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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嚎》第17章
狼嚎第五十三章

  當我有點知覺時,額頭上冰冰涼涼的。

  我睜開眼睛,媽媽憂心忡忡地看著我,說:「醒了?山王背妳回來的。一個女孩子家跟人家打什麼架?」

  我虛弱地回嘴:「妳還不是在酒吧裡跟兩個男人打過架?還救了老爸?」

  如果是山王背我回來的,那海門一定沒有大礙。

  媽媽皺著眉頭,說:「不要什麼都拿媽的事回嘴。妳還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海門闖出大禍了。」

  我搖搖頭:「是他們先欺負海門跟狄米特的。」

  媽媽的眼睛溼溼紅紅的,說:「欺負海門?海門把哈柏瑪斯的肋骨折斷了三根,把盧曼打到送到城裡的醫院觀察腦震盪,把拉崗的手折斷,還差一點殺了麥克!」

  我驚叫:「差一點殺了麥克?」

  媽媽點點頭,難過地說:「聽說麥克把妳打昏後,海門一拳就把他的下巴打歪,還把麥克的左眼打瞎了!現在麥克在懷特醫生家緊急救治。」

  我哭了出來,這個笨蛋現在不知道怎麼了。

  「都是麥克的錯!他不應該譏笑海門的!」我抱頭痛哭,額頭上滾燙著。

  「海門這麼強壯,根本不應該這麼衝動,說誰欺負誰都太早。現在又不知道跑到哪裡去。」媽媽將我壓在床上,重新將冰毛巾放在我的額頭上。

  「妳不懂啦!海門是什麼樣的人妳又不是不知道!」我哭,胸口悶得厲害。

  媽媽根本不知道,如果海門不動手,被送進醫院的決不是麥克他們。

  我只是痛哭,媽媽拍著我的背,說:「狄米特也是這麼說。沒事的,海門受點教訓也是應該的。但妳爸擔心村子已經容不下他。妳乖乖睡,晚點我跟爸去找狄米特的爸媽商量該怎麼幫海門,好不好?」

  我點點頭,我的頭好痛。

  我閉上眼睛再度沈睡。

  在夢裡,我看見海門的拳頭,直直地、直直地、直直地將麥克的眼珠子打碎的樣子。

  「快醒來!快醒來!」我爸爸大叫著,將我用力搖醒。

  我緩緩睜開眼睛,卻見房間的擺設快速地移動,原來是爸爸正抱著我衝下樓梯,我看著爸爸焦急的眼神,忍不住好笑:「爸,我沒事啦,我好像已經退燒了。」

  爸爸一腳踢開大門,抱著我往懷特醫生家裡衝去,說:「海門快死了!妳得去見見他!」

  我嚇得說不出話,連怎麼開口發問都不曉得。

  「海門到懷特醫生家跟受傷的麥克道歉,沒想到麥克他爸卻氣沖沖地回家拿獵槍,朝海門開了一槍!」爸爸焦急地說:「看樣子是活不成了。」

  什麼?怎麼會這樣?

  我號啕大哭,亂踢亂叫,爸將我放了下來,我大哭衝到懷特醫生家,懷特醫生家門口早就擠滿了人,麥克的爺爺,也就是村長,深鎖眉頭坐在一堆猶太人中間,麥克的爸爸不知所措地站在蓋雅爺爺面前,蓋雅爺爺嚴峻地瞪著他。

  「海門呢!」我大叫,衝進人群,看見狄米特跟山王蹲在懷特醫生家門口的擔架上,一人一手抓住海門的雙手。

  擔架上都是血。

  海門胸口透著褐色的血漬,他的臉色蒼白如紙,我瞧著他,腦子陷入一面空白。

  怎麼可能?我一定要用這樣的方式失去海門嗎?

  「海門!」我跪在擔架旁,狄米特與山王的眼睛片刻不離海門,他們非常清楚這樣傷勢的後果。子彈差點穿透了胸膛,致命地留在肺葉裡。

  海門沒有說話,他的眼睛裡充滿了淚水,他堅實的胸膛虛弱地微微震動。

  我看著海門,他憨厚的臉上試圖擠出一個笑臉,但悔恨與傷心卻滲透了他的臉孔。我知道,海門是帶著深沉的迷惘與失落,慢慢走進另一個世界的。

  「海門……你很強的!你很強的!你快點好起來……我們去求蓋雅爺爺把那兩隻斧頭給你好不好!」我哭著,我一直都知道我是多麼需要海門。

  海門的嘴唇慢慢蠕動,我將耳朵靠在他的嘴邊,聽見他氣若遊絲的聲音說道:「那種東西,我不要了……」

  我哭得好傷心。整個世界莫名其妙地扭曲、崩壞。

  這個世界對海門好不公平、好不公平!

狼嚎第五十四章

  「蓋雅,把所有人帶開。」山王慢慢站了起來,他不再流淚。

  我看著蓋雅爺爺,蓋雅爺爺凝視著山王。

  「把所有人帶開。」山王嚴厲地看著蓋雅爺爺,那是我第一次看見有人敢這麼對待蓋雅爺爺。

  蓋雅爺爺緩緩點頭,村長趕緊吆喝所有人離開,但好奇觀望的村民卻越來越多,摩賽爺爺與其他的猶太人憤怒地驅趕其他的村人,但人群卻始終無法散開。

  「不要在這裡!大家快把海門抬到林子裡去!」村長急切地說,蓋雅爺爺陷入兩難的掙扎裡,但幾個猶太村人已經站上前,想將擔架抬到林子裡。

  「我是白狼,在這裡,我最大。」山王斜眼看著那些上前的村人,說:「誰敢搬擔架,誰就要死。」

  山王毫不理會人群裡的怒罵,他只是看著奄奄一息的摯友說:「海門,我要救你,你也要幫你自己。」

  海門茫然地看著星空,他似乎已聽不見山王的話語。

  山王看著星空,接著冷眼環視了周遭吵雜的人群,慢慢的,他的眼睛裡透出純白的光芒,我登時明白接下來將要發生的事。

  「你這孩子怎麼……」村長搖搖頭,看著山王仰天長嘯,所謂的人類村民驚駭地看著山王幻化為傳說中的惡魔。

  包圍在層層樹林中的巨斧村刮起了一陣陣溫暖的晚風,草地軟綿綿地隨風搖擺,我聞到泥土裡最原始清新的味道,聽見星光墜落的銀鈴聲。

  山王的吼聲巨大卻和暖,煦煦白光團團包住山王,細細白白的狼毛迅速在山王隆起的骨架上鑽出破碎的衣裳,他的牙齒拔尖,人類的面孔魔術般隱藏在野獸的毛髮下。

  白狼,百年難得一見的狼族領袖。此時的山王有如森林的巨靈神,皎潔的白光飛螢在眾人的眼前,像流水、像木棉花、像光霧,美麗的姿態讓眾人類忘卻害怕,替之以不可思議的驚呼,蓋雅爺爺沈默地祝福山王的決心,但多數猶太村人卻不安地觀察人類村民的反應。

  海門迷離地看著漂浮在他眼前的白光,以為來到了天堂。

  「森林之神!我要召喚你所有的力量!」山王大吼,一陣陣風從樹林四面八方刮進村內,在每個人的面頰上呼嘯而過,原本在山王身上源源不絕流竄出的白光突然衝上天際,在星空中胡亂飛竄,山王的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蓋雅爺爺大叫:「跟大地一起呼吸!不要在意痛苦!」

  山王咬著牙,巨大的胸膛鼓蕩,伸出雙掌成爪,我感覺到山王的身體變成山林的孔竅,任由天地間的精氣穿梭在他的身體間。

  慢慢的,那些在星空中竄得厲害的白光紛紛墜落,回到山王純白的身體裡。此時山王閉上眼睛,將最後一絲白光鎖進自己的體內,所有奇妙的白光都消逝了。

  山王這個舉動我曾經聽他提過,但他最多只練到這個階段,從未達到「聚光」的境界,但我知道他一定會克服最後一關。

  我瞧見山王的指尖滲出螢火蟲般的點點光輝,掌心間冒出一個小光球,兩團小光球隨著山王渾厚的呼吸聲越來越大、越來越亮,我也注意到山王的白毛逐漸在晚風中被吹落,化成焦黑色的焰火。

  山王睜開眼睛,光球像砲彈射進海門的身體內,光球一個接一個、連綿不絕鑽進海門重傷的身軀,我彷彿聽見海門的呼吸聲漸漸粗重起來。

  山王笑了,但他的身體越來越矮,骨架越來越窄,白色的狼毛隨著光球一顆顆離開掌心而掉落,我明顯感覺到白狼的神聖力量正在消散,而海門的胸口卻綿密著溫柔的能量。

  「海門!」我看著海門驚喜喊道,因為他開始在擔架上發出我們熟悉的鼾聲。

  山王疲倦坐倒,以人類的姿態困頓地看著他豁盡一切搶救回來的同伴,滿意地閉上眼睛,我想他一定很想好好睡上一覺。

  「太好了。」我高興地在山王的臉頰上親了一下,然後又緊緊抱住酣睡的海門,在周遭陷入高聲議論與驚叫聲的同時,我發覺狄米特竟然也睡著了,像是作惡夢般皺著眉頭。

  看著這三個貪睡的大男孩,我笑得好開心,那些笨蛋村人陷入什麼樣的集體情緒我根本毫不在意,最多最多,只是花一個晚上告訴我爸我媽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罷了。

狼嚎第五十五章

  那白光不僅治癒了海門致命的槍傷,也一併將海門身上的大小創口完美地修補,麥克的父親也因為那後悔莫及的一槍,不得不原宥失手的海門。

  至於幻化成白狼的山王,則帶給村人連續好幾天的飯後話題,每天夜裡都聚在橡木樹下聆聽村長一遍又一遍將狼族的故事娓娓道來。本來嘛,巨斧村裡的村人就應該有權利知道巨斧村的來由,而那些大人目瞪口呆的表情我永遠都無法忘記。

  「乾脆將消息放出去,也許吸血鬼那邊的動靜比較好掌握。」摩賽爺爺說。

  「引他們來襲擊山王,將他們一網打盡。」蓋雅爺爺的想法。

  「也許黑祭司還沒有發覺吸血帝王的存在,我們可以根據他們的反應追查到可疑的吸血帝王的線索。」趕來參加祕密會議的賽辛說。

  而事件的主角之一,山王,大概有幾個月都無法幻化成白狼了,因為他已經耗竭了所有的力量。

  就像大病初癒吧,山王著實萎靡了好一陣子,但他因為救了海門一命,得意洋洋的本性完全寫在臉上,事實上,他也證明了他能夠完全控制神聖力量的運用。也許他真的會是有史以來最強悍的白狼。所以,山王並沒有因為那晚堅決暴露身分的傲慢態度受到狼族的冷眼以待,反而有種未來領袖的架式跑出來。

  「我很厲害吧!」這是山王這兩個禮拜整天掛在嘴巴的一句話。

  但闖出大禍的受害者,海門,卻陷入難以平復的愁緒裡。

  「這兩把斧頭是屬於你的。」蓋雅爺爺指著躺在廣場上的兩把巨斧,他一句話就將巨斧從麥克與哈柏瑪斯的手中要了回來。

  不知道蓋雅爺爺是怎麼想的,也許他覺得應該補償海門,也許他覺得海門終究才具有揮舞巨斧的潛質,也許他覺得巨斧根本是過時的武器,不如送給一心追求巨斧的海門。

  「我不要。」海門冷漠地說,他再沒有正眼看過任何狼族的成員一眼。

  我聽見海門烈火般的心跳停了。他的心被看不清楚的黑色物質給埋住了。

  以前任何煩憂都無法在海門的心靈港口停泊超過半天,但現在海門連港口都消失了。

  離開的那一天竟提早來臨。

  「崔絲塔,我要走了。」

  那天晚上,海門坐在我家窗緣上,看著我的手。

  「為什麼?這些不愉快一定會過去的!」我說,但海門沒有回答,我看見海門低著頭一直在哭。

  這個強壯的男孩子,沒有我想像中那樣堅強,這也讓我認識到海門緊握的拳頭裡面,藏著一顆多麼脆弱的心。

  「如果我說我不想你走呢?」我說,難過得陪著海門一起掉眼淚。

  海門跳下了窗,我接著聽見沈悶的一聲爆擊,窗前的樹影晃動,我趴在窗戶上,看著海門擦著眼淚離去。第二天早上,我在屋子前看見粗大的樹幹上,留下海門最後烙印在巨斧村的經典一擊。

  那一天在離村三哩的巴士站前,我捧著小撲滿,還有一袋紅蘋果,站在山王與狄米特的中間。

  「給你。」我將撲滿遞給背著簡單行囊的海門,海門遲疑了一下,便將撲滿抓進包包裡,再將那袋紅蘋果拎了起來。

  「寫信啊蠢蛋!」山王笑笑,說:「真該把地址刺在你的屁股上,免得你忘記了。」

  「不要忘記回村子的路。」狄米特拿了一串銅幣,塞在海門的手心裡,說:「買笛子的錢,先拿去用,回村子時記得還我兩倍。」

  海門感激地傻笑,他知道他不能拒絕旅費。跟友情。

  村子依舊容得下海門,但海門卻不想再被村子包容了。

  「巨斧三號有你的位子,大號的。」狄米特說,草帽壓得很低。

  「謝謝。」海門又哭了。

  海門的夾克裡躺著一張賽辛留給他的賓奇的住址,那是他尋者自我的第一站,關於他身世的故鄉。也因為他的確有個目標,所以我們不願阻止他。

  遠遠看見,通往城裡的巴士。

  「海門,跟我並肩作戰!」山王突然豪氣風發地說,在他的眼中,沒有人比海門更勇悍,即使是那些身批狼毛的混蛋。

  「那一天,我會回來。」海門走進巴士打開的門,沒有回頭。

  巴士的門關上,我忍不住大喊:「如果你不回來!就換我流浪去找你了!」

  我看著巴士遠去,突然間,我發現我自己真的是個女孩子。

  「如果你回來,我一定嫁給你。」我心裡不斷重複這句話。

  海門走後,我每天晚上都摸著院子裡那棵樹上的拳印,回憶能夠回憶的一切。

狼嚎第五十六章

  海門走了,十五歲的他,留下十五歲的我們,還有莫名其妙空空盪盪的高二暑假。

  少了整天在林子裡胡亂鍛鍊身體的海門,我們突然不曉得該作些什麼,不用陪海門搬石頭,不用陪海門跟空氣打架,不用陪海門在樹跟樹之間追逐跳躍。

  狄米特的陶笛聲,整個夏天都在不知道通到哪裡河畔孤零零地飄著,尋找著那個曾經在河床上倒立走路的大男孩。巨斧二號停泊在河畔,少了最盡忠職守的舵手,也許它一整個夏天都不會航向任何一個地方。

  「海門他才十五歲,腦子又不好,不知道他倒底會不會搭火車?」我說,坐在樹屋的屋頂上。

  這樹屋是我們四個人小時候搭的,後來大家都長高了,裡面擠四個人會顯得很拘束,所以我們都改在樹屋上或坐或躺,只有海門常常在裡面過夜,反正收留他的親戚根本不在乎他。

  山王打趣地看著我,說:「妳真的認為壯得跟頭牛……歐,不,壯得跟狼人似的海門,出了黑森林後會活不下去嗎?」

  我點點頭,連我自己都沒搭過火車,海門離開這裡前一天晚上,還是狄米特從繁複的火車時刻表中幫海門規劃到布拉格旅程的路線,甚至還安排了幾個旅遊景點供海門參考。但海門孤身一人離鄉,我真怕他憨直的個性會遭人欺負。

  「如果有人欺負你,你就打他。」我是這麼跟海門說的,我已經厭倦、再不能忍受海門受到一絲一毫的欺侮;要真的受了委屈,用拳頭講話的話,海門絕對辯才無礙。

  當然,我也提醒海門,打完了,記得回到這裡來。

  「妳給的建議很奇怪。」狄米特的大草帽蓋在臉上,躺在我身邊,我只要輕輕一推,他就會從樹屋上滾了下去。

  「是嗎?」我說。

  海門走了一個月,我們連一封明信片都沒收到,不知道海門是不是連郵票的錢都湊不出來,還是笨到住址都忘光光了。

  此時遠處傳來巨大的叫囂聲與斥責聲,山王連眼皮都沒睜開,說:「他們又在練習了。」

  我對狼族的事早已失去興趣,一方面,我連半個吸血鬼影子都沒見過,對狼族存在的必要性感到懷疑,另一方面,除了山王以外,我對任何一個狼族的成員都失去談話的耐性與意願。

  「喔?」我應道。還不就是村子裡那群新白癡狼人在集訓。

  這些日子以來,村子裡所謂的人類村民搬走了七戶,畢竟他們對無法理解的事物感到恐懼與不安,但剩下來的村民則充滿了強烈的好奇心,他們時常放下手邊的工作跑到狼人集訓的地方,觀看狼人變身的過程。我爸便是這樣,他放下葡萄園施肥的工作不幹,整天纏著摩賽老頭要他變身給他看,還百看不厭。

  這些平凡人發現平日與他們交往甚深的鄰居好友居然可以幻化成狼,他們的心中頓時充滿無可抑制的、全新的認知動力,另一個血腥殘酷的世界,對他們來說不過是靈異現象的真實再現,他們恰巧站在一個可以捕捉這再現過程的位置,他們當然希望這過程越鮮明越好。

  人們總是對科學沒法子解釋的事物感到興趣,卻對科學本身興致缺缺,如果你對他說:「天!這東西科學無法解釋!」,他才會將臉湊得老近。

狼嚎第五十七章

  你問我警察在做什麼?據山王說,其實世界各地的政府多多少少都知道狼族的存在,更遑論近年才變成「狼族/吸血鬼/人類」戰場的德國,而狼族與人類政府在二戰後更在全世界各國建立起若有似無的聯盟脈絡,這是以往的歷史環境所無法辦到的。

  山王還說,賽辛早在一年前就已經跟德國政府聯繫,討論白狼出現後的種種因應措施,最主要的,是要求世界各地的政府協助觀察任何關於吸血鬼活動的特殊之處,試圖推敲出吸血鬼魔王的可能消息,而在以色列、美國、英國、法國等地的重要狼族聚落,個個出動新一代的戰士在世界各地積極展開獵殺吸血鬼的行動。

  也因此,在這樣的默契氛圍下,為了不移動瀕死的海門,山王大膽在眾人面前展露出不可思議的變身時,蓋雅老頭並未強烈阻止,即使有村人洩漏出消息,德國政府也會下令媒體封鎖消息。至少在檯面上。

  「聽說鄧肯上個月也會變身了,麥克的弟弟亞當在前天也可以變了。」狄米特說。

  「沒錯,現在村子裡已經有三十一個新狼人了。」山王說,還是閉著眼睛快要睡著的樣子。

  「你今天不用練習嗎?」我問,山王已經三天沒練習了,整天無精打采的。

  「練個屁。」山王睜開眼睛,手指遮著刺眼的陽光說:「獨眼麥克跟哈柏瑪斯練得再久,我瞧也是舉不起那兩隻破斧頭。」

  「為什麼不改練槍就好了?練斧頭多可笑。」我說。

  「如果斧頭是由海門來拿的,妳還會覺得可笑嗎?」狄米特笑笑,我怒得搥了他一下。

  「蓋雅爺爺說,二次世界大戰時狼族組了個遠征隊,他們每個人都會使槍,卻依舊練了一身的刀劍與蠻力功夫,因為吸血鬼的動作很詭異,又快得像一陣陣風,拿在手上的槍大多只能瞎打濫射,飛刀功夫也不太管用。」山王說:「除非那些吸血鬼進入差不多可以肉搏的距離內,否則論勝負都還太早。」

  「要是吸血鬼拿槍怎麼辦?」我問:「那你們不就被他們從遠距離打成蜂窩?」

  「我們的狼毛很堅硬,狼毛底下的皮膚也很厚實,一般的子彈鮮少能對我們造成重大傷害,不過我自己一點也不想挨子彈就是了。」山王打了個哈欠,說:「而且,天知道以前那種鳥子彈鑽不進去我們的肉裡,現在的子彈鑽不鑽得進去?我看還是不要開戰得好,尤其是跟一群孬種合作……」

  「你可是他們的領袖啊,你以前不是很熱衷解救全世界?」狄米特發笑。

  「那是海門在的時候!」山王認真說道:「真的,我老覺得有他在的話,什麼怪物站在我面前,我都不怕。為什麼我會有這種感覺我也說不上來,大概是他練習的時候總是比我認真百倍吧。」

  「嗯。」我同意。

  「我想要的是那種……那種……該怎麼說咧?那種拯救世界的願望成真。而海門……」山王思索著。

  「你想要的是抽象性的願望達成,而海門卻一直被大家拿來跟具象的怪物聯想在一起。」狄米特說得很哲學。

  「沒錯,海門是真的有那種魄力跟怪物一較高下,我自己就很懷疑我自己,是不是會在那些我根本見都沒見過的怪物面前腿軟。」山王說,伸出手來,一隻雲雀停在他的手指上好奇地看著這森林之王。

  「你們都誤會海門了,海門他根本沒有什麼魄力跟怪物打架。」我若有所思,有件事我從老虎事件後就知道海門的心思了。

  「女孩子。」山王假裝皺著眉頭,立刻被我鎚了一拳。

  我幽幽說道:「海門他自己一直以為,他想跟怪物打架,是因為他想打贏怪物而已,所以他覺得你們遠遠比他勇敢。其實他根本沒注意到,在他用力捏緊的拳頭裡面,追求的是勇氣,而不是倒在他腳下的怪物。」

  狄米特跟山王靜靜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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