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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荊之月》第39章
第五回_______第四章 隧道激鬥

  地底幽域中幾乎沒有光線,除了在某些蘊藏的地底水源的地帶有發光苔類存在外,九成九的地區都是伸手不見五指。無論是矮人還是黯妖精都能夠用紅外線觀察這個世界,他們不用也不會打著火把在外面行走,那無異於邀請敵人來刺殺自己。因此這條隧道雖然曾經是聯接兩個矮人城市的主幹道,兩旁也沒有架設任何照明裝置。

  不過這還難不倒我和艾爾德。連普通的蝙蝠都可以通過超聲波來辯識環境,惶論身為吸血鬼貴族的艾爾德,除了超聲波之外他也可以像所有地底生物那樣通過紅外線來觀察環境。我的空識知覺的花樣就更多了,紅外線、紫外線和倫琴射線都可以利用,還有電磁波和光譜等等,所有地球那邊的人類已經開發和沒有開發出來的探測手段,我都可以通過乙太訣輕易模擬,不過前提是能夠對體內的能量性質進行快速有效的轉換。而我現在偏偏不能在體內進行這種活動,所以能夠用來在黑暗中辨路的方法便顯得頗為簡陋了。我將體內的純能量盡可以的收縮成線發射出去,能量線在觸碰到物體之後會隨之扭曲變形,向我的腦海裏勾勒出與物體相接觸部分的形狀,隨著能量線遊走過該物體的更多部分,無形的畫筆在我腦中刻畫出的該物體形狀就越完整。這個過程說來繁瑣漫長,其實非常迅速,比如我要用這種方法完整的看清一個人,只需一微秒。好處是可以清楚的瞭解觀察對象的每一個細節,壞處是由於這是能量凝聚成的線束,容易引起生物的警覺。解決這個問題的方法是盡可能的把能量束聚縮的越細微越好,可是純能量很難壓縮到可以令高手無知無覺的程度,所以只能用它來探測地形路貌。

  我們在黑暗的隧道中行走了八個小時,沒有聽到一點聲響,冰冷的巖石上也看不到任何體熱痕跡,然而我沿路看到巖壁上布滿了無數的刀痕劍跡,平整的路面上隨處可見大斧和戰槌造出的坑穴,還有許多折斷的兵器和鎧甲碎片鋪在陳舊的血跡上,那些排列在道路兩邊,當初被築路矮人們刻意保留下來的石花石筍和石幔更是被破壞了大半,原先的瑰麗姿態無復得睹,歪七斜八傾倒在道路兩旁的模樣就像是一具具屍體躺在那裏,更給這條曾經淪為修羅戰場的隧道增添了一抹陰慘淒厲的氣氛。激得我從臉到背一片片地往起冒寒栗。

  突然間,我感到不能夠再向前進。身邊的朋友注意到了我的緊張,傳來了關切的問候,我用同樣的心靈通訊警告他:「黯妖精就在前面。」我無法解釋那種感覺,用乙太訣掃描也不可能發現異常,因為這裏是幽暗地域,黯妖精的家園,他們如果存心想隱藏起來,不是一個外來者可以通過普通偵測手段發現的。惟一能提醒我和艾爾德危險正在接近的只有無法解釋的第六感。

  艾爾德的身體在我的空識視野中無聲地臌脹起來,變成了一團黑色的濃霧將我裹在裏面,然後我開始用乙太訣的力量收集身邊地形和景物的資料,再用心靈通訊傳給艾爾德,這是我們在過去合作中開發出來的偽裝技巧,吸收了這些資料的濃霧很快呈出和石筍一樣的合理形狀和質感,成功欺騙過了一名黯妖精的眼睛,他就從距離我們幾尺之外的地方走過,卻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這是一名尖兵。」藏身在擬態石筍中的我注意到那名黯妖精不同尋常的謹慎動作,還有每當他略微放慢腳步時,那種用脊背感受後方動靜的肌肉抽動。很顯然,他是在確認自己有沒有超出可以及時向身後的同伴示警並得到援助的界限。「他身後一定有一支部隊。可是這裏已經超出了矮人向我們提供的黯妖精平常巡邏的範圍。這太不尋常了,謹慎的黯妖精絕不會在沒有計劃的情況下離開自己的領域。」

  「等一下,情況好像和你的推測有些不同。」雖然是心靈通訊,我仍然可以感受到艾爾德的驚訝和緊張:「那名黯妖精受傷了,我可以嗅到血的氣味。」遲疑了一下他繼續傳來訊息:「而且她的模樣我覺得讓我有種熟悉的感覺。」

  「受傷?她?熟悉?」我比艾爾德的感覺更加驚訝,於是用比剛才更加強大的能量推動乙太訣的運轉。這是一個很危險的做法,黯妖精很有可能憑著敏銳的知覺感受到隧道中能量密度的異常升高。

  果然那名黯妖精警覺地轉頭朝我們這個方向看過來,也給了我從正面徹底掃描她相貌的機會,然後我的心跳和艾爾德一起加快了。

  「你說得對,她是受傷了。而且,我也覺得她有些面善,應該就是在最近我見過另一張有著同樣特徵的臉蛋,可是我想不起來那個名字了。你覺得她是像誰?」

  「……妮克爾•莉維斯。」艾爾德的心聲聽起來是那麽痛苦和不情願。

  「就是你準備去救援的對象。」我的心情也不怎麽愉快,可是還是要強迫自己繼續問下去:「會是巧合嗎?」

  「我想,這不太可能。」當艾爾德說這話時,從那名黯妖精剛才過來的方向傳來了炙烈殺氣,即便不用我特別提醒他也可以感受的到。我們兩人腦中同時冒出一大群殺氣騰騰的黯妖精追過來的模樣。

  「後面的黯妖精已經失去耐性了,他們不想讓前面這一個逃進矮人的控制區。」

  「那麽不管她是不是妮克爾,我們都得幫她一把。一個黯妖精的亡命者對聯軍有更大的價值。」

  「叫她進來吧,只有兩個人我還可以包得住。」

  「來不及了。」

  我最後的傳訊剛一結束,黑暗中就沖出了五名黯妖精,像一陣疾風似的卷過起伏不平的地面、破碎的墻壁和嶙峋的穴頂,撲向那名肖似妮克爾的雌性黯妖精,鋒銳的鋼刀在黑暗的畫布上勾勒出殘忍的白金曲線,一如餓狼閃亮的犬牙。

  早有準備的女黯妖精迅速地擡起手,魔法的光芒在她指尖爆發開來,一連串閃電飛出去打中了兩名對手的武器,將他們的身體遠遠地拋了出去。可是另外三件兵器已經遞到了她的身前,中間一柄長槍的槍尖甚至觸及了她高聳的胸脯。女黯妖精腳下鬼魅般的一晃,不但讓過了長槍,還欺進了對手懷裏,一個頂肘撞在他胸口,爆起清脆的骨碎聲,使長槍的黯妖精當下口中鮮血狂湧,軟軟的癱倒。長槍也被女黯妖精順手牽走,淩空一旋,槍刃劈開了她左手黯妖精的鼻梁,槍鉆打碎了右邊黯妖精的後腦。

  女黯妖精在舉手投足之間破去五名對手的合圍,並將其各個擊破,竟是沒給我和艾爾德英雄救美的機會。我正在心中佩服,卻見她身體晃了幾下,看樣子要昏倒。偏生這時黑暗中又有十數條人影掠出,寒刀冷劍一齊向她要害之外落下,下手毫不留情。

  眼見女黯妖精這一次勢難脫險,我連忙一抖手甩出「披風刀」卡,將打頭的四名黯妖精攔腰斬斷,血肉肝腸浠漓漓地灑了一地。艾爾德則要比我溫和的多,來不及變回原形的他乾脆卷起了一股旋風把女黯妖精帶出了險地,落地後立刻變回人形護在她身前。

  這樣一來,雖然女黯妖精是安全了,我和他卻被九名毫發無傷的黯妖精給隔開了。同時我從那些黯妖精出現的隧道深處感受到一股強大的魔力正在凝聚,很快黑暗的空間就被一股熱氣騰騰的紅光給照亮了。

  火球還和我差著老大一段距離,焚風就把我烤得面皮發焦。我心知這一招威力不小,可在我左邊是巖壁,右邊是虎視眈眈的黯妖精,躲是躲不過去了,自己手上的護盾魔卡是否能擋得住這兇猛攻擊,老實說實在信心不足,可是也不能束手待斃。我閃電似的射出一張冰箭卡,然後再豎起護盾,眼看那個頭不算小的冰箭一挨上火球便哧溜一聲消失,連股水氣都沒冒起,我急忙想要再張開一面護盾。手剛伸進卡片包,火球已經親密地吻上了我的護盾,那太過熱情的力量在盾面上爆發,綻出二米多長的火舌,繞過護盾把我整個卷進火焰中。

  被火焰包圍的一瞬間我只覺得窒息,肺腔裏的空氣都彷彿被這股可怕的高溫給燒盡了。然後才感覺到火焰煎熬的疼痛,我捏緊了指尖觸及到的第一張魔卡,把能量與求生的希望送了進去。

  不管你是張什麽樣的卡片,現在都給我發動吧!

  黯妖精充滿驚恐的臉孔突然映入我的瞳中,並迅速擴大。自己正在像一顆出膛的炮彈那樣飛翔,我剛剛意識到這一點,已經和那名男性黯妖精鼻碰鼻、嘴對嘴、牙叩牙地撞在一起。劈嚦叭啦地一串脆響過後,我在地上連滾幾滾,撲熄了身上的餘焰之後,捧著血噴個不停的鼻子正要爬起來,一柄彎刀望我迎面砍來。我兩只手一隻捂著臉,一隻還按在地上,來不及騰手去抽魔卡,連忙一縮頭讓了過去,對方卻不歇息的翻腕來了個提撩刀,我只得向後躺倒,然後在地上不停地翻滾騰挪,只為不被對方連綿不絕的快刀剁成肉餡。躲到後來,我的手腳幾乎都快要打成結了,對方的刀勢依然未見稍緩,殺得我汗流浹背,卻總是沒有機會去腰間取卡。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見同伴半天仍然未能了結我,又有一名黯妖精振刀加入了追斬我的行列。雙刀合壁,猶如魔龍展翼,將我前後左右去路盡數封死,隨後龍口大張,氣勢洶洶地向我噬來。

  眼睜睜看著雙刀落下,手軟足酸的我只覺萬念俱灰,不想一聲尖銳的怒喝掠起,那兩名黯妖精突地一起收刀跳開,不待我反應過來那聲用黯妖精語發出的怒喝的意思,一柄長劍從兩名黯妖精讓開的空隙中電射而至,劍尖從我前胸刺入,後背穿出,推動我在地面上滑出三米多遠。這時我才想明白了那句黯妖精語的意思——他的命留給我!

  利劍貫胸固然是很痛,我的心情反而出奇的好。因為這一劍並未傷及我的心臟,而且還幫我和兩名黯妖精拉開了距離,使我終於有機會把手伸進卡片包。不想這手一插入包中,就再拔不出來了。因為皮包內空蕩蕩的竟是片卡無存,包身上開了老大一個洞,指尖所觸可以感覺破洞邊緣盡是枯澀的焦渣,想來是被剛才的魔法火焰灼穿,之後又叠逢碰撞、在地上翻滾,以致卡片散失。果然我用乙太訣在地面上一掃,發現卡片隨著我運動的軌跡一路分佈,可是最近的一張也在距我三米開外,而且還被一名黯妖精給踩在腳下,只露了一個角在外面。

  另一頭的艾爾德則正被六名黯妖精圍攻,面對六般八件長短不一的兵器的車輪狂攻,他是連消帶打應付的遊刃有餘,只是他每次反擊都頗留餘地,顯然是想在不傷及對手性命的前提下制服他們,可是那六名黯妖精配合默契,又看出他不欲傷己,少了顧忌攻勢愈見兇銳,而且不少殺招都望著躺在地上的女黯妖精遞去,逼艾爾德他每一次招發半途就要回手救美。

  看這情勢,沒個五百招艾爾德是無法找到機會放倒其中任何一人,而我的危機已經迫在眉睫。

  我苦笑地轉眼望向自己的正前方,黯妖精的眼睛像鬼火一樣在黑暗中閃動,蘊含著無盡的殺意和憎恨。乙太訣也在我腦海中勾勒出一張被血和憤怒扭曲的面孔,正中間是一根被巨大沖擊力完全破壞掉的鼻梁。這名塌鼻的黯妖精雖然兩手空空,可是從他身上散發出濃濃殺氣令橫在他前進方向上的兩名同胞忙不叠地閃身讓出一條路。而隨著踩在卡片上的那只腳掌挪開,乙太訣在千分之一秒內就把卡片上的魔法陣圖案掃描進了我的腦子,讓我的心臟倍感鼓舞地跳動起來。

  那是一張用來設伏的觸發式「烈焰爆烈」魔卡,它的殺傷力之大足以將現場的所有黯妖精一齊送下地獄,當然也會包括毫無防備的艾爾德二人。

  「艾爾德,張開你的守護天蓋!」

  我試圖用心靈通訊警告吸血鬼,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充斥隧道的殺氣幹擾,艾爾德依然只顧著和面前的敵手糾纏,一點沒有張開結界的意思。

  「快張開天蓋!馬上會有一個殺傷力很大的魔法爆發,盡你最大的努力製造一個可以不受爆炎影響的結界吧!」

  見艾爾德依然無動於衷,我急得心都快從嗓子眼裏跳出來了,發動魔卡所需的能量已經被我利用地脈傳送過去了,可是只要他不張開結界,我是不會解除保險的。眼看著塌鼻子的黯妖精只要再邁出一步就會踩上魔卡,我的心靈通訊已經因為絕望變成了一通歇斯底里的尖嘯。突然間一張乳白色的薄膜自這一片黑暗中展開,緊密地包住了艾爾德和他腳旁的女子。我的心臟也忽悠一下掉回了正常的位置,發出一個清脆的聲音,就像是手雷蓋彈飛時的響聲。

  黯妖精的腳掌重重踩住了那張單薄的卡片,然後被瞬間爆發的焰光從身體上撕脫,高高飛上了穴頂,還沒來得及重新落下就被噴湧直上的烈焰在空中燒成了灰燼。

  我在送出打開保險的意念之後便一個翻身滾下了路面,藏身在一根粗壯的石筍背後,高熱的爆風很快就將它溶成了一根纖細的牙簽,又把我身上已經殘破不堪的衣物無情地撕了個幹凈,沒來得及拔出的長劍也被烤得發燙,像烙鐵一樣炙灼著我的肺葉,讓我差一點因為窒息而死。

  「撒克遜、撒克遜你在哪里?」

  我正在用力地拔動長劍,劍身卻已經和焦爛的皮肉粘在一起,難以滑動。這時只聽見艾爾德焦急的呼喚聲穿透尚未散盡的熱風飄了過來。我正要應答,一道耀眼的藍色閃電從隧道另一頭飛來,直刺進艾爾德聲音傳出的方向,然後我就聽見一聲悶哼和人體撞上地面發出的鈍響。

  該死的,還有一個法師沒幹掉!

  我一氣之下唰的就把劍從胸前拔了出來,然後盡全身之力把這柄沾滿血肉的兇器朝閃電飛來的方向擲去。片刻後,尖利的嚎叫和又一個身體倒地的聲音遠遠地蕩來。我才松了一口氣,全身無力地癱坐回地上,耳朵裏嗡嗡鳴響,統一的意識重新化作零散的碎片在腦海裏亂竄。

  我真的好想就這麽倒下去安靜地睡上一覺。可是一想到艾爾德的安危未蔔,我便努力鼓起精神,用胳膊肘劃動身體,認準他倒地的方向匍匐前進。待及得近處,就見艾爾德手扶巖壁正在掙紮站起,心下大安,忙出聲招呼。艾爾德猛地擡頭望來,面上大喜若狂,竟放手離開巖壁,拔足向我奔來,未及三步便一骨碌摔倒,倒在地上向我伸出手來。我連忙雙肘急劃幾下上前,努力伸長胳膊去握住了他的手掌。

  「好朋友,若是你有什麽不測,那便是我害了你了。」

  雙掌相握,艾爾德開口第一句話便充滿了自責,一對俊目更是已經發紅。我正待開解他,就聽自身後的黑暗中飄來幾聲含糊不清的吟誦,雖然音不可辨,其中的刻骨恨意卻是盡北冥之水也難化開。

  「不好,那法師還沒有死透?」我和艾爾德面色俱是大變,法師的臨死反噬之威殊不可輕,如果只是一死還好說,就怕對方下得是什麽邪惡的詛咒,把人折磨的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可就遭大罪了。而且如果說貫注了死者怨念的詛咒難解,那貫注了法師怨念的詛咒幾乎可說是無解。偏生我們二人現在俱是體虛身軟,用兩條腿站起來都難,如何能趕在對方完成咒語之前去了結了他?

  就在我們兩人彷徨無計之時,對方的咒語已經念完,隨著一聲皮球脹裂的爆炸聲傳來,一股比隧道中的黑暗更加沈重的壓力開始在空氣中蔓延,隨後一股嗆人的硫磺味滾滾湧來,彷彿巖漿噴發似的火光和高熱自隧道的那一頭勃然綻放,一個可怕的咆嘯聲震撼了整個空間,就連一直昏迷不醒的女黯妖精也被驚醒過來。她的尖耳朵迎著熱風抖動了幾下,用幾乎要咳出血的聲音向我們宣佈了怪物的身份:「那是——炎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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