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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的塵埃》第4章
 第二篇 人間世 第四章 練習

阿薩現在懷中又揣進了公爵大人的任命文書。

他不知道公爵大人為什麼會像對唯一的救星一樣把救女兒的任務託付給他。就憑公爵大人的勢力和金錢,一夥大耳怪絕對不會在話下。那些綠皮膚的蟊賊如果事先知道那是一個公爵的千金的話是絕不敢去綁架的,這可是足以把一隻軍隊引來把他們整個村落夷為平地的危險貨物。他們通常只是襲擊一些過往的路人或者小商隊,而且一般不大敢傷人。而且不管是誰,只要帶上贖金去就可以把這件事情解決了。

不過不管公爵怎麼想,這絕對是件好事。他也正希望自己能夠很單獨很秘密地把這件事情解決。公爵不只是很誠懇地拜託他去救回女兒,還特意送給了他一張任命文書,和主教大人一樣說是方便他在地方上行事。

當然公爵並沒有直接任命官吏的權利,這張文書不過是證明他是公爵委派的特使,表明他是公爵的人,可以在各個沿途的驛站換馬。而且公爵近年來聲望和勢力都在蒸蒸日上,即使在偏遠的地方這頁證明也會有很大的威懾力。

他本想推辭的這個東西,但是隨著這張文書遞過來的還有十個光閃閃的金幣,那是正需要的,就只有接下了。

天色已經有點晚了,他回到山德魯的大屋,準備明天再動身。

阿薩一直記著那個冥想術的事情,進屋就找山德魯沒好氣地問。

“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那書上的冥想術是什麼東西,我早知道就不會去練習了。”

“為什麼不練?”山德魯瞪著他。

“那不是邪術嗎?主教大人說練習的人都已經死了。你想害死我嗎?”

山德魯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說。

“死了的都是那些明明資質不夠卻去勉強練習的蠢貨。東西本身哪里有什麼邪啊正啊的,恰倒好處就行,即使是水喝多了也會撐死人。我以前也練過,練到自己身體的極限就不練了,這麼多年也沒什麼事。”

當聽說主教大人叫他順便把那本書銷毀的時候山德魯楞了一下,問。

“他真的這麼說?”然後皺了皺眉,跑進裏屋去,出來的時候把手上的東西遞給阿薩說。

“你把它吃了。”阿薩拿在手上仔細看,這是兩顆黑色的藥丸。

“你快吃嘛,快。”山德魯像哄小孩子一樣地拍著阿薩的背。

“什麼東西都不知道我怎麼敢吃?不會是毒藥吧。”

“這可是好藥哎。”山德魯做出很無辜的憤怒表情。

“這是我用幾十種名貴的藥材加上魔法力精製才做出來的好東西。吃了可以強身健體,精神百倍。我是看你明天要去完成一件艱巨的任務,所以才給你補充一下體力。”

“真的嗎?”阿薩仔細聞了聞,沒什麼味道,張口吞了下去。

“再來杯水,幫助消化。”山德魯再遞了一杯水給他。

阿薩咕嚕咕嚕地喝下,發現山德魯在旁邊很仔細地看著他。覺得很不自在,問。

“你搞什麼名堂?”

山德魯望他口裏看了看,確認他已經把藥吞下了肚,已經不可能再吐得出來了,才突然很慌張地叫起來。

“糟了,我忘記了。這種藥的藥性太過猛烈,必須用另外一種藥來中和。否則就會讓你腸穿肚爛痛苦而死。”

“你。。。。”阿薩瞪著他。

“什麼意思?”

“另外一種藥我的藥方我也忘記了,不過卻記錄在了那本書上面。你一定要把那本書儘快地找回來給我。”他拍著阿薩的肩膀,然後很無辜地說

“你那樣看我做什麼?我又不是故意的。不過放心,這個藥物的作用不是那麼快的,要很長時間才發作。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在毒發之前把那本書拿給我的。你可要記得不要把書拿給其他人看哦,而上面寫的藥方只有我看得懂。。。。。。”

然後他好象又想到了什麼,以長輩特有的親切語調囑咐阿薩。

“對了,還有啊,我這個人的記性不大好。如果你把這事對羅尼斯主教一說,我一受了驚嚇就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阿薩長歎一口氣點點頭,拍拍山德魯的肩膀說。

“你放心,我會把書給你,然後對主教大人說已經把書銷毀了不就行了嗎。”他實在不相信會玩這些小花招的人會和傳說中的死靈公會有什麼聯繫。

“原來你這麼聰明,我以前怎麼都沒發現。”山德魯有些不好意思點點頭,然後又用很認真的表情說。

“但是那真的是很厲害的毒藥。你要感覺到壓力才行,這樣才可以把注意力集中,要不你一看見女人就昏頭。如果那女人再在你懷你一滾撒嬌叫你把那本書銷毀掉,那不把自己命也搭上去了?”

阿薩不耐煩地點頭說。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會把書給你的。”

碰的一聲響,兩扇木門被狠狠地踹開了。一夥人湧了進來,幾乎全是手持著武器的彪形大漢。

只有為首的是一個是尖嘴猴腮的瘦子,他盯著阿薩看了看就對其他人說。

“就是這個傢伙了。少爺有吩咐要活的。不過斷幾隻手腳的都可以,第一個放倒他的有五個金幣。”

話音剛落,全部的人都朝前面站著的五個金幣猛撲了過去。

“好象是找你的。慢慢忙。”山德魯扭頭走開了。

阿薩不明白這些不認識的人怎麼會找上自己,但面對拿著武器朝自己沖過來的人的對策他卻很明白。他不退反進,伸手就是一發火球朝頭一個沖過來的人發去,這一下幾乎是全力施為。

阿薩很明白以少打多的訣竅。人多的一方往往自持佔有優勢,心態一般都很鬆散,只要你顯示出他們意料之外的實力一下放倒幾個就會士氣大亂,然後就好對付了。

這發火球雖然及不上在低語之森中那樣誇張的威力但是也比以前有了明顯的提高,正中那人的胸口後把他整個人都炸得倒飛了出去。旁邊的幾個人也被爆炸的餘波震倒。

“哦?”走到旁邊看熱鬧的山德魯眼睛睜了睜,對這一個火球的威力很吃驚。

其他的人沒有停頓反而更兇狠地趁他這一發魔法的間隔沖過來。阿薩一看就知道這群都是身經百戰的老手。他從背後把刀抽了出來。

只架了正面來的那幾個人的兩劍,阿薩又抽手出來一顆火球發出把側面撲過來的兩個人炸倒。他現在感覺魔法力在體內流動自如又源源不絕。

這是他從低語之森逃跑出來後的第一次和人交手,感覺好象又比以前進步了許多。冥想和太陽井的力量逐漸在身體裏融合,不只是魔法力,連肉體上都顯現出奇妙的效果。

阿薩橫過刀背劈翻了兩個。他不想殺人,只是用的刀背,自然出手都不輕,每次下手都會有骨頭破裂的聲音響起。但沒料到這群人悍猛成性,他剛剛轉身,那被砍翻在地的一個大漢強忍著痛爬起來朝他背後刺了一劍,但只在那件長袍上擦了一下就蕩開了。

阿薩頭也不回,退一步倒肘就擊了出去。臉骨碎裂的聲音和一聲悶喊同時響起。這次絕不會再爬得起來了。

側面有一個揮舞著長劍沖了上來,阿薩乾脆迎上前去直接用手臂擋住了劍,然後一刀柄把這個人的下顎敲得稀爛。回手又是一個火球,一個背後想偷襲的傢伙飛了出去撞上擺放裝著各種器官的玻璃瓶的架子上,內臟和藥水隨著玻璃碎片摔得滿地都是。山德魯在旁邊罵了一聲娘。

看到他這樣的打法,另外剩下的幾個終於生出了怯意,站在那邊只敢擺著架勢卻不再過來了。

“住手!”一聲大喝。那個為首的瘦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偷偷地跑了過去拿著一把刀架住了山德魯的脖子。

“你不要動,否則我把這老頭的頭割下來。”瘦子很有威嚴地喊,很明顯覺得自己已經占盡了優勢。

瘦子很得意。他並不怎麼會打架,雖然基本上都是策謀劃策的角色,但是在那個更喜歡看打看殺的主子手下一般都沒什麼機會得到重用。這次因為主子臨行時被老爺叫去了,而又只有他上次看過這個把他主子打傷的人的樣子,所以才叫他帶著人來。他覺得這是老天爺給自己的一個機會,所以要好好把握,要好好表現。

“你不要動啊。你一動這老頭的脖子就會開個洞,血就咕嚕咕嚕地往外流,你想想那是什麼場景。你聽過喉嚨被割斷的人的聲音沒有?那可不好聽哦,尤其是在自己的親人朋友身上發出來。你看這位老先生,他這麼大年紀的人了,血一定沒剩下多少。”瘦子很用力地形容,加強威懾力。

他看見這個對手確實沒動,好象真的被捏住了要害所以更加的得意洋洋起來。他對自己這種慣用方法的效果是很有把握的。他一直很鄙夷那些用蠻力和對手正面打鬥的同伴並以自己的高超智力自豪。

只要是人,就有親人就有朋友就有看重的人,與其和人費精費神地砍殺不如輕輕鬆松地抓住這些軟肋,立刻就可以兵不刃血地讓人就範。

他得意地笑了。這是他智慧勝過那些蠻力的典型例子,在這兵敗如山倒的情況下是依靠他的智慧才控制了形勢。他已經可以想像回去後主子是如何對他另眼相看委以重任,然後以後他就是第一號手下,軍師級別的人物了。他壯志滿腹,很有威嚴地命令那幾個站在那裏的同伴。

“你們上去把他的手腳先砍上幾刀。記住,一定要把肉上面的筋砍斷,讓他再也動不了,但是別傷到重要的血管,少爺說了要活的。”他看著阿薩說。

“你可別動啊,我的刀可是很快的。”

兩個大漢走上前揮起武器就朝阿薩的腳上砍了下去。都是老手,直接朝他腳後跟上的位置砍去。

慘叫響起,倒下去的反倒是兩個大漢。阿薩不止動了,而且還動得很厲害。他突然跳開伸手把兩個大漢拉了過去,兩人的武器互相都砍在身上,然後兩人的頭被用力地撞在一起,一聲悶響後癱在地上不動了。

瘦子又驚又怒,決定示一下威,告訴那個無視他威脅的人他不是嘴上喊得厲害而確實是心狠手辣,提刀就朝手上這個老頭的臉上切了過去。他以前也碰到過這樣的情況,但是只要動手割下人質的耳朵鼻子或者身上劃上幾刀,對方只要看見自己朋友親人的慘狀聽到慘叫立刻就不敢再反抗了。

他剛把手揚起,突然就發現自己動不了了。這老頭的那只白色蒼老滿是皺紋的手只是伸過來在他另一隻手上摸了摸,他身體好象突然就成了木頭般僵硬住了。

這老頭轉過身來,很有點懷念地感歎。

“已經有很久沒被別人用刀抵住了。”看著他手中的刀

“刀,不是這樣握地。。。。”然後伸出手一個個地扳開他的手指,把刀換了握法又重新把手指一個個地扳回去,捏住他的手腕帶著他的刀往他臉上切去。

瘦子身體的每一處感覺都很正常清晰,關節也是靈活的,只是所有的筋肉都僵直了。眼睜睜地看著刀從自己的左臉頰割了進去,肌肉在刀鋒的劇痛下被切開,血從切口中湧出,然後在皮膚上彙聚成一條小河,順著下巴往下直流。他連眼睛都眨不動,只有眼淚被痛得從睜得大大的眼眶中流出,然後和血混在一起滴下。

刀從瘦子耳朵上切了出來,幾乎把他的半個臉都削下。他的褲襠已經全濕透了,偏偏仍然是那個舉手揮刀的姿勢,連還剩下的半邊臉上都還是那個惡狠狠地表情。山德魯還在像教小朋友一樣對他說。

“你看,這切割的紋路多好,刀就是要這樣拿才行。。。。哦,我忘了你看不見。。。。你下次再拿刀去殺人的時候就一定要這樣拿,哦,對不起,我又忘了,你好象沒有下一次了。。。。”

那邊的幾個大漢已經開始往門口退了。山德魯很感慨地對瘦子說。

“怎麼你的同伴都不理你要自己逃跑了呢。這可不行,你快去把他們攔住。”那只慘白乾枯的手毫不費力地就抓進了瘦子的身體裏。在那只手下的好象不是皮膚和肌肉,而只是堆爛泥而已,

瘦子立刻發現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在自己身體裏的迅速蔓延開來。準確來說這不是感覺,而是失去感覺的感覺。以那只手為中心身體裏面的所有感覺正在迅速地消失。他甚至還沒來得及想想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就連想的感覺都感覺不到了。

山德魯只是隨手一扔瘦子那百多斤的身體就直飛了出去撞在想要逃跑的那幾個人身上,然後爆開,發出類似一個屁一樣的‘噗’的一聲。這樣的一個小小的爆炸不會有什麼殺傷力,只是把瘦子體內的東西濺出來而已。

飛濺出來的並不是紅色的血肉和內臟什麼的,而是像臭水溝裏淤積了一輩子的那種汙泥漿般臭不可聞的糊狀物。這個剛才還活生生的人竟然在幾眨眼間身體裏面就像腐爛了幾十年一樣。

屍體裏爆出的黑色漿糊飛到了那幾個想跑的大漢身上,他們立刻爆發出被燒紅的鐵汁淋到的叫喊軟倒在地上翻滾起來。但是只叫了幾聲便啞了,然後癱在那裏動也不動,全身的皮膚呈現出那種放上了好幾天的豬肉的灰色。

阿薩目瞪口呆地看著面前那一幕。他一早知道山德魯不會需要他的幫助,但是實在料不到會是這樣的場面。

山德魯輕鬆地拍了拍手。他的手依然是那麼慘白,剛才那幾個人的死沒在他身上留下一點痕跡。他好象只是上了個廁所喝了杯水那樣輕鬆,轉過頭來看著阿薩說。

“你知不知道剛才你應該已經死過幾次了。”

山德魯的口氣少有的正經起來。

“我知道殺人並不是件簡單的事,比酒館裏那些沒動過手的愣頭青們吹噓的要難多了。我第一次殺人後吐了一天,然後三天沒吃下東西。”他好象一個負責任的老師在教導自己學生般認真。

“但是如果你還不想被殺的話,你就要習慣殺人這種感覺。明明別人就是想要你的命,你還手下留情用刀背去砍,是嫌命長了嗎?我再問你,如果剛才我真的是沒有反抗能力,你會真的有顧忌嗎?”

“。。。。大概。。。。會吧。。。。”阿薩說老實話。

“然後你就等著別人來把你的手腳都砍斷,然後像提死豬一樣地拉走?你沒有威脅了,你說別人會怎麼對待拿來威脅你的人?”山德魯正經的時候阿薩才發現他其實是個很有威嚴很有氣派甚至很有殺氣的老人。

阿薩沒吭聲。這些事情一想就明白了。

山德魯搖搖頭,好象是想說什麼又沒說出來,只丟下一句。

“你自己慢慢體會吧。”然後走到一個躺在地下的大漢旁邊。這個大漢被阿薩用刀背打碎了鎖骨,正縮成一團在那裏呻吟。山德魯彎下腰伸手在他的臉上摸了摸,大漢在發出一個好象很解脫的歎息聲後停止了呻吟,原本縮在一起的手腳和身體也一下鬆軟了了下去。誰都看得他已經徹底的輕鬆了。

山德魯又走向另外一個地上的大漢,阿薩連忙走上前去攔住他。

“算了,他們都已經沒反抗力了。。。。”

“你還記得那個愛吹牛的肉鋪的老闆嗎?”山德魯問。阿薩楞住,他不知道山德魯這個時候提這個是什麼意思。

“他的一個女兒上個月被人強暴了,他去找人評理,卻被人在臉上砍了一刀,現在還半死不活地躺在家裏。”山德魯用手在自己臉上比劃了一下,正好是剛才他割瘦子的那個位置,然後指著那一大灘爆開了的黑色漿水說。那裏面還看得見一些骨頭正在消融的碎塊,已經完全看不出這一灘東西曾經是一個人了。

“就是他幹的。這些傢伙好象是某個高官府裏纂養的家奴。我告訴你,他們每一個人都常做這種事情,大街上可少有人不認識他們害怕他們。你覺得他們可憐還是那些被他們欺負的人可憐?”

阿薩默默地看著山德魯上前把那些地下躺著呻吟的大漢挨個地摸了一下。這些健壯的大漢在這個焉老頭的手下好象連螞蟻都不如,幾乎是不聲不響地就全死了。

山德魯走回來用那種教訓的口吻說。

“我再告訴你,就算他們全都不該死我也會這麼做。”

“如果放他們走,他們就會回去告訴他們的主子,然後就會有更多的人來,甚至是王都近衛軍,教會的牧師團。難道我要把他們全都殺了嗎?而且如果傳出去魔法學院裏有個會使用死靈公會黑魔法的人,而且主教大人還和這個人有來往,那麼又會是怎麼樣的麻煩?你說該怎麼處理?”

阿薩默然點頭,確實是不好處理。問。

“那麼現在這樣又怎麼處理呢?”

“什麼現在這樣?現在是什麼樣的?我可什麼都不知道,我今天傍晚一直都在和主教大人商量事情,主教大人可以給我作證。我不知道這些人怎麼死在這裏的,弄碎了我的東西我還不知道找誰來賠呢。”

阿薩愕然然,然後點點頭。他無語。

“不要被那些簡單的情緒所左右,多想想接下來事情發展的後果,然後去朝著應該做的方向去做,要知道脖子上那個東西可不是用來長頭髮的。你明天就要出發去找回那本書了,就憑你現在這個樣子連你自己能否活著回來都不知道。”山德魯教訓的口吻慢慢地轉平淡下來。

“很多東西剛開始的時候是會覺得不舒服,但是要在這世間活下去你要就必須練習著去習慣,要知道這個世界可不是圍繞你的感覺在旋轉的。”

阿薩歎了口氣,想點點頭,又想搖搖頭。

  第二篇 人間世 第五章 救人的第一天

在帝國的疆土上王都基本位於中央的位置。往東和北兩個方向用快馬賓士兩個月左右的路程便可以看見海岸,南方和西南是由幾個較小的國家組成的聯邦,而往西就是獸人出沒的蠻荒高地。

準確地說那裏並不是帝國的疆界,因為蠻荒高地並不屬於任何的一個國家,從沒有人類敢去蠻荒高地上定居。自古以來那裏就是各種危險的亞人類出沒的場所,叢林中的狼人,蜥蜴沼澤邊緣上的蜥蜴人,還有荒野上四處散居著各個食人魔部落。而據說往北深處的高山地帶中還有巨大兇猛的奇異巨獸和大雕。

越過蠻荒高地繼續往西就會到達另外幾個國度,一直以來都有帝國的商隊和這些國家有貿易往來。雖然商人們都要雇傭大批雇傭兵,但是也有小半的隊伍全都成了獸人們的盤中餐。近十多年來帝國軍隊開始對獸人們展開大肆清剿,基本上把蠻荒高地上的獸人全部一掃而空,帝國和西方的貿易才逐漸地興旺起來,甚至還在蠻荒高地的邊緣建立了一些小城鎮。

布拉卡達就是這樣的一個城鎮。剛開始這裏原本只是幾個驛站和旅店,隨著貿易的發展人口聚集越來越多逐漸地發展成一座城鎮。克莉斯所在的商隊就是在這附近遭到洗劫的,大耳怪們留下的交付贖金的地方也在這附近。

阿薩從王都日夜兼程馬不停蹄地只用了二十天就到達了布拉卡達。半年前他和小懿從蜥蜴沼澤逃出來後就是在這裏上的岸。

這是個年輕得有些過於輕率毛糙的城鎮,所有的建築都是近幾年才倉皇搭建而成。大多先都是個臨時的小旅店,然後因為生意好而迅速地擴建然後再擴建。即使是開始就計畫造得大規模些的也絕不在裝潢上下絲毫功夫,這裏的住客都是很實在的過路商人和刀口上舔血的好漢。因此整個城市都顯得很粗糙濫制,沒有一丁點文化氣質和含蓄。不過好象並沒有人在乎那些,川流不息的人群和喧鬧的街道顯示出這裏特有的活力。

這個城市以三樣行業為中心。一自然是供人住宿的旅店,二就是供商隊招募保鏢的雇傭兵酒館,三則是雇傭兵和商人們最喜愛出入的場所——妓院。據說為了方便管理,地方官命令城裏面所有的旅店,酒館和妓院綜合起來經營。於是這三種支柱產業整合為一,城鎮裏隨處可見那些同一樣式不分彼此的粗糙外表的旅店,連裏面都光景也全是同樣的商人妓女雇傭兵的大雜燴,算是這個新興地方特有而唯一的民俗文化。

阿薩直接就去了市政廳,一見到地方官他就拿出了公爵大人給他的那張任命文書。在這十多天的旅程中他發現這是最有用的說話方式,剛開始他還勞神累力地去和驛站的官員說明他是公爵大人的特使,而官員剛開始也都只是很懷疑地看著他,只有一亮出文書,那些傢伙才立刻手忙腳亂地幫他備馬拿出酒飯招待。

地方官依然是那個救助過他們的波魯幹大人。波魯幹地方官只有大約二十多歲,這個年紀能當上地方官說明他相當的有能力。他是一個一眼看去木頭木腦的矮子,五短身材上頂著一個碩大的腦袋,很有點像小孩子們玩的布偶的體形。像一張大餅的臉上很粗蠻地安置著同樣碩大粗魯的五官,又黑又大的眼睛直來直去毫不忌憚地向值得注意的所有事物投去注視的目光,並不見一點呆滯的愚魯痕跡。頭髮像戴著一頭鳥窩一樣的參差不齊,仿佛任何的梳理也不能夠壓伏。

和他那種粗魯的外表很相稱,他做任何事情也都手腳麻利地跳上跳下,比起一個官員來更像低等旅館裏的跑堂。本人和他管理的這個城市的風格完全一樣,毫無禮法規矩卻顯示出效率的活力。

和仿佛很蠢的外表不大相稱,他依然還記得阿薩是半年前和公爵女兒一起漂流到這裏的那個人。看到了公爵大人的文書和知道了阿薩的來意後他很吃了一驚,問。

“就是上次受傷的那位公爵小姐嗎?”

“不是,是她妹妹。”

波魯幹大人哦了一聲,他仍然雙腳懸空地坐在那張對他來說有點過大的椅子上,掃帚一樣的眉毛往中間扭了起來。

“特使先生,這件事情恐怕我們地方上幫不上什麼忙。”他的聲音有點像鴨子和鵝的混合體,明明很難聽卻還要偶爾在重要的地方高昂一下。

“好象全世界的盜賊都在朝這裏聚集,光是這個星期就已經有三四件這樣的事情了。”他顯得很氣憤,那雙粗短的手在辦公桌上拍得碰碰直響。

“因為南方的戰事原本駐紮在這裏的軍隊在兩年前就全都調過去了,本地的護衛隊已經開始大量招募新兵,但是還是不足以維持本地的治安。我也已經上報朝廷要求從南邊調點兵力過來了。我建議您也等增援的部隊來了再說。”

“不用了,這件事情我自己解決就好。”別人不參和進來是最好的,阿薩一直記得羅尼斯主教所說的要低調行事。他來通知地方官的目的只是因為必要的時候他要先從地方官這裏提取贖金。

波魯幹大人從椅子上跳了下來對阿薩說。

“您最好不要輕舉妄動,那些大耳怪們不知道為什麼行為也突然兇暴起來了。以前他們只是小偷小摸搶些小錢,也有的還做些正當行道。但是最近不知道怎麼了,不只是搶劫,如果遇上抵抗他們還會動刀子,常常有人被殺傷呢。您自己人生地不熟的,如果再出了什麼差錯我可擔當不起。”

阿薩說。

“這個你不用擔心,我只是希望你能夠告訴我最近一段時間的情況。”

“恩。。。。。。”波魯幹大人左右度起步來,額頭上的那雙掃帚眉毛皺得幾乎要立了起來,好象在很用力地思索。走了一會,他突然跑到房間門口張望了一下然後關上門走到阿薩跟前。他的身高只到阿薩的胸口,抬頭看了看阿薩,大概覺得很有壓力,對阿薩指了指那把椅子。

“特使先生,您先坐下吧。”

阿薩在椅子上坐了下來,他卻一跳地坐到了桌子上,比阿薩還高出了一點,用那雙牛一樣又大又鼓的眼睛俯視下來說。

“特使先生,不瞞您說,我一看見您就覺得投緣,您可不向其他那些王都裏派來的官那麼討厭,一看您就知道是平民出身然後憑著自己個人的努力而上去的。所以我想您思想一定要開放得多,我才和您悄悄商量一件事情。這件事情我可不敢去和別人亂說,我是這裏的地方官,人民的保姆,不能夠胡亂猜測散佈謠言。但是這件事情確實又很古怪。”波魯幹大人的臉逼近阿薩,上面那張大嘴和朝天的豬鼻孔咄咄逼人。

“您知道,我們的法律上可沒規定大耳怪算不算帝國的公民,所以一般都不會對他們客氣。小偷小摸也就算了,只要一聽到消息說他們做了什麼大的壞事,軍隊立刻就把他們的村子殺個雞犬不留。所以那些綠皮膚的傢伙也算安分,一般不敢怎麼亂來。但是現在他們突然就這麼倡狂起來了。。。。。。”

“你是說有人在背後給他們撐腰?”

“沒,有,人。”波魯幹大人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似乎要從眼眶裏飛出來把對面的人打倒在地才甘休。他的臉湊得更近了,聲音雖然儘量去壓但也從是那樣低不下去的鴨子嗓音。

“近兩個月來開始有了奇怪的傳聞,聽說蠻荒高地深處正在興建一個很大的城市,而且還是獸,人,們的城市。聽說那裏面聚集有狼人,蜥蜴人和食人魔各種獸人,大耳怪們也打算去加入這個獸人們的聯盟。他們已經決心不再在人類社會的角落裏生存了,所以完全就沒有了顧忌,所以才突然這麼大膽起來,要在臨走的時候要大撈一票。對了,我還聽說,好象他們把搶來的貨物和金錢都往荒地深處運去了。”

說完了,他終於把頭縮了回去,但是突然又歎了口氣。

“我知道這個消息很荒唐,連我自己都不大相信。剛開始這個消息原本還是小道裏傳播,但是現在弄得都有點滿城風雨了。。。。咦,您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阿薩咳嗽了一下重新調整面部表情,好象漫不經心地說。

“應該不會有這樣的事情吧。。。。。”

“不管應不應該有,但是如果一旦有了,您想想那可是一個什麼分量的情報啊。我也曾經上書報告過這裏的流言,但是上面都完全地沒有反映,親自去和上面來視察的那些官員們說,他們反而大罵我是不是腦袋出問題了。我這裏人手也不夠,不能派人去荒地深處去探察,現在只能把這個消息說給您聽,您把公爵小姐帶回去後和公爵大人商量一下看看是不是能夠派軍隊過來。。。。。。”

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外面有人在喊。

“波魯幹大人,不好了,又有商隊被劫了。”

波魯幹大人跳下桌子,罵了一句市井流氓慣用的髒話。他開了門轉身對阿薩說。

“對不起,特使大人您請自便吧,我去處理一下再回來。”然後跟著外面的人跑了。

阿薩坐在那裏發呆。半年前他見識過的獸人們的陣仗,那很有可能是事實。如果大耳怪們真的把貨物都運進了那裏,如果那本書又很不幸地夾雜在其中。。。。。。。他開始祈禱克莉斯會很喜歡那本書而隨身攜帶被劫持的時候還會塞進內衣保護起來。

不,那只是一本不起眼的書罷了,誰也不會認為會值上多少錢。大耳怪絕不會去在搶劫的時候也特意把這本書一起搶走,也許這本書現在還在那個商隊的人手邊,只要去把克莉斯贖出來,過去找人拿到就行了。這樣想來阿薩又覺得輕鬆了許多。

但只是想是永遠解決不了問題的。阿薩決定先依著大耳怪們留下的地圖先去交付贖金的地方和他們交涉一下。看看情況到底怎麼樣。

 第二篇 人間世 第六章 大耳怪

大耳怪是最常見的亞人類,幾乎在大陸的每一處都有他們的蹤跡。他們個頭和人類差不多,綠色的皮膚,模樣一般比較醜陋,特徵是腦後一雙大大的耳朵。嚴格說來他們也應該算是獸人的一種,雖然智力要比人類低下一點,但是使用的也是人類的語言。似乎他們也有自己的語言,而且據說在很久以前還存在過一個自己的國家,但是後來不知什麼原因瓦解了。因為他們是唯一一個多少和人類社會有聯繫的種族,所以人們也不大把他們和其他獸人一樣當作野獸看待,只當他們是很低等的種族。他們通常生活在人類社會的夾縫中,小偷小摸是拿手好戲,也有從事各種低下工作的。像這種劫持人質的事情以前是絕無僅有的。

阿薩依著大耳怪們留下的地圖走,原本以為會是隱蔽起來戒備深嚴的巢穴,但是想不到只是在布拉卡達城外十幾裏的一個山上。明目張膽地在山洞外搭建起來的山寨很顯眼,老遠就看得見了。

在阿薩報上了自己的身份和來意後,大耳怪們把他引進了山寨。裏面大約有百多個大耳怪,聽說阿薩是來贖回人質的,都高興雀躍著在遠處對他指指點點。阿薩注意到這好象並不是一個佈置得很嚴密的巢穴,似乎更像是個臨時營地。都是用木板和茅草東一個西一個搭建而成的房屋。

大耳怪們並沒有在綁架之初就給報訊的人說要多少贖金,只是叫公爵派人來。好象是沒預料到會有這樣一個意外的貴重收穫,還要回去慢慢考慮到底能拿到多少錢。

“人在哪兒?”阿薩關心的始終是那本書,他要先見到克莉斯問一下。

幾個大耳怪唧唧喳喳地商量了一下,帶他去了一個山洞。

山洞口用木柵欄隔了起來,成了個現成的監獄。從裏面還有不少剩下的食物來看大耳怪們看來並沒有虐待這個寶貴的俘虜。只是克莉斯已經被嚇得夠嗆,似乎很憔悴的樣子,當聽到父親派的人來贖自己的時候高興得坐倒在木柵欄旁邊哭了起來。當她仔細看清楚是阿薩的時候很吃驚。

“是你啊?”

“那本書呢?”阿薩問。

“書?什麼書啊?”克莉斯的回答讓他心驚肉跳。

“就是那本我借給你的書,在魔法學院的圖書館裏面,你走的時候說要在路上看的。”

“我在這裏被關了這麼久,怕死了,你一見面居然不問我怎麼樣,一點都不關心我,還去問什麼書。”克莉斯一下就哭了起來。

阿薩努力地冷靜下來,用盡可能溫柔的哄小孩的聲音說。

“不要擔心,既然我來了你就肯定會沒事。看見你沒事還這樣有精神我心裏也很高興。但是那本書實在是很重要,你記得在哪兒嗎?”

“我放在行囊裏,被這些傢伙搶走了。”

這句話讓阿薩幾乎跳了起來。但是轉念想想,也許大耳怪們也不會不去檢查一下貨物就運走,如果他們看到這本書也許會隨手扔在哪里也說不定。

“乖,你在這裏等著,我和他們商量好了就馬上救你出去。”阿薩伸手進去拍了拍克莉斯的頭安慰了她一下。轉身對身後的大耳怪說。

“我要見你們的首領。”大耳怪咕嚕了一聲,帶他往外走去。

在一間臨時搭建的木屋中央擺著一張很明顯是偷來的華麗桌子,一個看樣子是首領的大耳怪端坐在桌子前仿佛很有威嚴地腰挺得筆直,另外有幾個大耳怪站在他身後。

阿薩想開口就問書的事情,但是又想到自己畢竟是來贖人的,還是先把這件事情辦妥了才好說,於是也在桌前坐下,問。

“你們到底想要多少錢。”

大耳怪首領咕嚕一聲,好象是清了清喉嚨,以大耳怪特有的鼻音濃重的聲音說。

“你們人類一直是看不起我們的,而且還一直欺壓著我們,貶低我們是野蠻的種族,其實我們也是有著悠久的文化的。。。。。你看,我們並沒有虐待人質,搶劫的時候也儘量去少傷人。。。。”他醜陋的臉好象在努力地營造一種外交家的嚴肅自若的神態。

阿薩不耐煩地說。

“說直接點吧,你們想怎麼樣,要多少贖金?”

大耳怪首領好象被冒犯了一樣拍了拍桌子說。

“你這樣的態度就是藐視我們。你以為我們是低劣的民族嗎?我告訴你,現在我們翻身的時機已經來了,不會再任你們人類欺壓了。”那張醜臉很用力地板了一板。

阿薩點點頭擺擺手說。

“你們要多少?”

大耳怪首領扭轉頭去,和身後的幾個同伴用眼神交流了一下,轉過身來說。

“你不要小看我們,我們知道她是一個叫姆拉克的公爵的女兒,我們也派人去調查過了,這個公爵的勢力和財力是很大的。”他先伸出了五根手指然後馬上縮成一根。

“我們要五。。。。。一千個金幣。”他那雙促狹的眼睛閃爍忐忑地看著阿薩。

“好。”阿薩很乾脆地點頭。

大耳怪首領楞了一下,想不到他答應得那麼乾脆。他身後的一個大耳怪似乎用腳頂了他一下,他立刻又豎起一根手指。

“不對,是兩千個金幣。”

“好。”阿薩更爽快了。他只想著快點談妥價錢好問那本書的事情。

連首領背後的幾個大耳怪都聳然動容了一下。這次首領不等他們示意,立刻自己站了起來,有點激動的說。

“不是,我說錯了,我們要。。。。。要。。。五千個金幣。”

阿薩皺眉。他看得出這幾個傢伙在見風使舵。但是如果只是看到眼前幾個銀幣,他也許還會清楚地分辨出這些錢代表的準確意義,但是一旦上了他經驗以外的大數目他就完全犯暈了。在他感覺上一百個金幣和一萬個金幣都在共同分享一個‘很多’的單純概念。想到公爵大人的身份地位,大概什麼錢也不在話下,也就點點頭了。

“決定了,我們要一萬。”阿薩的爽快激發出了首領的雄心和鬥志,猛然獅子大開口。

阿薩一拍桌子站了起來,他已經發火了。首領立刻作出讓步狀,舉起雙手揮擺說。

“就這個價錢,我們絕對不再加了,絕不再加了。”他看見阿薩又重新坐了回去,又說。

“誰不會心疼自己的兒女呢?你想想,無論是什麼動物都愛護自己的兒女,我的兒女如果出事了,我也一定會不惜代價地去把他救出來的。公爵大人一定也會是這樣。和金幣相比,當然是女兒重要了。他一定回出這個價錢的。”

阿薩皺眉說。

“好了,那這件事情就這樣了。我過明天把錢拿過來,你們就放人。”首領興奮得兩眼放光,很有力量地說。

“好。”

“對了,還有一件事情。。。。。”阿薩這才開始談自己真正的目的,輕描淡寫地說。

“我們家小姐還有一本隨身的書,希望你們把書歸還給我。”

“書?不知道在哪兒。”首領和身後幾個大耳怪看了看,都搖頭說。

“那對你們其實也沒什麼用,不值錢,只是很有些紀念價值而已。就在我們家小姐的行囊裏,請你們去找一下給我。”阿薩小心翼翼地看著大耳怪們的神情。

“行囊?所有的貨物都早就已經。。。。。處理。。。。走了。”大耳怪好象很謹慎,說得很模糊,不過卻證實了那個阿薩最擔心的事情。

“那本書現在到底在哪兒呢?”阿薩抱著最後一線希望問。

首領突然敏感地發起怒來,一拍桌子站起來說。

“我們可不是好欺騙你,你別想從我們這裏套出消息。”對阿薩一揮手。

“好了,快走吧,記得明天把錢帶來。否則等著給你小姐收屍吧。”

阿薩幾乎是被那些大耳怪趕著出來的,好幾次他差點想一拳把把後面推攘的大耳怪的醜臉打稀爛,忍了又忍才沒有出手。

果然是最壞的情況,那本書確實是被送到了那個獸人們的城市中。要怎麼去取回呢?阿薩心頭煩悶到極點,他突然發起火來。他從來沒這樣發過火,這種有火又沒發洩的地方可以讓怒氣迴圈著節節高升。如果不是顧及克莉斯還在他們手上,他保證自己轉身回去就把那夥綠皮膚的蠢貨殺個精光。

這鼓悶氣一直持續到他回到布拉卡達的市政廳。他打算去找波魯幹大人把贖金的事情說清楚。

“一萬金幣?”波魯幹大人像被這個數字殺了一刀,直接就從那張大椅子上蹦了起來,張著闊嘴,那雙大鼓眼直楞楞地看著阿薩。

“這是公爵大人事先給您說允許的數目嗎?特使先生。”

看著波魯幹大人的反應,阿薩才發現自己好象搞出問題了。他搖搖頭。

“那您知道一萬枚金幣可以用來做什麼嗎?”波魯幹大人的表情完全木然。

阿薩還是搖頭。他對這個確實沒什麼概念。

“一個銀幣就可以讓一家窮苦人過上一個月了。您知道嗎?”

阿薩點頭。他也曾經為了十幾個銅幣去當過雇傭兵。

“一個金幣就夠一般的人家過上十年,五個就夠他們過上一輩子。一萬個就可以供兩千戶人家生活一輩子。兩千戶,一萬多人,一,輩,子。”波魯幹大人臉上其餘的五官沒動彈,偶爾高昂的鴨子聲音從那張大嘴一個一個地吐漏出來讓阿薩明白事情的嚴重性。

“即使我把這城裏所有的商隊全部抓起來馬上把他們的財產貨物全部馬上收繳變賣給您,再加上城裏的所有資金,變賣所有的房屋,大概可以湊齊一萬。大,概,而已。而且事實上這也不可能。”

阿薩用力吞了口唾沫。

兩人對視了幾分鐘,波魯幹大人首先從椅子跳上了桌子對阿薩說。

“特使先生,您坐下來對我詳細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聽完了阿薩的講述,波魯幹大人盯著阿薩搖頭說。

“我懷疑公爵大人是派錯人了,您真的不適合處理這些事情。”阿薩有些臉紅。

“那些大耳怪好象是窮慣了吧,沒什麼金錢的概念,怎麼會想出這樣的價錢?他們以為公爵大人掌管國庫的麼?”波魯幹大人那對掃帚眉毛又往中間立了起來。他沒注意到阿薩的臉越來越紅。

“我倒還不知道他們居然把巢穴搭在那樣的地方。哼,如果不是駐防在這裏的軍隊全部調去南邊了,我手上的人還要去應付城裏的盜賊和其他團夥的大耳怪,否則早把他們踩平了。不過這樣看來他們應該是第一次做綁架這種事情,所以這樣草率胡來。真的去付他們的錢是不行的了,或許我們可以想一下用我們自己的方法。。。。。。”

阿薩並沒有太認真去聽他的話,他一直在惱火怒氣還有些羞愧的情緒中打轉。這是他這輩子沒經歷過的情緒,他自己從來都是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做不到就更用力去做,用力做不到就逼出殺氣去做,像只動物般的直接。鬥志毅力和機智他從來都不缺,但是卻絲毫沒有處理這種事情的經驗,更沒什麼處理自己這種複雜情緒的能力。但是就在這樣的恍惚中,波魯幹大人的一句話突然把他的思想勾住了,再往這個方向一想,他的感覺豁然開朗。

就是這樣了,早就該這樣了。一下有了方向,原本還在腦筋裏轉來轉去的怒火就全變做了鬥志和力量。他抬頭對波魯幹大人說。

“不用擔心,我知道該怎麼辦了。”站起扭頭就走了出去。

“喂,喂,您等一下。。。。”波魯幹大人在後面追了幾步,但只剛追出市政廳阿薩就沒影了。

  第二篇 人間世 第七章 不用謝

這是布拉卡達很常見的一所旅館酒館妓院混合式建築,特有的大廳裏面滿坐著雇傭兵,商人和妓女。半醉的喧囂妓女的撒嬌聊天討價還價渾然一體無分彼此形成這城鎮中的獨特氛圍。

碰的一聲,酒館的門被一腳踢開了。一個年輕人走了進來,一身髒兮兮的袍子把臉也搭住了一半,露在外面的下半截臉也滿是風塵的痕跡。是這城市中很常見的打扮,但是卻把全酒館的目光都吸引過去,尤其是雇傭兵們的眼光帶著不少敵意,血液中的酒精催化著生活方式養成的暴戾之氣讓他們對這種囂張的姿態很敏感。

‘叮’,一聲並不是很響亮的聲音讓全酒館的各種氣氛和躁動靜止下來。

發出這聲響的東西是一枚有黃澄澄光芒在閃耀的圓形小東西,正在從空中翻滾著落入這個闖入者的手掌間。所有的人都可以一眼分辨出這上面的光芒,那不是銅的赤黃暗淡,絕沒有任何其他金屬可以具有這樣有魅力的色彩,幾乎所有的人在睡夢中都經常看到這種顏色。

“我要雇傭一個人。”闖入者坐到一張桌子上,很有點不耐煩的語氣更顯得囂張,但是已經沒人認為他張狂了。手指間的那個東西基本上是任何場所任何行為的通行證。

“你們自己選一個你們之間最厲害的人,如果他再能夠過得了我的手,我就雇傭他。一天,一個金幣。”

只是一天,而且是一般月薪的一百倍。酒館裏有一小半的人原地站了起來,全部手裏都捏著自己吃飯的傢伙殺氣騰騰地左右審視著競爭對手。互相評估了一番後,有一些人灰頭土臉地自己慢慢坐下了。

“武器都放下,我不想再給地方官大人添麻煩,空手就可以了。”闖入者要了杯酒開始喝了起來,連看都沒看這群人一眼。

商人和妓女所有還坐著的人匆匆忙忙地逃上樓去了,酒保和老闆眼睜睜地看著,想上去阻止又沒那個膽量。

剩下的求職者們開始把桌子凳子一一踢開,騰出一片空地。也不知是哪一個先動的手,立刻一場混亂之極的肢體大搏殺就開始了。

肉體和肉體撞擊的悶響,偶爾還有骨頭破裂和慘叫聲在其間點綴,時不時還有呐喊助興。幾十個拳頭,腳,手指,肘,膝蓋,頭,牙齒滿場亂飛,所有可以用做攻擊的器官都充分發揮作用爭取在對方的肉體留下自己的印記。這絕對是一個難得一見的壯觀場面。但是這個場面的始作俑者卻好象沒什麼興趣,仍然在門邊的桌子上坐著,拿著個杯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著,偶爾抬頭看看,又立刻皺起眉頭,好象很不滿意。

這已經是第十三家了,每家重複同樣的話。從第四家開始他要上一杯啤酒,現在他自己都有點喝多了。他開始有點懷疑自己這樣做會不會讓布拉卡達的雇傭兵行業崩潰。正擔心,他突然發現一件頗有意思的事情。

肉體的碰撞聲逐漸在減少,終於又和前面十二次一樣,最後在同行們躺著的軀體間歪歪斜斜地站著一個鼻青臉腫的冠軍。

“我最強!”冠軍抹一抹自己流個不停的鼻血,很有成就感地大喝一聲。

“為什麼你最強?”金幣還在手指間彈動著,彈動著金幣的人好象有點醉醺醺的了。

“因為只有我是最後站著的人,所有的對手都倒下了,所以當然是我最強。”冠軍很驕傲,還在不停地流的

鼻血就是他光榮的見證。

“是嗎?”這個疑問聲調拖得很長。

“是啊!”冠軍很肯定的最後一個詞還沒有吐得完全,立刻就聽到自己下顎傳來的‘坷拉’一下骨頭碎裂的聲音,然後有五顆牙齒脫出口腔之外三顆進了肚。最後才是疼痛撞擊而來把他打暈過去。

“看來是你最強了?”醉醺醺的頒獎人問。他從開始就看著這個最後的勝利者,看著他從剛一開始就被人一拳打倒在地。倒的位置很巧,剛好在不容易被人踩到的地方,倒的姿勢更是好,讓他可以用最短的時間從地上躍起發出最有力量的一擊。

“本來就是我最強,如果不是我太餓,身體太虛弱,我可以不用這種卑鄙的手段的。”最後的勝利者的聲音無力,身體好象也有些站不穩,這一擊幾乎已經把他所有的體力都用上了。這是一個很瘦,很狼狽的人,頭髮淩亂得把臉遮了一半,身上穿著破爛不堪的衣服露出他雖然有些瘦弱但依然很好的身體線條。

“現在是不是我再把你打倒就可以得到這份工作?”這最後的勝利者要向目標衝刺。

“為什麼不用這種手段?至少結果好象確實是你最強。”醉醺醺的人笑著看著他。

勝利者沒有說話,一步一步地朝他走過來。他每走一步都在積蓄著自己的力量和鬥志。

走近了。勝利者知道自己如果要想成為真正的勝利者,所有的希望就在這一擊上,他已經沒有殘餘的力量和機會了。面前的這個醉醺醺的人還是那樣醉醺醺地笑著看著他。

左肩向前一晃左腳上前一踏步,右手凝聚了很久的一拳揮了出去。卡拉一聲,上好的酒桌被這一拳打得稀爛,碎木屑到處亂飛。

但是那只如此有威勢的拳頭卻被抓住了,就在他剛好把桌子打碎力道用盡的時候。這是個拿捏得很好的時機,只要再順勢往前一帶一扭,他這一輩子都別想再發出這樣有威勢的一擊了。

他知道他輸了。即使在自己體力完好的時候大概也不會是對手。他已經山窮水盡在這個陌生的城市裏晃蕩了幾天也餓了幾天了,他把所有剩下的希望和都用在了這個機會上。一種絕境中最後徒勞的悲傷湧了上來,讓他手腳發軟幾乎要倒下。

但是他立刻感覺到那個黃澄澄的小東西塞進了自己的拳頭中。

“你通過了。現在我要你好好吃點東西,再去洗個澡,然後舒舒服服地休息一晚上把體力補充好。”這好象天籟般的話語讓他驚喜交集。他轉過頭去看向這個說話的人。

兩個人在這樣近的距離下才把對方的相貌看清楚,同時驚訝。

“是你?”

傍晚,在布拉卡達最好的一家旅館的房間裏,阿薩躺在床上仔細地回想在大耳怪巢穴中所見到的一切。

地形,大耳怪們的數目,對他的戒心和態度,還有那個關押克莉斯的山洞。也確實如波魯幹大人說的,他們好象也只是第一次做這種勾當,經驗和戒心都差得遠。應該是很有機會的。

剛才還在那些苦惱煩悶中的時候他突然被波魯幹大人那一句‘自己的方法’突然提醒了。確實是這樣,早就該這樣了,阿薩立刻就打算用自己很習慣也很擅長的辦法去把這件讓他頭疼的事情三下五除二很直接很開門見山地去解決,消滅掉。

當然這不是輕鬆的事情,幫手是必須的,但又不能太多。所以他開始到城裏的酒館裏去找合適的人選,沒想到幾乎找遍了所有酒館才找到的一個卻老熟人。

羅德哈特走了進來,雖然比一個多月前看起瘦多了,但是精赤著上身露出的肌肉和骨骼的完美線條仍然展現著他的良好的體質。他剛剛吃了一頓在布拉卡達能夠吃到的最好的飯菜,然後再去這家旅館特製的大澡堂裏洗了一個澡,這使他精神煥發了許多。頭髮和臉梳洗乾淨了,他看起來又依然是以前那樣英俊挺拔。

“好好睡一覺吧,明天該走的時候我會叫你的。”阿薩從床上彈了起來,指了指剛才叫人去買來的衣服和一把劍。

“那是給你的。”

羅德哈特還是沉默著,從剛才兩人互相認出來為止他就一直沒主動說過話。但是他眼神一直在跳躍著,似乎是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謝謝你。”羅德哈特突然對阿薩鞠了一躬。

“不管是今天,還是以前的那件事。我真的非常的感謝你。”

突然看見他來這樣一下,阿薩忙擺擺手說。

“不用了。。。。那些村民們也都還沒事吧?”

羅德哈特說。

“他們都還好,我從艾裏城騙了不少錢出來,然後帶著他們跑了很遠。他們現在重新找了個地方定居下了。只是大家都不能再回去而已。”提起這件事情的時候他的表情並沒有太大的波動。看樣子他已經從巨大的傷悲和自責中走了出來。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阿薩注意到他的嘴角上有一道傷口,那應該是自己朝他臉上的一腳造成的。昔日臉上的天真和活力都已經被痛苦和殘酷洗刷掉了,使他看起來不再絲毫有孩子氣,取而代之的則是堅強和毅然。這氣概和他原本就英俊的臉糅合在一起形成一種男人獨有的好看。

阿薩搖頭說。

“不,你們可以回去的,已經沒有人知道你們曾經做過些什麼了。他們全都死了。”

羅德哈特很落寞地搖頭。

“他們也許可以,但是我不行,我已經沒有臉去面對他們了。他們也不想再看見我。所以我才一個人跑到這裏來想混口飯吃,哪知道。。。。”他抿起一個自嘲的笑容。

“原來吃飯也不容易。”

“確實不容易啊。”阿薩很有點感慨,想起一個多月前自己也在艾裏的酒館裏餓著等飯吃,而現在兩人的位置剛好反了過了來。

羅德哈特苦笑說。

“不過現在卻有很多人想抓住我來吃飯。聽說艾裏的欽差大臣和地方官全都沒回去,難道是你。。。。。”

阿薩說。

“不是我殺的,但是確實全部死光了。”中間的事情太過離奇古怪,他不好說。

“現在這筆帳已經算到我頭上來了。我帶著欽差大臣的印章回去騙錢,已經成為這個案子裏的唯一線索,已經被全國通緝了。不過幸好當時我滿臉是血,沒人看清楚我的樣子。”羅德哈特很真誠地看著阿薩。

“我真的很感謝你,真的謝謝。”

但是阿薩卻很有些害怕這種別人投注於自己身上的感情,連連擺手有些不耐煩地說。

“不用謝什麼,不用謝什麼,明天我還要讓你幫忙呢。”

“好。”羅德哈特很有力量地回答。

  第二篇 人間世 第八章 成功解救人質

正午,陽光明媚。正如大耳怪們心頭期盼渴望的心情一樣。

在強烈的陽光的照耀下似乎整個山頭的地面都泛起一層金燦燦的味道。當大耳怪們看到昨天的冤大頭正向他們這裏山寨走來的時候,像慶祝一個盛大的節日一樣全都歡呼起來。

首領站在前面,很威武地岔著腿,雙手叉著腰。雖然整晚都完全沒睡得著,但是他現在的精神飽滿得正從眼睛中漫溢出來,發出黃澄澄的光芒。

他一直興奮在自己的豐功偉績中。他們這一群過去十年來的所有所得累積起來大概也就十來個金幣,但是只是昨天的那一小會兒,他就憑自己犀利的外交手腕得到了上千倍的財富。他的成就足以讓歷史上任何一個偉人汗顏。

昨天晚上他都在思量自己即將到手的財富。一萬個金幣是多少?實在沒什麼概念。一個金幣等於一百個銀幣,一百個銀幣等於一百個銅幣,一個金幣就是。。。一萬個銅幣。但是一萬又是多少呢。。。。一把銅幣大約是三十多個,一萬就是。。。三百多把!三百多把啊。。。。足可以把這個山寨都鋪滿了,但是還要再往上面再加九千九百九十九個三十多把。。。。那完全是一個錢的海洋啊。即使在上面閉著眼睛打滾都不會擔心掉下來,拿到那裏去天天吃牛肉都可以吃很多年。。。。能夠有些啤酒就更好了。。。。。

但是好象並沒看見有什麼馱載著海洋一樣的錢的馬隊。首領有些奇怪。

“錢呢?”等那兩個人剛剛走近,他立刻就走上去迫不及待地問。

“太多了,我們都拿不了。”這個回答立刻符合了首領頭腦中那山一樣錢堆的想像,立刻深信不疑。這個昨天來過的人類左右張望著。

“人呢?”

“還在那裏關著呢,沒傷著,你放心。”首領很著急。

“那你也應該先拿些來看看啊。其他的你拿不了我們可以去搬。”

“人還在原來的地方關著?”這個人好象對這個很關心。首領著急地點頭。

“那就太好了。”這個人好象有點意料之外的驚喜的口吻,轉身帶著另一個人直接朝山洞那個方向走過去。

“等等,先要帶我們去拿錢啊。”首領喊。但是這兩個人非但沒有等等的意思,反而更加快了腳步。直到他們快接近洞口了,首領才發現有些不對頭,大喊起來。

“把他們抓住。”

四周的大耳怪這才朝兩人湧了過去。但是剛撲近,一聲巨大的爆炸就把三四個大耳怪炸得飛了起來,其他也跟著被震到了一大片。全部的大耳怪都被這一下嚇住了,立刻停住了腳。

“只是個魔法師。兄弟們別怕,大家上啊。”首領的戰鬥經驗豐富,知道近身戰的魔法師只是挨刀的物件,抽出腰間的短刀揮舞著一馬當先沖了上去。

他直接就沖向還伸著一隻手掌的剛發出一下魔法的那個人。這就是昨天很爽快地答應下巨額贖金的冤大頭,而現在他的行為已經很明顯說明那個讓自己興奮了一整晚的承諾不過是個騙局。失望讓首領本來還高高膨脹的自尊心一下掉到了深淵,惱怒之下他決定先把這個傢伙殺死。

首領沖近發出一聲怒吼,一刀就向那個人捅了過去。但是他立刻感覺到手一緊,眼前一花,身體突然飛了起來,還沒來得及有任何反應就重重地撞在了山壁上,身體幾乎全散了架。

對方只有兩個人而已。大耳怪們並沒有害怕,隨身帶有武器的抽出武器沖上前去,還有些則朝自己的住所跑回去拿武器,也有赤手空拳就往上面沖的。

大耳怪們的毫無戒心阿薩料到了,地勢他也清楚只要守住洞口就沒事了,大耳怪的戰鬥力和他們兩人的戰鬥力的差距也沒出乎他的預料,但是他沒料到自己的反應。

這是真正的生死相博,他沒有絲毫的手軟。只是幾刀下去,身上就已經被大耳怪們的血浸透了。戰陣中的殺戮是和搏鬥完全不同的。飛舞著的武器四面八方砍殺過來,敵人也不停地朝你接近,根本沒有去思考動作和招數的空閒,幾乎只能夠憑藉著戰鬥本能躲閃開再把刀朝每一個接近自己的軀體砍下去。

從手上傳來刀刃把肌肉撕開骨頭劈斷的感覺立刻就和眼睛看到的鮮紅鼻子中的血腥味耳朵中的喊叫慘呼融合在一起,然後在腦海裏凝聚成一種原始奢血的獸性把所有的理智排斥在外。然後居然有一種興奮的感覺從身體裏面升起。他完全沉浸在這種殺戮的瘋狂中,不但沒有和計畫的一樣朝山洞那裏走去,反而逆著方向朝大耳怪們砍殺。

身上和背後已經被大耳怪們擊中了好幾下,如果不是這件長袍他已經傷得不輕了。但是阿薩依然沒有絲毫的在意,那種冥想時的清晰感居然在這種情況下從身體中生了出來,使這股奢血的欲望更變本加厲,他已經完全沉醉於自己體內獸性激蕩的亢奮。

突然背後傳來一個和武器的野蠻撞擊完全不同的觸感,安穩平和還有著溫度。

“快走洞口那邊去啊。”一聲喊叫在他背後響起,他這才從那種混沌的狀態中驚覺出來發現了自己的處境。羅德哈特原本已經沖到了洞口,但是看他反沖進大耳怪群中又跟著他一起沖了進來。

阿薩定了定神,舉手盡力又是一發火球扔出。轟然巨響之後,幾個大耳怪被炸得飛了出去,把包圍也炸開一個口子,兩人一起從缺口中沖了出去跑到了關押克莉斯的洞口邊,背對著山壁。

克莉斯早聽到了外面的騷動聲跑到了木柵欄邊張望,看到兩人一身是血的跑到洞口來,又嚇得縮回去了。

阿薩沒空理會她,看了看正慢慢圍上來的大耳怪。大耳怪們已經倒下了三十多個,現在對這兩個人也很顧忌,只敢在十多步前慢慢地圍成一圈。

“怎麼辦?”羅德哈特有些喘氣,他身上傷了的幾處不輕,他剛才硬沖進包圍圈實在是非常冒險的舉動。

阿薩舔了舔嘴角。他原本打算由羅德哈特守著洞口,一是以免大耳怪們去抓住克莉斯作人質,二是在洞口也不用怕圍攻。然後自己憑藉著身上這件長袍沖進大耳怪中間去去砍殺一通放上幾個魔法,這樣就足可以把大耳怪們的鬥志完全擊潰,然後就容易解決了。但是現在羅德哈特的傷勢不輕,必須要重新想辦法。

但是想什麼辦法呢?阿薩的腦筋飛快地轉,卻想不出什麼有效果的辦法。反倒是有幾個大耳怪已經從自己的草屋中取出了弓弩,看樣子要在遠處拿他們當靶子。

突然一陣馬蹄聲傳來,一隊人馬出現在了山寨門口。

這隊人馬直接就向大耳怪們沖過來。馬上的全是手持長矛砍刀的騎兵,從遠處就開始朝這裏衝殺,首當其衝的大耳怪立刻就被砍倒沖翻在地,其他大耳怪們看見這樣的陣勢也一下就開始四散逃開了。阿薩看見為首的是波魯幹大人,他沒帶武器和鎧甲,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更顯得矮小,卻指揮著騎兵們左沖右突,居然還很有章法陣勢。

波魯幹大人只指揮騎兵們把大耳怪趕殺驅散開,並沒有去追趕。然後他騎著馬走過來看著阿薩說。

“特使大人,您怎麼也應該通知我一聲啊。兩個人就這樣殺進來,未免太冒險了吧。”

“好象是冒險了點。”阿薩點頭承認。

“幸好我昨天聽到您幾乎把城裏酒館全砸了就為找一個幫手的事,想到您大概會這麼做。今天就帶了全城的護衛隊在不遠處等著,派人監視著這裏,看到你們一上來我就帶人沖過來了。果然一切盡在我的意料中。公爵小姐還沒事吧?”波魯幹大人得意地晃動著自己的大腦袋。

阿薩轉身一刀砍斷了木柵欄上的鎖,克莉斯從裏面跑了出來。看看周圍的情況已經完全被控制了,她又突然左右張望,一下看見了躺在那邊的大耳怪首領,沖過去又踢又踩了起來,邊踢邊叫。

“你居然敢抓我?還關我這麼久,你知不知道我是誰啊?”

這只是小孩子的鬧劇而已,誰也沒在意。

突然間那個大耳怪首領一跳站了起來,一把把克莉斯抓住,用刀抵住了她的脖子。這一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阿薩和羅德哈特都隔得遠,完全來不及上前。

“全都給我別動!”首領大吼一聲。聽到這聲叫喊,本來已經四散逃開了的大耳怪們看到首領似乎又佔據了優勢,慢慢地又都跑回來了幾個膽大的。

而這邊所有的人類都只有面面相瞰,不知該怎麼辦。

“你們這些人類居然用這樣的陰謀來陷害我們。”首領很憤怒,他臉上的綠色皮膚漲成了黑紫色更顯得醜陋。

克莉斯的脖子被箍住,發不出叫喊。她原本就清瘦秀氣的面容完全被驚恐的表情籠罩,再加上下面那只綠色又滿是疙瘩的手臂,讓她看起來像一隻被等待解剖的金絲雀。

“誰去把那個傢伙的頭給我砍下來,”首領指著阿薩狂吼,他原本就醜陋的臉完全被憤怒憋得像一顆在陰溝裏泡了許久的木瓜一樣。

“我把他的頭送還給公爵,告訴這些人類我們是不容藐視和欺騙的。然後叫他把兩萬個金幣親手送給我們,要不就把他女兒的頭給他送過去。”

一個大耳怪咕嚕了一聲,提起把刀朝阿薩走了過去。

羅德哈特見狀剛上前一步,首領立刻大吼。“別動。”刀子在克莉斯的脖子上抵了一下,黃色的鋸齒狀的刀立刻微微地陷進了她的皮肉中。只要再用上一點力,立刻就可以把那層細膩潔白的皮膚戳破。羅德哈特立刻定住了。

那只大耳怪走到了阿薩旁邊,舉起了手中的刀。阿薩完全沒有任何的反應,他一直都皺眉盯著劫持著克莉斯的首領。他的眼睛裏露出的並不是和其他人一樣失措的雜亂的神色,而是另外一種奇怪而單一的味道。

羅德哈特大叫。

“住手。”。他的面容已經扭曲。他剛剛向前邁出半步,卻看到原本一動不動的阿薩突然把手伸了出來按在了這個大耳怪的臉上。

轟。一蓬混雜著血花的巨大火花爆開。空氣中血腥味頃刻間濃烈了起來。

‘噹啷’,那把刀掉在地上,大耳怪的兩隻斷手還握在上面,而下半截身體飛了出去,內臟倒了一地。上半身被那一下炸作了滿天的血肉飛濺開去。粘到同伴血肉的大耳怪齊聲發出豬一樣的驚叫,一下又全四散逃開。在場的其他人都完全呆住了。

阿薩眼睛都沒眨上一下直楞楞地盯著首領,一個字一個字地慢慢往外面吐。

“現在是我們這邊佔優勢,輪不到你說話。”

那個大耳怪的血肉現在才從空中慢慢地散落完畢,一隻孤零零的眼睛落到了首領的腳邊,上面還拖著些經脈。首領看著阿薩那雙死死盯在自己臉上的眼睛,再看了看自己腳下的那只眼睛,身體開始抖了起來,他手上的刀子一抖,克莉斯也開始抖了起來。

阿薩的聲音冷得像在凍了幾十年的冰磨成的刺刀。

“我再讓你猜猜。如果你把你手上的人質傷了,我會怎麼樣對付你。”

首領的聲音也開始抖了起來,只是一個勁地喊。

“你別動,你別動。。。。”

“我給你兩條路。”阿薩還是死盯著首領的眼睛,不緊不慢地說。

“你自己選一下。一,你可以把你手上的人殺了,然後我們把你抓到,一刀一刀地把你身上的肉全都割下來。我親自動手,保證你可以挨上一百多刀,還可以親眼看見你的自己內臟怎麼樣被拉出來然後才斷氣。”阿薩的手指了指,首領看了看地面上的內臟和血跡。

“二,把人放了,馬上滾,我給你一條活路。”阿薩的眼光好象兩把燒紅了的刀子,直插進首領的眼睛刺進心頭把裏面攪得全是血肉模糊慘不忍睹,牙齒間崩出來的聲音再把他所有殘餘的鬥志碾得稀爛。

“你自己選。”

首領哆嗦著,突然丟下了刀子沒命地朝山下跑去。

克莉斯一下軟倒了,看到旁邊地下的那顆眼珠子和內臟又嚇得跳了起來,跑到離他最近的羅德哈特旁邊一頭栽到他的胸口上大哭了起來。

阿薩長松了一口氣,搖搖頭。馬背上的波魯幹大人也長松了一口氣,也搖搖頭說。

“特使先生,您難免也太冒險了吧。”

“因為我猜公爵大人大概不也拿不出兩萬個金幣,我不能讓他看見我的頭之後再看見他女兒的頭。”

最重要的是我不想被砍頭。阿薩暗自說。剛才他不是在演戲,雖然他也想大耳怪首領不會有一命抵一命的勇氣去殺克莉斯,但是如果不得以的話他也絕不會那自己的頭去換克莉斯的頭。山德魯教他的東西他記得很清楚。

波魯幹大人仔細想了想,點了點頭,策馬走了過來拍了拍阿薩的肩膀,皺起他蒜頭一樣的朝天鼻用鴨子聲音很佩服地說。

“想不到原來您是擅長這樣處理事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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