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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的塵埃》第47章
 第四篇 混亂 第五十五章 走(上)

“願主引導你邪惡的靈魂在煉獄中懺悔。”亞賓看著紅衣主教的頭和逐漸軟倒的身體,滿是血絲的眼中殺氣和怒意已經消散,手指在自己的胸前虛點了個十字架,用一個標標準准的教徒的虔誠神色和語氣念誦禱文。

雖然從小就在雷拉斯的教導下長大,雷拉斯老人也一直希望他能夠成為一個虔誠的信徒,但是他自己並不是。即使是在蠻荒高地之上親眼看到雷拉斯用神之庇護呼喚出了那道天際的白光,他依然沒有因此以為這個就是神跡而感動。他覺得救下自己的不是神,是自己的爺爺。不過自此以後,他的言行舉止都完全和一個信徒無異,或者說和雷拉斯老人無異。他心中沒有神,只是有人。

塔麗絲這一刻心中也沒有神,甚至連人也沒有,眼前的一切都顯得虛幻,就好像突然墜入了一個完全不可相信,不可理喻的世界中。艾斯卻爾的人頭就滾落在她的腳邊,但是她怎麼也不肯相信這位威震大陸,和教皇陛下齊名的大魔法師是被人斬了頭,而且最不能相信的還是由自己帶來的亞賓一劍斬下來的。她用種恍惚的眼神看向亞賓。

亞賓也看見了塔麗絲,遲疑了一下,張中想要說話,但是卻由不知道說什麼。他知道這個時候說什麼也是無用了,這擺在眼前的事實已足夠震撼,而背後地事實真相不用說塔麗絲。無論是誰也難以相信。

“主教大人~~”還是塔麗絲身後跟來地幾個守衛武士乍然看到房間裏情況的慘叫聲把驚醒了。她這才想起。身為神殿騎士的身份這個時候無論如何都不應該發愣,應該去把這個兇手抓起來。

但是就是她那一下門口的發愣,也已經給了阿薩足夠的時間。門口並不算太寬,塔麗絲剛剛能把外面的守衛略微擋上了一下。

艾斯卻爾一死,阿薩體內的心智魔法力就完全沉寂了下去,雖然還在,但是卻沒有再產生任何地作用了。他現在除了手臂斷掉胸口肋骨斷了兩根以外。身體其他方面已經沒什麼問題了。當然,手臂和兩根肋骨斷掉這無論在誰來說都不會是‘沒什麼問題’,但是至少他的魔法力還在。還能行動,那就是沒問題了。阿薩從懷裏掏出一顆植物的種子在自己地嘴邊一晃,沾上了自己的血,然後灌注上幾乎全部的魔法力扔到了房門口塔麗絲的腳下。

這顆種子是在圖拉利昂森林羅伊德長老給他的幾件魔法物品之一,雖然這些東西原本是需要精靈們地自然魔法來發動的。但是按照羅伊德長老的話來說,阿薩富含世界樹之葉的生命力的血也同樣可以發揮效果,甚至還要大。

種子剛一落地,立刻就爆炸開了。

準確地說應該是生長開了,只不過這生長的速度無論是誰看到都不會認為這是在生長,而是爆炸。只是眨眼之間那一小顆種子瞬間就膨漲成了一大團粗壯的荊棘,然後這團荊棘又立刻在地板上生根繼續爆炸式地生長,立刻就在塔麗絲的眼前長成了一片又粗又密荊棘把門口嚴嚴實實地堵上。甚至女騎士和幾個守衛還被這爆炸式的荊棘推開了好幾步。

這荊棘並不只限於把門堵住而已,還在繼續以驚人的速度生長,邊紅衣主教地屍體都迅速地被埋沒在其中了。亞賓不得不後退。抱起牆邊的艾依梅。

阿薩苦笑著看著荊棘的飛快生長,他也沒想到這道荊棘障礙居然如此地有效果,自己的刀還留在紅衣主教地身體上,看樣子沒辦法現在取回來的了。關鍵是他根本還沒學會怎麼控制。照這樣的速度再過幾秒這房間就會被這荊棘占滿。他趕忙起身過去給潔西嘉把所中的麻痹術消除。

荊棘早已經濃密得完全乍不見女騎士和守衛們了,只能聽見他們地叫喊玫揮劍砍劈荊棘的聲音,只不過這些荊棘不只是堅韌異常,生長速度更是迅速無倫,即便是神殿騎士和那幾個守衛的貫注了鬥氣的長劍也根本砍不出條路來。

“這種情況下無論你怎麼解釋也沒用了,不如跟我走吧。我會想辦法治好你妹妹的。”阿薩轉頭對抱著妹妹的亞賓說。

“走?朝哪里走?”亞賓苦笑了一下。窗外依然是雷電交集的風雨,但是教學護衛們的呼喊也已經開始在外面此起彼落。這些經過聖堂武士們專門培訓過的守衛們的實力絕不是尋常士兵們可比,只看這短短時間之內就已經朝窗外聚積就可看出素質出眾。若要逃跑,獨自一人在這風狂雨急中或許還有機會,但是懷中的艾依梅是絕不可能丟下的。亞賓苦笑了一下,對阿薩說。

“你們自己走吧。快點還是有機會。”

阿薩笑了笑,從懷中掏出四本卷軸,一本給了潔西嘉,兩本給了亞賓。

“這本來是給希爾頓和安德森預備的,看來只有讓他們自己走著去歐福了。”

亞賓聽見歐福這個詞,稍微猶豫了一下,隨即又無奈地歎了口氣。這種情況下毌庸說是歐福,即便是尼根自己也沒的選擇,無論這是條什麼樣的賊船說不得也只有硬上了。

荊棘依然是在瘋狂地生長,只是門外的砍劈荊棘的聲音突然停了下來。阿薩的臉色變了變,雖然他一時還想不明白這是預示這什麼,但是卻敢肯定絕不是什麼好事,連忙對潔西嘉和亞賓急聲說。

“動作快點。”

一張卷軸只能傳送上一個人,亞賓匆忙把一張卷軸塞入艾依梅的手中,幫她展開使用。潔西嘉也展開了卷軸,兩人的身體都包裹在藍色的傳送光芒中,隨即消失了。

阿薩等看到兩人的身影已經完全消失後,這才和亞賓一起展開了自己手中的卷軸。

傳送卷軸從展開,發動,到完全把人傳送出去,不過是兩三秒鐘的時間,也就是四分之一個呵欠,半個呼吸,一個噴嚏的功夫。從潔西嘉兩人先被傳送,然後到阿薩和亞賓打開卷軸也就是這樣短暫。

而阿薩和亞賓打開卷軸開始,藍色的光芒如常地包裹住他們,然後下一步就是他兩人也立刻就離開這個充滿了血腥和風雨雷聲的空間,這不過就是一點點的時間而已。但同樣的動作就是因為有了這一點點時間的差距,結果就已經相去千里。

兩人身上也同時冒出藍色光芒的時候,房間的兩邊牆壁同時破了。兩道人影帶著充盈著鬥氣的劍光直沖向傳送光芒中的兩人。

即便是在破牆之後的劍光依然是凜厲如電,去勢老辣無比。

傳送魔法只能是把人傳送走而已,並不意味著卷軸拉開之後就萬事大吉。反而在這個時候使用卷軸的人不能使用任何魔法,甚至連身體都不能有太大的動作,否則周圍的傳送魔法陣就會因為波動而消散,這一點只要是稍微有些見識的魔法師都知道。

剛剛沖進來的兩個劍士是兩個年近花甲的老劍士,無疑就是艾斯卻爾的護衛,從賽萊斯特退下來的聖堂武士,雖然他們的身體早已經沒有年輕時那麼地有活力,但是經驗和技巧早已是爐火純青,在剛破牆而入的時候就看到了這兩人身上環繞著的是傳送魔法的光芒,於是沒有絲毫的停留,全力以赴孤注一擲心命搏命的沖向了兩人。

只是兩個聖堂武士,阿薩和亞賓也許並不會對付不了。但是現在傳送卷軸已經完全轉化為了傳送魔法,只要身體一動一招架一躲閃,他們就只有繼續留在這裏,而這裏絕不會只有這兩個聖堂武士而已。

但是不如果不躲,即便他們真的可以傳送回歐福回去的也只是兩具屍體而已。對於兩名在戰場上殺戮奔波了幾十年的聖堂武士來說,將兩個動彈不得的人致於死地和削蘋果一樣絕對不可能失手。

阿薩在心裏歎了口氣,動了。他身上的傳送光芒隨著他的動彈瞬間就消散了,他同時伸手按住了亞賓。

“你別動。”

亞賓的身體微微抖了抖,終究沒有動,他身周的傳送魔法光芒也沒有消散,而是越來越濃。

剛剛挪開身形劍光就在背上刷出一條一抹血光。這原本絕對致命的一劍只是帶起些皮肉而已。阿薩在躲開刺向自己的一劍的也伸手一拂,鬥氣凝聚在手,幫擋開了刺向亞賓的一劍。

就只是阿薩幫他的這一擋,亞賓的傳送魔法已經完全發動。他最後看向阿薩一眼,表情已經是種複雜之極的感激,然後他的身形就徹底消失了。

阿薩苦笑了一下,其實他這樣做也是些無奈。他有能力幫亞賓擋下這一劍,亞賓卻不見得有能力,有能力也不見得會來幫他擋下一劍。自己要動已是勢在必行,還不如順手幫他一把。

雖然擋下了這兩劍,但這幾乎也是他的全力。他只有一隻手能夠使用如常,而胸前肋骨斷裂的地方雖然有白魔法治療,但是在動彈之下也早已痛得撕心裂肺。

兩個老聖堂武士沒有再向他進攻,反而是突然停下來退開一步嚴陣以待。經驗老到就表示有耐心,明白形勢,現在這樣的情況這個人已經是甕中之鼈,只要防止著他再使用傳送卷軸就行了,當然前提是他還有的話。

 第四篇 混亂 第五十六章 走(下)

阿薩沒有動,看著兩個聖堂武士靜靜地聽這窗外和走廊上的響動。相比貿然地闖出去,稍微地喘息一下似乎更好。他輕輕碰了碰手上的護腕,身體立刻就被一團綠色的光芒籠罩了。

護腕是他在桑德菲斯山脈的時候從一群冒險者的殘骸上撿到的,當時他只是從上面的魔法波動判斷出這東西的非凡價值,但是直到問過塞德洛斯後,他才知道這赫然是一件頂級的魔法物品。護腕上面用包括魔玉在內的高級魔法物品排列著精妙之極的魔法陣,可以儲存上兩個魔法在需要的時候即時施放出來。雖然因為難以操控的原因一般來說不能夠儲存攻擊性的魔法,輔助性或是治療魔法都還是可以的。

不過阿薩一直沒使用過這東西,一是因為他向來不習慣使用這些魔法物品,二是因為他實在不知道灌輸什麼魔法才好。整個歐福就只有他和塞德洛斯兩人會使用魔法,而兩人在治療和輔助上的造詣都不深,所以這次在圖拉利昂森林他就順便請羅伊德長老儲存了兩個自然魔法中的恢復術。

現在看來這個決定實在是英明無比。自然魔法在恢復肉體創傷上的效果比之白魔法更有過之,特別是這兩個魔法是羅伊德長老手持世界樹之葉使用的。生生不息的魔法力從護腕中發出頃刻間就已經蔓延到全身。胸口的斷骨慢慢地癒合了,被自己一拳打得幾乎斷掉的手臂雖然無法完全恢復,但是剜心地刺痛已經大有緩解。至少再不會妨礙身體的動作。

阿薩還是沒有動。這兩個老邁的聖堂武士確實都不會是他的對手,但是這並不代表他就可以很輕鬆地從兩人的環伺下突圍而出。這種在戰場上打了一輩子滾的老手即便戰鬥力差點。但是經驗和判斷彌補上的差距絕對是最難纏地對手。他不慌,房間中的魔法荊棘還在不斷地生長,根據三人所站的位置和荊棘生長的趨勢,幾乎再有兩三秒種兩個聖堂武士就會先被這些荊棘接觸到。無論這兩人是退讓還是揮劍砍劈,那就是他的機會。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原本幾乎要將整個房間都占滿的荊棘群迅速地枯萎,以幾乎和出現一樣飛快的速度消失,隨即把原本遮擋住的門口露了出來,不知道什麼時候門久已經站滿了牧師,十多位牧師聯手使用的淨化術活生生地把這些魔法荊棘驅散了。

窗外的喧鬧聲也越來越大了,已經可以聽見結列陣勢地整齊步伐與風雨雷電混雜在一起。這兩個老聖堂武士的經驗和判斷確實老道之極,而這些教堂地守衛們的素質確實非凡,這麼快就在窗外擺好了陣勢。這房間和樓道間的空間太小,聚集在這裏的都是高手,而齊聚在窗外下方的守衛雖然身手不算一流,但是只聽聲音就知道人數不下百名。如果膽敢直接往下跳。那和直接朝刀劍是撞沒什麼區別。

塔麗絲就在門口這些牧師的前面,精鋼長劍已經在手。身上的光輝戰甲早以包裹在天之佑的白色光芒中,那雙原本英氣無比的鳳眼看向阿薩已經滿是血絲,臉上肌肉的扭曲讓她看起來居然有些顯得猙獰。無疑她已經把這裏發生的一切都歸罪在了阿薩身上。不只是他,其實所有人地目光都恨不得只用眼神就把阿薩身上的肉咬下一塊來。

只是這樣的眼神並不怕人,怕人的是擁有這樣的眼神卻還可以保持至少是行動上地鎮定和協調,沒有絲毫的衝動,一切都採用最合理方式把包圍圈一步一步地縮小。

這一切無疑就是兩個老聖堂武士的安排和指揮,他們的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甚至沒有朝地上艾斯卻爾的屍身再看上一眼,所有的精神都已集中顧阿薩身上。因為他們都明白自己面對的這是什麼樣的對手。

阿薩暗自苦笑了一下。有些後悔自己沒有帶上面具。只是憑著他那張所有人都早已熟得不能再熟的臉,凡是看到的人無不震驚,害怕,由此也無不戒備萬分,不敢有絲毫的鬆懈。

阿薩看門外的十多個牧師只覺得頭痛。他們即便只有一半會使用光箭術菱鏡之光這類的攻擊法術,或者說只要有一個能使用麻痹術,就算是需要吟唱半天禱文做出半天手勢才能用上一個,都足可以讓兩個老聖堂武士毫無懸念地抓住自己了。而且自己的並不算精深的死靈魔法無論用什麼方式使用出來,這些早有戒備的牧師的淨化和破魔法術立刻就會像兜頭的冰水一樣澆過來。

既然能在艾拉西亞最大的聖彼得大教堂擔任神職,這些牧師的水準絕不會差。而且艾拉西亞的牧師的戰鬥經驗堪稱信教國之首,這些無不是在戰場上打滾出來的白魔法師,說不定綜合戰力還在圖拉利昂森林遇到的那個紅衣主教之上。沒有塞德洛斯那麼高超的施法藝術,和這麼多牧師進行正面的魔法角力阿薩自己都知道是毫無希望。

何況還有塔麗絲。阿薩不得不承認即便是她一人,現在身上有傷又是空手的自己應付起來肯定都會頗為吃力,刀就在不遠處的艾斯卻爾的屍體上,但是他不敢去撿,周圍的人絕不會給他這個機會和空閒。

牧師們吟唱開始了,不斷地有輔助的白魔法光芒在兩個聖堂武士和塔麗絲的身上亮起。

阿薩知道不能再等。如果一旦讓這些牧師把準備的魔法都放完,接下來絕對就是配合得天衣無縫的排山倒海的攻擊。

現在必須動。但是要怎麼動?往哪里動?周圍虎視眈眈的這些人會讓他動麼?但是如果他再不動,等到對方先動,他再想動就遲了。

窗外同時又是一個驚雷炸響。在場的每個人都感覺到自己地隔膜在抽搐。皮膚在震動,連心神都被這一個聲音搖曳得飄搖不穩。不過不是雷聲,而是和雷聲一同起起的阿薩的吼聲。

“好,是你們逼我的。去死吧。”

白色的鬥氣光芒和黑色的魔法波動如同怒濤般從阿薩的身體周圍狂湧而出,頃刻間就彌漫滿了這房中的每一寸空間。

塔麗絲,兩個聖堂武士,門外的牧師們。每個人的眼神都在收縮,無論是這目光可見的鬥氣還是這居然可以外溢出身體的魔法波動,那都是只有萬中之一的頂尖戰士或者是大魔法師才能達到的境界。而現在這個看起來只是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居然能夠發出這樣的聲勢。

不只是聲勢,更重要的還有氣勢。所有人裸露在外地皮膚都不自覺地起了雞皮疙瘩,這是殺氣,而且是野獸般的殺氣,狂暴到有殺就殺,以殺止殺地殺氣。

最重要的還有,所有人從看到這人的第一已經被震撼。艾斯卻爾大人已經身首異處,在這本應該讓他們瘋掉的噩耗中他們居然沒有慌亂。有些是因為他們的精神修為和戰鬥素養,最重要的卻還是他們的精神早已經被面前的這個人所奪,這是刺殺過羅尼斯主教和姆拉克公爵的大陸最大的通緝犯。最富威名地暗殺者,最惡毒的刺客,黑暗中惡魔般的傳奇。

所以當他們再看到這無比的氣勢和聲勢的時候心神瞬間就繃緊到了極限,如同面對一座即將暴發的火山,即將撲面而來颶風海嘯。

“大家小心,這傢伙要拼命。”塔麗絲大喊一聲,手上地神聖守護盾已然開啟。一個神殿騎士在面對敵人的時候居然還沒有動手就先開啟了這本應是保命的最後手段,這絕對是前所未有。

兩名聖堂武士身體微微後躬,橫劍在前。吟唱聲依然不斷,牧師們的各種防護魔法瞬間就已在各人的身體上亮起,還有兩三個牧師合力準備起一個破魔法術。從這些牧師在這個時候居然毫不慌亂還舉止有度。就看得出戰鬥經驗和心理素養的非凡。

阿薩舉起了拳頭,上面鬥氣的光芒閃耀。每個人的目光都彙聚在這個拳頭上。他猛然一拳擊出。

拳沒有擊向任何人,而是擊向了自己腳下的地面,或者說地板。一聲沉悶之極的響聲,阿薩腳下的地板粉碎。他的人也落了下去。

地板是最結實的上好楠木經過了特殊處理後建造的,除了重量以外堅硬強韌和岩石沒有差別,但是這一拳下去這些地板就像脆餅乾一樣地碎掉了,而且只是碎了阿薩腳下的那一小塊而已,其他地方沒有絲毫裂紋,房間中其他人甚至連震動都沒有感覺到。

塔麗絲和門外的牧師們都怔了,他們一時間還無法理解這本應該是驚天動地的反撲怎麼會是這樣一個結果,直到下一瞬間他們才醒悟過來這是什麼回事。

兩個聖堂武士是最先反應過來的人,他們只是呆了短短一瞬,幾乎在同一時間裏就一起撲向了那個破裂的洞口。但是就在他們剛剛撲到的那個時候,墨綠色的火球從破洞中猛然射入。濃重的屍臭瞬間就彌漫進了每個人的鼻端。

“小心。”塔麗絲的聲音在驚恐下變成了和普通女子一樣的尖叫。她記得很清楚,在圖拉利昂森林中這樣一個火球是如何差點讓他們全軍覆沒的。

火球的速度並算非常地快,兩名老聖堂武士的反應和身手依然像年輕人一樣敏捷,沒有撞在這顆詭異的火球上。而且似乎還用不著神殿騎士的提醒,這兩人剛看到這顆詭異火球的同時就像兩隻受了驚的兔子一樣從窗戶竄了出去。

這個火球明顯比在圖拉利昂的時候小得多了,其中的魔法力也遠沒有那樣濃厚黏稠,火球繼續朝上飛撞上天花板後炸開了。爆炸並不猛烈,但是含有劇毒的腐蝕性火焰依然是鋪天蓋地地朝房間的每一個角落撒去。

剛才幾個牧師所準備的破魔法術也在火球爆炸的同時施放了出去,白色的聖光如同熱水潑在冰雪上一樣把剛爆炸出的藍綠色火焰消除了大半,雖然餘下的火焰依然是殺傷力巨大的,但是塔麗絲正好站在門口,撐在手中的神聖護盾把自己和身後的牧師們都遮擋住了。

剩下的藍綠色火焰燒灼在房間的其他地方,如同燒紅了的鐵汁澆在冰塊上一樣發出哧哧的聲音和藍綠色的霧氣,連地上艾斯卻爾主教的屍體都在火焰中都融成了一團不成形狀的殘渣。

牧師們的淨化術朝在這一眨眼的功夫就幾乎朽了的房間裏不停地施放。塔麗絲收起了神聖守護盾朝地板上的破洞中跳了下去,但是下面早已經沒有了人影。

大教堂的鐘樓開始鳴鐘了。響亮而倉皇鐘聲在風雨中傳遍了整個王城。也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身影歪歪斜斜地沖出了大教堂的門口一跤摔倒在雨地裏,然後立刻勉力站了起來,在風雨中歪歪扭扭但是又飛快地跑了出去。

鐘聲在身後響起,阿薩模模糊糊地知道自己確實是跑出了大教堂的,他只能儘量地按著估計的方向朝遠離大教堂的方向跑去。他已經沒空思考路線和怎麼逃跑的問題了,所有的思維最多也只能維持著自己不朝牆上撞過去而已。他現在感覺自己比一隻瞎了眼的蒼蠅好不到哪里去。

用冥想術一口氣把原本並不那麼充沛的鬥氣和魔力全部逼發出來,氣勢固然是驚人了,但是同時身體也吃不消。他好不容易才一拳擊穿地板,然後朝上補上了一顆火球,這就已經幾乎把所有的鬥氣和魔力都消耗乾淨了。

艾斯卻爾的房間之下剛好就是大教堂的一間偏廳,教堂中幾乎所有人的人都已經集中在了樓上和教堂背後的窗下,這正面反而一個人也不見,阿薩扔出火球之後立刻轉身就朝教堂門口跑去。

就在剛剛跑出大教堂門口的時候他突然感覺自己的腦子裏有東西爆炸了,所有的意識也被這個爆炸震成了一片迷茫。他最後一點清楚的意識知道,這是艾斯卻爾留在他腦子裏的魔法力。

  第四篇 混亂 第五十七章 被獵(上)

聖彼得大教堂的鐘聲勉力穿透了狂風和雨幕的封鎖,當傳進皇宮中的時候已經低微模糊像一個垂死的老人的呻吟。在皇宮中一座塔樓之上,聽到了這個微弱聲音的宮廷魔法師則幾乎跳了起來。

“是聖彼得大教堂的鐘聲,他們在求援……看來是有什麼事發生了。“宮廷魔法師站了起來跑到窗口,遙望向大教堂的方向。

“而且我記得他們好像從來都沒有這樣鳴過鐘,發生的事一定不小。”

“應該也小不了,特別是在這個時候。”歐靈將軍也走到了窗戶前遙望著大教堂的方向。他一雙原本沒有什麼神采的眼眸裏現在全是興奮的光芒。

“我只希望那樣而已,想不到真的如我所想的那樣……”

“難道艾斯卻爾主教真的……”宮廷魔法師想了想,搖頭苦笑。

“我實在不敢相信……”

“其實按照道理來推論,我自己也不大相信。不過事情發不發生,並不以我們相不相信來決定的……”

“如果,如果這個刺客真的殺了艾斯卻爾主教……”宮廷魔法師小心翼翼地說著,好像怕大聲說出來就會讓這個可能消失。

“我們也許真的該感謝他才是……”

歐靈點頭,輕輕咳嗽了一下。

“那是當然的,我現在就去找他,好好感謝他,你也一起去吧。”

宮廷魔法師問。

“你打算如何感謝這個算是幫了我們一把地人呢?”

“當然是割下他的腦袋了。”歐靈淡淡回答。他抽出了腰間的長劍,淡淡的魔法符文從劍身冒起。還有他身上的皮甲也開始顯現出同樣的魔法符文。

“如果他有能力割下艾斯卻爾主教大人的腦袋,也就有割下艾拉西亞任何人腦袋的能耐。這樣的人留著是很危險地。”

“如果他真的有能力殺了艾斯卻爾……你覺得我們兩人可以對付得了麼?”

“刺殺和正面戰鬥永遠是兩回事,而且只要艾斯卻爾主教大人或者他的守衛們沒那麼膿包,別讓這個刺客無損無傷地全身而退就行了。關鍵現在換作他是獵物,我們是獵人。”歐靈將軍看向宮廷魔法師。

“看樣子是來不及去調派人手大規模搜捕了……對付這種高手,人多了反而礙事。你能在這樣的風雨裏找出那傢伙的蹤跡麼?”

“風雨實在太大,對方想必是個潛藏隱身的高手,關鍵是這裏是王城。人太多。可能有點困難……”宮廷魔法師看著塔樓外的瓢潑大雨猶豫了一下,回答。

“大概百米之內吧,我的魔力神眼只能保證百米之內絕不會漏過他。”

“好,百米之內。”歐靈將軍點了點頭,沒有再管魔法師,翻身從塔樓上躍下。

宮廷魔法師閉眼低聲誦念著咒文,無數藍色的魔法符號從他的身體中溢出,然後朝他的頭頂彙聚,魔法符號彙聚變成了一顆碩大的眼球形狀。這顆足有他腦袋大小地魔法眼球以不徐不緩的速度旋轉著,流溢著藍色光芒的妖異瞳孔掃視著周圍的一切。

魔法師再誦念出一大通咒文同時做出繁複的手勢。身體緩緩浮空而起。他再給自己加上了幾個魔法護盾,這才飛出了塔樓。他頭頂的那顆巨大眼球只是略微頓了頓。就跟著早已消失在風雨中的歐靈的方向追去。

聖彼得大教堂的頂端,一個身影站在教堂頂的十字架上,靜靜地等著下一次地驚雷。

金色地長髮已經被雨水浸透緊貼在額頭,臉頰上和鎧甲上,雨水如瀑一樣從頭頸鑽進鎧甲,全身上下早已泡在了雨水中。她的手搭在了自己的眉上遮擋住雨水,一眨不眨地看著只有風雨的一片漆黑。她自始至終一動也沒動,好像一尊鑄造在屋頂上的雕像。

聖彼得大教堂正是王城內最高地建築,這裏的頂端也最接近上空那縱橫閃耀著的雷。一個人在這個時候還有膽子站在這個地方,除了找死以外似乎沒有其他原因。天空中的驚雷的力量遠不是魔法師們手中的閃電可以比擬的。即便是一個空氣系大師所釋放的防護閃電。在那天地之威的面前也和一張紙並不了多少。

但是她知道自己必須這裏等。因為只有這裏才是王城最高點,才可以俯瞰到最遠最全的地區。而也只有閃電出現的那一刻才可以把這掩蓋一切的黑暗和風雨撕碎,讓她能夠看到一瞬間的王城全景。

她當然知道身上的光輝戰甲不可能抵擋得住一仿隨時有可能落在自己頭上的天雷,只要那閃電降臨到頭上好瞬間就會成為一團光輝戰甲中的焦炭。但是她並不在乎,她只知道她必須等。而且是必須等到她看到那個倉皇逃跑的人為止。光輝戰甲的微弱光芒在這吞噬一切的黑夜中如同一隻微不足道的螢火蟲,但是無論風雨再大,黑夜再黑,驚雷閃電狂暴,那一點光芒卻一直都在那裏。

幾外白色的光芒在街道中游走,教堂中的護衛們已經分作了幾批追了出去,那光芒就是隊伍中的牧師們有白魔法維持著的照明術。在這樣的大雨中不可能使用任何的光來照明。聽到了鐘鳴聲的王國騎士團也應該正在朝這裏趕來。但是在這樣大的風雨中,再大規模的追捕也不會有多大效果,雨大得連人的眼睛都睜不開,即便是睜開了也看不過數米之遠,更何況在這樣大的雨再高明的追蹤高手都不可能發現任何的蹤跡,這樣的搜捕和徒勞沒有什麼區別。

一道慘白地閃電把漆黑的夜幕拉扯開了一瞬間。然後沉悶的雷聲在聖彼得大教堂上方回蕩。

什麼都沒有發現,但是塔麗絲連眼都沒有眨一下,只是保持這個姿勢,換了個方向而已。她沒有感覺到害怕,焦躁或者是其他任何的情緒波動,現在在充斥在她胸口的就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把那人找出來,抓住,附加了高級鷹眼術和偵查術的雙眼已經滿是血絲,魔法和極度憤怒的光芒混雜在一起毫光迸射。

她憤怒。她不甘,更多的是不解,因為她清清楚楚地看見那個人一劍把紅衣主教的頭顱斬下寺人居然是亞賓。那個她一直相信,很有好感,甚至可以稱之為這輩子第一個朋友的人。她無法接受這個現實,她認定這一切都是這個人在作怪,在操縱。現在只有抓到這個罪魁禍首才是解釋也是解決這一切的方法。

伴隨著要把人耳朵一起撕裂的響聲,一道更大更亮的閃電橫過上空。一瞬間這死域般的王城仿佛回到了白晝。

塔麗絲的眸子陡然縮小中,在這一瞬間她終於看到了。一個人影在大約兩三裏之外的街道中央。跌跌撞撞但又飛快地朝著遠處跑去。像一隻獵豹終於發現了自己守候已久的獵物,她猛地奔向屋簷飛身而起從屋頂一躍而下。

一聲沉悶的巨響。水花和石屑紛飛。即便是有羽落術地緩衝,這近百米的落差帶來地衝擊也是無比巨大的,塔麗絲落地之處的青石板地面被砸出一個坑。她站起來一個踉蹌,只感覺自己的骨頭和內臟似乎都翻了個轉,喉嚨裏也有了絲腥味。但是她沒有絲毫的停頓,伸手給自己用上一個治療術,朝所見的方向飛奔而去。

雨很大,大得像有人在上面用盆在往下潑水,人在雨中連眼也睜不開,一張口就是一嘴的雨水。一呼吸就會有水沖進鼻腔。站在雨中就像站在水中一樣,風也很大,纖瘦些的人在這風中連站都站不穩,雨點被風帶動著像無數小小的拳頭劈頭蓋臉地朝人身上打。

很黑,除了偶爾和雷聲一起的閃電把天地照得雪亮地一瞬間,整個王城都黑成了一團。黑得一無所有,天地間仿佛除了風聲雨聲雷聲就再也沒絲毫光亮和生氣,連剛才大教堂地示警鐘聲都已經完全湮沒在風雨聲中了。

阿薩什麼都不知道,他感覺不到周圍的大得驚人的風雨,感覺不到雨水嗆入了鼻子和肺,感覺不到自己邊跑邊咳得像一個得了五十年肺病的老人,甚至感覺不到自己一次次滑倒,跌倒,爬起再跑。他現在就像一隻被刺瞎了眼刺聾了耳再打斷了一隻腿的狗,歪歪扭扭踉踉蹌蹌連滾帶爬地在雨地中掙扎著逃跑。

跑,跑。阿薩現在只知道跑。但是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應該朝哪里跑,怎麼跑。好像被人把一灌沸騰鉛汁倒進了腦裏,所有地一切意識都模糊混沌沉重無比,滾燙著翻滾顛倒混亂,他仿佛感覺得到腦髓正被自己的思維攪成一鍋豆渣。

雖然艾斯卻爾一死,留在他腦裏的心智魔法力早已沒了人操控,但是他在那包圍圈中不只將自己的鬥氣魔法一股腦地放出,更散發出殺氣。在場的都是高手,無論他通過冥想虛張聲勢的鬥氣和魔法多麼驚人多麼逼真,沒有殺氣那就沒有絲毫的壓迫力,就像一隻老虎吼叫得再厲害但是卻看不見爪牙一樣,那反倒是虛張聲勢的證明。

將原本遠沒有那個級別的魔法波動和鬥氣一口氣地放出來,最後還不得不補上一個死靈火球術阻擋追兵,幾乎就將他體內的鬥氣和魔力耗了個乾乾淨淨。而殺氣卻不是任誰都可以發,想發就發的。那必須要有真實的殺意,發自心底的強烈攻擊欲望混合著本身的氣勢才會產生,所以當時必須有那種真實的敵意和鬥志。這樣一來原本壓制的力量消失,心中的殺意洶湧如同扔了一隻火把進剛熄滅的乾柴堆上,把那團原本蟄伏不動的心智魔法力引動了。

雖然這團魔法力已經沒有人操控,但是這畢竟是一個大陸頂尖的心智魔法師的全力一擊。如果不是冥想術還能夠稍微緩解一下保持住心中的那點清明,她恐怕早已經瘋了。

碩大的艾拉西亞王都如同一座荒廢多年的死城,無論是通報噩耗的騎士還是追兵都完全隱沒在了黑暗和巨大的風聲雨聲中。阿薩獨自一人跌跌撞撞地跑在這什麼看不見也不知該奔向何方的死域中。

這個時候的蠻荒高地是滿天的繁星。

尤其是在歐福寬闊的市政廳廣場上,更是可以把這座風格粗獷的城市和星空一直盡收眼底。傳送魔法陣就在廣場的正中央,周圍沒有一個守衛,只有三個剛剛傳送過來的人影在那裏,喧鬧聲在寂靜的半夜裏特別刺耳。

“如果不是他,你現在早就成了一團陰溝裏的臭泥了。你現在居然有臉一個人逃出來?”潔西嘉一臉殺氣地看著亞賓,如果不是可以確定他確實不是艾斯卻爾主教一邊的人,她立刻就要動手。

“我也不相這樣。但是我又有什麼辦法呢。”亞賓的臉通紅,不是因為愧疚,而是因為無能為力。這裏已經和艾拉西亞遠隔千里,無論怎麼地著急擔心也沒用,甚至連那邊到底是怎麼回事也無法得知。

“你最好祈禱他平安無事……”黑精靈充滿怨毒的眼光看了亞賓一眼,還有地上的艾依梅。

“否則我要你們兩兄妹都後悔出生在這世上。那個小女孩是瘋了麼?算她運氣。但是我保證你會親眼看她被我割碎。”

亞賓頭上的青筋跳了跳。

“你……”

一隊獸人聞聲趕過來了。這是只由全副武裝的食人魔和狼人組成的隊伍,但是為首的卻是一個高度還不到的兒狼人有腰的矮子。

“波魯幹大人。”亞賓認得這個矮子是歐福城主的參謀皆副手,他上次隨商隊來這裏的時候見到過。

潔西嘉警惕地看著這些高大危險的亞人類。雖然阿薩已經對她說過歐福這邊的情況,但是她還是第一次來歐福,第一次和地表的這些類人生物打交道。

“你們……應該是影子部隊的人吧。”波魯幹大人打量了這三人,他也早聽塞德洛斯說過阿薩的新手下,現在能夠使用這個新建立的傳送魔法陣的也只有這些人了。

“你們的首領呢?”

第四篇 混亂 第五十八章 被獵(中)

我為什麼要逃?混混沌沌地不知道奔跑了多久,阿薩突然這樣了自己一個問題。

這個問題好像一道頭頂撕開黑夜的驚雷,給原本混沌一片的意識帶來了光亮和清醒,他這才發現自己的思維不知不覺間自己又回來了。雖然在感覺上,依然還是那種像喝了十斤烈性果酒後再被人用大棒槌在後腦猛擊一下的迷糊,但是這只是迷糊,和剛才那完全全沒有思維的混沌已經是迥然不同。

魔力和鬥志確實是在逐漸恢復,但是這突然而來的清醒卻和這完全無關。阿薩可以感覺得到,腦內那亂作一團,同時又擁擠混雜膨脹的混亂力量似乎正在緩慢地減弱,逐漸消散進周圍的原本堵塞的頭腦脈絡中。他的頭腦逐漸開始空出了思維的空間。

有了那麼一點點的思維,他自己立刻就開始意識到了。逃跑只是留在他腦海中本能的一種反應,但是這未必就是最好,甚至是可能最壞的一種方法。在這樣漆黑的一片城市,幾乎看不見任何東西的瓢潑大雨中獨自逃跑在無人的街道上,這好像才是最容易被發現的。

雨聲大得好像充塞滿了天地,但是阿薩立刻分辨出了一個異常迅捷的腳步聲正在這裏奔來。正是因為冥想術的支撐他才沒有真正地瘋掉,而現在自我的思維一恢復,那因為冥想而異常敏銳地感官立刻感覺到了異常。一個沉重迅捷。帶著金屬和路面撞擊的鏗鏘聲穿越宏大的雨聲逐漸接近。

感覺是感覺到了,只是他地頭腦依然是模糊地,雖然已經比剛開始的時候好的多。但那也只是從一團凝固了地漿糊變成了一堆可以流動的漿糊而已。魔法力和鬥氣雖然恢復了一點,但是那一點也真的只是很小的一點,不用說神殿騎士,即便是一個見習聖堂都比他來得更有戰鬥力。

女騎士的腳步已經到了身後不遠處的一個轉角口。也許只需要一個轉身,那散發著白色光芒的光輝戰甲就可以出現在視線中了。

塔麗絲在跑,雨實在是太大,她不得不一邊跑一邊用單手遮擋住眼睛。

一路上她沒有遇到其他搜索的教堂守衛和牧師,王城實在是不小,天氣又實在是太惡劣,即便是高聲呼喚也難以傳出百米之外。數裏之外的驚鴻一瞥後趕過來,她不敢再花任何時間去尋找召集同伴徑直就追了過來。其他人應該還在風雨中地一處一處搜捕,只有她是獨自追出最遠的。一位高級牧師給她加持了鷹眼術和陰暗視線之外還有更高級地梟之洞察,如果是一大群人反而會妨礙她地感知。按照剛才在教堂頂所見的。那個人的腳步踉蹌跑得也是顛顛倒倒。似乎是受了不輕的傷,現在這正是絕好的機會。

剛轉過這個街角,塔麗絲地腳步突然慢了下來。

這是一條王城內常見的幾座高大建築間的一條小巷,現在一片漆黑和死氣沉沉,只有風雨撞擊在地面牆壁和屋頂上發出沉悶單調但是巨大的聲音。

塔麗絲慢慢下來的原因是她好像聽到了一個聲音。一個在這巨大的風雨聲裏幾乎不可聞的輕微聲音。

並不是腳步聲。街道是修建得很好的弧形石板路,這樣大的風雨也並沒有積水,只是有無數的雨點落在上面發出的敲擊聲,只要不是她的那種鋼鐵騎士靴就不會有太明顯的聲音,所以塔麗絲聽到的並不是腳步聲,而是雨的聲音。

周圍全都是雨打在石板地面上,還有屋頂上的聲音,唯獨在身側不遠的黑暗中有一片應該是在雨中,卻沒有雨打在地上的聲音的地方,而且這團地方還在迅捷無倫地朝她移動著。

不可能是任何的動物,王城中的任何動物都不會在這樣的雨夜中活動,而即便是動物,黑暗中光輝戰甲的光芒也會讓它們避開。這毫無疑問就是隱藏在黑暗中的人,而且似乎還是個想偷襲她的人。

“找死。”塔麗絲怒喝一聲,反身,手上的劍帶白魔法和鬥氣混雜的厲芒破開雨幕直刺而去。劍未到,劍上的氣勢和壓力就把前面的風雨壓開了一大片。

噹。這個背後接近的人接下了這一劍,後退了一步,低聲說。

“等等,住手。”

“你是誰?”塔麗絲高聲問。雖然仍然沒看清楚這個人的樣子,但是她已經分辨得出這個人並不是她正在尋找的目標。不只身形衣著上有差別,格擋住她這一劍的也是把劍,而且從兩劍相擊的手感上她就可以感覺得到這也是個用劍的高手。

“是我。”這個人低聲回答,身上淡淡的鬥氣光芒亮起,映出一張蠟黃的臉。

“是你?你在這裏幹什麼?”塔麗絲認出了他,是艾拉西亞王國騎士團的歐靈將軍。

“當然是聽見在大教堂的鐘聲來幫忙的了。”歐靈將軍輕咳了幾聲,在雨中被淋得通濕,這原本就病容滿面的臉顯得有些憔悴淒苦。他連身上的鬥氣的顏色都是一種和他的臉色相同的病怏怏的黃。

“就你一個人?你幹什麼鬼鬼祟祟的?”塔麗絲厲聲問。

歐靈將軍淡淡回答。

“在這樣的情況下搜捕一個擅長隱藏蹤跡的殺手,最好首先還是把自己隱藏起來。否則像塔麗絲大人那樣全身閃耀著聖潔的白魔法的光芒,固然可以驅除黑暗是地污穢邪惡。也許也會把那個要抓的人也嚇跑呢。”

“哼。我沒空和你這傢伙胡扯。”塔麗絲扭頭正要走開,忽然想起,轉頭看著歐靈將軍問。

“你怎麼知道我是在追一個殺手?我應該是追出最遠的人。你應該還沒遇到其他搜捕地人吧。”

“聖彼得大教堂數十年來第一次在午夜鳴鐘。那自然是天大地事了。而這兩天連續三位軍機要臣遇刺,雖然我也不想這樣去設想,但是似乎也只有是那個刺客鬧的事了……請問是嗎?”

塔麗絲哼了一聲。當作是回答。

“難道真的是艾斯卻爾主教大人遇害了嗎?這怎麼會呢……”歐靈將軍又是驚奇又是悲憤,不過大概是因為他一臉地病容和有氣無力,所以這表情似乎顯得有些古怪,倒像是刻意做出來的。

“有威震大陸的神殿騎士在,還有那麼多精銳的守衛,艾斯卻爾主教大人光明魔法更是出神入化,這怎麼會呢……”

“別廢話了,要麼就幫忙找,要麼就滾回去。”塔麗絲厲聲朝歐靈將軍吼了一聲,轉身就要走。

“請等等……塔麗絲大人……”歐靈將軍叫住了塔麗絲。但是似乎由於這一下情急說話嘴裏進了雨水。他劇烈地咳嗽起來。

“幹什麼?”塔麗絲又轉身過來。

歐靈將軍咳了一會,這才直起身來,有氣無力地問。

“塔麗絲大人,你怎麼自己一個人追到這裏來了?沒帶護衛和其他人麼?這個刺客連艾斯卻樂主教大人都可以刺殺,你就有信心一定能對付?”

塔麗絲短暫地沉默了一下。不過她這個沉默並不是無話可說。而是不敢說,她怕自己一開口就會發怒得失控,先上去刺這個似乎有說不完的廢話的病夫一劍。不過她終究還是忍住了,無論如何這個人畢竟還算是自己人,是盟友。她一口氣回答。

“我發現了那傢伙應該就逃到了這附近,來不及召集人手了。他好像受了不輕的傷,雖然外表看到什麼傷痕,也許是被爾斯卻爾主教大人的心智魔法傷了吧。如果你抓到了這個兇手,賽萊斯特一定會感謝你的。”

歐靈將軍點了點頭,輕咳了兩聲說。

“賽萊斯特地感謝麼,我一介武夫是不敢奢望地。不過我一定盡力就是了。”

“那就好。”塔麗絲冷冷地應了一聲,轉身要離開。

“等等,塔麗絲大人你別走。”歐靈將軍又開口喊了一聲,不過這次塔麗絲並沒有真的發火失控,因為這些話正是她現在希望聽到的。

“其實我也是發現了那個刺客的蹤跡才追過來的,我甚至可以確定他就在……就在……”

正說到關鍵地地方,歐靈將軍突然又輕咳了幾下,聲音小了下去,恰好又是一個驚雷,把他的話全部掩蓋了下去。

塔麗絲連忙走近,問。

“就在哪里?”

歐靈再咳了幾聲,喘息了一口氣,有氣無力地說。

“他一定就在這附近哪里躲藏著,我敢肯定……”

最後幾個章節還在口中盤旋,歐靈將軍那張一直有氣無力的臉陡然整個地繃緊了,病容瞬間就被殺氣熬得猙獰,原本一直似睜百睜的眼睛也精光四射,看向正用心聽著他的話的塔麗絲的身後開聲大喝。

“那不是?塔麗絲大人……”

就在感覺到這古怪的涼意的同時,塔麗絲的身體就已經朝後急飛而出。散發著白色光芒的影子在漆黑的雨夜中拉成一條光道,然後踉蹌地落地後退。

塔麗絲臉上全是難以置信和恐懼。她可以感覺溫熱的血液正從她修長的頸項中滾滾而出,和冰冷的雨水混合在一起。比雨水更冰冷的則是她的心。那條淡淡黃色人影如影隨形地跟著沖了過來。

雖然她閃開了大半,這一劍沒能斬下她的頭,但是也已經斬斷她幾乎三分之一的脖子。雖然沒斬斷最重要的脊椎,但是氣管,動脈,都已經開了。血正以一個年輕女子的勃勃生機在朝外面湧,湧出體表,剛在白皙細膩的脖子上勒畫出鮮紅的豔色立刻又被瓢潑大雨沖得蹤影全無。

“蘭斯洛特大人的親傳弟子果然厲害,完全沒有戒心之下被我偷襲還能躲閃,原本我還以為一劍就能削掉你的腦袋呢。”歐靈將軍輕輕地又咳嗽了幾聲,他現在的表情看起來又是那樣的有氣無力了,邊手上那把同樣也散發著淡黃色光芒的長劍刺得也是病怏怏歪歪扭扭的。但就是這把無精打采的劍卻封死了塔麗絲所有的動作,讓她不得不會力出劍抵擋。

誰都知道神殿騎士本身的白魔法造詣已經不算低,而且身上也許還有著高級的魔法物品,所以這傷害即便是已經是致命了,但是也絕不能放鬆,至少不能給他使用治療和魔法物品的機會。淡黃色的劍。

“你為什麼……卑鄙……”塔麗絲努力從已經混雜作一團的喉嚨裏擠出這幾個字。不斷的運動把血管,氣管,食道攪動扭曲在了一起,她可以感覺得出自己的這幾個字是從胃裏靠血蠕動著送出來的。力量,生機,都從自己的咽喉中飛快地朝外飛逝,身體已經越來越冷,意識也越來越模糊,只有巨大的憤怒和不甘還留在心中。

血進入了喉嚨,她咳嗽了起來,終於忍不住伸手要摸向自己的喉嚨使用白魔法。但是那散發淡黃色鬥氣的一劍立刻就貫穿了她這只手腕,然後一腳踹倒了她。

臉緊挨著冰涼的地面,冰涼的雨水狂野地洗滌著身體的每寸皮膚,連從喉嚨中流出的血似乎都開始變得冰冷。一切都冰涼,都冷,都黑,她的意識終於開始失去了。

歐靈將軍的一隻腳踩在女騎士的身上,一隻腳踩在她持劍的手上,手中的劍則把她的另一隻手上。他看著腳下正在逐漸變做一具屍體的神殿騎士輕輕地咳了幾聲說。

“塔麗絲大人請你放心地死吧,我一定殺掉那個殺手替你和艾斯卻爾主教大人報仇的。”

只是女騎士已經無法回答,也許連聽都聽不見了,她的身體只剩下四肢還微微地抽搐著。

“我真的佩服你,你還真沉得住氣。”歐靈將軍轉頭看幾不遠處一個連雷電的光芒都無法照到的漆黑牆角。他歎了口氣說。

“順帶的小雛鷹都已經被宰了,你這只狼還想繼續裝石頭麼?塞亞大師等動手你都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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