第84章
因為沒有這個箱子,範西敏家族不可能再有立足之地了。
但是戴維就算願意伸手把箱子交給他,佩羅斯也夠不到。
此時安東尼的心臟都快要跳出來了,雖然他知道所有的計劃都不可能完美無缺,所有的目的也不可能心想事成,但是他的底線就是戴維絕對不可以有事!
佩羅斯再這樣發瘋,一旦歐利文鬆手,戴維就會掉下去。
歐利文一向鮮有情感表露的五官顫抖著扭曲起來,手臂上的青筋暴起。
「抓緊我……戴維!」
眼睛在發酸,要緊牙關的戴維感受著歐利文要將他捏碎的力量。
戴維第一次無比地確定,此刻歐利文的眼睛裡只有他。
幾乎不做多想,安東尼抬起槍來砰地一下射中了佩羅斯的後腦。
同一時刻,莉迪亞還有其他的保鏢也紛紛開槍,佩羅斯的血花四濺。
戴維仰著頭,震驚地看著他倒下來,與自己擦身而過,砰地落在地面上。
紅色的液體滲透在草地上,戴維閉上了眼睛,此刻他最擔心的,只有歐利文的右手。
莉迪亞他們上前,將戴維與歐利文拖了上來。
安東尼見戴維平安無事地被拖上來了,呼出了一口氣。
雷蒙依然是他的人質,雖然計劃完全在他的設想之外,但是他還有抽身離開的籌碼。
「老朋友,鬧劇結束了,我想我該退場了。」安東尼帶著雷蒙,緩緩後撤,他的槍口毫不顫抖地抵著雷蒙的腦袋。
「你倒是進退有度,可惜佩羅斯不是個好伙伴。」雷蒙忍著肩傷說。
戴維被拉上來的那一刻,歐利文一把將他抱住,「還好你沒事……還好你沒事……」
「讓我看你的手!」戴維將歐利文的右手捧到自己的面前,掌心的傷口的深度很有可能使得神經受損。戴維張了張嘴,心痛得無以為加。
「沒關係的……不過是一隻手而已……」歐利文的語調淡然,仿佛他的藝術生命與戴維相比根本不值得一提。
戴維靠在歐利文的肩膀上,那一刻他發覺自己不但離歐利文所站的高度很遠很遠,而且還把他從那里拉了下來……摔的異常慘烈。
「沒事的,戴維!」歐利文用左手按住他的肩膀,「相信我!」
「我相信你。」戴維站了起來,「所以我們現在必須馬上去醫院!」
此時,安東尼帶著雷蒙坐進了車子裡,米高駕著車飛馳了出去,身後是莉迪亞開車緊跟其後。
「老伙計,那一槍不會真的要你的命吧?」安東尼淺笑著問。
「也許吧,我已經年紀大了,很久沒有流過這麼多血了。」雷蒙無奈地笑了笑。
「你可不能死啊,莉迪亞看我很不順眼,要是她真的繼承了沃爾倫家,我可就沒有好日子過了。」安東尼掏出手絹來捂住雷蒙的傷口。
「我知道你對戴維感興趣,但是我沒有想到你是真的動心了。」雷蒙搖了搖頭,「哦,不……應該是我老眼昏花。在公爵夫婦的結婚紀念晚宴上,你一直盯著他看的時候,我就應該明白了。」
「嗯哼,所以說我在和您的外孫搶男人。」
「但是你應該看明白,戴維喜歡的是歐利文,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他都不會離開他。」雷蒙沉下了聲音,「而我,願意做任何事情來保證歐利文的幸福,所以安東尼,我勸你放手。」
「雷蒙……很多時候不是我們說放手就能放手,要做到這一點也許需要一生的時間。」安東尼拿出手機遞給雷蒙,「幫我告訴莉迪亞,別再追來了。」
「那麼安東尼,也請你告訴我,我應該怎樣來看待你呢?一個處心積慮想要炸死我的敵人?一個明明有機會殺死我卻又打算放我走的傻子?」雷蒙接過手機卻並沒有撥打電話。
安東尼嘴角扯出無奈的弧度,頷首時金髮垂落,遮住了他憂愁的眼睛。
「那就請你……把我當做一個被愛情迷昏頭腦的男人吧。」
在他們的世界裡,沒有絕對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
「可以,但是你在英國的分潤必須減少百分之十,這個要求不過分吧。要知道我花了這麼多年收集起來的歐利文的作品可是全部毀掉了。」
莞爾一笑,安東尼與雷蒙握手,「可以,成交。」
戴維陪同歐利文來到了醫院,根據醫生的檢查,歐利文手掌所受的傷經過適當的治療,問題並不會太嚴重,但是像是一些非常精細的事情,比如畫畫,可能無法做到向從前那樣了。
這個消息不經意傳了出去,一時之間不止英國,美國的報紙也紛紛刊登新聞,內容大同小異,現代著名畫家歐利文‧凱恩右手嚴重受傷,很有可能再也無法握筆。
不到一個星期,歐利文的畫作價格不斷往上漲,各大收藏家哪怕掏空了口袋也想要買下一幅歐利文的畫作。
醫院裡,歐利文看著報紙,旁邊是莉迪亞坐在那裡削著蘋果。
他的手剛做完手術,醫生的意思是讓他留院觀察以防傷口感染。再加上是大畫家的手,醫院方面則更加在意了,要是普通人恐怕早就回家養著了。
「真不知道爺爺再想些什麼!竟然還和安東尼那個瘋子合作!難道爺爺就不怕安東尼那個傢伙反咬我們一口嗎!」莉迪亞不停地碎碎念著,「對了,那一小節席勒的肋骨,你是不是交還給了你那位得了癌症的朋友。」
歐利文點頭道:「是的,溫曼先生將這一節肋骨送到了弗賴堡大學,經過他們的DNA比對,證明了這一節肋骨確實是屬於席勒的。」
「喔……」莉迪亞聳了聳肩膀,「那麼歌德還真是讓人覺得毛骨悚然,竟然一直帶著席勒的肋骨……不過歐利文,你真是賺了。別的畫家都是歸天了之後作品才漲到天價,你不過傷了右手,你的那些畫比華爾街的股票漲勢還要誇張!」
歐利文只是靜靜的看著報紙,沒有再回應她。
他的右手可以握著報紙的邊緣,但是要做非常用力的事情,還是需要複建之後了。
「話說,戴維那傢伙呢?怎麼一直沒看見他?」莉迪亞將削好的蘋果切成塊,然後直接用水果刀插著往嘴裡塞。
歐利文嘆了一口氣,他知道因為自己受傷,戴維非常內疚,不知道怎樣面對歐利文受傷的右手,那對於一個畫家而言,就是致命傷。
戴維站在病房門外,靠著牆。
他已經不是孩子了,自然不會因為內疚而選擇逃避。他只是在整理自己的心緒,應該如何再次站在歐利文的面前。
很多個夜晚之後,坐在病床上遲遲不肯熄燈的歐利文有些不耐煩了。
他願意給戴維時間來調整心情,但是回到紐約快要一周了,他見到了煩人的尼奧,也看見了可愛的戴安娜,但是他最想見到的人卻遲遲沒有來。
歐利文一向是很有耐心的,但是這並不意味著他會容忍戴維一直游離在他的視線之外。
一直到天亮的時候,歐利文依舊沒有睡著,他已經準備好起身去抓人了。
走廊上響起了腳步聲,悠遠深長,每一步似乎都踩在心跳的鼓點上。
歐利文坐回到床上,抿起了嘴角。
門打開的瞬間,歐利文愣住了。
迎面而來的男子,乾淨而俊美,柔軟的金棕色髮絲隨著步伐而盈動。他就這樣走來,走進歐利文的視線,仿佛在黑暗中嗤啦一下劃開的火柴,讓人心驚著呵護就怕他會忽然消失不見。
而他的手中,捧著一大束紅色的康乃馨,霎時間將歐利文的眼睛也燃燒了起來。
他款款在歐利文的身邊坐下,將手中的花束交到了歐利文的懷裡,歐利文這才發覺,那些花都是用紅色的紙折出來的。
「沒想到你學的這麼快,我只不過折了一朵送給你,你卻折出了這麼一大束。」歐利文笑了起來,眼角眉梢讓人心動。
「歐利文……」戴維頓了頓,「你以前對我的評價一點都沒有錯,我確實只是一個只有外表還算光鮮的人,一點都不符合你的審美觀。我努力的向著你的高度爬去,想要和你做同樣的事情,為你分擔同樣的痛苦,但是結局卻是……傷害了你……」
歐利文沉默著看著戴維,等著他將所有的話全部說完。
「假以時日,這個還算不錯的皮囊也將失去光彩……所以我想問你,這樣的我,真的是你想要的嗎?」
歐利文緩緩扯起了嘴角,目光沉斂著似乎到達了時光的盡頭。
「戴維……我和你,不是蘭波與威爾藍,不是柴可夫斯基與鮑勃,也不是王爾德與波西……我們只是戴維與歐利文。我從來沒有把你當成繆斯,儘管我在你的眼睛裡看到無數我想要描繪卻無法付諸於畫布的色彩……」歐利文執起戴維的手,放在自己受傷的掌心裡,「我也從沒有想過在你身上追求任何虛無縹緲的東西,因為你給我的,遠遠比你想像中要多的多。」
戴維想要握緊歐利文的手,卻又害怕太用力會傷到他。
「戴維,你知道夏娃是上帝用亞當的肋骨所造的嗎?」
「我知道。」
「那我想你也明白……為什麼歌德到最後一刻還要帶著席勒的肋骨?」
戴維垂下頭來,歐利文卻收起了掌心。戴維不明白,明明已經受傷了,為什麼他的手掌還會那麼用力地握住自己。
「你是想說,我是你的肋骨嗎?」戴維抬起眼來,半開玩笑地問。
但是他看見的,卻是歐利文認真到讓時間靜止的表情。
「不,戴維……你是我的全部。」
那一刻,戴維明白,沒有什麼能讓他從歐利文的掌心抽回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