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逆風而行
普盧斯的冬天對於無家可歸者仍然令人畏懼的,寒冷北方莫干荒原上襲來,即便是有來自冥海上的暖濕氣流的調和,仍然會讓人感覺到刺骨入髓,當然比起更北方的波茲南合西裡西亞來說,這已經是很寬厚的了。
賽普盧斯城內的商賈貴族們都在等待著新的領主駕臨,但是讓他們失望的是直到春天的腳步已經慢慢鄰近,依然沒有看到那位領主半點影子,除了偶爾能夠從敖德薩商人們那裡得知柯默來往於敖德薩與布魯斯以及馬特丹之間外,賽普盧斯城的居民們發現似乎一夜之間他們引以為傲的賽普盧斯城就不再是荷馬的中心了,一種惶惶然的失落感充斥在所有賽普盧斯人的心中。
變化在一點一點的出現,柯默很寬容,他容忍了賽普盧斯人有些傲慢的態度,因為他來自賽普盧斯,他知道那些人藏在倨傲骨子裡的虛弱,只有當他們意識到荷馬離了賽普盧斯一樣要運轉下去時,他們就會取下他們虛偽的外殼。柯默有的是時間,而且他還有更多的事情要做,至少目前他沒有必要去與那些賽普盧斯人鬥氣。
來自安遜家族的助力在柯默表示了與蓮塔婚約興趣之後開始顯現,荷馬的貴族們的態度出現了一些轉變,即便是在最頑固的賽普盧斯,一些貴族也開始悄悄來到烏格魯或者布魯斯向柯默效忠。並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像拉姆拉爵士那樣保持著自己人格上地獨立尊嚴,殘酷的現實足以摧毀許多人的意志,要麼被淘汰,要麼順從時代潮流。
柯默並沒有打算立即與蓮塔訂婚,在他看來,立即訂婚固然可以受到更直接的效果,但是或多或少也有一些弊端,尤其是讓自己平舔許多困擾。還不如也能用一種潛移默化的形式來達到目的,那樣會讓人更容易接受。
他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比如說從兩個方面將野蠻人一步一步納入自己的統治,雖然這種願望短時間內還不可能收到十分明顯地效果,但是三嘉部落已經開了一個頭,無論他們承認不承認。三嘉部落的勇士們已經更適應在荷馬與高加索領土上的生活了,尤其是那相當豐足的待遇讓他們幾乎沒有了後顧之憂,除了在大義上似乎有些名不正言不順外,三嘉部落的勇士們幾乎就要心甘情願的臣服在柯默腳下了。
野蠻人們地卓越表現也刺激了半獸人們的表現慾望,蜂擁而來的投軍潮讓柯默和法蘭都沒有想到,事實上柯默並沒有打算再進一步擴大自己軍隊的規模,在他看來,只要這支野蠻人軍隊能夠隨心所欲的為自己所用,半獸人兵團的力量就沒有必要再擴大了,但是這中間存在很大的變數。柯默不能容忍這種變數的存在,他寧肯多耗費一些金錢和時間。也要讓自己掌握的力量更沉實一些。
菲利普家族的崩潰讓許多忠於菲利普家族地騎士們陷入了絕望的困境當中,喪失了效忠對像地他們顯得迷茫而又困頓。尤其是柯默甚至不願意踏足賽普盧斯的情況下,他們更是百無聊賴。賽普盧斯事實上是以一種半自治地方式存在,雖然名義上賽普盧斯已經臣服於柯默,但是在柯默沒有來到這座城市之前,他的統治力也僅僅限於這座城市之外,無論是貴族還是商人們都有一種要將權力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慾望,但是他們知道沒有領主的名義,他們誰也無法真正做到。
失去了生存基礎和心理依賴的騎士們開始墮落。酗酒鬧事、打鬥群毆、擾亂法紀,各種現象一下子暴露出來。對於市民們來說,騎士們的表現也讓他們感到沮喪,賽普盧斯就像是一座被拋棄被遺忘了的城市,在漸漸淡出大陸人們的視野,這是賽普盧斯人尤其是賽普盧斯商人們無法接受地。
澤林冷靜的注視著眼前這個有些頭角崢嶸地年輕人,在他身上看不到桀驁不遜的痕跡,一副溫良謙恭的表情卻讓澤林心中更是一凜,越是這般做作,越是說明包裹在這個傢伙身上厚實外衣下的勃勃野心,任何一個人如果見到這個傢伙第一面只怕都會被他那人畜無害的表面現象所迷惑,不知道自己那個太過單純的小女兒是否如此呢?
柯默同樣保持著沉默,他有一種被人審視的感覺,不過的確如此,要想娶別人的女兒,你總要付出一定代價,能夠同意在這個地方會面,已經是對方作了很大讓步了。
這裡是荷馬與加萊交界的一座小鎮,繁忙的運河它沿線的許多小集鎮提供了生存的基礎,這座小鎮也不例外,唯一特殊一點的就是從這裡往東不足三里就是荷馬領地了。
「你想娶薇蘿?」一臉平靜的澤林以手撫頜,淡淡的道。
「不算是癡人說夢吧?」柯默也是很平靜。
「可是我聽說蓮塔公主殿下不是有意下嫁於你麼?」澤林略顯蒼老的頭顱稍稍歪了一下。
「有這回事麼?嗯,不過貌似還沒有事實吧。」柯默很想否認,但是一轉念覺得無此必要,反而顯得自己下作,便模稜兩可的回應道。
「蓮塔艷冠群芳,安遜家族影響力深遠,難道你可以忽視這些因素麼?我不認為現在的你可以放棄這一切。」澤林微微哂笑,有些嘲弄般的口吻調侃對方。
「呵呵,大公,我知道我自己的底細,荷馬反對我的人固然很多,但是喜歡我的人一樣很多,何況你沒有發覺我沒有荷馬不是一樣在高加索自由自在麼?或許現在的烏格魯和馬特丹還不及賽普盧斯和敖德薩,但是誰敢說三年五年後烏格魯和馬特丹不會凌駕於賽普盧斯和敖德薩之上呢?」柯默笑了起來,「大公大概還沒有機會去烏格魯和馬特丹看看吧,我想如果大公有時間去走一走,也許你的印象會有所改觀。」
澤林不得不承認對方所言屬實,高加索的變化並不是什麼秘密,雖然澤林未曾親眼目睹,但是方方面面的消息傳來都證明了對方所言不虛,北方移民的大量流入讓高加索煥發了勃勃生機,而利昂的煤鐵資源和半獸人勞動力的加入更是讓高加索經濟如虎添翼,事實上連澤林自己都更看好高加索的前景,尤其是在對方成功的控制了野蠻人之後,這種優勢就更明顯了。
「你的意思是你可以放棄荷馬?」澤林並不為所動。
「我有這樣說麼?」柯默反問:「難道大公還在以為菲利普可以捲土重來?」
澤林搖搖頭,他當然清楚菲利普已經沒有可能了,否則涅磐騎士團也就不會無聲無息的退走。
「那大公以為有誰還能握有荷馬呢?費迪南家族還是海涅家族?怕是我送給他們,他們也不敢接受吧?現在的他們還是多花一些精力在如何應對獸人們的挑釁上吧。」柯默言語間的狂態漸漸流露出來。
澤林終於感受到了對方身上流露出來的隱隱威勢,握有荷馬和高加索甚至還有南方佛蘭德領地的柯默早已經不復是那個在薇蘿生日宴會上那個表現謙恭的鄉巴佬貴族了,雖然他現在的表現依然很恭順,但骨子裡的強硬已然悄無聲息的透露出來。準確的說,他已經成為了尼科西亞王國境內名副其實地大領主。前提是尼科西亞王國還存在的話,事實上澤林也清楚柯默在尼科西亞王國的話語權早已經超過了卡姬雅和霍夫曼兩個羅曼諾夫家族的繼承人,便是自己怕也有所不及,卡姬雅和霍夫曼他們倆人這個時候更是不得不看柯默的臉色行事。
澤林也清楚大陸上的婚姻法則,門當戶對是必須要遵循的一條法則,柯默現在的身份娶薇蘿也符合清理,問題在與柯默擁有三塊領地,而且擁有兩國賜封地貴族爵位。這就給他的婚姻帶來了許多不確定性,為了政治利益,他極有可能會有多次婚姻,這一點正是澤林最為關注的。作為一個貴族領主,站在柯默的角度,澤林也知道選擇合適的多次婚姻更有利於目前柯默的處境。尤其是在根底並不厚實地情況下,無論是傳言中的羅曼諾夫家族聯姻還是比薩拉比亞的婚約,對於現在的柯默來說都應該是相當重要的,要想在尼科西亞站穩腳跟,這些步驟似乎都不可欠缺。
問題在與這件事情與薇蘿牽扯在了一起,這就不能不讓澤林感到棘手了。
柯默不動聲色的打量著這位素來以老奸巨猾著稱的尼科西亞貴族,勿庸置疑,薇蘿是他的掌上明珠,他對於薇蘿的關愛也並非虛情假意,但是薇蘿始終要出嫁。如果能夠為薇蘿找到一個合適而又情投意合的丈夫,相信他應該可以接受。柯默也清楚對方擔心什麼。這個時候他無法作出什麼超出自己底線地承諾,他也相信對方如果真的是為薇蘿考慮地話也一樣應該理解自己的苦衷。
「柯默。說實話,我很欣賞你地能力,而薇蘿對你也很傾心,我也感覺得到你對薇蘿的情意,應該說如果你們倆能夠結合算得上是一樁相當圓滿的婚姻,但是我從你的眼睛中看到了你的野心,你不會滿足於現狀,你還有更大的胃口。雖然我我無法確定你還會有什麼企圖,但是我可以肯定你不會停步於現在。而你要往前走就必定需要更多的幫助,那你會拒絕給你帶來利益的婚姻麼?我是指其他婚姻。」
澤林沉默了許久才終於掀開了蓋子,這才是這次談話地關鍵節點,澤林如此坦然的托出自己地疑問,當然也是想要獲得柯默的一個明確答覆。
柯默沉靜的目光微微一動,否認只會讓對方更不屑,何況這也沒有必要否認,因為這是必然事實,欺瞞可以遮得一時,卻會傷害自己的信譽,這不適合。
「大公,感謝您的坦誠,我也得承認在這個問題上我很為難,我不想諱飾什麼,我還有其他想法,想必您在我這個年齡的時候也不會就此止步吧?」柯默端起酒杯來掩飾自己情緒的波動,眼睛中閃耀的異芒卻讓澤林感受到他此時的危險,「獸人們已經將兵鋒推進到了王國的腹地,我們無法知曉他們下一此瘋狂的目標是哪裡,支撐我們凡人世界的上位者卻一個個龜縮於硬殼中不敢探首,只知道芶安於世,而光明教會已經根本無法承擔起他們原來對王國承諾過的責任,甚至我還懷疑他們中有人在放縱操縱這一切,他們已經玷污了他們曾經作為我們凡人守護者的聲譽,而現在我以為,只有我們自己才能肩負起拯救自我的責任。因此,即便是無人理解,我也將繼續獨自前行。」
澤林的心微微顫慄起來,對方話語中透露出來的強大氣勢壓得他一時間竟然有一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好囂張的氣焰,好霸道的氣勢,好剛猛的膽魄,難道自己是真的老了還是對方擺出的張牙舞爪架勢壓迫了自己太過保守的心態?抑或是兩者皆有?
「柯默,你的意思是羅曼諾夫家族喪失了聲譽將由你來挽回麼?」澤林下意識的問出這樣一句話,事實上他也知道這已經是自己最委婉的問話了,其中含義亦是暴露於外。
「也許吧,世事千變萬化,我只能說我自己將為著自己的奮鬥目標而努力,我不會屈從於外來的壓力,也不會理會那些無聊的閒言碎語,路總是要由自己走出來的。」柯默倏地收拾起了方纔的威勢,淡淡的笑道:「大公,請相信我對薇蘿的感情,我可以承諾,無論在哪方面,她都將是我最掌心上的花朵,我永遠不會讓她受到任何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