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蠢蛋!一再被騙!
這么快就提審?
踏著夜色出了監區大樓,蹲在院門口兒的白線前,武警看了單子一聲吆喝,我自己出了監區。
“啪——”武警一掌扇在了我后腦勺上,“抱頭!”
我一個趔趄,眼前一片金星,抱著頭,找不著北了。
小王拉我到了一邊兒蹲了一會兒,我緩過勁兒來,問他:“我想見律師,你看……”實際我想試探一下律師跟他們的戰況。
小王苦笑了一下,“問大劉吧。”
小審訊室,犯人的坐椅很特別,小王掀起扶手邊兒上的橫板上了鎖,把我鎖在了椅子里。
“今兒才查清楚,你還真是美國人!以前以為你是綠卡哪!雖然我們工作有失誤,但是,這跟你拿著中國的證件有直接的關系。所以呀,還得給你做套手續。”姓劉的把失察的責任推到我頭上。
“我什么時候見大使啊?”
“做完了手續,明兒差不多了。”
姓劉的簡單地問了我幾個問題,主要是我何時加入了美國籍、為什么還繼續使用中國的證件,然后他們宣布對我繼續刑事拘留。
“我抗議!”我當即舉手,“我拒絕簽字!”
姓劉的一笑,“別急,我們知道你身份了,待遇不一樣了。你的家屬也求了我們半天,我們同時在考慮對你采取另外的措施。小王,給他辦監視居住。”
“啊?太好了!謝謝!”我脫口而出。監視居住就是回家被看著,那就基本自由了。
“具體什么結果,領導說了算,我們只能是說說好話……你得配合我們,跟那天那個律師似的,可不行啊!”
“當然當然,全靠您美言了。”我奉承著,說不定是家里又給他錢了。
姓劉的嘆了口氣,“你媽那兒我們也去了,老太太不容易呀!”
我聽得眼淚差點掉下來,心理上一下和他們拉近了距離。
小王遞過來兩份兒口供,一張“刑事拘留證”,一張“監視居住決定書”,我愣了。
姓劉的說:“兩份兒都填,都給領導拿上去,看領導批哪個?批哪個就是哪個。”
我試探道:“能不能先簽這個‘監視居住決定書’?領導要是不批再……”
“你讓領導看出來我包庇你呀?讓我們擔責任挨罵呀?”姓劉的不高興了。
不能叫他們為難,不能再得罪他們了!口供也沒發現原則性問題,無非就是把遲遲查出我是美國人的原因歸罪于我。又看了看“監視居住決定書”上“犯罪嫌疑人”的限制條款,覺得也就這樣了。于是在口供、“監視居住決定書”和“刑事拘留證”上簽字畫押。
姓劉的滿意地笑了,真難得!
回到號兒里,正在鋪板兒要睡覺。這兒比海淀的監號可寬松多了。1米寬的地鋪分兩槽,頭腳顛倒著各睡3個,板兒也比海淀的長,睡9個。
老大讓我值頭班兒。值班兒的只有兩個人,帶班兒的犯人叫“鴇母”,他叫我在門口數趟[1]。這兒的牢房很高,前面的窗戶外是筒道的第二層,叫馬道,隊長走趟過來的時候走門口的筒道,回去的時候是走上面的馬道,透過窗戶俯視號兒里。
廁所在門口那兒,沒有門,只有一個門洞,里邊是一間不到2平米的小窄條,水池也在里邊。外墻上還有一個觀察窗,觀察窗上邊兒還有個監視器,只有水池那兒是監控的盲區,這兒連放茅都得被監視。毛巾都用不到一尺的吊繩單個吊掛,吊繩的上端用包子大小的紅藥皂糊在墻上,一粘一大排。號里也有不少吊繩掛東西,這是七處特有的景觀。
三板兒起來上廁所,他問我:“老美?到哪步了?”
我趕忙湊過去,小聲把填兩份手續的事兒跟他講了。三板兒連連搖頭,“你太嫩了!看把你耍的!給你填監視居住票,你還能進這兒來啊?!”
“啊?”
“你不信,問問靳哥,他可是當預審的!”
“預審”在這兒當老大了?太好了!正好問問。
屋里光線很暗,老大對著墻在看小說,二板兒在看一大本厚厚的英語詞典。我乍著擔子跟老大一說,老大問:“是不是先給你開刑拘票,你丫不簽字啊?”
“我抗議來著。”
老大冷笑了一下,“人家早算好了,要是你不簽字,就拿個監視居住票糊弄你簽字。”
“啊?!”
老大說:“中美有個‘領事協定’,拘留老美,必須24~48小時內通知大使館,他們沒通知吧?現在騙你再簽個今兒的拘留證兒,明天好給大使館看!”
“啊?”我眼前一暈,趕緊扶著墻,閉上眼睛,緩緩蹲下。
“起來!值班不許坐!”后邊兒的“鴇母”低聲斷喝。
我只好緩緩升了起來。
[1] 數趟:筒道盡頭有一個燈,15分鐘亮一次,值班警察每15分鐘走過去把燈按滅了,叫走趟,犯人以走趟計算時間,叫數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