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逃亡
剛沖出重圍的利卡納軍才跑了不到五公里。剛好是所有人體力透支的時候,阿里斯托爾的「藍色風暴」軍團出現在離大軍不到兩公里的一個山崗上。
出擊的時機真是掌握得非常得好。如果他在利卡納軍剛沖出重圍的時候發動攻擊的話。的確,利卡納軍有全軍覆沒的可能性。但是在內圍的尼亞哥夫軍那兩萬人就有被吞掉的危險,這個代價是希曼所不能承受的。
所以阿里斯托爾故意暫時放利卡納軍一條生路,選擇在他們最疲憊的時候攻擊,而且選擇的是一望無際的草原,沒有任何地方可以借助來防守。在阿里斯托爾看來,利卡納軍死定了。
不過此時,杰特的機智、勇敢、冷靜的大將本色再次顯露出來。
「不要慌張!人是跑不過馬的。所有人聽著:前軍停下,在地上挖洞,每個洞能躺個人進去就夠了,然后用重步兵的大盾蓋住自己。等騎兵來了就把武器伸出去亂刺。不用擔心傷到自己人,我們已經沒有騎兵了。后軍把所有輕步兵的小盾和不要的武器丟掉,造成潰退的假象。」杰特果斷地下令。
當漢斯和哥亞魯聽到這個做法后的想法是一樣的:一定要保住這個年輕人,他將會成為利卡納未來耀眼的將星。
不愧為利卡納的精銳部隊,命令得到非常迅速而準確的執行。
看到散落滿地的武器和盾牌,阿里斯托爾覺得自己好像小心了點。這就是利卡納的精銳部隊嗎?早知道就在他們突圍的時候,我就下令沖下去,那就省事多了。
但是,由于騎兵的推進速度過快,阿里斯托爾沒有留意到那些被翻出來的泥土。因為沒有人想到,逃命中的利卡納軍仍然能做出這么厲害的伏擊。
眼看要追上利卡納軍了,阿里斯托爾下達了全軍突擊的命令。
此時,數十個火球從利卡納軍中升起。地上突然冒出無數各式武器,在亂刺、亂砍。要知道,希曼人大部分是輕騎兵,所以馬肚根本沒有防御。飛奔的馬匹,往往是被刺出的武器,在肚子上劃了一條長長的口子,然后前沖好幾米才重重地摔在地上。
戰馬在悲鳴,慘烈的嘶叫聲不絕于耳。馬肚子中流出來花花綠綠的腸子,散落到四處,發出極其難聞的異味。摔斷骨頭聲、咒罵聲、絕望的慘叫聲、呻吟聲此起彼伏。
今天絕對是個馬兒的忌日。
突然而來的反擊,讓希曼的騎兵隊陷入了混亂。而知道自己不戰斗就是死的利卡納士兵,也同時展開了反擊,潮水一般往回沖向希曼騎兵。
速度,是騎兵的第一生命。沒有速度,而且失去了戰馬的騎士,連一個輕步兵都不如。
「可惡!漢斯果然名不虛傳!給我記住!我會回來的。」 阿里斯托爾盡力把所有能指揮的部下帶走。
這一戰,對雙方都是慘重的。阿里斯托爾僅能帶回八千騎兵。經此一戰,利卡納軍也減員到不足八萬人。
在經歷了短暫的勝利后,利卡納軍要再次面對殘酷的現實。全軍剩下的糧食,只剩下隨身攜帶的干糧,只有兩天的份量。雖說,這里離土之王國的石頭城還有不到五十公里。但現在看士兵的狀態,起碼要走兩天或以上。不過,最大的問題是:如何擺脫希曼軍的追擊。
疲憊到極點的士兵全部都是一倒下就睡著了,不少人是睡在不知道是敵人還是自己人的尸體上的。
而軍中的軍官們終于能夠聚在一起開會了。
杰特忽然發現今天和自己合作的那個少年也在。
「杰特,好樣的!居然在這種時候能想出這么厲害的辦法。」漢斯贊許到。
「不錯!不是你的話,可能我的老命也沒了。看來,以后在平原作戰的方法又多了一種。你一定會名留戰史的!」 哥亞魯毫無保留地稱贊道。
「兩位大人過獎了!」
「不!你真的是天才,居然能夠想到這個辦法,既能夠埋下士兵,又不用擔心士兵被踩死。快速的騎兵又無法發現。果然是對付騎兵的好辦法!」少年突然插口,而且是一臉敬佩地望著杰特。
「我忘了向大家介紹。這位是我們的三王子——拉茲·利卡納殿下!」
在場所有人連忙向少年行君臣大禮。
「殿下!現在情況危急,我們必須要把你先送回去!」漢斯說到。
「不!我要和大家一起并肩作戰!今天我和拉洛將軍的合作不是很好嗎?那個缺口是我們兩個一起打出來的。」拉茲向杰特投出求助的眼神。
但得到的回復是:
「殿下!你是不能有所損傷的!就算我們這里八萬人全軍覆沒,殿下你也不容有失。」
「但是……」
「理智點!殿下!個人英雄主義在這里是沒有用的!如果你有一個人打敗十萬大軍的實力,那么還要千軍萬馬來干什么?」杰特的措辭極為嚴厲。
在眾人的勸說下,拉茲不情愿地在一個兩百人的特大小隊護衛下,騎上搶來的希曼戰馬,連夜逃走。
「現在剩下的是,我們誰負責殿后?兩個一起跑是不可能的。」哥亞魯問。
「拋硬幣決定吧!」漢斯答。
結果:北方軍團殿后。
「你不用指望土之王國那班家伙,他們早就被尼亞哥夫打怕了。實在不行的話,從那里逃走。正常情況下,每五個人大概可以有一個活下來。」哥亞魯指著遠處一座白茫茫的雪山。
「謝謝!」
「你的女兒,先讓我帶走吧!」
「……謝謝!不過,她不肯的。強行帶走她,事后以她的性格,很可能會恨我一輩子。」
「……那么……給她一把匕首吧!女孩子被捉,不是死那么簡單的。」
「……我知道了。」
「那……杰特·拉洛呢?」
「一個能把尼亞哥夫的老巢當作自己家后花園的家伙,不用擔心他!倒是如果我有什么不測……你知道,戰敗就一定要有人負責……希望你能幫我看著他們兩個。」
「我盡力而為!」
「謝謝!明天……將會是漫長的一天……」
第二天。希曼軍營中。主帳。
「阿里斯托爾,看來果然如你所料,是北方軍團這塊肥肉留下來了。」尼亞哥夫說到。
「但是……我卻料不到他們竟然可以這樣反擊,我心愛的騎兵前后沒有了一半。」 阿里斯托爾一拳打在桌子上。
「如果對手是垃圾的話,也不用你我兩人聯手了。北方軍團中,那個叫杰特·拉洛的家伙,甚至把我的副手也干掉了。我的失守,很大程度是因為有他在。」
「毛蟲那次,和我被伏擊這次,不像是漢斯的作風。而對方新近出現的將才,好像就只有他了。」
「不錯!此人不除,可能會成為你我日后最可怕的對手。」
「不說了,在殲滅北方軍團后,我挖地三尺也要把他的尸體找出來。掛在旗桿上,拜祭我們陣亡的將士。」
希曼軍輕易地追了上來,于是兩軍再次開戰。
知道對方的利害,希曼軍穩妥地前進。他們和缺乏糧食的利卡納人不同,他們有的是時間。
阿里斯托爾的騎兵在往石頭城的方向游弋著,斷絕了利卡納突圍的希望。而由尼亞哥夫的重步兵慢慢地推進。憑借著投石車,弓箭的掩護,尼亞哥夫慢慢把北方軍團逼向那座雪山。
北方軍團的弓箭早就射完了,投石車更是在逃跑的時候全丟掉了,只能用少量的魔法師放魔法還擊。但效果不大,希曼軍中的魔法師的防御罩擋住了大部分的攻擊。
尼亞哥夫也知道那座雪山有一條殘酷的、九死一生的逃亡之路。他不打算把北方軍團逼上絕路,要把一點希望留給他們。畢竟,沒人比尼亞哥夫更了解困獸之斗的可怕。在賓達要塞城下,尼亞哥夫可是受夠了那種近乎瘋狂的沖擊。
終于,戰場移到了雪山腳下。
每一塊石頭都在利卡納軍的陣中激起一股血雨,斷肢殘骸四處亂飛。在缺少盾牌的地方,有時候希曼人的巨弩,可以穿透三個利卡納士兵的身體。
「拉洛將軍,漢斯大人叫你去一趟。」
「什么?沒看到我現在很忙嗎?高級軍官除了我和佛洛蘭科那個人皮可以當盾牌用的家伙,全都死光了。戰線隨時會崩潰,上頭怎么還不下同歸于盡之類的拼命指令。」杰特把落在自己肩上的一只斷手扔掉,對傳令兵叫到。
「漢斯將軍不行了!請你和佛洛蘭科趕快過去!」
「什么!!!」
兩分鐘后,杰特和佛洛蘭科見到了漢斯。
他被一塊大石頭擊中了,躺在地上,下半身血肉模糊,胸膛猛烈地起伏著,臉上的肌肉在不由自主地抽搐。看來,不行了。麗娜在他的身旁痛哭,而在他身邊的一個僧侶則對自己凄慘地搖了搖頭。附近,漢斯的親兵們都露出痛哭的神情。
而佛洛蘭科則齊肩斷了一只左手,雖然經過治療,但血水仍不斷從他的傷口滲出。
「你們過來!」
兩人走過去,蹲了下來。
漢斯一把抓住杰特的手。
「杰特……聽著!我……不行了……現在就……任命你為全軍總指揮。你……帶著剩下的人……從那座雪山……逃走!」漢斯說話是那么的吃力,每說一個詞,都有著血水伴隨著吐出來。
「不!爸!你不會有事的!你還記得,我們一起在草原騎馬。你答應過我,這場戰斗結束后再陪我去的!你答應過的!」麗娜哭喊到。
漢斯突然用另一只手抓住麗娜的衣領,狠狠地喊道。
「不要……再提往事……就是你的天真和沖動……讓我不得不支持回賓達的提議……是你……害死了十萬戰士……假如這里的人……有命回去……很可能……因為你……而背上通敵的罪名!」漢斯口中的鮮血噴了不少在麗娜秀麗的臉上。
過分的激動,大幅度地消耗了漢斯所剩無幾的生命。他急速地呼吸著。
「爸爸!我不知道會這樣的!我答應你,我以后一定全聽你的話。爸,請你不要死!」麗娜的淚水流得更厲害了。
「你……聽著……以后……不管杰特做什么事……他都是為了……大家……和你……好……你……答應我……一定……要聽杰特的話。」漢斯垂死的眼中發出請求的眼神。
「嗯!爸!我答應你。」麗娜痛苦地點了頭。
「杰特!」
「我在!」
「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話嗎?」
「記得!」
「那就好……我……可以……把麗娜……交給你……照顧嗎?」
面對這個帶有歧義,語帶雙關的請求,杰特遲疑了一下,終于點了點頭。看到杰特這樣子,漢斯也不敢強求。
「你……喜歡的話……就要了她……不喜歡……就幫我……為她找個……好男人。」
「是的!」
「佛洛蘭科……老朋友……后衛……就拜托你了!」
佛洛蘭科點了點頭。
接著……漢斯緩緩地閉上了雙眼,與世長辭。
這位縱橫戰場多年的將軍,帶著一絲的遺憾,在平原之戰中戰死。終年五十六歲。
「佛洛蘭科,后衛由我來做。我很有自信逃得掉!」杰特突然說。
「不用了,那種崎嶇的山路,不是我這種體重差不多三百斤的胖子走的。假如,我壓壞了山路,死的就是成千上萬的弟兄了。」
「……那答應我,到最后,你要投降!我日后一定會來救你的!」杰特堅定地望著佛洛蘭科的雙眼,左手的五指深深地陷入佛洛蘭科的完好的右肩里面。
「……我相信你!為了見證新一代的將星。榮譽,我不要了。好!我等你!」
「……謝謝!」
就這樣,在佛洛蘭科帶領的后衛部隊、拼死的掩護底下。杰特帶領兩萬殘兵,開始了他的雪山敗走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