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_______第四章 血之試煉
「你就是那個傳說中的紫荊妖帝?」
「是的。」
「真不能想象。」
「你的表情和你說的話一點也不搭配……」
「我才不會和你一樣,把所有的情緒都擺到臉上。」特蕾莎漠然的又盯了我好一會兒,重復道:「真不能想象。」
「雖然傳說總有誇大的地方,但看你一直以來的表現,我實在無法將你和那位恐怖大帝聯系起來。」
「比列那狐還要狡猾、比希特拉更加狠毒、比芬裏爾還要殘忍、比巴哈姆特更加強大,所有這些形容紫荊妖帝特質的用語,在你的身上我幾乎都沒有看到。」特蕾莎呼出一口氣,接著說:「我不覺得是自己的眼光出了問題,雖然在我看來,你就只是個任性、貪玩的大孩子。可是你也不像是在吹牛……玄曇蔽日、紅蓮焚天的威力我有親身體會。而且從不曾聽說紫荊妖帝有收傳人,那你就應該是他沒錯了。」
「什麼有錯沒錯,誰還敢假冒朕的名諱。」
「敢冒你名諱的人可多得是。」
「什麼!?」我一跳三丈高,怒道:「都是哪些蠢才?」
特蕾莎不答,只拿冷眼來看我,就像一盆涼水望我火頭上澆下。
糟糕,我怎麼又做出這麼不冷靜的幼稚言行。
「妖精的記錄不會有謊言,她們寧可留下空白也不記載未經證實的言行。」特蕾莎眼中飄蕩著我前所未見的深沈失望,讓我的心整個擰了起來。「紫荊,你已經不是二十年前那位席捲天下的鐵血帝皇了,你只是一個有著和那位帝皇相同名字和不完整形態的妖魔而己。」
「別太自以為是了啊。」特蕾莎的眼神讓我心痛,可是她的說話更讓我生氣。「你才和我認識了多久,又瞭解我多少,就敢這樣妄言論斷?你可知道我……」
「我知道你正在玩遊戲。」特蕾莎的輕言細語一下就堵住了我的滿腹爭辯之詞。「就像你在二十年前玩過的那樣。」
「你為什麼會知道?」
「我不是說過嗎?妖精的記錄不會有謊言。」
我腦裏彷彿有一道閃電掠過,連手腳都麻了起來。
「珊娜,那個愛嘮叨的妖精珊娜!你得到了她的日記?」
「她藏得真是很隱蔽。本來我還很遺憾自己沒能參加對東方要塞的夜襲,現在想想,如果我有參加的話,根本就不可能有時間發掘出這個大秘密。」
「真是天意。」最初的不知所措過後,我奇怪地冷靜下來,甚至還笑了起來。「這不就證明瞭我們倆很有緣嗎,太好了。」
看著特蕾莎難得露出的變得很奇怪的表情,我笑的更加開心。
「不管你怎麼評價我,我至少還知道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世間沒有永遠的秘密這個道理。我很高興你是第一個發現這大秘密的非當事人,你大概無法想像我現在的心情有多麼的激動和喜悅。」
特蕾莎的表情顯得更加莫名其妙,雖然一言不發,但眼神在明明白白地質詢我。
「喜從何來?」
「想想看,蓋亞有多少人口?有多少軍隊?其中又有多少騎士?」我自問自答道:「蓋亞在籍人口計有一千九百一十八萬,正規軍一共三十五萬人,其中真正騎士所占的數目只有一萬不到,至於女騎士?嘿嘿,根據帝國法律和傳統,女性本該連成為士兵的資格都沒有。只有你,不僅成為軍人,還躋身入三十五萬分之一的騎士行列,成為帝國唯一的女身騎士,這已經是莫大的奇跡。再說珊娜的日記吧,我雖然不知道她藏的有多隱蔽,可是我相信那本日記不見天日或被銷毀的機率更高過被發掘的機率,可是它卻被你發現了,被你這個二千萬人中僅有一個的女騎士給發現了,我只能說這是上天要把它交給你,然後,又把你交給我,你說這不是天意,不是緣份,又是什麼呢?」
承受著我的激動,特蕾莎表情出現了一剎那的迷茫與動搖,她緩緩低下頭,右手緊緊握住劍柄,過了好一會兒,她重新擡起頭說:「你的分析確實有一些道理,但是我過去的見聞與經歷都告訴我,神明的安排不見得就是最好的,這世上還有一種不應該也不合理的緣份,那就叫——孽緣。」
我怔住了,特蕾莎卻沒有放過我,她用手掌做了一個切斷的動作,接著說:「一直以來我所追求的,就是能夠斬斷所有不合理的天意的力量。人類,不應該是神明的玩具!」
(等、等一下,你理解錯了,我說的天意,可不是指那些無能神明隨心所欲安排的戲碼耶!)
正當我在腦裏撰擬解釋的這當口,帳門一掀,帶領我們過來的卡奧斯老槍兵走了進來,通知我們卡奧斯軍的前線最高長官已經準備好與我們見面。我只得閉上嘴巴,悻悻地跟著他和特蕾莎一起走出了帳篷。
出現在我面前的卡奧斯軍統帥是一名三十歲左右的精壯騎士,行動之間幾乎沒有破綻,一舉手一投足都顯得那麼自然,強悍中不失優雅,顯是出身名門貴胄,他向我們自我介紹叫作艾爾迪諾.賽.歐迪繆勒。
「我聽說過這個名字,沒有記錯的話,這個名字的主人,應該是貴國兩大騎士團中金薔薇騎士團的團長。」
因為第一眼的印象還不壞,所以我說話也客氣起來。對方晴空般湛藍的眼瞳中浮現出一絲笑意,適當的謙虛了兩句之後,就為我們拯救並協助他的部下擊退蓋亞風騎兵,使卡奧斯軍右翼得保不亂一事向我和特蕾莎鄭重地道謝。
「客氣話就不用說了,我這次來為得就是協助貴軍打敗那些蓋亞鬼子,艾爾迪諾團長若是能讓我在今後的戰事裏繼續大展拳腳,就是最好的謝禮。」決心利用這個機會扳回遊戲到目前為止的失分,我不僅要讓卡奧斯軍勝出這場戰役,還要支援他們一股作氣把蓋亞人趕回老家去,狠狠地打莫妮卡那小妮子一個措手不及。
「恕我冒昧,艾爾迪諾團長。」我不歇氣地問道:「我剛才觀察了一下戰局,有個地方不太理解,你為什麼要讓雇傭兵去追擊蓋亞人?兩條腿的傭兵根本就不可能追得上四條腿的風騎兵,他們也不會用心去追,只會忙著去撿蓋亞人丟下的器械馬匹,順便搶剝屍體身上的裝備和金銀。如果按照一般的戰法,傭兵最大的作用就是在戰鬥開始的時候消耗敵方的兵力和士氣,之後就幾乎沒有他們派上用場的機會了。」
「那是因為,」艾爾迪諾的微笑中摻雜進一絲無可奈何的苦味。「對方的主力是疾風行者率領的風騎兵團,如果遵循常法,在戰鬥開始派出以步兵為主的傭兵部隊,那只是在替他們準備熱身對象,而且敗下來的傭兵部隊很有可能在風騎兵的驅趕下沖亂我軍布陣。」
「另一方面,風騎兵團這一仗雖然敗了,但他們的主力卻未受損,而且撤退也是在其自主意識下有秩序的進行,卡奧斯軍追擊上去也占不到什麼便宜,反而有被反咬一口的風險。可是駐足不前的話,又怕風騎兵團突然殺個回馬槍,不如驅使傭兵隊上前,惜命的傭兵不會賣力追擊,自然不會有被反咬的危險,萬一風騎兵團突然殺轉回來,傭兵隊作為一支武裝力量,雖然散漫也有一定的抵抗能力,而利用傭兵爭取的這一段時間,卡奧斯軍就可以從容不迫的準備應戰了。」
艾爾迪諾微帶驚訝地看了特蕾莎一眼,點頭稱是:「沒錯,這正是我的考慮。特雷紮先生你曾經是軍人麼?」
「不久以前,我還是蓋亞的騎士。」不理會我的眼色,特蕾莎淡淡地吐露了自己的身份。「現在,我是這個人的俘虜。」
艾爾迪諾來回看了我們一眼,又低下頭在口裏把特雷紮的名字念了兩遍,表情一下變得非常嚴肅。
「啊,原來你就是被蓋亞帝國近衛騎士團的第一勇將雷歐•布萊諾推許備至的『片翼天使』,帝國近衛騎士團銀之聯隊隊長特雷紮.塔比奧拉!」
唔,她這麼有名嗎?那莫妮卡給我的蓋亞軍值得注意的將領資料中怎麼沒有她的情報?
一陣陰濕的不安襲上心頭,加上影團,這已經是我第二次發現莫妮卡的情報中存在重大疏漏了。可是不容我多想,艾爾迪諾已經把探詢的目光投注到我身上。
「紫荊先生,非常感謝你對卡奧斯王國的鼎力相助,在我輩力量所不及的領域裏,你似乎做出了很多了不得的功業,尤其關於你與特雷紮騎士戰鬥的經過,我實在非常好奇,能不能請你向我描述一下整件事情的經過呢?」
我苦笑。我能不說嗎?我要不說的話,自己的來歷首先就會受到懷疑了,和蓋亞軍的合作也就不用談了。
於是,我從亞比葛爾市效山區與奧弗萊茲的相遇開始說起,一直講到我逼退杉尼為止。當然我刪除了關於化蛇絲丹、自己的身份等很多部分。饒是如此,也讓一直表現沈著的艾爾迪諾好幾次露出了瞠目結舌的表情。
「這真是一場了不起的……大冒險。」艾爾迪諾揮舞著手掌,感嘆道:「您或許不覺得自己做了什麼很特別的事,但您的這些行動給我國帶來的戰略震撼卻是極其巨大的,而且是那種良好的、令人肩頭一輕的變化。而且您的力量,真是不可思議,我不是懷疑您的力量,我相信那都是事實,畢竟在這裏、在外面就有著不止一個的證人,雖然那些獲救的士兵們無法用準確的言語來形容,但剛才在戰場上,我確實也感受到了您那強大的、令人敬畏的力量,我不明白的是,那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力量?可是我知道,那不是魔力或鬥氣,那種力量我從未感受過、見識過,也無從分辨,我……只能說,自己真是太孤陋寡聞了。」
這個男人,還真是會抓重點啊。不過,他顯然明白大局比個人的好奇更加重要,所有沒有冒失的質詢我力量的性質。可是他的語氣和眼神又帶著些許的刺探,在刺探什麼?難道在刺探我究竟有幾分誠意嗎?
我用眼角的餘光瞄了特蕾莎一眼,她依然用那一幅淡淡的表情看著我,似乎對我會怎麼回答完全不感興趣。或者,她是篤定我不敢自曝身份?
「那不能怪閣下,畢竟自從二十年前紫荊陛下亡故之後,這世界上就再沒有真正的妖魔貴族出現了。」我也學著她的樣子,用淡淡的語氣和表情丟下一顆重磅炸彈。「所以閣下不知道那是妖魔的力量也不足為奇。」
特蕾莎的眼神忽閃了一下,艾爾迪諾眼中更是精光暴漲,兩人同時握緊了劍柄,整齊一劃的動作看得我當場笑出聲來。
「這麼說,紫荊先生你……」
「我是妖魔,還是子爵級的妖魔貴族喔。」我壞壞的笑道。
好了,我已經在分歧選項中做出了自己的選擇,那麼你——艾爾迪諾.賽.歐迪繆勒,你會做出什麼樣的反應呢?變臉趕人,還是拔劍相向?看你指關節都握的發白了,第二種可能性比較大吧。那拔出劍之後呢?是沖上來將我這人類公敵斬殺,還是虛晃一招後奪路而逃?唔,真是越來越期待了……等一下,你怎麼把劍丟開了。
「請原諒我的失禮。」艾爾迪諾揉著手指彷彿自言自語,又彷彿對我說道:「布魯侯爵曾經說『連在同一張桌子上吃著同一份麵包長的人類小孩在長大後都會表現出一百種模樣,妖魔當然也不可能是從同一副模子裏倒出來的作品』,一直以來我都以為自己已經確實理解了其中的道理,事當臨頭才發現我其實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麼宏達,首先我沒有思及您的高尚行為而僅是因為您與我們的種族不同,就差一點對您拔劍相向,對於一直在暗中幫助我國的紫荊先生您,這真是一種莫大的侮辱,對於我不成熟的表現,請您一定不要放在心上,並請原諒我。」
艾爾迪諾說話時,把左手垂放到腿側,右手握拳當胸,恭恭敬敬的向我行了一個全禮,讓我當場愣住。
「您真是位有見識的人,是真正的騎士。」驚訝過後,我對眼前人的好感更上一層,身在修羅世界的騎士眼中往往只有劍與戰爭,目光所及把遇到的所有人都變成敵人。而他的眼光能夠放得這樣遠大,很了不起啊!他才三十歲吧,如果這是他的真實心境,那他在武道上的前途,才是真正的無可限量!
我感到心臟撲通撲通的跳的厲害,今天是個什麼樣的日子?我竟然在一天之內遇到了三名不能不去在意的男子漢!每一個人都綻放著與眾不同的光芒,令我不自禁的熱血沸騰……不行,現在還不行!他們的力量與智慧都還帶著青澀的味道!而且比起享受戰鬥的樂趣,我現在更需要借重他的權位元元與人格。所以,冷靜下來吧,渴求著戰鬥的血液,耐心等到果實與時機成熟的那一天吧!
「你的道歉我在此鄭重的接受了,請你還是坐下來,我們討論一下正事吧。」我做手勢請艾爾迪諾坐下,提出了一個要求:「剛才我說過,希望艾爾迪諾團長能給我一個大展拳腳的空間,而你和特雷紮兩人的解釋讓我覺得,就眼前的情勢而言,國家花了大筆金錢從各地招驀組建的傭兵部隊現在似乎成了一塊雞肋,棄用兩難,那你是否能將這支部隊交給我呢?或許我可以將這把大而無當的巨劍淬煉成一柄短小鋒利的匕首,有必要的話,還可以在上面塗抹毒藥。」
「我們已經沒有很多時間了。」
「沒有問題。」我森然一笑,盯著艾爾迪諾的眼睛問道:「只是猛火淬煉會讓消耗增加,團長閣下會介意嗎?」
「……傭兵隊現有八千四百人,先生打算留下多少?」
「三千人足矣。」我瞄了特蕾莎一眼,她也正看著我,眼神中帶著隱隱的了然。這個數字,與她在亞比葛爾市失去的銀之聯隊的人數相當。
艾爾迪諾站起身,踱了兩個來回,最後下定決心坐回位上,拿起鵝毛筆與浮水印紙開始奮筆疾書。最後他把委任書交到我手上時,只說了一句話。
「拜託先生了。」
「太輕率了。八千多人的部隊,他居然這麼簡單就交給了你?」
「這叫丟卒保車。其實你應該高興才對,很快你就會有一支新的部隊了。」
在和特蕾莎往傭兵營地走去的路上,她對艾爾迪諾輕易相信我的說辭並委以重兵的作法相當不以為然,我卻是瞎子吃餛飩——心中有數。
「不管嘴上說的多好聽,打小聽著『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類話長大的人總會對我妖魔的身份心存芥薺,問題只在芥薺的大小罷了。這位艾爾迪諾老兄已經算是很豁達的一個人了,他確實對我心存善意,想要相信我卻又欠缺對我的足夠認識,所以我才主動提議接管傭兵隊,既可以達成我的目的——雖然要派上用場還得費一番手腳,又不至於讓他太為難。這支部隊雖然有八千來號人,可是卻像一盤散沙,上了戰場除了作為消耗品外難堪大用,不過只要能熬過我的試煉與改造,就可以成為了不得的戰力……」
「改造?」特蕾莎豎起劍眉,問道:「你想對那些人幹什麼?」
「很快你就知道了。」我看了她一眼,叮囑說:「呆會兒你要是看不下去,就找個地方修煉乙太訣的廣目天神通吧。如果你的空識靈覺的靈敏度與掃描範圍能再長進些,日後指揮他們也會比較輕松。」
說話之間,我們已經走到傭兵營的大門口,兩名哨兵把長槍一擺,正想開口盤問,槍尖與我護身勁氣一觸,當場斷成十七八截,兩人像皮球一樣彈飛出老遠,一個撞塌了一間帳蓬,另一個在朝著人群飛過去的半路上,被我伸手隔空一抓,像溜溜球一樣倒飛回我的掌心。
「去把你們的管理長官找來見我。」
「是,是……是,我這就去。」
望著那個哨兵手足並用的爬進營去,特蕾莎不滿的責問說:「你恐嚇這些下級士兵又有什麼作用了?」
「你是沒跟傭兵打過交道,他們認的是錢和拳頭,只憑一紙委任書,他們根本就不會賣你的帳。」說著,我示意她注意被飛來飛去的哨兵吸引過來的人群。
「兩位先生,請問你們來到我們這些粗人的營地有什麼事情嗎?」當先的一名長著絡腮胡的黑人大漢很客氣的開口問道。
雖然早用空識靈覺把來人看了個清清楚楚,表面上我卻擺出一副高傲冷漠,不屑搭理他們的模樣。絡腮胡還沒表示什麼,他身後的幾名傭兵卻一起露出了憤色,其中最年輕的一名劍士乾脆跨上一步,看那架勢是要來揪我衣領,卻被絡腮胡橫臂制止。
「我剛才遠遠的似乎聽見兩位想見我們的管理長官……」
我用鼻子「哼」了一聲,表示出自己對他明知故問的憤慨與輕視。眾人更惱,絡腮胡卻不為所動的接著自我介紹。
「不過這裏的管理長官只負責在諸家獨立傭兵團之間牽頭協調,具體的事務還是由各家自己經營,所以兩位如果不是傳達軍令的話,有什麼事情都可以和具體對象直接聯絡。我是巔峰傭兵團的團長剛巴斯塔。」
直到這時,我才轉動眼珠把視線投射到他身上,不過也只是斜睨而己。
「第幾呢?」
「啊?」
「你的巔峰團在這個傭兵營排老幾呢?」
剛巴斯塔這才明白過來,臉上顯出一絲驕傲的神情,昂起頭說:「在這裏的八千將兵,有一半都是屬於我們巔峰團的勇士。」
「也就是說你是傭兵營事實上的老大了。」我收回視線,重新望著哨兵離去的方向,命令他:「那你就去通知其他人一聲,我要所有的士兵一個不漏的到操場上集合。」
「你以為你是誰?」剛巴斯塔身後的年青劍士終於爆發了。「竟然敢用這種口氣叫我們團長給你跑腿!」
「真慢。」我口中嘟嚷,一甩手將委任狀砸到那劍士面上,潛藏的暗勁把他高聳的鼻子當場爆開了花。
「從今天起,我就是你們的新管理長官——紫荊。」我空出來的手大拇指向後一點,介紹說:「而他,就是我的副手特雷紮.塔比奧拉。」
「混蛋!」那年青劍士一抹臉上的血,拔劍就向我沖了過來。對於他的舉動,剛巴斯塔也只是大聲叫著他的名字「巴修」,並沒有像前次一樣實際阻攔,看來他也是憋了滿肚子氣了。
「今天我要你粉身碎骨!」甕聲咆哮中,巴修大劍舉在頭上轉了個圈,忽然變成兩柄薄刃快劍,縱橫交錯著向我瘋狂斬來,光看聲勢倒是蠻嚇人的。
「龍虎破山劍?」
我聽見身後特蕾莎詫異的聲音,不禁輕輕一笑。
「這叫什麼龍虎破山劍,撿過去招式的一點皮毛拼湊起來,不過是蛇鼠打洞而己。」說著我隨意地擡手遞進霍霍生輝的劍網,屈指在兩柄快劍上左右一敲。「今天要粉身碎骨的人,是你啊。」
隨著一串細微清亮的碎裂聲鞭炮般響起,兩柄鋒銳飛捷的快劍像遭到秋風橫掃的枯葉一樣分崩離析,四下飄揚。
「快撒手!」在巴修停在原地盯著不斷風化的雙劍發愣時,他的團長厲喝一聲搶上前來,一掌劃過他雙腕,將雙劍擊落。幾乎只剩下兩個劍把的殘劍掉到地面上後,很快就風化消失,連帶著地面也被腐蝕出一個足夠埋下一個成年人的長條大坑,看得眾人面色發青,連連後退。
「還不快去。」
我用輕柔的聲音又催促了一遍。
「現在大部分的士兵都已經休息了。」剛巴斯塔的臉色非常難看,語氣也強硬起來。「才剛經歷過一場大戰,士兵們都很辛苦,他們需要休養。」
「大戰?你是說你們跟在蓋亞人馬屁股後面撿黃金的工作嗎?那可真是辛苦啊。」我一語雙關的嗤笑道。
「你不願意降低自己在部下心中的評價,這我能理解。」我彈彈指頭,一團比燭苗大不了多少的藍色火球從我指尖上浮現。「我也是很體貼人的,所以這一次,我就自己動手好了,希望你們不會嫌吵。」
「不——」
剛巴斯塔眼珠猛然凸出,擡起手來正想攔我,火球已經如離弩的石炮一般飛出,畫了一道漂亮的弧線,落在營區正中的一頂大帳篷上,激爆成一股直沖雲霄的十字形火柱。
望著自己的傑作,我正在得意,卻聽見剛巴斯塔猛吞口水的聲音。
「那、那是梅蘭日蘭管理長官的營帳啊!」
我感到一陣狼狽,同時感覺到一股灼熱的視線投射在後頸上——是特蕾莎!不行,我不可以在她面前失態。
「這樣不也很好嗎,反正他的任務也完結了,辛苦了那麼久,他現在終於可以享受與諸神約定的休息了。」
我冷血的口吻讓剛巴斯塔等人不寒而慄,我不再理會他們,拉起特蕾莎的玉手,逕直向營區中心飛去,一路就見傭兵們紛紛拉褲子披褂子,抄著兵器從帳篷裏鉆出,從四面八方集中到爆炸點。
「各位兄弟姊妹,吵醒你們的瞌睡,打斷你們的纏綿真是非常對不起。」踩著無形的高臺,我向聚集在下方的一干傭兵作了個團揖。「請容我在這裏做一個自我介紹,我就是你們新的管理長官紫荊,這位是我的副手特雷紮.塔比奧拉,今後他也是負責直接指揮你們的統領。」
我的聲音雖然不高,但在妖力傳送下,絕對可以讓整座營區的傭兵聽得清清楚楚。聽到我的話,營區出現了短暫的安靜,但各個地方很快就傳出了哄笑和喝斥聲,喧囂聲越來越響,除了極少數人,幾乎所有的傭兵不是在笑就是在罵,我空識靈覺一掃,將沒有笑的那些人的相貌氣機記在心中,等到笑罵聲漸漸減弱了,才又接著說話。
「希望大家已經笑盡興了,因為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日子,你們不會再有機會品嘗歡笑的滋味。」我攤開手掌,再撮起手指,輕喝一聲「封」。
隨著我的一聲令下,營地四周的地面轟然斷裂,漆黑的氣芒從裂縫中噴薄而出,交織融通,如鐵幕般將整座傭兵營封死。
四下驟然變得伸手不見五指,傭兵盡皆大嘩,刀劍出鞘之聲剎時響成一片,卻壓不住大地的轟鳴搖撼聲響。
「怎麼回事?地震了嗎!」
「哇啊啊,地、地面裂開了!」
「啊呀呀,鬼火、有鬼呀!」
「有東西從地下鉆出來!」
「是骷髏,不對,這、這是是是是是——是龍!」
在此起彼伏的慘叫聲中,一頭全身披被著慘綠磷火的骨頭龍從營區正中心,我的腳下破土而出,不過令我吃驚的是,這頭骨龍……居然不是我預期中的任何一種龍族的遺骸,看它的模樣,怎麼看怎麼像是——劍脊龍!也就是在《侏羅紀公園3》中把主角們追殺的亡魂大冒的BOSS級恐龍。
「為什麼這邊也會有恐龍?」眼看著歷史與現實的遺骸突然插入這個傳說與幻想的世界,我除了感到驚訝,心裏還掠過一絲奇妙的不悅和恐懼,不過現在可不是追究這把恐龍骨頭來歷的好時機。
「各位都認識這是什麼吧?」揮去心中的不安,我稍微降低了些高度,好方便自己做出撫摸骨龍的動作。掃過下方一張張驚恐的面孔,我問道:「那你們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幹些什麼嗎?」
回答我的是死一般的沈默與寂靜,我不滿地搖搖頭,遺憾地自己說出了答案。
「要好好的活下來喔。」
就在我說出這句話的同一時間,骨龍高高的昂起頭,張大白森森的巨口,發出無聲的咆哮,我的淳淳告誡就彷彿在為它的舉動配注解一般,將已經凝結的恐怖氣氛一舉撕裂,如失控的洪流席捲過每個人的心頭,傭兵們猶如炸窩的兔子一樣向四面八方逃去,先到一步的人在黑沈沈的鐵幕上碰得頭破血流,後來者就舉起兵器猛砍狠斫,希望能開出一條逃生之路,幾乎無人敢回頭正視仍然佇立不動的骨龍,更別提攻擊了。看得我滿心不悅,大搖其頭。
「這真是……」我動了動手指,鐵幕立刻有了變化,變得猶如橡膠一樣堅韌有彈性,將落在上面的兵器拳頭紛紛彈開,其中就有一個使空手的倒楣鬼用力太猛,結果整個人都被反彈到飛起,直飛到骨龍附近,被骨龍一探嘴,就在半空中將其活活噬殺。臨死前的悲鳴與骨龍咀嚼其身軀的聲音在封閉的營區內縈繞回蕩,久久不散,讓其他人一起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回頭觀望。與此相反,重新嘗到了新鮮血肉滋味的劍脊骨龍,卻終於邁動了狩獵的步伐。
至此,血的試煉正式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