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十 七、攔截
不過瑞森僅僅只是愣了愣,就又把注意力集中回戰鬥中來,現在可不是回憶的時候,儘管他的胸中充斥著一股期待見到那些熟悉面孔的衝動,但他也很明白,要見面也得等到這一戰後,等粉碎了聯邦的攻擊之後才有可能,而獨立號能否挨得到戰鬥結束,就要看他們的努力,就要看他們能否阻止那些無畏式攻擊機了,鎖眼3號的命令是不惜一切代價,可見獨立號的境況有多麼危險,再中一兩枚量子魚雷,這艘太空母艦也許就變成太空中的一堆廢金屬了,而他的那些呆在獨立號上的朋友,天知道有多少人能夠成功逃命?
無論如何,也必須阻止那些無畏式攻擊機,從鎖眼3號透露的情況看來,獨立號這個時候不要說是量子魚雷了,恐怕無畏式攻擊機上裝備的雷射炮、離子炮及質量加速炮也能對它構成極大威脅。瑞森的手輕輕緊了一下握著操縱桿的右手,即使他不能最終阻止那些攻擊機發射魚雷,至少也得打亂他們的攻擊隊形,讓敵機形不成協調一致的攻擊,獨立號太空母艦上裝備的艦載近程防禦武器系統應該能應付零零散散、不協調的魚雷攻擊。
各位長官,是你們讓我走上了這條道路,現在就輪到我來回報大家吧。瑞森心中默默念著。
就在這一轉念之間,那三架無畏式攻擊機組成的三角形編隊在他眼前一下就變大了許多,瑞森眼睛緊緊盯著最左邊的那一架無畏式,敵機的飛行員似乎也已經發現了正在接近中的女妖,不過那架無畏式無法攻擊瑞森,因為瑞森的女妖在他的星際戰機的下方,超出了他的無畏式攻擊機機尾的自動防禦雷射炮塔的攻擊範圍。
不過,這架無畏式不能攻擊瑞森,並不意味著其他無畏式不能,飛在領頭位置的那一架無畏式攻擊機機尾的雷射炮塔轉了個方向,對準了瑞森的女妖式戰機,一連串紅色的光束就向著他的位置飛了過來。
瑞森輕輕擺動操縱桿,女妖式戰機以一種搖擺的方式避過了向她橫掃而來的能量光束,只有一兩道幸運的光束能與戰機的護盾相遇,激動了一陣閃光的漣漪,不過沒什麼了不起的,瑞森掃了一眼護盾強度,只不過喪失了大概百分之十的強度,女妖式戰機仍堅決地、無所畏懼地繼續向著無畏式逼近。
瑞森開火了,他一直逼到很近距離的時候才用手指壓下了板機,女妖式戰機的離子炮和雷射炮立刻把早已儲備好的能量化成一道道密集的紅色、白色光束傾瀉出去。無畏式的機身外圍的護盾強度在持續而猛烈的攻擊之下迅速降低,這架無畏式攻擊機的駕駛員終於再也忍受不住了,他向左板動操縱桿把戰機向左邊側轉,避開了隨後的猛烈攻擊,但這個動作同時也使得這架無畏式脫離了編隊,成為一個極易得手的目標。
瑞森把女妖式戰機轉過頭來,輕易就咬上了這架脫離編隊的孤羊,這位無畏式的飛行員可真是有苦說不出,找誰不好,偏要欺負他這架戰機,現在沒有任何人能夠幫得了他,所有的地獄貓都被其他女妖式纏著,連自保都成問題,更不用說來救他了,眼下也只能靠他自己了。儘管機尾的自動防禦雷射炮塔毫不停歇地不斷開火,但敵機似乎根本就無視於它,能量光束仍一道接一道地無情命中無畏式的機尾,聯邦飛行員只能束手無策地絕望看著護盾強度降到了零。
失去護盾保護後第一個遭殃的就是無畏式機尾的自動防禦炮塔,三四道光束直接命中之後,炮塔立刻就啞火了,這讓瑞森得以好整以暇地靠得近近地發動攻擊,在這麼近的距離上,瑞森基本已經是彈無虛發,想不命中都難了,無畏式的兩個引擎一個接一個先後起火,聯邦的飛行員也聰明,沒等第二個引擎被擊中就已經拉動了彈射手柄和座艙一起逃離了這架瀕死的攻擊機。
「第四架。」瑞森輕輕念道,這已經是他擊落的第四架敵機了,再擊落一架,他就成為王牌飛行員了。他拉起戰機,繼續尋找其他的無畏式攻擊機,靠獨立號最近的作為優先目標
雙方的機群混在了一起,聯邦原先排列得整整齊齊的攻擊編隊開始出現了混亂,不斷有無畏式為了躲避女妖式戰機的猛烈攻擊而不得不脫離編隊,但這往往又使得其成為一個更容易攻擊的目標,聯邦的地獄貓式戰機儘管拼了命在掩護已方的無畏式攻擊機,但仍無法完全阻止已方的戰機受到攻擊,小貓們數量不夠,總會有幾架女妖式戰機是他們顧不上的,這一片原來安靜的星域不斷閃動著一團團的火光和爆炸,白色的導彈尾跡和各種顏色的能量光束劃破了漆黑深空,如同一幅五顏六色的水彩畫
最終,聯邦的飛行員們為衝破雷鳥中隊的攔截付出了慘重代價,四架無畏式和兩架地獄貓式戰機被擊落,另外兩架無畏式和兩架地獄貓因為受損而不得不悻悻返航,還有三架無畏式因為受到攔截和攻擊而被迫丟棄或提前發射魚雷,也不得不退出了戰鬥,而雷鳥中隊僅僅為此負出了一架女妖被擊落兩架被擊傷的代價。但聯邦飛行員們沒有被嚇倒,在僅存不到一半地獄貓的掩護下,餘下的六架無畏式仍英勇地三三兩兩朝著他們的攻擊目標前進,已經要進入魚雷的射程了,帝國的女妖式戰機仍不依不饒地緊追著不放。
瑞森的女妖一直追著其中的一架無畏式攻擊機,這架攻擊機機尾顯示著中隊長的標誌,無畏式機尾部的自動防禦雷射炮塔的炮火打得又準又密,像潑水一般,瑞森和施奈爾各在一邊,輪流向它發動攻擊,那架無畏式攻擊機的後部護盾強度在猛烈的能量光束攻擊之下已經幾乎消耗殆盡,但這位可敬的對手仍堅持著沿原本的固有航線飛行,無畏式攻擊機已經進入魚雷攻擊航線,他需要多幾秒鐘的時間等待他的量子魚雷鎖定目標,這個時候他不能躲,否則量子魚雷的鎖定就得重新開始。
「靠,不想活了是不是,那成全你。」瑞森急了,他看得出這架無畏式現在正在幹什麼,必須阻止他。
最後兩枚影像識別導彈從瑞森的女妖式戰機上發射而出,高速衝向前方的無畏式。太近了,聯邦的飛行員知道要想靠戰機做機動動作躲開是來不及了,再說,他也不想躲開,要躲他剛才早已躲開了,他繼續維持著航線不變等待量子魚雷完成鎖定,只在戰機後方甩出了一串的誘餌,希望能騙過那些導彈。
不過,他的運氣不好,導彈不理會那些誘餌,繼續無情地逼近他的無畏式戰機,就在他已經絕望的同時,他聽到了量子魚雷鎖定目標的嗶嗶聲,痙攣的手指立刻按下了魚雷發射的按鈕。
第一枚導彈徹底把原本就已經很薄弱的戰機後方護盾轟掉,連帶一起端掉的還有機尾的自動防禦炮塔和大塊的裝甲,第二枚導彈則把這架無畏式化成了一個巨大的火球,連同那位英勇可敬的飛行員一起,這是瑞森擊落的第五架敵機。
「該死的。」瑞森一點也沒有成為王牌飛行員的欣喜,就在無畏式爆炸前,無畏式上搭載的四枚量子魚雷還是有兩枚成功發射,兩道淡藍色的尾跡向著遠處那依稀仍在冒煙起火的獨立號太空母艦劃去。
「嘿,瑞森,你在幹什麼?」正在轉彎躲開爆炸的無畏式戰機的施奈爾,忽然發現他的朋友的戰機徑直穿過了爆炸的煙雲,跟著那兩枚量子魚雷後方向著獨立號太空母艦的方向衝去。
「施奈爾,不用管我,你去幫助其他人對付剩下的無畏式,明白嗎?」瑞森把戰機的推力加到了最大,啟動了後燃器,並切換到了能量管理系統,把護盾能量全部轉到引擎,女妖式戰機以瘋狂的速度向著前方的兩枚量子魚雷追擊。
「你,瘋子。」他的朋友搖搖頭,還是按他說的去做了,他明白,自從他轉了那個彎之後,現在要追上瑞森已經是不可能的了,就讓瑞森去試試吧,那傢伙的射擊技術一向很好,也許他能做到。
獨立號太空母艦上的人們已經注意到了兩枚正在襲來的魚雷,也注意到了追著魚雷而來的一架友方女妖式戰機,人們的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按說獨立號上裝置的近程防禦武器系統,要對付這兩枚魚雷應該是不在話下的,但眼下母艦已受重創,艦上大部分系統都已陷於癱瘓,能否攔截得住兩枚幾乎同時抵達的量子魚雷,誰心中都沒底,而按母艦的現況,估計再中一枚,這艘艦就完蛋定了。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了那架女妖式戰機身上,他們期望著奇跡的出現。
超高速飛行的女妖式戰機雖然勉強跟上了魚雷速度,但戰機一直在晃動,機體抖震個不停,這讓瑞森很難瞄準他前方的兩枚魚雷,好在魚雷淡藍色的尾跡在漆黑的太空中還是很醒目,費了好大勁,他才勉強把其中的一枚魚雷套進了瞄準圈,女妖式戰機所有機炮立刻開火了。
雖說瑞森的遠距離射擊技術不錯,但魚雷輪廓實在太小,戰機又在不停抖動,絕大部分射擊都落空了,一直到機炮能量消耗掉了一大半,那枚魚雷才歪歪斜斜地打了個旋,開始翻滾起來,瑞森甚至可以看到混雜在淡藍色尾跡中黃色及綠色的火花,女妖式戰機發射的某一道光束一定是打中了魚雷的動力系統,幸好魚雷沒有護盾。
突然之間,一道猛烈的光芒在女妖式戰機面前閃耀開來,這枚量子魚雷就在瑞森眼前、在離女妖式戰機相當近的距離上爆炸了,巨大的爆炸波把已經沒有護盾的女妖式戰機猛地拋了起來,女妖式戰機完全失去了控制,就像狂風中的一片落葉無方向地亂拋,機內各個系統都亮起了紅燈,瑞森臉色發白,他只能雙手緊緊抓住操縱桿和推力桿,祈禱著戰機不要就此解體了就好。
等到爆炸餘波過去,瑞森的戰機已經像太空中的一塊廢金屬般完全癱瘓了,它在漆黑寒冷的太空中慢慢地打著轉漂浮著,瑞森轉頭打量了一下四周,除去即將抵達獨立號的那枚量子魚雷外,還有一道淡藍色的尾跡正越過他的戰機,那是從另一架無畏式發射的量子魚雷,不過好在也只有這一道尾跡了,看來施奈爾和雷鳥中隊的其他人幹得不錯,阻止了大多數的無畏式攻擊機。
對不起,我已經盡力了,瑞森默默地想著,兩枚魚雷,兩枚分散零星攻擊的量子魚雷,獨立號應該能夠應付吧。
祝你好運,獨立號。
二十八、物似人非
一艘帝國的太空救護支援船緩緩靠近了在太空中漂浮著的女妖式星際戰鬥機。
「獨立號,這裡是救護支援船4425號,我已經靠近了雷鳥11號,呃看起來戰機的外表沒什麼太多損壞。」救援船的飛行員看了一眼座艙,一個飛行員正在座艙內欣喜若狂地在向他大打手勢,這位飛行員立刻高興地回報道,「看起來人也沒事,還挺精神的。」
「呃,明白了,4425,立刻開始進行救援,把我們可敬的客人平安帶回來吧,獨立號,完畢。」
「是,獨立號,現在立即開始救援任務,請等待」
一副機械手臂從太空救護支援船的的船頭兩側緩緩伸出,飛行員操縱著他的小船小心翼翼地靠近瑞森的女妖式戰鬥機。這種救護支援船是一種小型多用途的工作船隻,裝有強有力(但緩慢)的引擎,船隻牽引、貨櫃運送、殘骸回收、設備安裝、清除隕石、人員救護等等工作都是它們的拿手活,是名副其實的太空多面手。
當兩支機械手臂成功地抓住女妖式戰鬥機的機翼時,瑞森分明感到了機身一陣輕微的抖動,4425號救護支援船帶著女妖式戰機,在強力引擎地推動下,緩緩向著獨立號太空母艦飛去。
太好了,瑞森舒服地在座艙內伸展了一下身子,一切都是那麼美好:兩枚量子魚雷由於抵達的時間差,最終都被獨立號上的近距防禦武器系統在最後關頭擊毀了,雖然爆炸波可能會對獨立號的姿態有一點點影響,但獨立號總算是逃過一劫。而就在自己為戰機癱瘓、通訊失靈而感到頭疼的時候,救護支援船又及時趕到了,看它的方向,還是獨立號上的救護支援船,沒想到自己那麼快就能大家相見了。看著越來越清晰的太空母艦,瑞森的內心既緊張又激動,到時見到大伙時該說什麼些什麼呢?他們應該想不到坐在這架女妖戰機上的人是自己吧,他們會不會很驚訝?
救護支援船離獨立號越來越近,在海尼森恆星的光芒的映照下,瑞森用肉眼已經可以清晰地看到了它的慘狀,艦體左舷機庫前半部處有兩個大開口,相距頗近,這應該是威力巨大的量子魚雷幹的好事,燃燒和爆炸從外部已經看不到了,但仍有滾滾黑煙從洞口中不斷冒出,瑞森不用太明白獨立號受了多大損害,光看那兩個黑漆漆的大洞,就連外行都知道情況一度有多危險,瑞森覺得這艘船沒有從那裡斷成兩截,實在已經是夠幸運的了。
4425號救護支援船帶著瑞森的女妖式戰機繞了獨立號半圈,慢慢地降落到了獨立號太空母艦還完好無損的右舷機庫。還沒降落,瑞森的雙眼就在四處亂轉了,他在尋找,尋找一些他認識的,熟悉的面孔,尋找一些一直深藏他在大腦中的記憶。
但讓他失望的是,這裡居然沒有一張他熟悉的面孔,他看來看去,雖然人們臉上表情種種,有期望的、有感激的、也有好奇的,但這些神情下的面孔,沒有一張是他認識的。
等他爬下舷梯,一回頭,一個中年男子已經站在了他的身後,他是中校,瑞森立刻肅立敬禮。
「銀河帝國軍第11艦隊巡洋艦哥侖布號,瑞森.尼高爾少尉向您致敬,長官。」
「稍息,少尉,歡迎登上獨立號,我是獨立號飛行隊長(CAG)曼海姆中校。幹得好,少尉,今天沒有你的英勇表現,也許我已經不能站在這裡接受你的敬禮了。」中校讚賞地誇獎道。
「您客氣了,長官,沒能截住那些無畏式,是我們的責任。」
中校搖了搖頭,「你們做得相當不錯了,至少獨立號現在還能在太空中漂著,不過,少尉,獨立號的現狀已經無法允許她再繼續戰鬥下去了,我們馬上就要脫離戰場,這艘船也該大修一次了。」
「什麼?長官?那我呢?還有我的女妖式戰機呢?」瑞森愕然,連忙問道。
「少尉,我建議你跟我們一起撤離戰場,我已經和你們的隊長克拉克上尉通過話,你覺得怎樣?」
「這個,謝謝長官您的好意,但我還是希望能回到哥侖布號。能否請您讓人幫我緊急修理一下我的戰機?如果無法修理,我希望長官您能安排一艘小艇送我回哥侖布號。」
「既然如此,我就不勉強了。」中校點點頭,大聲叫道,「中士。」
「是,長官。」一位正在瑞森的女妖式戰機下方仔細檢查的矮胖帝國軍中士連忙跑了過來。
「這位尼高爾少尉的女妖式戰機損傷情況如何?能不能修復?要多長時間?」
「長官,我初步檢查了一下,沒有太大問題,只需更換戰機的穩定器和兩個引擎的壓力閥,它就可以重新飛行了。」
「需要多少時間?」瑞森急忙問道,聽到戰機沒什麼大問題,這讓他相當地開心。
「至少要一個小時的時間,長官。」那個中士看了瑞森一眼。
「OK,中士,讓你的人抓緊點,這是優先任務。少尉,休息一下,如果想吃點東西,餐廳在第四甲板T24艙室。」
「是,長官。」中士敬禮後立刻召集人手在女妖式戰機上忙開了。
「呃,長官」瑞森現在可沒心情吃什麼東西,一個小時雖然少點,但見見面也夠了。
「什麼事,少尉?」
「您知道1142機修營的萊頓少校和亞歷克斯上尉他們現在在哪嗎?還有862女妖式戰鬥機聯隊的雷明頓少校和文森斯上尉,我能不能見見他們。」瑞森想了下,還是小心地提出了要求。
「萊頓?雷明頓?亞歷克斯和文森斯?你是怎麼知道他們的?」中校詫異地看了瑞森一眼後,隨即反應過來了,「等等,我知道了,他們全都是卡多佐空間站出來的。瑞森.尼高爾,瑞森.尼高爾,怪不得這個名字這麼熟呢,原來就是你啊。」中校喃喃地道。
「長官,您知道我?」瑞森有些興奮地問中校。
「聽文森斯提到過,只不過剛才沒想到而已。」中校坦承,他的臉色很不自然地暗了一下。
「那長官,我希望回哥侖布之前能和幾位長官見一面,請您允許。」
「瑞森.尼高爾,我很遺憾地告訴你。」中校瞥了瑞森一眼,緩緩地說著,「雷明頓四個月前已經調離獨立號到勝利號太空母艦上擔任飛行隊長,文森斯在上個月對敵作戰中被擊落,不是死了就是被俘,目前已被列為失蹤人員。」
「什麼?」瑞森呆住了。
「至於萊頓和亞歷克斯,你如果早來一天就可能和他們見面了。」中校繼續說道,眼中隱約已經帶著些許的黯淡和悲哀,「獨立號的損傷你也看到了,那裡原來是二號機庫,B連的作業場所就在那裡,不巧的是,被魚雷打中時萊頓正好也在那裡,和亞歷克斯上尉一起。」
「不,不可能。」瑞森的飛行頭盔咣啷一聲就掉到了地上,整個人已經完全傻了,就呆呆地站在那裡,連中校是什麼時候離開的,他都不知道,他不是個傻瓜,中校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
瑞森很想哭,很想大哭一場,雖說男兒有淚不輕流,但是他感到自己的眼窩裡,一串串淚水在不受控制地滾動,他覺得自己的心好像失去了什麼,揪心地難受。一直以來,一直以己都在設想和大伙重新見面時的各種可能,可是,等這一天真的到來的時候,他卻忽然發現,已經沒有人可以見了。
他渾渾噩噩、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地自個兒離開了機庫,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要到哪裡,但他的腳步暴露了他潛意識中想去的地方,他正在前往獨立號的左舷機庫,他的朋友們曾經呆過的地方。
隨著他越來越接近那個令他感傷之地,走道也開始變得擁擠了起來,不斷有滿身是血或者已經被燒得不成人樣的傷兵被抬著從他身邊經過,這些全都是重傷員。而輕傷的,他們頭上身上纏著厚厚的繃帶的,就乾脆直接在走道內或坐或躺,醫療室早已人滿為患,一些懂得一些醫術的士兵已經臨時客串為醫生,在這些輕傷者中間四處忙碌著,艙壁上、甲板上,都處都是粘糊的血跡,有的已經干了變黑,有些還在流淌,傷兵們的呻吟聲、痛苦聲及哀求聲充斥了整個走道,令人窒息的空氣中有一股難以壓抑的沉重感,瑞森還是第一次近距離接觸到這如同地獄一般的慘象,海尼森附近那個空間墳場,那麼多被擊沉或重創的艦船,每艘上是不是也都如同這般場景一樣?甚至更慘?他開始有些漸漸明白了「海尼森絞肉機」這個名字是怎麼得來的了。
「長官,停下,從這裡不能再往前走了,前面艙室已經全部被封鎖起來了。」一個被煙火薰得滿臉黑的艦員擋住了瑞森的去路,瑞森覺得這個聲音,竟然有點熟。
「中士,中士,長官,是我啊,」瑞森激動得抓住了那名艦員手臂,「我是瑞森,瑞森.尼高爾啊。」
「瑞瑞森?」傑克.拉塞爾中士似乎不敢置信,他舉起了手中的照明燈,白晃晃的光線直接刺到了瑞森的臉上,但他一點也不著惱,他只是定定地看著中士,他在期待著。
「真,真的是你,沒錯,瑞森,就是你。」兩位前同僚激動地擁在了一起。
「讓我看看,小伙子,」中士把瑞森好好打量了一番,感歎道,「不錯,你沒有辜負大伙的期望,你是我們的驕傲,瞧瞧,已經是帝國軍少尉了,我現在該叫你長官了。對了,你怎麼會到這裡來的?」
「我現在配署第11艦隊哥侖布號巡洋艦上,這次任務正好巧了,我們中隊奉命掩護第四艦隊,剛才在外面作戰時我的女妖式戰機正好受了一些損傷,就這麼到了獨立號上了。」
「原來如此,剛才在外面擊毀了一枚量子魚雷的,就是你吧,你救了大家。」
「是,長官。」雖說瑞森現在軍銜已經比中士要高,但他卻不覺得長官二字有什麼不妥,相反,他喜歡這個稱呼。
「您知道B連其他人在哪嗎?亞歷克斯連長呢?」瑞森懷著一絲期望問道,中士那句話你救了大家讓他抱著一絲期望,他希望曼海姆中校記錯了,他希望亞歷克斯連長運氣好,他希望中士會給他一些驚喜。
「不在了。」中士慘然地回答,一點也無視他的期望眼神,一句話又重新把瑞森的希望擊得粉碎,「全都不在了,所有的人,那枚該死的魚雷,除了我,我他媽的當時正好不在機庫。」
「所有的人?」瑞森只覺得眼前一陣模糊,他晃了幾下,懷著最後一點期望,「也許他們僥倖能逃過一劫呢,會不會有人受了重傷現在在醫療室內接受治療?」
「不,」中士搖了搖頭,有些哽咽地回答,「被魚雷打中後,為了防止大火燒著燃料管線引起艦體大爆炸,他們第一時間就把這整段艙室都封鎖起來了,並打開了隔離艙緊急排氣口滅火,即使他們能僥倖從魚雷的爆炸中倖存下來,沒有穿上太空服的他們也不可能在嚴酷的太空環境中倖存,沒人,沒人能活下來。」
瑞森默然了,戰爭的殘酷性已經大大超出了他原來的想像,戰爭決不是兒戲,這是他今天學到的東西。
二十九、黑鬱金香
「恭喜你,瑞森.尼高爾中尉。」雷鳥中隊的隊長克拉克上尉把一副中尉的肩章別到了瑞森的肩頭,又開了一句玩笑,「升得很快嘛,我期待著叫你長官的那一天,加油干,小伙子,別讓我等太久。」
「謝謝,隊長。」比起稱呼長官,瑞森覺得隊長這個稱呼更親切、更有人情味,他更願意這樣稱呼克拉克上尉,尤其是剛剛經歷了獨立號的事後,比他的級別高的人都能稱為長官,但隊長兩字可不是誰都能叫的。
「施奈爾,這是你的士兵光榮退役證書,立即生效。從今天起,你已經是一名帝國軍少尉軍官了,希望你能保持最近的良好狀態,早日也成為一名王牌飛行員,恭喜你」
「謝謝,長官,這是我的榮耀。」施奈爾喜不自然地打量著自己肩頭上一副嶄新的肩章
瑞森是因為擊落敵機數達到五架的功績才得以晉陞一級的,他現在已經成為了一名帝國王牌飛行員。不過據克拉克上尉說,其實上次他和施奈爾兩人在科克蘭星系的英勇表現,已經足以讓他們兩人各晉陞一級了,不過因為他們在到科克蘭之前才剛剛升了一級,短短一周時間內連升兩級不太合適,所以就壓下來了,上尉堅持認為,這不過是在還債而已。
不管是不是還債,總之他們又陞官了確是不掙的事實,瑞森本人倒沒有太多激動,倒是施奈爾,樂顛顛的,一路走著眼睛就一直離不開他的新肩章,這讓瑞森覺得很不可思議。
「施奈爾,別瞧了行不行啊,你又不是沒見過,以前我戴這個的時候怎麼沒見你這麼熱情?看你這德性,還以為你升將軍了。」瑞森覺得實在看不過眼了,施奈爾實在像個傻瓜似的,自己跟他走在一起都覺得丟臉,少尉軍銜有什麼好看的,他以前天天戴著,也沒見他的朋友盯著自己的肩章看個不停。
「你不明白的,戴在自己身上的才是最好的,而且少尉這個軍銜雖然不高,但卻是一個分水嶺,嘿嘿,這是成為將軍的第一步。」他的朋友不以為然,仍然喜孜孜地打量個不停。
「將軍?」瑞森嗤之以鼻,「那都是猴年馬月的事,少做你的白日夢了,我們能否活到那一天還是未知數呢。」
說到這裡,瑞森莫名覺得心中就是一痛。他離開獨立號才短短一段時間,一團陰影仍然壓在他的心頭久久不散,他的許多朋友,離將軍還隔著天遠地遠地就已經離開了,將軍之路,不是那麼好走的,也不是誰都能走得到那一步的。一將功成萬骨枯,將軍的軍銜,不僅是用無數敵人的屍體鋪成,還是無數自己人的屍骨鑄就。
「怎麼了,夥計?你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他的朋友敏銳地感覺到了他情緒的變化。
「沒什麼,我很好,只是有些感慨罷了。」瑞森擺了擺手,努力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只是,將軍之路,沒那麼好走,我的朋友,要想走到那一步,首先你可別輕易就死掉了。」
「你放心。」施奈爾神氣地插著腰,「我沒那麼容易就死掉的,我的人生還沒開始呢,哦,對了,這句話是你經常說的,我只不過借用而已。」
「那就好。」瑞森心中笑了笑,你放心,我也不會讓你死的,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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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戰火的繼續,帝國和聯邦的星際艦隊都各自遭到了慘重的損失,空間墳場裡的鋼鐵殘骸與日劇增,雙方都無力把對方的艦隊驅逐出這個星系,只能勉強維持著一條大致的戰線,守著各自通往海尼森行星的補給線
,帝國和聯邦的陸戰部隊需要這條補給線。不過,形勢總體而言對聯邦有利,聯邦在海尼森行星的陸戰部隊佔據了優勢,他們熟悉當地地形,又得到行星表面居民的協助,把帝國軍壓得不斷後撤,聯邦的艦隊只要能保持目前態勢,等陸戰部隊完成了對行星表面的軍事行動,那就意味著帝國的失敗。
對此,瑞森明白,克拉克上尉也明白,不過他們也沒什麼辦法,靠艦隊從行星軌道上炮擊聯邦軍不是不可能,但那是找死,首先聯邦的艦隊不是吃素的,而且敵軍早早就已經做好了反軌道空襲的準備,不但有護盾的保護,而且還佈署了威力巨大的同步軌道炮,帝國星際艦隊是不會拿自己的戰艦去白白送死的,目前能維持對陸戰部隊的補給線就不錯了,一旦艦隊被擊敗,讓聯邦掐斷補給線,帝國還是一樣逃脫不了失敗的命運。所以瑞森認為,與其趁著補給通道還暢通,不如早早把陸戰部隊撤出來算了,反正海尼森系統本就不是帝國的,還給聯邦也沒什麼心痛,否則按這樣的趨勢下去,遲早有一天,聯邦一定會把軌道炮推進到可以切斷帝國陸戰部隊和太空部隊的地方,那時就晚了。
可惜的是,他的看法和帝國軍方上層並不一致,帝國軍方上層仍認為行星表面的挫折只是暫時的。所以瑞森所在的第11艦隊仍舊得繼續戰鬥,不但要在太空中作戰,還得不時地執行一些大氣層內的對地支援作戰。他的戰績,也隨著他參加戰鬥的日漸增多,漸呈出水漲船高之勢。
星歷808年六月十日,瑞森第二十一次戰鬥出動,在這次出擊中,他擊落了一架地獄貓和一架無畏式,戰績累計達到了十一架,成為雙料王牌飛行員,新的帝國英雄,榮獲二級黃金十字勳章,艦隊司令官特此發來了賀電。
星歷808年六月二十二日,他的擊墜數達到了十七架,超過了他的中隊長克拉克上尉十六架擊墜的記錄,成為雷鳥中隊的第一王牌。當天晚上,雷鳥中隊所有隊員在哥侖布號的餐廳內狂歡了一場,連艦長也趕來參加他們的歡慶儀式,瑞森被朋友們灌得酩酊大醉,到了第二天頭都還在疼,不過上尉特別開恩,准許他休息一天不用出擊,算是對他的獎勵。
星歷808年七月二日,瑞森在這一天兩次出擊,擊落了一架地獄貓和一架聯邦的太空穿梭機,戰績累計超過二十五架,他的名聲不論是在帝國還是聯邦開始漸漸傳開了,黑鬱金香的大名不徑而走。
同年七月二十一日,他加入海尼森絞肉機戰場整整三個月,這個時候他的擊墜記錄已經達到了令人驚訝的三十九架敵機,他的僚機施奈爾擊墜記錄也超過了十三架,他們兩個人的總戰績加起來甚至比帝國許多戰鬥機中隊的所有擊墜數總和還要多,成為帝國一對最耀眼的雙星組合。聯邦開始提醒在海尼森前線的所有飛行員,注意「黑鬱金香」,非到必要,盡量避免和那架擁有黑色機身、鬱金香機頭的女妖式戰機進行空戰,他已經成為人們關注的焦點。
但瑞森仍然保持著警惕,並沒有被他自己的驕人戰績沖昏了頭腦,他很明白自己碰上的是些什麼飛行員,那些被他擊落的,很多人甚至在他開火前都沒發現他的接近,這些人無疑都是一些菜鳥,缺乏經驗,可能剛剛才結束飛行訓練沒多久,擊落這些人完全不值得驕傲。當然,被他擊落的人中也有一些是飛行老鳥,甚至有幾個還是飛行好手,但他們沒有一個像他曾經碰上的藍天使隊的那個隊長那麼厲害。他很想再和那些女人再交一次手,驗證一下自己歷經戰鬥考驗得來的飛行技術究竟是否合格,他要洗刷自己在她手下所蒙受的恥辱。
遺憾的是,幾個月的時間過去了,他一直沒有再碰上那些令他印象深刻的塗著天藍色塗裝的地獄貓戰機,那群女人就像是曇花一現般地消失了,消失得無影無蹤,她們之前曾經活躍過一段時間,在十一艦隊抵達戰場之前。而在之後,除了那次伏擊之後,她們就不見了,也許是撤回後方休整去了,也許是去了其他戰場,瑞森是這麼猜的。
但施奈爾可不是這麼想,這個傢伙惡毒地估計,那群可惡的女人一定是更年期到了,成了黃臉婆一個,所以不敢見人,就躲到後面藏起來了。這個傢伙對曾經把他擊落的那群女人,尤其是坐在那架粉紅色塗裝的戰機裡的那個至今仍耿耿於懷,用他的話說,千萬不要給我碰到,否則我連續干她三天三夜,讓她下不了床。
瑞森啞然失笑,不過他更多同情他的朋友,因為照他看來,如果施奈爾真有本事和人家XXOO三天三夜,那瑞森敢肯定,到時下不了床,被搾成人幹的,鐵定是他的朋友無疑。
那就算了,他的朋友在聽了瑞森的提醒之後,鬱悶了半天,終於冒出了一句。不過他立刻補充道,「但也不能便宜了那個小妞,瑞森,我最好的哥們,我的事就是你的事,所以這個重任就交給你了,你能從那婆娘手下逃生,相信你具備了和她同樣凶悍的潛質,也只有你才能降服得了她,我對你有信心。」
「記住,讓她下不了床。」他的朋友最後語重心長地囑托了一句。
瑞森為之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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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森,瞧瞧,這是你的新勳章,一枚一級黃金十字勳章,恭喜你,小伙子,目前十一艦隊裡獲頒這種勳章的人不超過五十個,同時你還得到了四個星期的休假。」克拉克上尉打開了一個包裝精美的小合子,一枚閃耀著金光的十字形勳章靜靜地躺在裡邊。
「休休假?」
「沒錯,回家看看去吧,收拾一下東西,今天你就不用出擊了,明天搭乘一艘補給艦離開。」上尉拍了拍他的肩頭。
家,瑞森想起了新倫敦的那個小屋,自己究竟有多長時間沒有回去看看了?那個小花園,是不是已經雜草叢生了呢?
「謝謝,隊長,我沒事,不是明天才離開嗎?我沒什麼行李好收拾的,回來再收拾都來得及,今天的任務是對地支援,就讓我去吧。」
「好吧,反正這對你也是小菜一碟,那就去做準備吧,有你在我們也放心許多。」
「是,隊長。」
令瑞森始料不及的是,這次在他和克拉克上尉眼中小菜一碟的簡單任務,完全改變了他的整個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