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九、邀請
「你怎麼看?」瑞森筋疲力盡地問施奈爾,這個筋疲力盡不是指身體上的累,而是精神上的,一點點走動還不至於讓年輕力壯的他感到疲勞,只是,他現在實在是拿姚家沒什麼招了,都一個多小時,他們圍著姚家都左晃晃、右晃晃,來來回回轉了好幾圈,愣是沒發現有什麼可以悄悄溜進去的地方。
「還能怎麼樣?我一直都跟在你的旁邊,要有能溜進去的地方我早說了。」他的朋友無奈地回答,「到處都是監視器、警報器和自動防衛裝置。溜進去?別開這個玩笑了,聯邦撥款委員會主席的家要是那麼容易就進得去,那聯邦的安全保衛人員都是吃白飯的了。」
他搖搖頭,歎氣道,「算了吧,還是回去吧,明天就是週一,我們能趕得上今天返回月球的航班,不致於延誤明天的課程。」
「也許你說得對,」瑞森也歎了口氣,本來他這次就沒抱多大希望,看那些嚴密的保安措施,蠻幹的話,只怕還沒能溜得進去,他們就被那些自動方位裝置擊倒了,「只不過,這麼老遠從月球過來白跑一趟。有點不甘心。」
「也不算白跑。」他的朋友安慰他道,「我認為這一趟也沒算白來,至少你也知道、也看到了你的女朋友的家。索尼婭說得沒錯。我們根本就無能為力,我們根本就做不了什麼,還是聽她的,老老實實在風暴洋學院完成學業吧,這種大海撈針似的找人工作,聯邦調查局的人比我們更合適。走吧,老兄,雖然你在駕駛星際戰機方面是天才,但我可沒聽說你在尋找失蹤人員上也有同樣的天賦。」
「這個。那次尋找艾爾梅達夫人和同盟一號的經歷算不算?」
「滾,不要拿那個來類比,這完全是兩碼事。」施奈爾不屑一顧。「怎麼樣,快點決定把。」
「我知道了,走吧。讓我們離開這裡,回風暴洋學院去。」瑞森回頭依戀地看了一眼那所白色的豪宅、那所女孩居住的地方,堅定地說道。
也許,他這趟來,實際就是想看看她住的地方,看看與她有關的東西而已,以舒緩自己心中對她日益思念的壓力而已。找線索?騙自己的吧。聯邦的人都找不到。他這個陌生人能找到什麼?人家是一個機構,成千上萬的人參與搜索,他只是一個人而已。能發現什麼?要真有什麼線索也輪不到他來發現,不要以為別人都是笨蛋。而他是天下第一的聰明人。
他自嘲地笑笑,有時候,人的衝動真是一種難以理喻的東西,即使明知道很傻,明知道很笨拙、很不明智,但總要扯出一些理由來掩飾、來欺騙自己,即使這些理由看上去是那麼的牽強和可笑。
好奇心能害死一隻貓,衝動也能讓一個人變傻,尤其是戀愛中的人……
他沒有再回頭,順著路邊一直向前走去,前方那兒有個車站,可以在那裡搭車前往最近的宇宙港,幾個小時之後就能回到風暴洋聯合太空作戰指揮學院。這個地方,除非飛倫能夠回來,否則,他幾乎可以肯定,他是不會再到這個地方來了。
他抬起頭,雪後的陽光,是那麼的明媚,天空湛藍如洗,地球的風景,看來還真是不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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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瑞森和施奈爾沒有想到的是,他們並沒有能到達那個車站。
他們在途中就被攔下來了,一輛豪華型的白色懸浮飛車悄然停在了他們的面前,擋住了瑞森和施奈爾的道路,在瑞森和施奈爾注視的目光下,車門緩緩向上打開,一個中年男子從車上走了下來,站到了兩人面前。
「你是?桑德隆先生。」瑞森和施奈爾驚異的互相看了一眼,這個男子,他們還是有點印象的,他正是先前在姚家門口的通訊裝置屏幕上出現的,那個自稱管家的人。
「正是我,很高興兩位並沒有走遠,不然我就得要花上很多時間了。」桑德隆管家面露欣喜。
「找我們?」瑞森覺得有些奇怪,之前他們正是在這位管家面前吃了閉門羹,「姚小姐不是不在嗎?找我們有什麼事嗎?難道說,她回來了?」他故意問道。
「咳咳……」這位管家臉上微微一熱,有些尷尬地說道,「沒……沒有,不過,姚先生和姚夫人想請楊上尉,」他看了一眼施奈爾,「和邁克.詹姆斯上尉,一起到舍下去談談。」
「請我們?」瑞森驚異不已,他很敏感,這個桑德隆管家的言語和行動任何細微之處都被他看在眼裡,說是請兩個人,其實只是請他自己罷了,施奈爾估計最多也就是個陪襯而已。
只是,為什麼請他,他就有些不明白了。沒錯,他和飛倫的關係確實是一個相當合理的解釋,但,這些都只有他才知道。女孩的雙親知不知道他和飛倫的感情,這點他並不太清楚,也許知道,也許不知道,不過,他們就算知道,也只知道飛倫曾經喜歡過一個同盟的、叫瑞森.尼高爾的星際戰機飛行員,而他們來聯邦可是秘密的。之前報的名字也是約翰.楊上尉和邁克.詹姆斯上尉啊,飛倫的雙親怎麼會突然對約翰.楊上尉這個聯邦上尉軍官感興趣了呢?
難道,他們知道約翰.楊其實就是瑞森.尼高爾嗎?嗯。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飛倫的父親畢竟是聯邦撥款委員會的主席,知道一些內幕也不足為奇,但一個聯邦參議員、撥款委員會的主席,會有這個空閒關注一個來聯邦培訓的同盟軍管嗎?瑞森覺得很值得懷疑。況且,在飛倫失蹤的情況下,如果他早就知道自己來了聯邦,會不派人來調查嗎?問題是,一個月了。根本就沒什麼人來問過他關于飛倫的情況……
瑞森只覺得鬧鐘頗多疑問,大部分都是猜測,何必呢?他想知道,直接問就是了,這裡不是有個現成的人在嗎?
「為什麼請我們?只因為我們是姚小姐的前同僚嗎?」他故意看了看時間。「要知道,我們還得趕返回月球的航班,要不就會錯過學院明天的課程。」
「不用擔心,兩位,只許耽擱一小會的時間罷了,」這位管家急忙說道。「到時我們可以派懸浮飛車直接送你們到宇宙港。如果姚先生同意,甚至還能使用私人飛船送你們到月球,不會誤了你們的事。」
「至於為什麼請您兩位。主要是您身上某件東西引起了姚先生和夫人的注意。」桑德隆管家用手指了指瑞森的左手腕。
瑞森伸出左手,袖子輕輕向下滑落。一串戴在他左手手腕上、晶瑩剔透的美麗紫色手鏈立刻出現在眼前。
「這條珍貴的手鏈,正是為什麼姚先生和姚夫人要請兩位一談的原因。」桑德隆管家說道。
原來如此,他恍然大悟,這是女孩送給他的珍貴禮物,一定是他們發現了戴在他左手腕上的這串手鏈。瑞森還記得飛倫曾經說過,這串手鏈是她的母親送給她的十八歲的生日禮物,她異常珍惜,而女孩家看的珍貴無比的一串紫色手鏈,現在竟然出現在一個聲稱是她前同僚地男性軍官的手腕上,那說明了什麼?難道還不值得把這個人留下好好談談嗎?
「可是……你們是怎麼知道我的左手腕上戴有這串手鏈的?」瑞森有些納悶地問道,難道這些人有什麼尖端掃瞄設備,在不知不覺中對他們進行了掃瞄?果真如此,這種能穿透他的衣服,還能分辨出這串手鏈是女孩原有的,就太可怕了。
「哦,最初我們並不知道它就戴在您的手腕上……」桑德隆管家笑了起來,「我們只是注意到有兩位聯邦軍的上尉長時間在我們宅院外圍轉來轉去,這不得不引起我們的擔心。您也知道姚先生的身份,出於安全的考慮,也為了避免有什麼意外發生,我們不得不對你們的行為進行特別關注,這也包括重新察看兩位先前在門外的通訊記錄。當然,這些記錄上是看不出有什麼問題,但無意中,我們發現您在伸手操作通訊器時,左手腕上有些似曾熟悉的東西,放大的清晰圖像顯示,這串手鏈和小姐曾經戴過的那條很像,我們把這件事通知夫人後,夫人一眼就認出,這正是夫人送給小姐的那條手鏈。」
「能告訴我,您就是怎麼得到這條手鏈嗎?」這位管家小心翼翼地問道。
汗,瑞森有些慚愧,如果是一年半前,這條手鏈就是搶來的。現在嘛……
「是飛倫送給我的。」他如實地回答道。
「哦,原來如此。」桑德隆管家的語氣愈發恭敬了,小姐居然會把這串手鏈送給這個男孩,今後,搞不好他也許會……
「請上車吧,」他誠懇地做出了一個邀請的手勢,「我帶您進去。」
瑞森看了看施奈爾,他的朋友直接給了他一個鼓勵的眼神。
「好吧。」他點點頭,跨進了這輛白色的豪華懸浮車內……
一百三十、談話
站在瑞森面前的,是一位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舉止莊重卻又不失威嚴,從他的臉上看不出有多少皺紋,應該年紀不算太大,不知是不是因為事務繁忙或擔憂女兒的原因,他的頭髮有近一半已經變成了銀白色,眼中也隱隱能看出一絲若有若無的憔悴和憂心。而在這位參議員旁邊坐著的那位中年美婦,瑞森不敢多看,不過,他也用不著多看就知道,她肯定就是飛倫的母親,兩人的相似處實在是太多了,鼻子、眼睛、還有那頭烏黑的秀髮……不過,她的眼睛略有些紅、有些浮腫,也許是剛剛哭過,瑞森禁不住猜想,是不是因為看到了失蹤已久的女兒的東西,所以觸景傷情……
站在兩人面前,在他們的目光上下前後的巡視下,不知怎麼地,瑞森心裡突然感到一陣緊張,就像以前面臨重大考試的心理一樣,這一次,也許也是一次非常重要的考試吧,一次他人生中的考試,這個時候,他真希望施奈爾能跟進來,如果他的朋友施奈爾能和他在一起,說不定他感覺還好些,但這個沒義氣的傢伙硬說這根本就不關他的事,他寧可躲在外面等著,而桑德隆管家似乎也很滿意這個傢伙的「識趣」。
「請坐吧,楊上尉。」感覺到瑞森的拘謹,中年人淡淡地笑笑,向他作了一個手勢。「要喝些什麼嗎?」
「不用了,謝謝。姚先生、夫人。」瑞森不敢怠慢,他一邊坐下一邊連忙恭敬的回答。
待瑞森坐下之後,中年男子繼續說道,「你的判斷很正確,沒錯,我們就是飛倫的雙親,我們為什麼要請你進來談一談。我想你應該也知道了吧。」
「是,姚先生,桑德隆先生已經和我提到過了,是因為我左手上戴著的那串手鏈。」
「能讓我們看看這串手鏈嗎?」中年人帶著幾分希冀的眼中微微亮了一下。
「當然可以。」瑞森小心的褪下那條戴在他手腕上的手鏈,小心的遞了過去。
「給我看看。」不等丈夫有所動作,姚夫人就急迫的伸出手去。將手鏈搶到自己的手中。左右端詳……
「沒錯。」她的聲音變得顫抖起來,對她的丈夫低聲地說道,「是飛倫的,是飛倫的手鏈,我還記得,而且,你看。這上面還刻有她的名字。我沒有看錯。」
相較於夫人的激動,姚參議員可就鎮定多了,他僅僅只是掃了一眼。就把目光移回到瑞森的身上。他很清楚,這條手鏈是妻子在女兒十八歲生日時給她的,她對這條手鏈的熟悉程度比自己要多得多,既然她肯定了這條手鏈的真偽,那這條手鏈確定無疑就是女兒的那條了。
他的目光此時已經變得非常尖銳,炯炯有神的雙眼直盯著瑞森的眼睛,像是要把他心中的秘密全部都揭出來一樣,把瑞森看得心中發毛,他不知道這位參議員為什麼要這樣看他,不過,他還是努力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把目光轉到一邊,避開了姚參議員地逼人目光。
這位姚參議員一直沉默了十幾秒鐘,才彷彿想通了什麼似的繼續對瑞森說話,不過,他的第一句話就讓瑞森給愣住了。
「約翰.楊上尉,你叫什麼名字?」
「什麼?姚先生,我不就是叫做約翰.楊嗎?」瑞森有些糊塗了,這句問話,好像有問題吧,已經稱呼自己做約翰.楊上尉,怎麼還要問他的名字,難道這位參議員閣下糊塗了?還是他聽錯了?
「我問的是你的真實姓名,你在同盟的真名,職務、以及軍銜。約翰.楊,這麼個普通的名字,哼!真虧他們想得那麼周到。」這位參議員嘴角輕輕抽動了一下,有些意味深長地說道。
「你……姚先生,」瑞森吞了吞口水,雖然他仍盡量保持鎮定,但臉色已經微微變了,「您知道我並不是聯邦的軍人,而是反抗軍同盟的人?」
看到瑞森那一瞬間的反應,這位參議員滿意的點了點頭,這完全證實了他的推測,「年輕人,看來我猜得沒錯了,不怕老實告訴你,我就是從這串手鏈上才猜到的。我這個女兒,前一次回家時還見過她戴著這條手鏈,而上一次,在與帝國停戰之後回來,手鏈就不見了,問她時,她就說是送人了,送給誰也不說。嗯,這個時期,她絕大部分時間都呆在帝國後方幫助同盟訓練星際戰機飛行員,而你告訴桑德隆說這條手鏈是她送給你的,那麼,還不容易推測嗎?」
他突然頓了一下,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恍然大悟地說道,「還有那枚她一直很重視、很小心的同盟獨立自由五星勳章,也是你留給他的吧。」
「是,姚先生,那枚勳章是我留給飛倫的,不瞞您說,我確實是同盟的人,這套軍服只不過是一個掩飾身份的東西,以避免給我們雙方都造成不必要的麻煩。」瑞森爽快地承認了。
瑞森並沒有打算在這位聯邦參議員、聯邦撥款委員會主席買年前隱瞞,以他的地位、身份,既然他已經知道了一部分,即使自己不說,他如果有心的話,也能完全查得出來,更何況,這個人還是飛倫的父親,他們的事,他的身份,遲早都要告訴他的。
「果然如此,我知道你們同盟有派人道聯邦來進行秘密活動,同聯邦也一直保持有緊密的情報交流,只是我先前並沒有特別留意罷了,更沒想到你也會到聯邦來,你叫什麼?你來聯邦的任務?」
「瑞森.尼高爾少校。在外面的是我的同伴施奈爾上尉,我們被派到月球的風暴洋聯合太空作戰指揮學院進行為期三個月的短期速成培訓。」瑞森老老實實地說道。
「少校?你……你還進入了風暴洋學院學習?」這位參議員挺直了身體,似乎有些吃驚,這個人,他實在太年輕了?他從軍才多少年?以他二十出頭的年紀就能成為少校?那豈不是三十之前很有可能就升為將軍?同盟不是聯邦,同盟的將軍可不是很多啊。
「瑞森.尼高爾,瑞森.尼高爾。」姚參議員喃喃了兩句,他覺得這個名字有些熟悉,自己應該不是第一次聽說過,但是是在哪裡呢?肯定不是從女兒口中聽到過……
他猶豫的打開了桌上的計算機終端,看了看瑞森,又比較了屏幕上顯示的圖像。點頭道。「確實像,確實是你。」
「是什麼?」姚夫人輕聲地問她的丈夫。
「你看……這張徵兵海報,上面的不就是他嗎?」他輕聲向妻子解釋道。
「是他……王牌飛行員?黑鬱金香奇跡?一個人毀滅一支艦隊?」姚夫人輕輕掩上了口,有些吃驚的又看了瑞森一眼,她雖然對軍事並不太在行,但在丈夫和女兒的影響下,她也大致知道一支艦隊規模到底有多大。「他一個人毀滅一支艦隊?這怎麼可能?」
「但帝國軍第五艦隊全滅。這個情報倒是沒錯的,給我們減少了相當多的麻煩,同盟也許有些許誇大之處。但他在這其中所起的作用,是相當突出的。要不然也不會把他塑造成一個同盟的新英雄,甚至還用他來招募新兵。」這位參議員從屏幕上收回目光,看向瑞森的目光中全是讚賞的表情。
「少校,」他想了想,繼續說道,「既然如此,有些事情我就直說了,我的女兒並不是外出,而是失蹤了,確切的說,是離家出走了,我想這點應該瞞不過你。」
「是,姚先生,其實我來之前就已經知道了。」
「她是為什麼原因出走的,這其中自然有我們的原因,你的因素卻也不可或缺。我坦白告訴你,雖然我們最近可能逼得她有些太急,但這全都是因為,我們發現她的心已經不在聯邦了。」他的神色有些黯然。
「自從帝國後方歸來之後……」這位父親有些疲憊地歎了口氣,「她的手鏈送人了,獨處時,整個人經常神不守舍,有時還會拿著你的那枚五星勳章長時間發呆或臉紅,我和她的母親都是過來人,哪裡會不知道他已經有了喜歡的人?」
瑞森的心怦怦直跳,他還是第一次從其他人口中聽到女孩對他的思念,而這個人,又是女孩的父親,從他口中說出來的,帶給他的感覺確實更為特殊。
「有了喜歡的人,照理說應該是好事,飛倫從前在聯邦中,追求者著實就不少,既有軍人、又有平民,很多我們感到很滿意、認為前途不錯的男孩,她都不屑一顧,我們著急,她不著急。」也許是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這位父親輕聲笑了起來。
「可是,」他收起了笑容,「我沒想到的是,她喜歡的人,很大的可能,竟然連聯邦的人都不是,甚至不屬於帝國一方,而是屬於帝國境內一支弱小的、隨時有可能被帝國剿滅的反抗勢力,這絕對是不可容忍的。我們可以不要求她喜歡的人有什麼顯赫的身世、億萬家財,現在畢竟不是講究門當戶對的年代,只要為人不錯、真心相愛就行,但作為她的雙親,我們不能把她交給一個連生命、前途和未來都沒有保障的人,你明白嗎?」他的聲音變得嚴厲了起來。
「是,我明白。」瑞森低聲說道,他感覺血液已經凝固,他的心彷彿已經跌到了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