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飄零明月~
「呼」
貫穿巨雷山的巨雷山公路,正是屬於讓港城與清海城往來的主要道路,清海城、巨雷山公路、港城、沿海公路、離風城,此五地加合一起,即構成擁有軍力和商業,讓舊聯邦不敢在海路侵攻的主要屏障──三重巨都走廊。
而在巨雷山公路可見清海城的路段,切風之聲響出,彷彿快要跟四周的漆黑融合,深紫色跑車在公路上快速狂奔。
跑車的副手席上堆滿雜物,除卻旅行必備物外,也可見到一些非必需品,例如沙灘席之類,至於駕駛席,可以看到是一名雙十年華的黑髮女子。
上衣是一件淺藍色的細肩帶露臍裝,發育在標準線以上的胸部配上這類衣裝,更是讓人感到其雙峰的豐滿感。
上衣穿得挑逗,不過下身則算保守,牛仔褲的褲管給刻意裁至小腿的中間位置,雙腳則是穿有一雙涼鞋。
戴著比較貼近潮流的淡橘色的防風鏡,雖然有車前玻璃擋風,但敞篷跑車的風流始終教她不慣,不戴上這玩意是有點吃不消。
出於習慣,女子是將她那頭柔順黑髮束成馬尾狀,受強風吹動,馬尾辮子是隨著跑車的狂奔而飄揚,對此,女子倒是沒有在意,只要確認過束髮的橡皮圈沒鬆脫跡象就可以。
「呼,總算來到。」
淺橘色的防風鏡底下,女子雙目就像閃出一點寒光,盯視著即使到夜晚也沒有休息的城市,她猜想以現時的車速,不用十五分鐘便可以到達眼前的都市。
與一旁那些等待入都的人不同,女子因著其特殊身分,來到都市的南門之處,手續只消辦了一下,便是能進入這個不夜城。
「傭、傭兵小姐,請問這輛跑車大概會留幾天?」
入境手續完畢,跑車再駛到停車場後,女子的相貌是讓停車場的年輕工作人員結巴起來,十六歲的少年難掩其「青春」意圖,儘管勉力想讓目光正視對方,不過礙於對方的美貌和身分,他不敢那樣斗膽,再說,對方的胸部也實在吸引人。
「嗯,不曉得,車位費用我離開時會一次清掉。」
彷彿沒注意到少年的失禮目光,女子邊說邊從車上取了一件東西再把它圍於白嫩的纖腰上。
附著三個大小不一的袋子,這種設計的物品不知該用腰包,還是腰包帶稱呼才正確。
「這、這個好像……有點那個……意思是不……太合規矩。」美女雖然很好,但不代表一切,年輕人可是擔心會違規被問責。
不過女子並不是冷漠的人,把腰包帶圍好後,她看出少年為什麼會這樣支支吾吾、只敢囁嚅的原因。
「嘿嘿,你也懂得叫我傭兵小姐,傭兵有這種特權,再說,這輛跑車可是值不少錢,把車賣掉足夠抵幾十年車位費用,不用怕我跑掉,如果你怕負責,可以拜託其他人來辦理……不過,這跑車不是我的,可別賣掉。」
女子說到最後那句時,是特別小聲,除她之外,少年並未聽見,反而因為她那前半部份的話,少年已是給「熱情」沖昏頭腦,道:「咦,我、我不是那……我明白了。」
年輕人不喜歡被看扁,尤其被美女看扁,雖說女子沒特別意思,但她的確觸動到少年的自尊心,迫得他立即下定決心。
「啊,那就拜託,你可要小心看管它……它有損傷,我就糟透啦!」女子最後那句,仍是刻意壓低聲線,少年未能聽見。
不過當她轉身離開之際,少年倒是出聲叫住她,一手拿筆,一手拿著文件板的他,語氣帶點緊張的問道:「請問,妳叫什麼名字?」
「差點忘了,我叫姬月華。」
「姬、姬月華……我知道了。」因為滿足到工作和私心,少年忍不住露出竊笑。
「對了。」
「咦!什、什麼!」
「沒什麼,我只是想問……我的名字好聽嗎?」
「當、當然,超好聽!」
少年的回答,沒有讓姬月華有討厭或者好感的效果,不過倒是讓她續問道:「那麼,你認為適合我嗎?」
「這種充滿詩意的優美名字當然適合妳,好像小說裡面的女主角……而且是超漂亮那種!」
語畢,少年陷於自我厭惡,把話分成三部份,開首已見浮誇,中間更是讓他尷尬,而最後他有撞牆死掉的衝動,然而,在他自我厭惡不久,他卻是因為看到姬月華那滿意的笑容而忘卻自己。
「我也這樣認為,謝了。」已然收起防風鏡的姬月華,露齒輕笑,就像往昔,沒有半點虛偽的笑靨。
受笑容所蠱惑,當少年從失神中回復過來時,姬月華已經是離開,而當他帶著後悔心情接受這個事實時,他赫然慘叫一聲,文件板上的文件還未完全填好……
黑夜難掩光華的繁華大道上,姬月華孤身一人站在道路之上,此時她上身是多穿一件深紅色的無袖背心,這是離開停車場之前順手拿過來。
「嗨,美女。」
儘管是多穿背心,不過姬月華那身材和美貌,仍是會招來狂蜂浪蝶。
只是熟知怎樣應對,看著眼前擺明搭訕的兩名男子,她是笑道:「別搭訕,我在等男朋友。」
「啊……這樣,嗯!」
未曾正式搭訕就被拒絕,搭訕的二人即帶著失望神色退開,他們只是出來玩玩,可不是搭訕不成會硬來的人……雖然他們也想這麼做就是了。
「可惡,有這種女朋友,肯定每晚都搞個兩、三遍!」
「嘖,上天就是這樣不公平!」
搭訕不成的二人組,在離開時,是很努力詛咒著美女的男朋友。
搭訕二人組不算騷擾到姬月華,不過這是讓她有所決定,最低限度,別在公眾地方發呆,孤零零在街上呆站太久的少女,確實蠻惹人注目。
「要盡快找到那個悲閻羅才行。」
一旦想起悲閻羅,她本來平靜的眼神忽然變得鋒銳,她必需搶在悲閻羅行動之前把他擊殺,不然就會輪到她自己麻煩透頂。
「話雖如此,憑我一個人,要殺他恐怕不易。」
儘管沒有親自交手,不過當天蒼家大宅一戰,悲閻羅的實力她卻是親眼看過,即使本人陰暗不明,好像滿鬼祟似的,不過他的太陰清月拳法,法度嚴謹、以技致勝,戰鬥風格非常正統,人雖陰暗,但走的路卻是最踏實的大道。
「這種武者是無機可趁。」她苦笑的想著。
嚴格來說,所有人都有弱點,只要有弱點就等於能擊其弱處以致勝,悲閻羅也不例外,然而相比起劍走偏鋒、習慣以命拚命的武者,悲閻羅這種踏實的武者,很難在戰鬥中掌握到那個絕對的致勝之機。
「不過,這個城市到底有多少武君山的人?」
由悲閻羅跳到姬家,姬月華的神情明顯一黯,神州武君山是姬家的總壇,也是她的老家,但這個老家,她並不想緬懷。
「沒有星伴的月亮,還真是悲哀。」
抬首望天,夜空雖掛有明月,只是被人工光芒所礙,人類無法看到星光,現在看起來,月亮也真是孤獨得很。
「母親,李祐家已經出發了嗎?」
手握著電話聽筒的碧家嘉,現在正是用著不高不興的表情傾聽著電話另一邊傳來的聲音。
「他已經出發,雷哈麥那邊的研究好像有突破……你不是早知道嗎?」
「研究能突破,這樣還不錯,但他不該會想用那種力量來報復吧?」
沒有明確回答碧家嘉的提問,年輕的聲音是依照自己的步伐發問。
「是的,所以……你要阻止?」
「我很尊重諾言,他依諾幫我牽線,那他要做什麼就是他的自由。」
「你只是想驗證研究成果吧!」碧家嘉冷冷說著。
「我從沒否認。總之,李祐家要做什麼都是他的自由,甚至跟母親妳勾搭也是,一直以來,我都未曾說過什麼,不是嗎?」電話另一邊的人,倒是語帶諷刺。
只是碧家嘉被他這樣難聽的說著,也未見動搖,堅持的道:「我不會讓他如你所願,炎火將軍。」
說到炎火將軍四字,碧家嘉的語氣是特別強調。
「……別妄想,李祐家這類男人並不會聽妳,我勸妳不用浪費氣力。」炎火將軍冷冷說畢,即徑自切斷通話,至於碧家嘉想說什麼、或者諷刺什麼,他沒有耐性去聽。
而被單方面切斷通話,碧家嘉雖沒有丟電話,不過倒是使力的把電話聽筒按回電話座上,握拳低唸:「要想方法才行。」
月明星閃,身在巨雷山公路的中段,騎著跟席紫苑借來的機車,易龍牙便是由葵花居開始,除了通過北門的必要手續,他幾乎是沒有停歇過的往清海城狂奔。
「清海城到底有著什麼?」雖然是駕車狂奔,然而易龍牙卻不專心於駕車上面。
對於姬月華突然離家,他已然全盤接受過來,雖說姬月華的離家出走,跟自己的男女關係有很大的牽扯,只是冷靜過來,他才不認為原因是這樣簡單。
「我早該留意到才對,那個悲閻羅才是重點!」
唸說至此,他不禁浮現一絲厭惡神色,除對悲閻羅之外,也有對自己。
姬月華會因為悲閻羅而突然離家,這是因為自己不解她的過去,這個還能說得過去,然而由巨河灣回來後,自己居然因為倦怠才沒發覺她的失蹤,這絕不是別人的錯誤。
「那個悲閻羅到底是什麼身分,不,月華她以前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的心中有著難以自解的疑問。
太陰清月拳法是姬家傳學,當年姬還山憑一式七重月譴葬天險,強行在不適人居的武君山之頂開闢出一大片空地以修築姬府,這點足以證明太陰清月拳法的可怕之處,而這套可怕絕學從不傳外人。
根據菲娜她們的話,既然悲閻羅懂得太陰清月拳法,他自是跟姬家有著密切關係,而且九成是姬姓。
「妳可別有事,月華。」
現在讓易龍牙困擾的是姬月華那不為他知的過去,不過比起這點,他現在更在意姬月華的安危。
悲閻羅當天打過照面,再加上事後諸女的述說,他肯定悲閻羅的實力絕非姬月華所能應付。
三重巨都走廊的三個繁華都市,都有著不夜城屬性,像姬月華那樣深夜造訪,抑或像易龍牙現下朝早五點多來訪都是一樣,北、西、南三道門關是二十四小時作業。憑著傭兵所擁有的特權,易龍牙還是不用多等即可入都,然後……
「那個,請問你的機車會停在這兒多久?」
機車到停車場即停下來,對於負責跟著自己的年輕工作人員,易龍牙只是簡短的道:「直到我離開清海城為止。」
「這、這樣,我明白了,那麼請你填一些資料。」
用著這種職業不太需要的微笑,少年把附有文件的文件板遞上。不過這種象徵式文件也沒什麼好寫,所以易龍牙填妥後,少年是沒有詳細看閱,反正數小時前,就因過份緊張這類象徵式文件,而給老鳥們戲弄一頓。
「該說人生經驗嗎?」對於自己沒打算覆核文件上的資料,少年有著奇怪的感想。
然而就在他發呆之際,易龍牙可是把他扯回現實,問道:「對了,有件事想問你。」
「啊,是、是的!」
年紀相仿,不過眼見易龍牙從機車車身取過那一把灰色大劍,他立時打了個寒顫,還以為對方會對自己有什麼不軌企圖而結巴起來。
「跟你問一個人。」
才沒空管少年的反應,易龍牙徑自述說起姬月華的特徵,擁有傲人的美貌和身材,黑髮束著馬尾,而最重要她是駕著一輛深紫色的跑車。
「所以說,你有沒有遇過這女人?」
真是一個好問題,對於平常人來說,姬月華的存在是非常耀眼,想要少年這麼快不記得是很困難的事,然而,看著眼前跟自己年歲差不多的男子,少年可不敢老實說出來。
牛仔褲配上幾何圖案的罩衫,這並不算問題,男人留著長髮,這點還不算惹人懷疑,不過認真的細看那把灰色大劍,少年是很認真的搖頭道:「對、對不起,我沒有見過!」
「沒有,那也沒有辦法,謝了。」
彷彿本來就沒期待過少年,易龍牙聞言後,輕捏鼻樑就是轉身離開,他沒有什麼必需帶離的東西,計都、錢包、證件都在身上,並不需要帶什麼,事實上,迫急追趕姬月華的他,可是連衣服也沒多帶出來。
「不、不用。」
易龍牙會輕易受騙倒是讓少年百感交集,感覺上,他其實想易龍牙跟自己多對話一會,因為那樣好像是捲進某種非凡事件。
不過另一方面,他是慶幸自己趕跑易龍牙:「你可別麻煩到那位小姐!」
擅自把易龍牙定位成危險人物,更可能是姬月華的敵人,少年以此作為藉口而陷於自我滿足境地,想當然,撇開這些藉口,就算知道易龍牙跟姬月華是同伴,他也未必會如實相告就是了。
「果然如此。」
雖說知曉清海城有神州人士組成的秘密社團──八泉宮,不過這都是多年前的事,八泉宮往昔集合的地方已經由神州餐館改成摩天大樓。
站在大樓之前,易龍牙是充分體驗到時間的可怕。
「……看來要找人幫忙才行。」
奉行秘密主義的八泉宮會不時遷移集會地點並不出奇,只是有些人應不方便隨便遷離,而易龍牙就是要找這種人。
十八年前,櫻草伴隨易龍牙抗敵而落得大修下場,而之後的年月,易龍牙就是搬到港城定居,一面維持常人生活,一面修理櫻草。
因為堅持獨力完成,所以櫻草的修復時間是拖了很久,單單重寫程式已經耗了數年時光,然後再四處尋找零件,這更是讓修復進度大降,程式也好、零件也好,六成是天空都專屬物品,程式還可以靠以前偷出來的機兵書物惡補回來,不過零件他真的沒法子。
除了考慮到硬度和精密性之類,櫻草內在零件有很多需要記憶金屬、高延伸性等等技術,而這些技術,莫說多年之前,就算現今星之大陸也未曾擁有過。
所以完成程式後,他只能等待,直至收到消息說清海城一個兵工廠向天空都購入了最後幾樣的零件,他便是隻身來到清海城,先是進入夢華星會想從正途購買,不過被對方拒絕而失敗告終,最後才動用到偷竊這種行為。
而在小住清海城期間,易龍牙就是遇上現在他要找的人──單欣,那個曾經協助他偷竊零件的年輕商人。
單欣的住所不難找,而且是獨立洋房,不怕有警衛阻礙,不過當來到洋房之前,他卻是苦惱起來,倒不是因為有事拜託而苦惱,而是現在才六點多,這種時間,大部份人都應該在酣睡之中。
「不管了。」
擾人清夢固然可厭,不過現在沒時間顧及禮儀。
正常不過的門鈴聲,隱約可以聽見,意外地,當易龍牙按下門鈴片刻,洋房大門就是被人從裡面推開。
易龍牙本以為在睡覺的單欣,現在正是穿著一條短褲和背心,站在大門處跟自己對望著。
「哇咧!」短促近似戲謔的音節自易龍牙嘴巴溢出,他還真的想不到單欣是用這副樣子迎客。
而相比起易龍牙不知該作什麼反應才好的茫然,單欣先是愕然,然後那張就像徹夜沒睡的殘相是露出喜色,急道:「易龍牙,你怎麼會來找我,有事找我吧!」
真是讓人欣慰和苦笑的開場白,易龍牙略帶驚訝,道:「看來我給你的印象不太好,今次的確有事想找你幫忙。」
單欣跟易龍牙相處時間並不長,不過易龍牙是很冷淡這回事卻是再清楚不過。
「因為你就是這種人,那你……呃,別站著說話,進來吧!」雖然睡眠不足,不過他對於易龍牙的來訪,顯然是相當有勁頭,邊說邊拉著易龍牙進洋房之內,而當易龍牙就座後,他立時道:「你有什麼需要我幫忙?」
「比起我,你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失眠?」
熱心是很好,不過看著單欣頂著殘相的熱心模樣,反倒教易龍牙擔心起來。
「咦,不、不是什麼大問題,早陣子……不,近期的工作量突然變多,所以睡眠時間是混亂得很,大概再過三、四個鐘頭,我才會去睡。」
「工作變多是好事。」
「所以,我沒抱怨過什麼,倒是你,是遇上什麼麻煩事嗎?」
儘管兩人不是天天見慣見熟的朋友,不過總算出生入死過,對易龍牙還好,不過對普通人的單欣來說,那種驚險日子可是印象深刻,而且共犯心理,不自覺下,他是把易龍牙當作要好的朋友。
當然,他視為理所當然的熱心,多少都嚇著易龍牙。
易龍牙假咳兩聲,即問起八泉宮的事:「你說的八泉宮,是那個神州的八泉宮?」
「就是那個,你認識他們?」
易龍牙急問,不過單欣卻又是搖頭又是點頭的回答他,道:「也不算認識,是有生意往來,雖然我專門熱兵器,不過神州、伊甸園或者東瀛的人,偶爾都會找我要些材料來打造武器。」
由開採、加工到製作都一力包辦,單欣就是以這種高風險又高回報的經營方式才致富。
「那個八泉宮也曾經向我要貨,大概是五個月前左右。」
「你現在可以找回他們嗎?」
「嗯,應該沒問題,他是一家神州式菜館的老闆,應該不難找,但他未必跟八泉宮有直接關係。」
意思就是,那個菜館老闆可能只是仲介再仲介,本人並不跟八泉宮有直接關係。
「沒差,找到就可以。」
易龍牙可不想磨蹭,本來姬月華會找八泉宮就是他的個人推測,實際上,他也不敢完全肯定這事跟八泉宮有關,所以能夠越快求證就越好。
「好吧!」單欣頷首應說。
看樣子,他並不打算讓易龍牙獨自找人,事實上也是這樣,由他準備車子兼充當司機,把人送到目的地。
而在中途,易龍牙可沒說拒絕的話,只是平靜的問道:「單欣,我說你……最近是不是很無聊。」
「啊,你怎麼知道的?」
斜睨著面露訝色的司機先生,易龍牙苦笑道:「沒什麼,只是猜想後遺症罷了。」
單欣的熱情已經是超出範圍,就算張新海也不會這樣積極幫忙,所以即使失禮,易龍牙仍是對單欣暗暗警戒起來,不過在警戒同時,他是比較相信,這是因為當年的行動。
在人生處於谷底之時,就因為給自己帶上一條刺激的道路,從而反彈致富,對於與危險沒有交集的常人來說,他會憧憬那種刺激的事也不是沒可能。
積極是因為潛意識想捲入某種刺激之中,所以易龍牙才會問他無不無聊,而結果就是單欣露骨表現出心靈的空虛。
單欣的家,雖然沒逗留太久,然而由清海城的西區到北區,可是需要相當時間,當到達目的地時,時間已是七點半,而神州式菜館已開門營業作著早市生意,販賣豆漿、炒麵和肉包之類。
菜館的規模不大,進到其中,兩位不是作生意的男人是遭到異樣目光打量。
然而不用多久,一個身穿書生長袍的中年人自內堂走出來,毋需多話,即把二人帶進內堂。
照單欣的話,這個中年人便是那位仲介人,也是菜館老闆駱慶棠。
進到內堂,駱慶棠請兩人坐下,劈頭就道:「單老闆,你是有事找我吧!」
單欣跟駱慶棠的關係是純粹的生意來往,所以單欣會來菜館,駱慶棠可不會想他是單純來吃早餐。
「我是有事想請你幫忙。」
「啊,果然如此,那單老闆想我幫什麼忙?」
單欣的兵工廠雖然不算頂尖,不過價位公道,而且信用很好,要上好材料就是上好材料,沒有混水摸魚過,所以駱慶棠對他倒是有點好感。
聞言,單欣是望了易龍牙一眼。
明白到他的意思,易龍牙便是開口道:「駱老闆,其實是我有事想請你幫忙,我想你告訴我八泉宮的事。」
「八泉宮?」駱慶棠的眼神瞬間銳利起來。
其實看到易龍牙背後的計都,駱慶棠已不會小看他,更何況他要打聽八泉宮,想要無視根本不可能。
「為什麼你想打聽八泉宮?」
「因為有急事,我只是想知道八泉宮的聯絡地點。」
聽見易龍牙的話,駱慶棠是怪笑道:「只是?你要打聽的這個『只是』,重要性可是相當高,不說清楚意圖可不行。」
「易龍牙……」單欣知道駱慶棠的個性,本是想規勸易龍牙小心應付。
但不需他的建言,易龍牙本來就不打算弄僵情況,道:「我要到八泉宮打聽一個女人,她是神州的人,這樣交待清楚沒有?」
「……那麼你想打聽的人叫什麼名字,如果是我能辦到,也許不用麻煩到八泉宮。」駱慶棠圓滑地回答。
「嘖!」雖然心底是有著不滿,但表面上,易龍牙可沒流露出真感情,沉吟一下,便是正視駱慶棠,說道:「姬月華,這是我要找的人的名字。」
淡然平靜,乍聽下去,彷彿他並不是真心來找人,但事實上,易龍牙在說出這話時,大有隨時解決駱慶棠的想法。
他不想姬月華有危險,如果自己的話,是讓她的行蹤暴露,那可不行,所以要是駱慶棠有可疑的舉動,他不排除會用武力讓他短時間失蹤,為此,他是特別認真的正視駱慶棠。
「我可不想動手……呃!」
易龍牙本來猜著駱慶棠會有諸多反應,但就是想不到,他聽見自己來找姬月華時,竟是面露喜色,與一直保持的端正模樣大相徑庭。
「你是找姬月華,姬大小姐!」
瞪眼而用著近似呼叫的音量叫出來,駱慶棠的反射性回應可是嚇到易龍牙和單欣。
「月華是大小姐?」易龍牙在心底怪聲唸著。
第七章 ~龍牙追月~
「易龍牙?」
沒有理會單欣投來的詢問眼神,易龍牙心中一想,即謹慎道:「我的確是要找姬月華,她大概是二十歲左右……武君山姬家的那位。」
「這就是了!」
駱慶棠的音量雖已調回正常,但那臉狂喜是教兩位客人不敢恭維。
「……你好像很興奮似的,駱老闆。」單欣插口說著。
「呃,這是當然,當年那件事,已經就快可以解決,這是值得高興,不是嗎?」
「有陳年舊事要解決?」
「呃……你不知道?」聽見易龍牙的問題,駱慶棠蠻狐惑的盯視他。
那個當年的事,易龍牙根本完全沒底兒,既然想裝是裝不了,他稍微一想,便是道:「抱歉,雖然是……朋友,但她從沒跟我說過那種事。」
易龍牙說到中途一頓,生出一種自卑的想法:「他也知道月華的過去。」
「朋友,這怎……不,姬大小姐隱居那麼多年,會認識朋友倒不是奇怪。」
聽見駱慶棠的自言自語,易龍牙反射性的問道:「你知道月華的事?」
「呃……嗯,當然知道,倒是你既然不知道,那又為什麼會趕來?」起初,還想他直呼姬月華的名字而惱,但想回他說的朋友身分,駱慶棠才釋然。
「因為她突然失蹤,我只是想找她……沒什麼為什麼。」
看著易龍牙那臉苦笑,頃刻,駱慶棠心神領會似的頷首,道:「原來是有心人。」
他雖沒看穿他人想法的眼力,但是易龍牙那帶著落寞的苦笑,卻是貨真價實。
「是不是有心人也好,駱老闆,你剛才說所謂當年的事,到底跟月華失蹤有什麼關係?」
「這個可不好說,姬大小姐既然沒告訴你,我是不會輕易說什麼……年輕人,別那樣瞪我,當年的事我不好說,只是現在的狀況,我還勉強能提示你。」
說到這兒,單欣就像瞭解到什麼,毋需言語,便是點頭離場,事關六大世外之境,這不是單單靠興趣就有資格知曉的事。
就在單欣退出內堂後,駱慶棠即假咳一聲,道:「你既然是神州的人,姬家是什麼家族,我也不用多說。現在姬家家主姬名揚之女──姬月華,姬大小姐則是下任家主的正統繼承人,不過樹大有枯枝,姬家一直有人反對姬大小姐。」
這種豪門爭權的模式,依照易龍牙的見識,早已是見怪不怪,不過聽見姬月華竟是姬名揚之女,而且還是正統繼承人,這一點是讓易龍牙吃了一驚。
「這樣說,你也應該明白,既然有人反對,骯髒的手段自是不會缺少,雖然反對派在近幾年已經被清除得七七八八,不過仍是有餘黨,今次姬大小姐來這兒,就是因為反對派其中一個名人已經現身,所以……」駱慶棠的姆指虛劃脖子,沒說出口的話,不言而喻。
「月華來到這邊,就是為了處決那人?」
「未必單指一人,因為那個人背後好像有個集團,再說,清海城也是有一些反對派,其中也有名字輩份,這樣說,你應該明白為什麼從不輕易露面的姬大小姐會突然召集我們。因為她擔心不能獨力應付,而且這種清理門戶的事,越多姬家的人見證就越有效果……雖然這算是家醜。」
「……」
「為什麼不說話,你應該不會被嚇著吧!」
就算易龍牙對事情一知半解,不過感覺到他的修為不弱,就算沒器量,膽子也應該不會小得被這點事嚇著,駱慶棠是這樣的想著。
「與其說被嚇,還不如說吃驚,我只是想不到她居然會是姬家家主。」易龍牙說畢,神情即由平靜轉為凝重深刻,問道:「其他事我已經不管,駱老闆,那麼月華到底在哪兒,我現在想見她。」
「不行。」駱慶棠不假思索即拒絕,縱然看出易龍牙是有心人,只是規矩,不,為著姬月華的個人安全和意願,他絕對不會提供易龍牙再多的情報。
「姬大小姐既然不願讓你知道,那麼我是不會再多言,你還是回去等待。」也不用易龍牙多問為何,他已徑自解釋。
異常惱怒,易龍牙聽見他那沒轉圜餘地的話,其實有考慮該不該以武恫嚇。
「嘖,這不行!」
恫嚇念頭乍現即消,駱慶棠對姬月華的忠誠顯然而見,暴力壓迫對他應不會管用,再說,易龍牙亦不想連累到單欣。
眼神彷彿有實體似的盯住駱慶棠,好半晌,他便是不作聲的離座步出內堂,至於駱慶棠雖懾於他的眼神,但偏偏守在最後的防線,直至他放棄離開,駱慶棠才能鬆一口氣,暗凜這位有心人的恐怖。
「易龍牙,談妥沒有?」
剛離開內堂,易龍牙便聽到左側傳來單欣的聲音,轉頭一看,便是見到單欣點了一杯冷飲等待著自己。
露出略微失落的笑容,易龍牙搖頭道:「沒有,只是知道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嗯唔,這樣果然不行,駱老闆的為人總是有點小心過頭。」單欣點頭說過後,又道:「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我還認識……」
打斷他的話頭,猜到他還想幫忙,易龍牙是擺手的道:「單欣,接下來的事,你就讓我自行解決,駱老闆雖然小心過頭,不過也許可以利用,應該不用再找其他人。」
「你有辦法?」單欣帶點興奮氣息的問說。
面對這種非常理的事情,他是挺期待易龍牙的計謀,就像當年那般。
「陳年計謀,不過管用就可以……別問現在該作什麼,現在你只需要陪我離開就可以。」
「你是想跟蹤?」
會意易龍牙的辦法,單欣恍然一笑,便是依照易龍牙的話,結帳後跟他離開菜館。
由大街轉進小巷,當易龍牙兩人來到菜館一處偏僻地方,單欣便是給易龍牙婉轉的拒離,雖然他想跟來,不過一來是他的能力不足會礙事,二來是不想讓他多事惹禍,自己有實力又居於港城,跟八泉宮鬧得怎樣,始終都有一道屏障阻礙,但單欣既屬清海城居民又貴為老闆,禍事一起,他九成跑不掉。
「易龍牙,有事記得找我。」
「嗯,小心自己。」
簡單的道別過後,單欣即自行離去,至於易龍牙則潛行回菜館,而當回到菜館之時,剛好看到駱慶棠離開菜館。
「幸好趕及。」易龍牙浮現出一抹怪笑,便是隱藏氣息跟上。
駱慶棠雖也是練氣武者,不過想要發覺氣息幾乎零存在的易龍牙,可不是容易的事,除非他像莉莎擁有心眼又或者武人累積修練回來的偽心眼。
大街小巷不斷打轉,直到易龍牙感到煩厭,路程可用公里來作單位時,駱慶棠終於在一個多間小型商舖組成的地區停下。
古式神州式門設,木製橫匣,還刻意在門兩旁加了兩條刻有神州巨龍的紅柱,駐足於此間古董舖門前,駱慶棠稍稍遲疑即走入其中。
「嗯!」
眼看駱慶棠走進古董舖,易龍牙頓時從小巷處現身,快步繞了古董舖一圈,確認過沒有後門,便是藏身回小巷之內靜候。
「這兒是八泉宮集會點……還是聯絡點才對,不,未必跟八泉宮有關係,以姬家實力,要獨立建立勢力並不難。」
一旦安靜下來,易龍牙就是進入沉思,然而沉思成果有限,連今次的事與八泉宮有沒有關係,他都不敢肯定,想到這點,挫折感隨即襲來。
「我就是那麼不被信任嗎?」
沉思不果的他,倒是陷入某種自卑和厭惡感之中,簡單來說,就是開始胡思亂想,比起凌素清她們,他還是首次意識到,自己對姬月華的過去是完全沒認識。
孫明玉,雖然她從沒直接提及過什麼,但他仍知道她跟葵正純是有著不尋常關係,不尋常到葵正純會把她交托給葵無忌,然而對於姬月華的過去,他真的是投降。
「什麼也不曉得。」抬首仰望,他不由得露出苦澀的笑容。
儘管胡思亂想,易龍牙亦未至疏忽監視,只不過……在接下來的六個小時裡面,連續換了多個監視地點的他,都是沒看過駱慶棠從古董舖走出來,而數次給錢找人進舖察看得出的結果,就是駱慶棠正跟古董舖的老闆下棋。
由早上等到下午,易龍牙終是耐不住,手錶的時針甫跳到四點整,他立時轉身離開,雖然受不了整個早上和中午都給浪費掉,想直接找幻影湖便算,不過事關到神州之事,幻影湖除了開天價之外,也需要等待一定時間,不到最後,他還不想依賴這個集團。
盡力做自己能做的事,當易龍牙帶著這種想法時,其目標是鎖定駱慶棠的菜館,快速原路折返。
「呃,你是……」
午市已過的菜館並沒太多客人,易龍牙的出現是很容易發現,而其中一名認得他的侍應生,認出他後,沒有多想,即上前問起他的來意。
當了侍應生都有一段時間,他可不認為易龍牙是來吃飯。
「我想找駱老闆。」
「啊,老闆他早些時間上街,現下不在。」
聞言後,易龍牙是露出訝色,急說:「那他有說去了哪兒?」
其實毋庸多說,他會裝出訝色的急說,除了需要順應說話之外,也是乘機試探著侍應生。
「這個,我就不敢說定。」
「那是很重要的約會嗎?」
「嗄?重要……那我不知道,他應該是去古董舖找朋友吧!」
「他沒說何時回來嗎?」
「那個……應該沒有。」
侍應生語氣虛浮的說畢,倒是皺眉起來,仔細想想,易龍牙的問題是挺無禮,心生警戒的道:「請問……你問這些作什麼?」
「別誤會,我只是有些奇怪,因為我們約好現在有生意要談……不過,真想不到駱老闆竟是這樣的人,居然不重視約定,明明看起來是個認真的人。」
他說話的後半段,是滿刻意的讓侍應生聽見,這下子,倒是教侍應生不滿起來,道:「老闆是很認真,不過像這種日子才會比較沒交待。」
侍應生這種話是出於工作場所的歸屬感,倒不是跟駱慶棠有直接關係。
但姑且勿論他的出發點,易龍牙是如願的捕捉到一絲曙光,內心狂喜同時,表面卻擺出再自然不過的樣子,問道:「這種日子,駱老闆很多時候都像今天這樣子嗎?」
他是以駱慶棠必定會在今天聯絡姬家為思考出發點。
「只是偶爾這樣。老闆每次去古董舖,整天就不會見到人,說起來,你也不用留在這兒等他,今次也應該一樣。」
「他每次去古董舖就會整天失蹤?」
聽見「失蹤」兩字,侍應生的語氣是有著不滿:「也可以這樣說,我們就算有事也不會找到他,直到明天為止。」
雖然不滿,但這也算「事實」,反正他們這些員工真的不曉得駱慶棠此刻身在何處。
「糟糕!」
侍應生說到這裡,易龍牙除暗喜之外也有驚愕,暗叫不妙,便立時離開菜館,往古董舖跑去。
菜館與古董舖的距離並不短,又因為不熟街道名,難以找計程車前往,所以易龍牙仍是費時的再走原路。
當他回到古董舖附近,再次找人進去察看時,臨時線人就是告訴他店內除了一個年輕店員之外,就再無其他人。
「歡迎光臨,請問有什麼想買嗎?」
理著清爽的短髮,五官也長得不錯的年輕店員,本是正在看書,但聽見門響,他是反射性的堆起營業員笑容……雖然他並不認為眼前跟自己差不多歲數的人會在這種店花費,不過仍是遵守敬業的精神的歡迎客人。
沒有多作廢話,易龍牙親眼確認過店裡沒其他人後,便是跟店員打起招呼,沒幾下就用著跟菜館侍應生差不多的謊言進行打聽。而照店員所述,駱慶棠的確跟這兒的老闆是朋友,而且還滿熟稔,每次駱慶棠來到,待個一段時間直到五、六點,二人便會一起離開。
不算太多,店員跟侍應生的說法一模一樣,但不同處,是他比起侍應生要知道得多,而且最要命是他有著易龍牙急需的情報……
「你問他們去哪兒?我也不清楚,不過是座有錢人的大宅……我想他們是去開聚會,反正他們很像會有富豪類型的朋友。」
「等等,你剛才是說大宅!」本來還想說店員不會知道什麼,不過聽到他提到大宅,易龍牙不由得急問起來。
「你也不用這種反應,老闆偶爾會叫我駕車送他們到那處,說起來,駱老闆是挺反對我駕車送他們去。」
很好,談到這裡,已經不需要再客套下去,易龍牙既然找到這條大線索,深呼吸一下,即道:「那你能告訴我,那座大宅到底在哪兒?」
迫切之情盡現,易龍牙邊說邊遞出一張大面額鈔票,如果平時,他斷不會讓對方知道自己是如此著急,但現在可顧不了那麼多。
「這……這樣好像不太好……吧!」雖說雙目放光,然而店員卻從未試過這種經驗,猶豫是不難想像的出現。
然而不讓他溫吞下去,易龍牙再多取一張鈔票,然後指著一旁標價不超過三位數的玉扳指,道:「如何?」
意思已然明顯不過,看見兩張大鈔,店員頓時受不住誘惑,除了玉扳指之外,大宅地址都一併奉上。
第八章 ~罪雲掩月~
第八章 ~罪雲掩月~
「呼,早就應該想到會是這樣。」
明月懸空,當易龍牙來到店員吐露的大宅時,已是入夜時分。
清海城的規模與港城可謂不相伯仲,會耗費整小時的車程並不奇怪,再加上店員的形容也不清晰,易龍牙只能大略的乘計程車到大宅附近一帶,然後本著路在口邊的精神,腳踏實地找尋,良久,他才找到店員形容的那座大宅。
「呼,終於找到,不過想不到又是大宅,最近還真是跟這些地方挺有緣。」
當易龍牙第一眼看到大宅時,是不會懷疑自己找錯地方,濃厚神州氣息的外觀設計,比神州式菜館還要離譜和厲害,要說這兒跟神州沒關係,易龍牙第一個就不相信。
「不過這次可不能大意。」
六大世外之境,不,是遺世之地的人們所組建成的勢力,其力量必凌駕所謂的黑道、黑幫之流,單單站崗的兩位守門人,易龍牙可看出他們都有相當實力。
不過話雖如此,兩位守門人是不可能發現得到易龍牙這位入侵者,當氣息隱藏過去,易龍牙即順利潛進大宅之內。
「守備倒不是太嚴謹。」
由廚房的窗戶進行入侵,當易龍牙把窗戶關起後,倒是猜想著大宅的守備問題,如果說力量是有,但戒心方面就真的不行,不過就在這時,細微的腳步聲是混雜人聲的傳進耳中,讓他再次警戒起來。
不到一會,廚房的燈光亮起,而躲在暗處的易龍牙,除了窺見兩名作傭人打扮的女傭外,還聽到她們的對話內容……
「喂喂,妳就別再吊人家胃口,快告訴我,大小姐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我說妳,怎麼就老愛問大小姐的事?」
「當然是想知道,大小姐經歷那麼特別!」發問的女傭從冰箱取出布丁同時,是用著理所當然的語氣,回應著好友的沒好氣發言。
「真是的,大小姐不就是大小姐,不過跟其他小姐比起來,她的性格很優,溫婉嫻雅又沒有架子,簡直是完美的大小姐。」
「咦咦,真是沒有架子!我就說,在平民家長大的就是沒有白鴿眼(勢利眼之意)……真好呢,我也希望像大小姐那樣。」
「像大小姐那樣……性格嗎?」
「這是重點,不過最想像的當然是經歷,最想有天會突然有位當家的男人告訴我,我其實是他親生女兒,好讓我不用再過打工日子,能夠享受美好的生活!」
「妳是不是搞錯什麼,大小姐才沒揮霍過姬家,如果拿來比,大小姐是低調,而妳就是低俗……算了,反正人要保持適度妄想會比較幸福。」
「妳不用說得這麼狠吧!」
「我已經留情,不過說起來,雖然大小姐很完美,但還是有點不好,不知是不是她不習慣,還是剛來到,總覺得她的個性有點……」
「咦咦,妳是想說大小姐的完美是裝出來!」
「我才沒那樣想,只是覺得她好像有些拘謹,也許是跟我不熟……好了,妳快點吃好不好,難得大小姐來到,十二爺可不准我們偷懶!」
「是、是!」
將剩餘的布丁都清理乾淨,兩名女傭一邊談著明天可能會下雨的普通話題,一邊離開廚房。
「月華,妳還真懂得瞞我……哈,現在可不是自憐的時候。」
雖然沒忘記姬月華的出走是自己犯錯,然而一旦知道她居然瞞著自己這麼重要的事,除了自憐之外,易龍牙也開始生出不快感。
甩頭把不快感壓到一旁,他即離開廚房找人。
大宅之中不乏落單的傭人,當易龍牙鎖定一個貌似軟弱的目標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傭人拖到一間雜物房內,當迫問出姬月華的寢室所在後,便是用重手法把人打暈。
實際上,易龍牙幹這種不法侵入的違法行為已經熟得不能再熟,沒一會就已經來到三樓,如果一切順利,三分鐘內他即可闖進四樓廊道盡頭的目標寢室……是的,如果一切順利的話……
「再上去就可以見到月華……咦!」
想到自己待會會見到姬月華,易龍牙的心跳不禁異常起來,但命運就像開他玩笑,當正極力抑制情緒之際,「轟隆」的強力爆炸聲,就在此時震撼整座大宅!
「哇咧!」
過於突然而沒先兆,爆炸聲一響,易龍牙是有著詭異的低呼,然後不用半秒,他的耳朵即聽見不下七道的驚呼聲。
「麻煩了!」
易龍牙雖然已經有即時反應,不過仍避不了遭到發現的事實,最近樓梯口的房門忽然被拉開,帶著叫喊,是一個身穿短褲的禿頭男人。
「發生什……呃,你是誰!」
「嘖!」
右拳化作雷光,禿頭男人驚訝的質問起來時,易龍牙是反射性的賞他一拳,只消一擊,便把人打飛,但這才是問題所在,因為沒有下殺手的意思,而對方卻是一名不弱的練氣武者,能夠打暈常人的拳擊在禿頭男人身上起不到效用。
「敵、敵襲!」
彷彿是回音似的,禿頭男人喊著之後,外邊亦響起相同的話語,而且比起禿頭男人還要響亮。
發覺到這點,易龍牙心中不禁想到原來除自己外,也另有人進行入侵,但不管他怎麼想也好,他現在被剛從房間出來的十來人盯住,是毋庸置疑的事實。
「你、你到底是誰!」
跟禿頭男人待在同一房間的男人,見著同伴受襲,喝問的同時間,飛撲似的攻往易龍牙。
「糟透了!」
易龍牙心底吶喊不妙,要擊退來人不難,但想不傷他而自保才叫麻煩,盡可能,他都不想傷及這大宅的任何一人……不過,現實還挺殘酷,眼前人甫一來襲,下一刻便是腦後生風,有另一個人配合起攻勢。
「哼!」
目露精光,易龍牙一聲冷哼,流轉全身各處經脈要穴的內氣立時加速,既不能傷人,那就索性不傷人,凝聚護身罡氣硬擋兩名高手的重擊。
「咦!」、「不是吧!」
「給我退開!」
儘管不是專修硬氣功,不過易龍牙憑著深厚修為聚起護身罡氣,足夠把連全力也沒用上的二人震退。
「我不是……嘖!」
易龍牙本想開口解釋,不過說到中途,一度被擊退的禿頭男人再度出手,十指屈曲成抓,分攻易龍牙的上中二路。
「想襲擊大小姐,沒門!」
吃過大虧,禿頭男人首度出手已然是十成功力。
只傷不殺,難;制而不傷,更難。禿頭男人的功力委實不弱,易龍牙雙目放寒,打消無傷制人的天真念頭,輕嘖一聲即以雷拳迎擊。
禿頭男人雖然搶佔先機而分攻二路,不過易龍牙卻不是菜鳥,不需理會哪一路是虛是實,一臉無畏無懼,棄守全攻。
後發制人,雷拳之速遠超禿頭男人所想,拳勁裂風之聲大作,本能之下,禿頭男人登時收爪往胸口合攏,勉強截下雷拳直擊心坎。
雷勁無儔,就算內氣沒行走特定經脈要穴,從而展露出招術,但深厚的內勁已是教易龍牙無敵場中,右拳雷勁迫放,禿頭男人帶著慘叫聲飛退。
「老馬!」、「可惡的反對派!」
剛才夾擊易龍牙的二人,見著禿頭男人被擊退,一個是擔心的呼叫,另一個則是沉聲喝罵,不過縱然怒目相向,亦曾吃虧的他們倒是不敢貿然攻上。
「不能再拖!」
臨戰經驗已經不能用數字形容,易龍牙見著二人沒有即時攻上,已然看透他們想等禿頭男人回復過來才進攻,而這樣絕對會讓易龍牙不利,他們任一人都有著黑道集團的幹部的程度,要是一起攻來還是很有看頭。
腦海稍一盤算,見禿頭男人終於勉強站起,易龍牙立時有所動作,雷勁外放,凜然威勢即影響到眼前兩人和身後一人,不過當三人潛意識作出守勢之際,易龍牙卻是拔腿往四樓跑去……自己解釋百句,也及不上姬月華的一句,所以只要找到姬月華出面解釋就可解窘境,他是這樣的想著,但當他來到四樓的廊道時……
「那個罪人真的來了!」
這是易龍牙越過第一道門時,他聽見的話。
「爆炸應該是在這邊……嗚!」
「你怎麼……哇!」
這是兩名在廊道跑動,卻沒料到易龍牙極速迎面而來的對話,不過中途,易龍牙掠過他們時,是順手賞了他們一擊,比起剛才的禿頭男人們,這兩個人倒是比較弱。
「……不是東側,那個罪人是跑到西側放肆!」
「咦,大小姐不就是在那邊的花園嗎!」
眼看快要走到廊道的盡頭,跟那道房門不過十米之隔,偏偏就是在此十米中,他聽見兩道熟悉的女聲,雖然霎時間不解,但是當他撞入四樓廊道盡頭的房間後,他立時豁然開朗。
房中裝飾可稱豪華,不過卻不見姬月華的蹤影,再加上那兩名女傭的對話,他立時得出一個符合事實的結論──姬月華不在這兒。
「該死!」
沒有針對對象的咒罵過後,易龍牙立時想到大宅的西區花園,不過才剛轉身,先前在廊道處無辜被轟的二人,加上禿頭男人等三人,俱站在離他二十米之處的怒目瞪視。
「我……沒時間跟你們糾纏!」
儘管自己不想傷他們,只不過,這會違背他的行動方針,所以……兩拳於胸前猛然碰擊,打出一式雷鳴氣殺破,強行衝破五人組成的堅固防線。
以力強破,易龍牙多少會受傷,但不會礙事,只是辛苦五人組而已,因為第一記雷鳴氣殺破是給他們擋下來,所以只好發出第二記、第三記……直到第七記雷鳴氣殺破,五人組終是給雷拳重創擊倒。
「可惡,浪費太多時間。」
易龍牙被五人組糾纏中途,西區花園那兒的確是傳來教人注意的氣息,如果真的打起來,姬月華是不可能打贏悲閻羅此人。
大宅分為東西兩側,身在東側的人想過去西側,最快的路線就是回到二樓,經那兒的聯繫通道才可以,不過當易龍牙來到聯繫通道時,卻看到通道中間是被通道的天花板石塊壓著,想來這就是那聲爆炸造成的局面。
「雷牙!」
此種簡單直接的阻撓方式,對一般實力者或者管用,但面對易龍牙卻實在不值一哂,舌綻春雷之響,內氣急速運轉全身再以特異方式行走各經脈要穴,短時間進行複雜的撞擊、分離、抵抗和融合,最後再聚於右拳之時,內氣即能跳脫一般運行所得的常規力量,形成所謂的招式。
藍白色的雷勁在虛空中形成不散雷線,然後當拳頭撞上擋路的碎石瓦礫時,場中即爆出藍白之光,易龍牙此舉除粉碎擋路之物外,也是讓本已受損的通路受到致命打擊,地板一震,通道即時出現斷裂跡象。
大宅不是他的所有物,怎樣破損也沒有所謂,把握著武力開出的缺口,他是化作疾風似的急穿過快要斷裂的通道,來到大宅西側,至於帶傷緊隨他身後的禿頭男人則是趕不上,只能眼睜睜看著易龍牙往花園方向跑去。
「可惡的反對派!」
這是禿頭男人的怒吼,也是不認識的鳴叫。當易龍牙往花園方向跑去時,耳邊可是聽到多道人聲在這樣喊著,腦海中不禁描繪出花園那兒,正有一堆人在搖旗吶喊的情景。
「看樣子,月華應該安……不,還是趕上去!」
這兒是姬月華的地盤,如果在這兒動手,姬月華應毋需出手,不過易龍牙稍一思忖,還是不放心的全速狂奔,不知怎的,他的胸口就是有股難以消弭的鬱悶,驅策他不能放輕鬆。
易龍牙曉得花園在哪兒,他本來就是從西側入侵,然後當他在廊道跑到能看到花園之時,就是如願的看到他一直要找的人……
「月華!」
雖然如願,不過當他從窗戶看到花園的景象,可是緊張得用力撞破玻璃窗。花園之內,就見二、三十人成圈,而在此圓圈中心,正正是他傾慕的女子,以及那個總是戴上面具的悲閻羅。
「這到底是什麼事!」
姬月華跟悲閻羅對決並不意外,前者處於下風更不足為奇,只是讓易龍牙驚訝緊張得連玻璃窗也打破,可是周遭作傭人打扮、客人打扮的觀眾們……
「姬名非先生,快殺掉罪人!」
「殺掉罪人!」
「不要再讓罪人活下去!」
作為大宅的客人和傭人,但他們的喝彩卻是對著悲閻羅,至於姬月華可是承受著他們的倒彩之聲。
「罪人罪人的叫,真是吵死了!」姬月華咬牙切齒發出不耐煩的沉喝。
雖然身上多處見傷,深紅色的背心外套和細肩帶的露臍裝因戰鬥而被弄得不再完整,半截牛仔褲的右褲管更是被扯掉大半,但縱然如此,她的戰意仍是高昂得很,隨著不耐煩的沉喝,太陰氣聚焦於右拳,以絕月穿海心強攻悲閻羅!
「雕蟲小技。」
沒透露出半絲感情,悲閻羅眼神放寒,雖然心底真的很佩服姬月華竟然能獨力悟道,修行到此種地步,不過現實有時很殘酷。
「凝月刺針式!」
悲閻羅心底輕喝,當初姬月華為破方明火的白雲盡勢而自行悟出的聚焦性攻擊,在太陰清月拳法之中也不缺乏。
聚焦撼聚焦,內力高深者勝,當兩拳相碰,姬月華如遭電殛的渾身一震,之前的戰鬥已讓她充分體驗到力量的差距,咬緊牙關忍受對方的太陰氣入侵造成的痛楚,姬月華立時收手後退。
比起自己的內氣反噬,要是爭持下去,右臂輕則脫臼,經脈受傷,重則是整條手臂不能再用。
「……愚昧。」
姬月華的戰鬥經驗很豐富,但悲閻羅亦不遑多讓,眼見獵物機警的後退,他另一手早已運使出狩月追獵咬。
「躲不了!」
當心底響出絕望的預想,姬月華即覺得肚腹之處傳來壓力,低頭一看,便是看到悲閻羅的拳頭已然直擊自己,而伴隨著這種認知,她是忍不住大聲呼痛,更吐出大口鮮血,染紅悲閻羅的面具。
「姬名非先生,果然厲害!」
「罪人別妄想今天能活下去!」
眼見姬月華被悲閻羅一擊重創之下,終是支持不住的單膝跪地,觀眾的情緒可說興奮到極點,不管咒罵姬月華,還是讚揚悲閻羅的人,只要年紀不過四十的都是用喊叫,至於其他人,儘管自重沒有失禮喊叫,但目光之熾熱卻絕不輸人。
站在姬月華身前,雖然周遭吵鬧,不過悲閻羅倒是不為所動,靜看姬月華那拚命聚氣的樣子,道:「年紀輕輕已有如此修為,難怪老爺子當年會破格傳妳圓月無缺式……不過真是可惜,武功除天資之外,努力時間也是要點,妳追不上我啊!」
大手伸出,悲閻羅一手按著姬月華的肩頭,太陰氣發動,這一手足夠讓傷者齊膝跪地,只不過……
「啊,所以不拚命的話,我什麼也辦不了,我親愛的伯伯!」
「咦!」
悲閻羅還真的給姬月華嚇倒,即使到這地步,姬月華的意志可沒有絲毫渙散,抬首怪笑說畢,在承受悲閻羅的太陰氣同時,她是不要命似的拚出一招半月醉亂舞……一招會讓悲閻羅不得不嘆服的半月醉亂舞!
「一擊的半月,妳竟然已修到這種境地!」
半月醉亂舞的拳腳交擊,本就是因為太陰氣以其獨特方式運轉全身時,因為會傷害到自己,才會藉著多重亂擊來把力量耗出,雖然此舉會讓最後一擊變得不完整,不過這是招式上的缺憾,所以才會有以後的圓月無缺式,而只要練成圓月無缺式,體會過缺與不缺,半月醉亂舞方能完成,毋需多餘的亂擊前奏以消耗過大力量,即可擊出一擊的半月!
「可惜!」
驚訝但不減反應,悲閻羅很清楚姬月華這一拳,是針對自己的頭首擊來,如果不作出反應,就算能撐過不死,也會帶來極其嚴重的後遺症。
彷彿用盡吃奶之力,悲閻羅在那玉拳快印到面具之前,及時踢出解困的重腳,把姬月華狠狠的踢飛,今次,姬月華真是再支持不住,雙膝跪地下來。
「真是個拚命的晚輩。」
想到剛才那一擊半月,悲閻羅可是猶有餘悸,雖然這位姪女現在看似弱到連孩子也打不過,但一時三刻之下,他居然是不敢上前,懼怕會遭到同樣的突襲。
「卑鄙,竟然偷襲!」
「無恥!」
剛才的凶險也是教旁觀者看得冒出冷汗,而就像要發洩出來,衝著姬月華的罵聲倏然四起,而且還有人忍不住抓起石頭擲出。而當悲閻羅看著姬月華被石頭擲得流血也不能反應,心底的緊張感才告消去,本來應該是如此……
「妳到底在想什麼?」
二人相距不遠,才六、七步之距罷了,悲閻羅可以看清姬月華的一切表情,而當看到她那臉就像注意到什麼而發呆的模樣,連額角正在流血也沒理會,悲閻羅可是好奇和不安起來。
「我……只是在想……是不是有幻覺……嗯,果然……」
宛如裸身墮進冰地,一陣精神上的冷風直教悲閻羅起雞皮疙瘩,看著姬月華被石頭擲中時,居然是露出複雜的苦笑,他就像會意到什麼,轉身舉臂,然後……
「給我滾開!」
第九章 ~夜明雙月~
第九章 ~夜明雙月~
雷勁凝相,夾雜憤怒吼聲,這一記雷龍怒鳴擊完全符合原初意境,雷龍氣相先破二樓牆壁,然後電射而至,悲閻羅才剛舉臂,雷拳已印到臂上,沉沉骨折聲甫響,強如悲閻羅也要臣服於震天雷威,硬生生被震得吐血飛退。
霎時間,吵鬧場面冷了下來,戲劇性轉變,差不多麻疹了眾人的腦袋,唯獨是闖入者,他的心思由登場起便沒有迷失過,先前旁人朝姬月華擲出的石頭,全數給他身體接下,單膝擁抱著傷勢嚴重的紅顏,闖入者不識言語。
「咳咳……不是錯覺……真不想讓你看到……我這狼狽相……」姬月華神色複雜的笑說,明明已不想麻煩到他,只不過,她還真感動現在能再見到他。
「吊橋效應……很危險的……龍牙。」
單手輕托姬月華的下巴,眼見總是活潑明艷的臉蛋此刻是蒼白得不行,易龍牙不自覺下,是帶著濃濃殺意的咬牙,強裝冷靜的道:「別給我說蠢話,到底發生什麼事,妳不是大小姐嗎!怎麼會受到姬家的人這樣對待!」
「大小姐?」
聽不見姬月華那疑惑的音節,易龍牙自顧說畢,便用怨毒的目光掃視四周的觀眾們,其中正好有他見過的駱慶棠和他不認識的人。
但不管認識與否,易龍牙都一律公平的對待,殺氣四溢,惡聲道:「你們這樣算什麼,姬家的人會是這樣子對待家族的大小姐嗎!」
「開、開什麼玩笑,誰會認這個罪人是大小姐!」
「就是,你是什麼人,不清不楚就別來添亂!」
凜冽的殺氣直捲場中任一人,膽小者固然是打了個寒顫而不敢回話,但仍是有人憑著膽大或者不甘的傲氣回應易龍牙。
「啥,你們的大小姐不就是叫姬月華……」對於被人反駁,易龍牙還真是一副不願聽進耳中的表情。
只是當他說到中途,懷內佳人可是扯了他的臉頰,怪聲道:「龍牙,看來你的情報好像出了些差錯……我沒當大小姐……呃!」
姬月華正想扼要解釋一點之際,就像睡夢的貓兒忽然嗅到魚香而驚醒注視某一點,先是愕然,然後當易龍牙聽見四周的讚嘆聲而循姬月華視線望去,即見到一名身穿神州式樣衣服的少女,在兩名侍女以及兩名護衛伴隨下,排眾現身。
素衣黃服(服袍為白,再在外穿上一件淺黃絲製黃衣),長髮盤髻,打扮不多施脂粉,碧綠玉釵橫於髻上,薄唇略沾口紅,沒讓多餘而庸俗的胭脂水粉遮蔽她那清秀明艷的美貌。
濕潤雙眼眨了再眨,與姬月華年紀相仿的她,氣質是走在另一個極端,舉止端莊有禮、優雅得體,彷彿比孫明玉和菲娜她們還要講究禮節。
「她……」
眼見黃衣少女出現,而四周觀眾又是一臉敬仰的望住她,易龍牙還未對她有任何感想時,姬月華已是盯視著她,臉上無悲亦無喜……
「姬月華!」
喚出這名字的人,既是易龍牙懷中玉人,又是突現登場的黃衣少女,她們可是同時喊出對方的名字。
「嗄?」、「大小姐,這兒危險!」、「大小姐,小心這些反對派!」
這是屬於易龍牙的疑惑和周遭的勸說。
不過被稱作姬月華的黃衣少女,擺手停了無謂的規勸,便是朝著易龍牙說道:「小女子姬月華,見過先生。」
「姬……月華?」
聽見黃衣少女的自稱,易龍牙不禁朝懷內佳人瞄去,而雖然解讀出他的狐疑,不過姬月華卻沒多說什麼,只是皺著眉頭的苦惱。
「什麼跟什麼嘛!」易龍牙心底喊叫。
「先生未知是在哪兒生出誤會,小女子的確名為姬月華,亦為先生口中的姬家第一繼承人,然而,你懷抱的……女子,並不是如你……」
當黃衣女子說到這兒,姬月華卻是毫不客氣的道:「女子?我的名字可是姬月華,妳這樣失禮可不行耶!」
說話被打斷,黃衣少女卻沒有生氣,只是視線焦點由易龍牙移到姬月華身上,片刻,才輕嘆:「事已至此,妳又何必苦苦糾纏……縱使心有不甘,然而性命攸關,難道妳還不知自重?」
「月華。」易龍牙此時輕喚起來,儘管沒有說話交流,不過他就是知道姬月華的心意,遲疑一下,便是把重傷的她扶起來。
忍著身上各處的疼痛,姬月華強笑的道:「嘿嘿──我就知曉自重……才會繼續支撐,姬月華乃是本姑娘姓名……世上沒人有資格叫我讓出來!」
「抱著此一沒人祝福之名,妳不會愉快。」
「嘖,我背負這個名字時,誰又為我祝福過!」
彷彿被姬月華的罵箭射中痛處,黃衣少女的嬌軀驀然一震,然後目露哀光的道:「此非小女子所冀,小女子只盼妳能以姬家為重,別再糾纏。」
「我才沒有這種偉大立場!」
「為什麼妳總是冥頑不靈,難不成……」
黃衣少女說到這兒,終於有人忍不住她倆的對話,但並不是易龍牙,雖然他也到達臨界點,不過仍是有人比他更快突破了臨界點。
「月華姪女,毋需再跟罪人廢話,只要宰掉她,事情即可圓滿解決!」
聲如洪鐘,混合深厚太陰氣的咆吼,足夠傳進場中各人的耳中,而伴隨著說話,一條人影自黃衣少女的背後遠處跳出,然後落至黃衣少女身前十多步之處。
身軀壯碩,雖然這人已屆四十之齡,不過其紅潤臉色和動作,恐怕很多年輕人都比不上他。
「我還道是誰,原來是你這傢伙,還沒死嗎!」
「哼!」重重哼了一聲,闖入者明顯是給激怒,死命盯視姬月華,彷彿要用眼神把受創小輩殺死,一字一字的道:「罪人狂妄!」
「呃,十二叔,月華仍想……」
「這種罪人,我們姬家不會有話跟她說!月華姪女,就讓十二叔幫妳宰掉她吧!」
霸氣凌人,被黃衣少女稱作十二叔的人,正是姬名揚的同父異母弟弟姬名傑。武君山姬家之中,他算是有點名氣,而見著他跟黃衣少女稍一交談,即運轉深厚的太陰氣,大半觀眾都是給他吶喊助威。
「什麼也不知道,真叫人討厭!」
如果姬月華單獨面對姬名傑,心情除緊張之外應是再無其他,不過能夠聽見易龍牙發自心底的低罵,她是能放鬆下來,原因毋需解釋。
「小輩滾開!」
姬名傑以其霸道威勢襲來,一擊半月更是有著姬月華不能比擬的威力,然而,當他的喝令過後,他那自信一擊,居然無花無巧之下,被強行攔截下來,而場中有此修為的也唯有那一人罷了。
「對,小輩滾開!」
雷牙破碎襲的雷勁爆發,一擊半月的太陰氣登時被粉碎得蕩然無存,儘管姬名傑比起悲閻羅還要強,實力大概有森流繪的程度,只不過,純力量對決是極其現實。雷勁勢如破竹,就像悲閻羅那般,姬名傑是被震得飛退。
吶喊就像虛火,只要虛火一過,場中立時再度靜默下來,姬名傑手底下的功夫不弱,但強如他竟然也走不過易龍牙的一招半式,這是會教人心寒。
而就在各人都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時,易龍牙是煩躁的道:「我不知誤會什麼,但我先說清楚,你們聲稱的罪人,對我來說是非常重要,我可不會放著她的敵人不管!」
簡單來說,誰是姬月華的敵人,那請把他也納入這個敵人認知裡面,而緊接著這番話,他是往左側瞄去,然後說道:「別再浪費時間!」
語畢,一名跟姬名傑年齡相近的男人即入場中,隱身被識破,再隱藏下去就再無意思。
「十一叔!」黃衣少女面露微訝之色。
「月華,別奇怪,妳父親怕妳有危險,除了名傑之外,也讓我作暗中的支援,應付現在這般情況。」
姬名豪聳肩說著。
雖然沒姬名傑那般壯碩,不過他那常人似的身軀,看在易龍牙眼中不比姬名傑虛弱多少,甚至乎猶有過之。
「恐怕他的實力已在繪之上。」易龍牙心中猜想著。
「嘿,原來還有一個。」
姬月華明顯是認得出姬名豪,只是姬名豪卻沒打算跟她說話,冷哼一聲,即衝著易龍牙說道:「小子,別說姬家不識大體,我們早已知會江湖,你極力維護的女子是犯下我們姬家的大罪。事情因由你本就不清不楚,若單純看不過眼我們這麼多人留難一個女子,我只望請你早早離開,今晚就算傾盡這兒所有人的性命,都要把這罪人的性命留下來!」
態度明確得不能再明確,某程度上,易龍牙還滿喜歡這種風格,至少不是淨說些聽不懂的事,不過某程度並不是指全部。
「月華,這人是誰?」
姬名豪認為漠視姬月華是應該,不過易龍牙卻絕對不同意,而意會到他的用心,姬月華即笑道:「姬名豪,又一個跟我八字不合的傢伙。」
表面意思已不客氣,實際意思就更甚,擺明是叫易龍牙不必客氣。
「嗯!」簡單的應說,易龍牙的目光即鎖定姬名豪,道:「姬名豪,這個可不是由你們決定,我已說過這位姬月華是我重要的大人物,我不會放著她受傷害而不管……還有,如果你能代表這兒所有人的話,那麼請準備,大宅所有人我都會殺個乾淨。」
殺氣沖天,易龍牙對待敵人可是公平得很,才不管男女老幼、強弱美醜。
僅僅這一句話,已經讓易龍牙得罪遍除姬月華外的所有人,不過懾於他那驚人殺氣和實力,無人會質疑這番話的真實性。
「那麼說,你就是不肯聽話離開,非得跟我們戰出死活結論不可?」
太陰氣運轉,姬名豪不是笨蛋,已看出易龍牙不會讓步,也懶得聽回答,奏月斷弦襲,毫無先兆的極速一擊,足夠令易龍牙出乎意料。
「果然不負盛名,太陰清月拳法!」
照道理,越強的招式就越需要龐大內氣才能凝聚,這一點應是不能避免,偏偏太陰清月拳法就有這種能掩蓋龐大氣息的流動,而殺對方措手不及的猛招。
雖說自己也有因應這目的而成就出暗傷劍──暗空刃襲,不過單論技巧及至發揮出來的力量百分比,奏月斷弦襲明顯優勝得多。
奇招突然,易龍牙一手抱人之後是沒能迴避,只好勉強舉臂擋格,但才剛擋下來,先後兩次見識過易龍牙那深不可測的力量,姬名豪放棄比拚力量的誘惑,倏然變招。
「呃!」
悶哼一聲,右臂受傷不重,不過臉面硬吃一記重拳,卻是讓易龍牙痛入骨髓,幸好這拳是中途變化出來,不至有毀掉他的力量。
「龍牙!」見著易龍牙居然被姬名豪突襲得手,已然驅除大半異樣太陰氣的姬月華,立時轉運自身的太陰氣。
但是才剛運轉,易龍牙卻以聲音阻止她,道:「月華,別幫倒忙。」
他才剛說畢,右臂登時運聚雷勁,橫掃出雷牙破碎襲,不讓姬名豪繼續留在身前搗亂。
「這是什麼力量!」
雖知易龍牙力量強橫,不過明明硬吃一拳,卻仍能聚勁把自己強行掃開,此等能耐,姬名豪會訝異也是合理不過的事,他不訝異才是怪事。
「豪哥,別跟他一般見識,我們一起上!」
姬名豪雖然有所受傷,但強壓傷勢倒是能配合姬名傑的攻勢。然而當這對親生兄弟不顧江湖規矩,以執行家任為先之際,另有一名姬姓之人同時加入戰圈。
悲閻羅的手臂給秘藥緊急處理過後,雖未至痊癒,但已不礙戰鬥。眼見姬名豪和姬名傑攻上,他亦不落人後,位處易龍牙身後的他,提勁襲來。
「嘖,今次可不輕鬆!」
「龍牙,快放我下來!」
三人沒有保留的攻勢,不管是易龍牙還是姬月華,都看出其中凶險,易龍牙雖強,不過面對此等陣仗,要是行動不便的話,那是相當糟糕。
然而糟糕歸糟糕,易龍牙聽見姬月華的話,卻是道:「不行!」
堅決得沒有商量餘地,易龍牙難得能找回她,又怎麼會讓她在自己手中溜掉,而且姬名豪三人會不顧江湖規矩和面子,夾攻三十未到的小輩,要是讓姬月華落單還得了。
他們要狙擊的人,本來就不是易龍牙。
殺氣充盈,面對危局,易龍牙的凶性和殺性都是激起,不顧背後的悲閻羅,易龍牙雷勁怒張,藍白色雷線纏於右臂,面對強敵,他是立即打出雷龍怒鳴擊。
「給我去死!」
「咳咳!」
就在他心中吶喊之際,就像要把他神智喚回來,姬月華的咳嗽聲把他的注意力拉回來。
雷勁無儔,平時姬月華可以承受,不過現在重傷的她,可是受不了外溢的雷勁,哪怕只是一點點,也會刺激到她的傷勢。
「月……糟糕!」
心神稍稍被分,姬名豪和姬名傑已然攻來,無奈之下,易龍牙橫舉右臂抵擋四拳,而背後雖有計都阻礙,不過星力被封的它也不過是凡鐵,抵擋不住那透劍襲來的太陰氣。
「該死……咳!」
三股太陰氣侵體,易龍牙怒罵一聲,便是咳出小口鮮血,這三個姬家的同輩聯手起來,大概能輕鬆制壓羅青文那種級數的對手。
腦海有著奇怪的想法,行動倒不遲緩,硬吃三招,易龍牙忍痛的發力,兩個大跳躍之後,停在分離大宅與街道的圍牆之上。
「嘖,看來今晚不能勉強!」傷勢並不重,不過易龍牙衡量戰力後,已有撤退意圖。
而他的意圖也不乏有眼力者看出,不過當姬名豪等人想留人之際,黃少衣女倒是出言道:「先生請留步!」
黃衣少女看似柔弱,但家傳絕學是頗有心得,太陰氣一聚,哪怕聲音不大,仍能讓易龍牙清楚聽見。
「有什麼話?」
「感謝先生留步,小女子無才,唯有事垂詢,敢問先生,既賭命保她周全,為何卻一副不明就裡的樣子?」
「離間計?」
聽見問話,易龍牙倒是不表露自己的想法反問回去,他的想法如何,就連因這問題而露出愧色的姬月華也沒法看穿。
「先生休要誤會,小女子所問正是事情關鍵,先生如此膽識,小女子委實敬佩,亦想先生必為明辨是非之人,故此才斗膽垂詢,既能明辨是非,又豈會胡亂出手,反之亦然,不明不白卻要橫加阻撓,又豈是明辨是非之舉。」
「……」
對於黃衣少女的論點,易龍牙還真是沒反駁餘地,雖然也不特別堅持自己明辨是非與否,只不過硬要否認,這就落於強辯之流,感覺不是太好。
「呼,明辨是非之人的確不會胡亂出手,所以……我才插手,直至我把事情弄個清楚才再想接下來的行動,不然我早就殺人了。」
這其實也算強辯,到花園之前的不殺人是為姬月華的立場著想,到達花園後則是難以瞬殺同輩的三人組,然而礙於他有殺人力量卻又沒殺人這一事實,這即成為……
「先生此為詭辯。」
黃衣少女的輕嘆大有打動人心的威力,不過姬月華卻忍不住的道:「我說,這傢伙妳就別打主意,妳沒可能從我身上搶走他。」
「妳……請謹慎言語,小女子從未從妳身上搶掠什麼!」黃衣少女對於姬月華的稱呼,似乎是有所猶豫。
然而姬月華聞言後,則是冷笑的道:「嘿,這就是妳的真心話嗎?」
「當然!」黃衣少女即答的道:「小女子乃是姬月華,此為唯一事實!」
「哼!妳要叫姬月華也可以,唯獨屬於我的姬月華,我就是不能讓出……嗚,咳咳咳咳……」對於黃衣少女的堅持,姬月華露出煩厭神色,而激動的說至中途,她是發出連聲咳嗽,不過縱然如此,她仍要把話說畢,道:「怎樣也好,想從我身上取得名字,這輩子妳可別多想!」
直指黃衣少女,彷彿要用這種方式來彌補,因傷而不能發出豪語的遺憾。
「這時候妳就給我乖乖的養傷!」
直指黃衣少女才剛兩秒,姬月華即再度咳嗽,今次還是咳出鮮血。看著她的傷勢又開始惡化起來,易龍牙沒好氣的罵說過後,立時轉身躍起。
「先生,等……既是不願留下,那請認真回答小女子的問題!」眼見易龍牙去意已定,黃衣少女心知留他不住,遂即改口問說。
儘管問得急迫,但易龍牙聞言後,就像反射性似的即答,離開之前,仍是給了她一個絕非詭辯的答案。
「作為一個男人,哪可能眼睜睜看著喜歡的女人被欺負而不管!」
「呃!」
易龍牙答畢,姬月華是發出愕然的音節,既是已然離開的那位,亦是留在場中的那位。
第十章 ~追憶昔月~
第十章 ~追憶昔月~
酒店在清海城的市區林立,只要有錢就不怕沒法住宿,不過在金錢負擔得起的前提下,抱著傷者的易龍牙並未光顧任一間酒店或者旅館,離開姬家的別宛大宅,他是找單欣幫忙,借了個空置單位作隱身之用。
「嗄……咳咳……」
單位面積不大,而且傢俱也簡陋得很,不過緊急關頭也不能顧及那麼多,把姬月華放到平躺,易龍牙就是著手處理她的傷勢。
練氣武者間的對決,只要不涉及兵器,通常不會有多重的外傷,就像姬月華雖多處受傷,但卻沒多少道見血的傷口,內氣才是迫切處理的重點。
不避男女之嫌的爬上床,易龍牙把姬月華的上半身扶起,雙掌分按肚腹和玉背,減輕滄海殺法的雷勁,然後以平常運行的兩成速度輸進姬月華體內。
異己內氣雖然摧人臟腑,但密度不高,而且運轉緩慢的雷勁一旦進入姬月華體內,太陰氣頓時把這些雷勁吞噬融合,然後再自行運轉身上各處,修補經脈要穴。
這種以氣療傷的方式,不管對傷者來說,還是對療傷者來說,都是極其耗損精神。
前者因傷而精神散渙,想要運聚內氣再以融合異勁為目標,這種事本就困難,至於更困難的是後者,內氣速度和密度要控制得宜,太快太密會加重傷者負擔,甚至是加劇她的傷勢,太慢太稀則會影響進度,更可能會因為過弱關係而失去效用,而且因要長時間維持相同的內氣輸出率,所以療傷者的精神和身體負擔往往都高於傷者本身。
這種時候,易龍牙特別想跟姬月華交換身分,他雖然有深厚內氣,不過控制技巧方面,他自問不及天資極佳的姬月華。
「嗚嗚嗚──咳!」
也不知了多久,姬月華發出一連串痛苦的低吟,直到吐出小口鮮血,易龍牙的輸氣才告終,移開抵於玉背上的左手,好讓姬月華能仰靠著自己。
「月華,身體怎樣?」
「嗄……還好,好像在山頂跳完舞又喝醉酒,然後不小心墮山的感覺,有夠該死。」
五臟六腑的壓迫感已經減低大半,至於經脈也不再有如被針刺的痛感,姬月華臉色總算回復幾分紅潤。
瞧她的臉色又聽見她的話,易龍牙撥開嘴巴不小心含到的香髮,哭笑不得的道:「別用這種古靈精怪的解釋!」
「龍牙,你變得不懂開玩笑,呃,痛!」
「活該,妳的身體也叫妳老實一點。」
易龍牙可不緊張她的呼痛,反而來個落井下石,她的內傷雖然未好,不過並不會有生命危險,會呼痛的原因,大概是觸碰到身上的瘀傷而已。
然而說者無心,姬月華卻聽出別種意思,再看看現在二人的姿勢,姬月華是怪聲道:「色牙!」
「亂、亂說什麼!好了,妳也別跟我打馬虎眼,今次的事,我可是要一個非常合理的解釋!」
他的問話可不單純為轉移話題,雖然時間稱不上體貼,但對於姬月華的過去,易龍牙已經難以忍受,尤其今天整日四處奔波,最後還以為抓著一絲端倪卻又遭到否定,這種心情是教他難以忍耐。
「……龍牙,如果我說不想答,這樣可以嗎?」
「不行,過去就是太姑息妳,才弄得現在那樣狼狽。」
順從雖是不錯的溫柔,但這件事上,易龍牙並不想行使這種溫柔,人與人之間的相處,如果不懂適當的爭取抗議是不行。
「怎麼怪到我的頭上耶!」姬月華不服氣的唸:「如果不是你,我才不會這樣走出來!」
雖然沒有怒眼瞪視,不過聽見姬月華就像補充似的指責,易龍牙略微一呆,便是苦笑道:「果然是因為我,對不起。」
「呃……那個……也不用道歉,反正這件事,我的確是太衝動。」
意識到易龍牙的失落,姬月華忽然有種心痛的感覺,她不知這是因易龍牙的失落而心痛,還是對於他能懷抱別人而心痛。
話說回來,開著跑車回家的中途,她就是因為易龍牙後宮而迷茫,不知怎樣面對變質的關係,加上知曉悲閻羅有所動作,使得她作了個隨時會丟掉性命的衝動決定,嗯,她暫時是堅持這樣理解,至於心底裡意識到的最後一個理由,她有意忽略。
「雖然知道妳就是這樣,不過也未免太離譜吧!」
易龍牙把這種話悶在心底,如果是考慮到她的個人安全,易龍牙是會懇切期望,她是因為有組織、有計劃的離家出走,才不是因為心理突然不爽而離家出走。
「雖然氣氛不太對,不過我想問妳一件事。」
易龍牙凝重的說完後,心底不禁唸道:「妳對我到底有什麼感覺?」
如他所言,他的話根本不配現在氣氛,只不過他仍想姬月華明白,自己到底是為什麼追來清海城。
尋找佳人期間,他就一直在想見面後,他自己將會做什麼,而沒一次例外,他的結論都是擁抱以及表白,彷彿不這樣做,姬月華就會再次失蹤。
「……我明白了。」
「咦?」
鼓起勇氣,就在易龍牙想把心底所想的話宣之於口時,姬月華卻是有所回應。
沒留意易龍牙的訝異反應,背靠那堅實的胸膛,姬月華呆望天花板角落,用著瞭然於胸的態度,道:「龍牙,你是想問姬家的事吧!」
「我不……嗯,是、是的。」
雖然誤會,不過姬家亦是必需關心的事,想到這兒,易龍牙也不再否認。
表白可以隨時隨地,不過姬月華肯說過往卻是滿罕見,絕對不能錯過。
活像要把易龍牙拖進時光隧道,姬月華聽見回覆後,呆然目光漸轉迷離,然後……
「龍牙,有件事要說清楚,我很早之前就沒有隱瞞你的打算,只不過我希望你能自行發現,所以才一直沒說……我其實不懂哭。」
「呃,不懂哭……嗎?」
姬月華露出一抹苦笑,道:「對,就是不懂哭,嚴格來說,是自從離開姬家後,我就沒有再哭過,這就是我的缺憾。」
「……姬家,對妳做了什麼?」
如果天生不懂哭,易龍牙反而不覺奇怪,但她卻是後天形成,那就代表當事人一定在姬家受過什麼特殊刺激,易龍牙能冷靜想通邏輯,但同時也有訝異,現在回想起來,才赫然醒覺,一直以來,自己真的沒看過姬月華的眼淚。
一個人數年不哭其實並不奇怪,但姬月華喜歡看電影,而且範圍非常廣,偏偏她看悲情片、催淚片都毫無感覺,還記得一套愛情大悲劇上演時,連席家姊妹也看得動容,孫明玉她們更是淚水失控,唯獨是她愁眉深鎖,看完後,特別有勁的詛咒戲中反派,現在想來,不妥其實非常明顯。
「嘻。」發出難以界定感情的笑聲後,姬月華語調悠閒,道:「那要先從一個預言開始說起……二十年前,武君山的傷月預言開始。」
「夜空星宿暗雲掩,玉輪緣結顯凡塵,遺恨穹蒼無二日,十年雙月成傷月。」
姬月華低聲清吟,語調盡是悲涼滄桑之感。
「多年之前,姬名揚還是繼承人之時,因為愛上府中地位低下的婢女,雖然身分懸殊,不過他們仍是干犯禁忌,私自相好,直到二十年之前,兩人就算再小心也終於露 ,府中婢女懷孕,這種事根本不能隱瞞。」
姬氏一門,歷史極其悠久,千年歷史中並不乏無媒苟合、通姦亂倫等等黑暗事跡,像姬名揚這種主子污婢的戲碼,實在說不上嚴重到哪,如果婢女能誕下男嬰,這就更為理想。
當時的姬名揚未有妻房,又無婚約,至於女的除身分低下外,身家清清白白,相貌娟好,當時的家長大老,都不反對給她名分。
然而,幸福光輝並不持久,婢女以姬名揚正室身分懷胎十月,卻在快到產期之際,姬家迎來一位久未回家的長老。
這位長老大半生沉醉於占卦術數,熱衷占術的他就是在當年卜出一個傷月預言,使得日後的姬家變得複雜起來。
嬰孩還未出生,這位長老就依自己見解,將婢女快要誕下的嬰孩比作毒物,只要十年一過,嬰孩即會帶著慘禍及至姬家。
術數之說,唯功深者才可信服,至於這位長老靠自學得來的玄功可靠與否,並不是重點,問題是他回來之時,姬家大肆散佈這位長老的術數高深,而武君山各人都深信這個事實。
當傷月預言出現,可想而知,快將誕下女嬰的命運會是如何。
「姬月華,就是那女嬰的名字。」
瞧見姬月華的苦笑,易龍牙頓時有種不舒服感覺,雖然想像到她跟那位黃衣少女的關係,不過他察覺到,不舒服感覺並不源於姬月華被當作替身一事。
「龍牙,你應該想到什麼吧?對於當時的姬名揚,還是那婢女來說,自己的女兒竟然是會為家族帶來噩運,這當然是難受。民眾愚昧,尤其牽扯鬼神之說就更是盲目,想否定那個傷月預言已是不可能的事,所以他們也只好接受自己的女兒是會危害家族存在此一事實。」
堂堂姬家鬧出這種笑話,如果單為一個預言而要殺掉女嬰,這種事傳出江湖鐵定會淪為笑柄,所以姬家只好讓女嬰活下去……受眾人厭惡的活下去。
父母對兒女的愛,可說無限大,而且自己的女兒還是個可愛的嬰孩,甫想到她的命運,作為母親的婢女可是承受不住,所以才剛誕下嬰孩兩天,她就是有所行動,頂著那虛弱到不行的身體把親生女兒送走,然後找了一個女嬰作為代替。
「龍牙,讓你猜猜,你知道那個替代品是誰嗎?」
「別問我!」聽到這兒,易龍牙下意識是抱緊了姬月華一點,這種答案明顯的問題,他不想回答。
「十年,我在姬家用姬月華這身分足足渡過十年,這段日子,現在想來還真是辛苦,不是我自誇,那段時間受到的欺凌,不是像我那樣堅強的人,才不可能撐過去。」
「別說。」
姬月華不自覺下露出一種痛苦的神色,就像是作著什麼惡夢一般,眼見她如此,易龍牙很想憐惜她,讓她不要再說下去,只是他沒有說出口。
「這十年之中,我一直都當他們是親生父母,那段時間,我總是邊哭邊詛咒欺負我的人,除了三個人之外,我沒辦法在其他人面前表達感情……總是被忽視,而被重視就等於被欺負,姬家及至武君山四村,都沒有人肯跟我玩,那時過得蠻艱苦。」
「這哪叫『蠻』艱苦,根本就是雙重折磨!」易龍牙心底吶喊。
小孩子很怕虐打,但被忽視、忽略才是最可怕的事。身體的痛楚可以消去,不過精神上的創傷卻是難以磨滅,更何況兩者一併承受,威力就更大,也真虧姬月華能撐過去而沒有精神失常……
「不,所以她才說不懂得哭。」易龍牙心中逐漸有譜。
當然,他所想的並不是事實,因為姬月華自小就習慣,從未接受過旁人祝福的她,反而能撐下去。
然而,老天爺卻像不肯放過她,當她接受了自己是受詛咒之身,甚至乎姬家養她育她,只為待她長大成人後才下殺手這個目的,她都清楚知道,不過她仍能忍耐,只是當她苦苦支撐之際,除卻家族的厭惡,家庭也有著強烈衝擊。
立下山盟海誓的父母,隨著時間推移,感情逐漸變得不穩,基於誕下禍種,爾後又沒生產,姬月華的母親逐漸被家族離棄,而姬名揚則受到家族壓力,又因夫妻關係冷淡,他最後選擇逃避。
「那年我才六歲,整天看著他們不言不語,那時我真的很心寒。」姬月華苦笑說。
父母離異,對小孩子來說,是非常致命的打擊,每天看著失落的母親,還有漸漸漠視自己的父親,姬月華更是開始痛恨自己。
她知道父母關係冷淡,最大原因是出在自己身上,姑且勿論,這是不是事實,不過當時六歲的她就是這樣認定,而當時拯救她快要崩潰的心靈,則是她第三道精神支柱──姬刃言。
姬刃言是當年姬家的當家,而算出傷月預言的長老正是他的胞弟。
作為兄長,姬刃言深知胞弟的卜卦功力,打從開始就不相信預言,然而眾怒難犯,貴為當家的他也難以改變定局,只能以影響名聲為由而讓繼續姬月華活下去。
整個武君山都厭惡姬月華時,除了父母,姬刃言就是唯一一個會善意對待她的人,雖然不能公然見面,不過暗地裡的會面已教姬月華窩心。
就像要彌補家族的過錯,姬月華自小就被姬刃言築基──洗髓伐毛、補脈護穴,更是獲授太陰清月拳法,不然的話,她老早就死於多次的人為意外。
沒有色彩的童年加上悟性,姬月華的內氣修為是有震驚姬刃言的超標成長,而當姬名揚休妻再娶,為安撫可憐的孫女,他就是破例傳授圓月無缺式。
太陰清月拳法招式繁多,而其中必然是有分層級段數,至於圓月無缺式正是通往高段招式的一個轉捩關口。
就像滄海殺法的星雷護體,圓月無缺式的奧義──缺與不缺是整套武功的重點之一,搞不懂的人是沒辦法前往極致,所以這招素來只傳家族中的有力人士。
姬刃言破例傳授,當然不是期待姬月華能立即修成,圓月無缺式只是作為一種補償、肯定,讓孫女能振作起來罷了。
不過眼見姬月華有著驚人天資,自己這個師父卻不能正式教導她,一星期才見一次,而每次見面的時間不長,檢查過她的身體無恙後,時間也耗得七七八八,只能匆匆授藝便離開。
姬刃言破例授予圓月無缺式,遺憾也是一個要素。
「就是這樣,我記下圓月無缺式的一切,而接下來的日子,我很多時候都躲到一旁偷看家族子弟練習和偷聽招式口訣,這種生活直到我十歲生辰那年,嘿哈!」
姬月華露齒輕笑,剎那間,一直靜聽的易龍牙還道她的悲苦會得到解放,不過只要想及大宅的景況,他就知是不可能。
「傷月預言,這是當年武君山各人所篤信的預言,不過當我過了十歲生辰的三個月,姬家還是安然無恙,而傷月預言亦隨之倒下,那時候,我深信痛苦會過去……真的深信這個不可能發生的事實。」
「為什麼?」易龍牙帶點乾澀的問著。
老實說,比起當事人毫不在意的樣子,作為聽眾的他的表情是更為切合那悲苦意境,既憐惜又生氣。
姬月華動起右手,輕按著易龍牙那隻一直按著自己的小腹不放的右手,續道:「我的身分是未來繼承人獨女,憑此,未來我所得到的權力將會很大,甚至能當上當家。那時候,預言是怎樣都沒關係,欺壓過我的人都在害怕,極想在我羽翼未豐前除掉我,但礙於姬名揚和姬刃言,他們都沒能除掉姬月華,而就在這個絕望的時候,他們迎來一線曙光。」
姬月華眼波一轉,易龍牙能夠看出她那深沉的憂傷,所以他是主動的道:「接下來,就是跟花園那個女生有關係吧?」
從女傭的對話中,他已經猜到一些事情的脈絡。
「嗯,傷月預言既然不實,那麼『姬月華』將不再是受抨擊的對象,那麼姬名揚和婢女自然可以迎回親生女兒。」
易龍牙感到右手傳來一些壓力,縱然臉上沒表露出來,不過要說姬月華不介意,那是不可能的事。
「當替代這個事實宣佈之後,陷於絕望的家族各人都是露出喜色,沒有因為調包一事而有點反對聲音,因為那位所謂『真正的姬月華』,不單個性優良,而且最重要是她沒受過欺壓……所以,她很輕易被姬家接納。」
所謂真正的回來,那麼冒名頂替的又怎樣?
既然替人受罪,而且又不再擁有權力,姬家倒是不會對她怎樣,只要她不過份,也自會供養她一輩子衣食無憂,姬名揚好歹作了多年父親,那名婢女也是以母親存活多年,這種恩惠絕對不會少。
「很可笑吧?受罪十年,忽然有天被告知自己的真實身世,然後變得不再被需要,給丟到一旁,我清楚記得那時是我最傷心,看著那對虛構的父母的難堪表情,那時我哭了,那是我哭得最激烈的一次,亦是最後一次的哭泣……不過,我是撐過去。」
「月華……」
「哈,別說老套的話,事情還未說完。」
制止易龍牙的發言後,姬月華淡淡一笑,是繼續勉強自己說下去。
一輩子衣食無憂,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姬月華當然不會離開姬家,但姬刃言卻不是這樣想。
太陰清月拳法不傳外姓人,而其中圓月無缺式更不是一般姬姓人能修習,偏偏姬月華把口訣心法記得一字不漏,而且又偷偷學習招式,往昔會使姬刃言欣慰的事,全數變成錐心之痛,悲怒交集下,他居然發出格殺令,決定把自己關愛十年的孫女毀掉,以維護家族的法規。
既是家族污點又跟她沒交情,當格殺令出現,姬家自沒人肯站到姬月華那邊,而最可笑是第一個執行命令的人是姬名揚,因為如果他不表現出執行家法的意志,當家之位他是難以登上。
故此,作個樣子也好、還是真心也好,他就是成為第一個執行命令的人。
至於作為虛構的母親,婢女雖然因為愧疚而想保住姬月華,但適時家族中出現反對派用此事借題發揮,把姬月華(真)推到一個尷尬的立場上,所以當姬月華尋求她的庇護時……因母愛而抹殺母愛。
「不用再說了!」
「不,讓我說下去,反正都到最後,我還未崩潰……這種事還打不倒我。」
感激易龍牙的用意,但姬月華卻不能聽取,續道:「你要認真的聽,那是本姑娘首次殺人,也是在武君山唯一一次的殺人!」
用著咆吼的方式宣示自己的殺人起點後,二人再無對話。
良久,默默感受著右手傳來的劇痛的易龍牙終於是打破沉默,道:「這……就是妳跟姬家的全部恩怨。」
本來,這個問題是沒有問話意思,但易龍牙才剛說畢,可是迎來意料之外的答覆……
「不,還有一件事,讓姬家不能容我存活。」
故事,還未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