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鴻門盛宴 第五三三章：瞎叔的眼

　「因為瞎叔不希望小七偷東西。」

　「可是我本來就是小偷……」小七很是沮喪。

　「那不一樣。」瞎叔道，「小七你現在偷他們的東西，是為了生活，但是小七偷瞎叔的東西，會讓瞎叔傷心。」

　然後瞎叔就會抓起滿滿一把的錢，塞進小七的口袋裡。

　每當想起這個，小七都覺得心裡暖暖的。

　現在，在心裡彷徨的時候，小七竟然情不自禁地來到了這裡。

　瞎叔果然還在這裡。

　悄無聲息地走到了瞎叔的面前，靜靜地看著他，聽著他的二胡，閉上眼睛，似乎就可以回到那遙遠的過去，回到那還需要靠偷竊為生的時候。

　就在小七閉上眼睛的時候，瞎叔的二胡突然停了下來。

　然後瞎叔道：「你來了，小七。」

　小七一驚，道：「瞎叔，你怎麼知道我來了？」

　小七的腳步很輕，輕到了一般的高手都聽不到，即便瞎叔是一個瞎子，聽力無比敏銳，也不可能聽到他的腳步聲，而且僅僅從腳步聲，怎麼可能知道是自己？

　「因為我聽到了你的腳步聲。」

　「僅僅是腳步聲就知道是我嗎？」小七很是吃驚。

　「因為我記的你身上的味道。」瞎叔道。

　小七覺得自己的鼻頭酸酸的，他很想撲上去大哭一場，但是卻不好意思，現在的他已經不是那個會藏在瞎叔懷裡的孩子，更何況小七其實一直都很堅強，至少要求自己很堅強。

　「遇到什麼事情了嗎？」瞎叔放下了自己的二胡，然後從身後拉過來一個馬扎，放在了自己的身邊。

　之前的小七學習拉二胡的時候，就是這樣坐在瞎叔的身邊，起初只是吱吱呀呀的難聽的聲音，後來終於成了美妙的樂曲。

　這個過程很漫長，但是也很美妙，成長和學習的快樂，或許那時候就已經深入到了小七的心中，只是他一直沒有這個機會。

　雖然那馬扎也油膩而骯髒，但是小七卻毫不猶豫地坐了下來。

　「小七，你好像有心事。」瞎叔道。

　小七點了點頭，不說話，然後突然想起，自己點頭瞎叔是看不到的。

　「有什麼心事，給瞎叔說說？」過了半晌，瞎叔拿起了自己的二胡，道：「不想說就算了，來，一起拉一曲吧。」

　瞎叔是貨真價實的民間藝術家，因為他不但會拉，還會作。瞎叔的曲子有很多的票友擁躉，在老城的大街小巷都能夠聽到，如果瞎叔願意，他完全可以過得非常好，只是他卻依然呆在這裡。

　「好……」小七架起了腿，把「蛛絲馬跡」放在了自己的膝蓋上。

　略帶淒婉的聲音響起來，這是瞎叔最喜歡的曲子，也是他自己的作品，叫做《一隻碗》，聽起來很通俗的名字，但是拉起來卻很考驗功力，每當聽到這首曲子的時候，小七就想起了瞎叔的那只碗，那只放了好多年的碗。

　一曲終了，瞎叔道：「小七，你的琴很好。」

　小七低頭看著自己手中的蛛絲馬跡，在夜色中，蛛絲馬跡散發著微不可見的光芒。那鋒利的琴弦可以輕易切斷任何物體，小七隻是覺得蛛絲馬跡雖然紋階不高，卻是一個很犀利的凶器，卻不曾注意過這還是一把極品的琴，或者說他本末倒置了，這首先是一把極品的琴，然後才是一把武器。

　然後瞎叔又說：「你的心很亂。」

　最後，瞎叔又道：「你的手法生疏了。」

　小七不語，半晌，瞎叔道：「你怎麼又回來省城了？不是說不會來了嗎？」

　「我什麼時候說不會來了？」小七搖頭道，「我回來，是打算找一個人。」

　「你妹妹？」瞎叔道，小七心裡一驚，駭然看著瞎叔。

　「怎麼，讓我說中了？」瞎叔苦笑道，「你終於還是記起來了？」

　小七抓住了瞎叔的肩膀，道：「瞎叔，你怎麼知道的？」

　瞎叔默然了半晌，然後道：「這裡說話不方便，小七，你跟我來。」

　跟著瞎叔七扭八拐，繞到了一個公共廁所前，公廁門口一個老頭昏昏欲睡，在車站門口，這樣的廁所有不少。

　「老王，借你的床睡一覺。」瞎叔道，那老王瞌睡中點點頭，不知道是聽到還是沒有聽到。

　老王的房間是一個很小的黑屋子，進了房間，瞎叔摸索著打開了燈，然後在床沿前坐了下來。

　「小七，你聽著。」瞎叔道，「這件事情，我從來沒有跟任何人說過，我告訴你之後，你也不要著急，知道嗎？」

　「嗯！」小七點點頭，他的面色越來越凝重。

　「首先……其實瞎叔我……並不是瞎子……」瞎叔摘下了自己的墨鏡，在那墨鏡下面，是一雙灰色的眼睛，「只是瞎叔我的視力確實是越來越差了，說不定再過兩年就真的瞎了。」

　瞎叔竟然是在裝瞎！

　「瞎叔？」小七很是驚訝，或者說是驚喜，他抓住了瞎叔的手，道：「瞎叔，我知道一個人可以治好你的眼睛！」

　「你先聽說我。」瞎叔倒是沒有那麼激動，他輕輕道，「冬點聲，這裡也不安全。而且，瞎子也未嘗不好……瞎子能夠看到的東西，或許比普通人還多……

　小七點點頭，瞎叔側首回憶了一下，然後才慢慢說起來。

　那已經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一直在車站前的廣場上拉二胡的瞎叔，一如既往地呆在老地方，那時候已經是深夜，而展廊這裡也比較偏僻，並不在車站的必經之道上，所以沒有人在意他。

　「就在我打算回去的時候，突然看到有兩個小孩子急匆匆地跑出來，一個七八歲的男孩，一個四五歲的女孩，真的是兩個非常小的小孩子。」

　「他們非常著急，似乎在躲藏什麼人，當他們看到我的時候，立刻跑過來，希望我把他們藏起來。」瞎叔搖搖頭，道：「那時候的我，猶豫了那麼一會兒，因為我不知道他們是離家出走的小孩，還是偷了別人的東西才被別人追。」

　小七知道，那兩個孩子，就是自己和妹妹了。

　「就在我猶豫的時候，突然有一個人出現在我的面前，她出現的時候，沒有任何的預兆，我還以為她是鬼。」

　「然後，她一把就抓住了那女孩，提起來看了一看，說：『果然是重瞳，看來沒有抓錯人。，」

　小七的雙手緊緊地捏了起來，呼吸也變得粗重。

　「那女孩拚命掙扎，她只是在那女孩的身上摸了一摸，那女孩就昏迷了，那男孩拚命大叫，想要奪回女孩，卻被女人一腳踢倒在地，說：『你妹妹我帶走了，不過你留著也沒有用處，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有一個什麼什麼的父親……」

　瞎叔搖搖頭，道：「她說的話我不是太懂，不過看她的表情，並不像是說假話。那時候我嚇壞了，竟然不敢出頭……」

　「就在這個時候……」瞎叔剛想說話，小七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你先接電話吧。」瞎叔對小七道。

　小七雖然不想錯過瞎叔的話，但是看到那電話是穆祥打來的，大概是看到小七那麼久沒有回來，所以比較擔心。

　匆匆接完電話，小七看向了瞎叔，瞎叔苦笑道：「然後，有一個白鬍子老頭突然出現了，他說『閣下何必趕盡殺絕，你已經達到了自己的目的，不必非要對無辜的孩子下手吧。』那白鬍子老頭出現的時候，也是毫無徵兆的，那天我以為自己見鬼了。」

　「那女人似乎很害怕那白鬍子老頭，根本就不敢答話，轉身就走，那白鬍子老頭也不追，他抱起來那男孩，把手按在那小男孩的頭上，過了一會，把他放下來，道：『過一會他會醒來，那時候他會忘記之前所有的事情，而且思想還會有點混亂，我此行有很大的危險，不能帶他走，所以希望你能夠代我照顧他。這個孩子身世特殊，日後你定有所報，還有……今天的事情千萬不要告訴他，除非他自己想起來，不然他會有危險。』」

　小七大驚，這事情竟然有新的變化，那個白鬍子老頭是什麼人？為什麼那女人會這麼怕他？那女人自然就是妖女凌，而這個白鬍子老頭也是突然出現，不是異能者就是武者，更重要的是，他似乎也會封心訣，這個是幽谷的絕技，他自然也和幽谷有關。

　而且，之前某些不解的地方也豁然貫通，在抓走自己妹妹的時候，直接殺了自己是最好的方法，而且妖女凌心狠手辣，斷然沒有放過自己的道理，如果說自己和妹妹失散了，她抓走妹妹沒有見到自己，那就不可能對自己施展封心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