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入使用能幫助您收藏更多喜歡的好書,
希望大家都能多多登入,管理員在此感激不盡啦!
《紫荊之月》第27章
第四回_______第二章 湖上談心

  來到樓上的冬妮婭等女性居住的大房間,我拿著一截長棍麵包慢慢地撕咬,借機思索一些問題,例如自己先前因為一時的情緒消沈,自暴自棄的把一頂盜墓者的臭帽子扣在了頭上,這件事會給我和沙蒂婭商量好的說辭帶來什麽影響,需要做些什麽調整,需要我在心裏捋過一遍。

  冬妮婭然雖然眼露焦急,卻意處地沈住了氣,不但沒有催逼我開口,甚至還倒了一杯水放在我手邊,讓嚼著幹麵包的我可以潤一下喉嚨。

  等到我考慮好了,也正好吃進了最後一口麵包,端起杯子把殘水一飲而盡。

  我等著冬妮婭開口,她沖口而出的第一個問題就是:「您知道紫荊現在的下落嗎?」

  「紫荊?那是你們在找的妖魔的名字嗎?我不知道他的下落。」

  我的話讓冬妮婭一愣。「您剛才不是說……」

  「我並沒有說過我知道叫紫荊的妖魔在什麽地方,只是說我也要找一個有著紫色眼睛的妖魔。」

  「那您知道您要找的妖魔的下落嗎?」

  「我也不知道。」我這話一出,眾人都皺起了眉頭,矮人更是想沖過來揍我,被雷伊爾一把拉住。

  「如果我知道它的下落,就不用找了。」不理會眾人的反應,我淡淡的往下說道:「不過我是昨天晚上,在城外定光湖受到的襲擊,所以我想它應該還沒有走遠。」

  「襲——擊——?」冬妮婭張大了嘴巴,我乘機問了一句:「白天我們見面的時候,你們是正要往定光湖去吧?」

  「嗯。」冬妮婭剛應完聲,就露出驚覺不妙的表情,可惜晚了。

  我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看著她說:「我已經從祭司小姐那裏聽說了,你們為了追殺一頭紫色眼睛的妖魔從西方領地追到中部大道,又根據占卜的結果從哈洛克城折返回位於西部領地的這座城市,不過你們還是晚了一步。現在要殺它,你們的競爭對手又多了一個。」

  「哈哈,你覺得自己能爭得過我們九個人嗎?」矮人嗤笑道。

  「能爭勝的話,過程也會很麻煩。我不想在追上目標之前就把寶貴的精力浪費掉,所以才要加入你們。」我不為所動的說道:「等我們齊心打倒那頭妖魔以後,再來競爭由誰給它最後一刀吧。」

  冬妮婭面上陣青陣紅,眼神流轉不定,顯示內心正在做著激烈掙紮,最後她困難的開口道:「對不起,撒克遜先生。我不知道是沙蒂婭姊姊的敘述有誤,還是您理解錯了,總之我們要找的妖魔其實是……」

  「其實我們並不是一定要殺死它。」突然間山果的聲音插了進來,他不顧冬妮婭的怒目注視,手舞足蹈的跑到我面前,賠笑道:「那妖魔雖然偷走了大家的幾樣寶貝,卻並沒有傷害什麽人,所以只要能把寶貝追回來,不殺那妖魔於我們也沒有什麽要緊的。」

  「那敢情好,這樣我們的目標相同,目的卻不一樣,對合作更是有利無弊。」我重新把目光投向冬妮婭,問道:「冬妮婭夫人你的意見呢?」

  正傾聽沙蒂婭耳語的冬妮婭面上神色錯綜復雜,最後她咬著牙,帶著一種充滿罪疚感的語氣沒精打采的回答道:「歡迎您加入我們,撒克遜先生,以後會有很多地方需要借助您的力量了。」隨著這句話,矮人鼻腔裏噴出了雄渾的氣息,妖精也擰起了眉毛,雷伊爾依然緊緊按著矮人肩頭,以防他有什麽躁動,加上沙蒂婭投來安撫的眼神,矮人只得放鬆身體,僅在嘴裏用矮人語碎碎地咕噥。

  我伸出左手和冬妮婭輕輕一握,轉身向門口走去,突然冬妮婭在背後追問了一聲:「撒克遜先生,您為什麽會遭到襲擊?」

  我駐足、轉頭、看著她反問:「你們被偷走的又是什麽寶貝?」

  一段短暫的沈默,冬妮婭向我深深地低下頭道:「對不起。」

  我也不再言語,筆直地走出房間,順手帶上了門板,然後把頭靠在銅制的門牌上,借著金屬的冰涼來冷卻沸騰的情緒。

  她來找我,她在擔心我,她仍然相信我。可是我還在繼續欺騙她,欺騙這世上唯一全心全意信任我,無私無忌關心我的朋友。

  偉大、全能的混沌之主啊,為什麽我以前從來沒有發覺,欺騙是如此沈重和讓人不安的罪衍?如果您要從現在開始讓我為以往的所作所為接受報應,那麽我情願您用最殘酷的刑罰加諸我的肉體,而不是將我置於沒有選擇的困境,讓我的心靈一再承受折磨。

  你真的是沒有選擇嗎?

  我猛地擡起頭,驚惶地張望四周。沒有人,可是那個無形的聲音還在我耳邊繼續回響。

  你真的是不得不繼續欺騙下去嗎?你現在揭開自己的真實身份,會有什麽害處?冬妮婭會因為你的玩笑不原諒你嗎?會因為你變的軟弱看不起你嗎?你知道她不會的,沙蒂婭也不會的……

  所以你不是沒有選擇,你不是不得不繼續欺騙,你是還不想擺脫這種卑劣遊戲帶來的下流快感,你是還在期待能夠回到重掌輪盤的地位上,繼續玩弄世上的生命、感情和一切美好的事物,毀滅它們來滿足你空虛、齷齪的欲望。

  你閉嘴!

  我用力地捶擊門板,想要排泄那股越來越沈重的壓力,卻忘記了這種小旅館的門板都很薄弱,左拳一下子穿門而過,落在一團軟綿綿的東西上,一聲輕柔的痛呼傳進我的耳中。我頓時呆住了,隨著門板稀哩嘩啦的散落,走廊與房間的隔閡不復存在,就見來不及收回的拳頭穩若泰山的陷在沙蒂婭的高聳酥胸中,我臉一下就白了,舌頭也像是打了一千個結,話都說不清楚了。

  「對……對不起,我那個、敲門,對,敲門的手勁太大了些……所以我不是……不是故意……」

  沙蒂婭露出一個苦笑,嘴唇動了動,似乎是想說「沒關系」,沒來得發出聲音就向後倒下,同時手斧、絞索、飛刀、冰槍、火球、馬鞭向我劈頭蓋腦的飛來,砸的我抱頭鼠竄不說,還一口氣追殺過三條街,至此眾人欲乘機將我這個大隱患亂刃分屍的企圖盡顯無遺。

  借夜色甩掉身後的一干尾巴,我溜回旅館,沙蒂婭和冬妮婭兩人卻在房間裏笑吟吟的吃茶聊天,弄得我好氣又好笑,不過知曉沙蒂婭無事,我也打心底松了一口氣,差點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原來我那一拳雖然沈重,畢竟不是針對沙蒂婭發出的,穿透門板後勁力已衰,再落到她身上時已經沒多少力道。只是沙蒂婭為給我療傷熬藥耗損太重,又是猝不及防,所以一時背過氣去,冬妮婭替她把氣揉順之後便已無礙。

  我搖搖晃晃地走到桌邊坐下,拿過茶壺仰起脖子就灌,方才那一陣追逃雖然歷時短暫,卻著實透著幾分兇險,幸好擅長追蹤暗殺之技的龍女沒把心思放在我身上,否則真是很難脫身,要是我不能甩脫他們又不想死的話,就只能逃出城去了。

  不過話說回來,我為什麽要用這副面孔這個身份死賴進隊中?白天時還可以說是自己傷得太難看,揭開身份會丟面子。可在治療完畢之後我大可以先行離開,另找機會用本來的面目身份與隊伍合流,也不至於弄得像現在這般狼狽。沙蒂婭你刻意為我改頭換面,攛掇我用假身份歸隊究竟有什麽用意?

  「砰」的放下茶壺,我凝目看著沙蒂婭那張不帶一絲血色的玉顏,越看越覺得看不透她心,越看不透就越覺得不安。

  不行!一定要把她的想法弄個明白才成,不然我今晚別想睡得著覺。

  一念既定,我不再猶豫,也不管天色已晚,就提出要沙蒂婭陪我走一趟定光湖,名義上說是去搜尋線索,請沙蒂婭幫忙我辨識妖氣。

  一開始冬妮婭當然不肯同意,可是等沙蒂婭開口贊成之後,她好像明白了什麽,眼珠子在我倆身上咕碌碌的打了幾個轉,帶著一幅了然於胸的笑謔神氣頷首應允,更主動、自覺地提議自己坐鎮旅館,等其他人回來後幫我們解釋。

  「我可以用僅剩的左手跟你打賭,這丫頭一定會偷偷跟在後面。」走出旅館的後門,我擡頭望了一眼亮著燈的房間道。沙蒂婭微笑著說這個賭打不起來,同時補充道:「不過我可以和你另打一個賭——雖然我們知道她會跟上來,可是你一定沒辦法發現她。」

  我一陣不服氣,雖然我力量暴跌,但是純能量一樣可以推動空識靈覺,差的只是掃描範圍和精密度會大幅度降低,不過要說我會連冬妮婭的斂息藏形之術都不能窺破,這話也太過分了。

  「不相信嗎?那你可以和我賭啊。」

  「賭什麽?」

  「賭什麽都可以。」

  自信的語氣中微含挑釁,讓我的心為之一跳。正眼看去,一身雪白的她亭亭玉立在黑暗的巷口,猶如白蓮盛開,遍地汙穢不但不能損其清麗分毫,反而更襯得她出污泥而不染,對映月光,她幾乎幻化成了一個天上的仙子,讓我自慚形穢地垂下了目光。

  一下幾不可聞的嘆息拂過我的耳畔,我卻只當是幻覺引發的幻聽,依然不願正視她的表情。目光躲躲閃閃地走到她前方,我清了清喉嚨,低呼一聲「走吧。」,便快步先向東城門方向去了。之後我和她翻城過林,一直到定光湖邊為止,再未有半句交談。

  平滑的湖水倒映出紅色與藍色的月輪,與天空中模糊的分界不同,水中的兩個月亮彷彿在極力爭奪對湖水的所有權,不遺餘力地排擠對方的光芒,想讓湖水為自己煥發的容光所獨占,導致整池湖水像是被刀切割開來一樣涇渭分明,一半蕩漾著海水的湛藍,一半張揚著火焰的朱紅,蔚為奇觀。

  「好美。」沙蒂婭輕輕的呢喃道,「我們來得正是時候呢。聽這裏的人講,每逢滿月之夜,這裏的湖水在前半夜是藍月朱麗葉的梳妝臺,後半夜則是赤月克萊維亞的凈身池,中間只有短短的一個時辰會出現我們現在看到的奇景,同時湖水也會產生不可思議的魔力。」

  「是嗎?會有什麽樣的魔力呢?」我隨口反問,卻沒有聽見沙蒂婭的回答,不過本來我也沒有期待聽到。雖然我也很欣賞眼前的美景,但自己來此的目的卻不是探究湖水的魔力,而是預期這裏的偏僻與寧靜很適合密談。

  不過謹慎起見,我還是集中精神,用空識靈覺掃描附近地域有沒有第三者存在。結果沒有發現有智慧生物的存在,但想到沙蒂婭的話,我還是覺得有些不安,於是改變切入角度貼著地面又掃描了一次,結果還和上次一樣,附近只有幾頭夜晚出來覓食的野狼與山貓在遊蕩,我這才放鬆了心情。

  「要喝嗎?」忽然一捧泛著綺麗紅光的湖水送到了我的面前,望著滿面笑容的沙蒂婭,我先是吃驚她也會有這般天真的笑容,迅即對她還有心情玩耍感到無比詫異。

  你以為這是在約會嗎?

  話到嘴邊打了個轉又被咽了回去,我有點不忍心抹煞她難得的好心情,然而看著從指縫間滲出的串串水珠,我情不自禁地聯想到鮮血,一股翻胃的感覺湧將起來,我連忙捂住嘴別過臉去。沙蒂婭幽幽的一嘆,鬆手把水潑在地上,兩只濕手換著在我的後背來回撫摩,也不知道是在幫我順氣還是擦手。

  好不容易把胃裏那股翻江倒海的感覺給壓下去,直起腰的我再不拖延,開口就直奔主題:「沙蒂婭,我想你解釋一下為什麽要我偽造……」陡然一根食指壓在我的唇上,將「身份」硬逼回我的肚子裏。

  「你可以放一個消音結界嗎?」

  「為什麽?方圓十裏之內沒有一個能聽懂我們說話的生物。」

  「聽姊姊的話吧。」食指收了回去,換來一個巴掌在我臉頰上輕輕拍打。我不自在地扭動一下身體,遲疑著沒有開口。

  沙蒂婭彷彿明白了什麽,貼近我的臉孔細聲問道:「你連魔法都使不出來了?」

  我不甘不願地「嗯」了一聲,又趕快補充說明:「不是徹底的不能使用,受傷後我曾經在無意識的狀態下使出過瞬間移動魔法,可是……也只有那麽一次……」本來就很小的聲音到了最後更是完全消失在嘴唇後面。

  沙蒂婭帶著無奈和無所謂的神情聳聳肩道:「那我們就這樣小聲點說話吧,你可不要太激動了。」

  「為什麽?」

  「我可告訴你,雖然我不知道具體是哪一隻,但冬妮婭已經來到附近了。」

  「怎麽可能……」

  「我不是叫你小聲點嗎?」

  「可是,我掃描了好幾遍,這附近只有狼和山貓。」我正努力爭辯,忽然腦裏靈光一閃:「你用『只』做單位,難道冬妮婭她還會變成動物嗎?」

  「當然不是真的變身,只是改變自己的氣息和體味罷了。如果是以前的你當然不會被騙倒,可是現在你並不能很清楚的看見遠處的物體,她要瞞過你的靈覺就很簡單了。」

  「她以前不會這種技巧的,誰教的她?」

  「現在隊伍裏誰最擅長蒙蔽目標的耳目?」

  「那個狂暴龍女?這怎麽可能!」

  「可不可能都是事實,難道你想閉上眼睛不去正視嗎?」

  我叭嗒一下合上了嘴巴,緊張地看著深邃幽靜的樹林。在弄清沙蒂婭的意圖之前,我還不想暴露身分,可是樹林和湖實在靠得太近了,我又不能保證能完美的控制自己的情緒,難道要另覓地方嗎?

  不期然的,我的目光瞟過湖面,呈一個完美圓形的定光湖直徑約有六百米,如果能到湖心去交談,便不虞冬妮婭的竊聽,難道她還能偽裝成魚兒不成?就算真有這個本事,下水也是一大問題。

  「你接受過神官戰士的訓練沒有?」得到沙蒂婭的肯定答復後,我又問她對氣瞭解多少。「如果是鬥氣的話,我會一點,可以發勁但不是很熟練。」

  「那會有點勉強,不過我們先試一試吧,把手給我。」

  我和沙蒂婭面對面的站著,雙手交握,我用背心貼著一棵大樹,籍由根須吸蝕地脈元氣,再通過我逐股逐股地送入沙蒂婭體內,讓她試著將這些能量凝聚在腳心,看能不能籍此對抗地心引力,最後結果令人泄氣,雖然沙蒂婭成功的飄浮起來,卻需要集中全部精神,稍有鬆懈就會掉落,這樣根本沒辦法交談。

  「真是麻煩,要是我的力量還在,稍為分給你一點氣就可以帶你飛起來了。利用純能量飛行的浪費又大,還超級沒有效率。」我煩躁地抓撓著下巴。

  沙蒂婭奇道:「為什麽現在就不能帶我呢?你可以把我的身體當成是自己的,引領能量照你的習慣運轉啊。」

  「……」

  「你眼睛瞪得這麽大幹什麽?真是好像一條狗喔。喂,你臉湊過來幹什麽?揍你了喔!」

  嘴裏喊著要揍我,人卻像只受驚的兔子一樣遠遠的蹦開,盯著一臉發癡的我,沙蒂婭驚羞的神情漸漸轉成擔憂。「你沒事吧?難道走火入魔了?」

  「不,我是腦子燒壞了。」我喃喃的念叨。「如果不是腦子燒壞,我怎麽會沒有想到這麽簡單的方法。這是早該想到的事,武俠小說裏面有著成堆的類似案例,我居然遲鈍到要你提醒才想起來!」

  我的身體雖然受制於封印而無法轉換能量性質,沙蒂婭的身體卻沒有這層阻礙,我大可利用她的身體進行這項工作,將純能量轉化成任何我需要的力量,再透過她進行施放。也就是借樹開花。

  只不過世上事總是知易行難,一旦著手實施,我便發現問題遠沒有我想象的那般簡單,光是人與人的體質不同便是一大障礙。舉個例子:雖然人人都有七經八脈,但細微處各有不同,同一套內功不同人修煉,真氣會在產生過程中自然而然的順應自身的特質來運轉,如果你在別人體內完全照自己的習慣操縱真氣運行,把對方弄得全身不舒服還是小事,如果體質相差大一點,你人再莽撞一點,嘿嘿,那就可以準備給對方物色輪椅或棺材了。

  換句話說,如果不是乙太訣有著相容萬象的特性,沙蒂婭十有八九會被我整成廢人。掛著滿頭的冷汗,我一邊在肚裏大呼僥幸,一邊引領著她飄向湖心。

  湖心正中,陣陣清風拂來,頗有幾分寒意。雖然脫離了地脈元氣的支援,然而由於湖水的聚能反射作用,使得月華魔力在湖面上形成一個高密地帶,我們才不至於講兩句話便耗盡能量,一跟鬥栽進水裏。

  「好了,這種環境下不怕有人打擾。現在你可以告訴我,為什麽要哄騙我用假身份歸隊了吧?」月朗風清,佳人在手,這本是極其風雅的景致,偏生我無心品鑒,第一個問題便直奔主題而去,讓正在高高興興觀賞風景的沙蒂婭一下蹙起了娥眉。

  「這次重逢,你的性子變了很多啊,最不好的一點就是愛發急了。」

  「我倒覺得我夠冷靜也夠能忍耐了,才會到現在都沒掐住你的細脖子。」

  「不是不想,是不能吧?你準備用什麽來掐我的脖子,腳趾頭嗎?」沙蒂婭戲謔的目光掃過彼此緊握的雙手。

  我哼了一聲道:「我用一隻手也可把你托起來,或者你想嘗嘗奪命剪刀腳的滋味?」

  沙蒂婭狡黠的一笑,忽然兩手一松,我臉色大變,連忙收緊手指扣死她的手掌。

  「你不想掉下去?還是不想我掉下去?」

  「當然是不想自己掉下去!」我沒好氣地回道:「要不是現在同氣連枝,淹死你我都懶得管,反而可以得到解脫。」

  聽到我的話沙蒂婭也不生氣,只是凝目看了我一會兒,才幽幽的道:「不錯,你很有進步。現在你說的話,我已經分辨不出是真話,還是假語了。」

  查覺她話中有話,我細細一品味,驚道:「你知道我一直在騙你?」

  沙蒂婭揚了揚眉毛,笑道:「你以為自己可以騙過我嗎?虧我還提醒過你,我可是從社會的最低層爬出來的,你那九分真、一分假的說謊技巧我豈會不知道?」

  雖然沙蒂婭語氣並不激烈,笑吟吟的也不像要和我計較的模樣,然而被當事人當面拆穿騙局,我還是感到極度的狼狽,偏生現在是想逃也逃不掉,我只有滿臉通紅地盯著腳下的湖水猛看。

  「知道我為什麽不生氣嗎?」我把低垂的腦袋左右搖擺,然後在沙蒂婭「擡起頭來。」的輕吒聲中反射性地仰起,正對上她的眼眸。

  「雖然你說要我把你從真實與虛幻之間拉出來這句話是假的,但從你的話中,可以聽出你的感情是真摯的,困惑是真實的,你確實迷失在自己的真實與遊戲的虛幻之間了。而且你陷得太深,已經無法靠自己的力量走出來。當認識到這一點之後,我就原諒你了,所以我不生氣。」

  「那麽,你是想拯救我嗎?」我用懷疑的語氣問道:「繼續這種欺騙的手法怎麽可能拯救我?」

  「先賢曾經說過『善良的力量可以使用在邪惡的地方』,這點反過來說也可以成立。」沙蒂婭笑得更加狡猾了些:「不過讓我下定決心實行這個破壞光明戒律的計劃的最大理由,是想起了你曾經說過的一段話。」

  「我說過的話!那是哪一段話?」我驚訝的無以名狀。

  「在吉布森嶺,你曾經用人和猴子舉例指責我拿人類的道德與價值標值來衡量你,讓你無法接受,你說不能要求你走下去,必須我站上來!」

  「沒錯,這是我說過的話。」

  「不管你當時發表那段話的本意是什麽,那段話本身是有其道理所在的,所以當時我找不出話來反駁你。而且從你的那段發言中,我也感覺到一件事——你真是一個很人性化的妖魔。」

  沙蒂婭用眼神阻斷我的發問,接著說道:「由於你的人性化,讓我可以根據人的經驗來作些判斷,在我過去的經歷中,我發現人只有在彼此處於相對平等的地位上時,一方的意見才容易被另一方的接受。而所謂的相對平等,就是說弱勢的一方至少要在某一方面佔有能夠引起強勢一方注意的優勢。參照我們的實際情況,你的優勢源於你的強大力量,力量支撐著你的理念、信心與欲望,我如果要想把你拉出來,首先就必須要有讓你不得不正視的力量,照你的說法就是向上走,不過這是一個很艱難很漫長的過程,我本來也做好了長期鬥爭的心理準備。」

  「但是上蒼很眷顧你,在你還沒有把心理準備化作實際行動之前,就先把我從高高在上的位置上一腳給踢了下來。」我擠出一絲苦澀的笑容,又搖搖頭否定了剛才的說法。「不,這不能怪上蒼捉弄,我會落到現在這個下場,只能說是自作自受,俗話道『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啊……」

  我一聲嘆息拖出長長的尾音,沙蒂婭用指尖在我掌心輕輕的撚動兩下,以示安慰。我將她的兩只手掌交疊在一起,替她把沒有說完的話給說了出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我利用這個難得的機會,好好的貼近你們,貼近人類觀察生活、體驗生活,並感受被壓迫被玩弄被輕視被欺騙的弱者的悲哀與憤怒。然後,你還希望我如果有一天回到了高位之上,能夠記住這所有的一切,不要再恃仗力量欺淩弱小,不要再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如果可能的話,你還希望我能幫忙在妖魔與人類之間架起一座理解與和平的橋梁。是不是?」

  沙蒂婭紫眸中滿溢著興奮與期待,似乎是沒有想到一點之下我便全盤理解了她的苦心,已然是激動的說不出話來,只在用力地點頭。我又是一聲嘆息,再說話時聲音便低沈了許多。

  「我不能向你保證不會故態復萌。」凝視著那雙眸子中減退的熱力和泛起的失望,我心中有些發苦。

  「我不想再騙人,雖然有些話我還不能完全說給你聽。但是我要你知道,其實在很久以前,我也是個受人欺辱輕視的弱者,後來因為機緣巧合才得到強大的力量。然而得到力量之後,我整個人就變了,做了很多很恐怖很卑鄙的事,讓億萬生靈塗炭,至於那是些什麽事你應該聽說過。如果你知道的不夠詳細,可以去問問奇勒•德沃卡,問問艾莉諾,瞭解一下他們民族曾經有過什麽樣的悲慘遭遇。那都是我做的,而做出那些事的時候,我沒有想過自己的出身,也沒有一絲一毫的罪惡感,至於同情、憐憫這樣的感情更是完全沒有。可是我現在想起來卻會渾身發抖,害怕會有人來找我討債,所以我變得卑謙、變得開始能理解別人,可會有這種改變是因為我失去了力量,然而一旦我找回了力量,是不是還能夠維持這樣的改變,我真是一點自信也沒有。」

  「……」

  「現在你已經完全瞭解我過去的紀錄了,你還想繼續嘗試嗎?」

  「嘗試一下並沒有壞處,而且你的內心,也並不像你說的那樣一丁點的自信也沒有啊。否則你為什麽不直接讓我放棄嘗試?」沙蒂婭幽深的目光直探入我的心底,讓我全身泛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或許你要說你還存著一絲利己的指望,想借助我的力量和關系解開封印,所以並不是很願意我放棄嘗試,只是在玩以退為進的把戲。」

  「你知道就好。」被說中了心事,我反而感到一陣輕松。

  沙蒂婭卻又笑了:「你確實是存有希望我幫你解除封印的念頭,但你並沒有刻意的以退為進。而且我覺得你這一次變回弱者的情況與你最初的處境和心態都有所不同,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你現在已經感受到了力量的可怕之處,懂得了它的危險。所以我決定冒一次險,就看你願不願意配合了。」

  「我……我……」沐浴著沙蒂婭信賴的目光,我的心中百感交雜,不知道是個什麽滋味,既不想讓她失望,又怕現在一時心軟在日後給她帶來更大的打擊,遲遲做不了決定。沙蒂婭輕輕地抽出一隻手,覆蓋在我的手背上,一股濕潤的暖流直透進心窩,將所有紛雜的念頭全部沖出了我的腦海,我忽然就開口應道:「我答應你,一定會努力改變自己。」

  這句話一出口,如花般的笑容在沙蒂婭臉上綻放開來,手背上只覺著微微一沈,沙蒂婭的身子忽地飄了起來,一對形狀美好如菱角的翹唇在我視野中越放越大,最後嘴唇上傳來一通柔嫩的觸感,芬芳清甜,直沁心肺。

  我的大腦如著雷劈一般當場死機,完美運轉的乙太訣也戛然斷裂,耳中只聽得兩聲驚呼和一片水響,我第二次陷入了湖娘無微不至的擁抱。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