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燄中﹐欺近世界上最不可能後退的腳步﹐帶著九把世界上最強悍的刀。
刀踏著連他的最佳夥伴也不敢跟上的腳步。
絕對不精密的殺戮狂風﹗
“有些事﹐只有用刀說得明白。”
兩個牙丸武士頭顱像飛盤滑落﹐兩把匕首不沾血飛釘在身後的牆上。
長短刀左右閃電開弓﹐白光蕩破火燄。沒理由一公尺圓圈內還有任何呼吸。
咬著長刀的鬼魅倏然搖首翻身﹐眼前的牙丸武士身子斜斜斷開﹐左手短刀飛快刨殺遞上長槍的牙丸武士下陰﹐右手長刀毫不猶豫大揮﹐將夏目的巨型鐮刀蕩開﹐鐮刀悲鳴震動﹐險些震脫夏目的手。
夏目忍不住持刀後退﹐因為七個勇猛吸血鬼的命運﹐已在一秒內被刀蒸發。
血窟﹐血哭。
飛刀像擁有魔力般﹐弧形飛撞在眾人之間﹐沒人看清楚他的刀﹐卻永遠忘不了他的眼睛。
丘狒舉槍轟擊﹐但左手齊肩摔落﹐他連痛都不敢喊。
“碰﹗碰﹗碰﹗碰﹗碰﹗碰﹗”
終於有人朝鬼魅不斷轟出獵殺藍鯨的麻醉彈﹐但鬼魅接下來的動作就沒有人看得清楚。
除了滿天的紅色星星﹐只有刀光叢影。
三個冰怪的殘肢碎塊像靜靜漂浮在空中的果凍﹐一把長刀凌厲切開寧靜的火燄之舞衝向八寶君﹐八寶君不閃不避﹐一拳將長刀轟斷。
此時哀牙慘叫往後飛跳﹐他的胸口插了一柄短刀﹐但他的嘴裏也咬著一大塊血肉。
像閃電陀螺打轉的上官終於停了下來﹐嘴裏的長刀掉落﹐左手腕上鮮血淋瀝﹐單膝跪下﹔上官感覺到大腿痲痺﹐眼前夏目的鐮刀變得模糊。
上官的大腿肉鑲著兩顆鋼球﹐麻醉液直奔中樞神經。
但上官並不是一個人。世上沒有孤獨的強者。
上官低著頭﹐雙手抽出飛刀四只飛刀﹑依賴直覺射向前方一股強大的拳風﹐拳風之猛烈將四柄飛刀震歪﹐而上官的身後刮起銀色的旋風﹐數十鋼銀環激射﹐迫使牙丸武士揮舞兵器擋避﹐但仍有四個動作稍慢的牙丸武士捧著嚥喉倒下。
張熙熙嬌嬈的身法飛動﹐不知何時已來到上官的身邊﹐替上官擋下夏目的鐮刀連環追擊﹐賽門貓的雙槍響起﹐與丘狒的單槍遠遠對轟﹐兩人各自中槍。
“殺﹗”八寶君興奮大叫﹐一腳與張熙熙的左掌對轟﹐張熙熙吃痛後退﹐八寶君的小腿卻噴出鮮血﹐原來上官以驚人的意志力壓制住麻醉劑﹐反手一刀劃向八寶君。
此時張熙熙腰間失去知覺﹐她明白自己被麻醉彈攻擊﹐於是運氣鎖住腰間穴道﹐閉上眼睛抽出照明彈﹐在巨大的火光再度蒙上眾人的雙眼前﹐一聲巨響﹐身旁碎石細砂掠過﹐八寶君拳上巨力將上官撞破牆壁﹐兩雄在巨光中躍入防衛室中。
“上官﹗好好睜開你的眼睛﹗”八寶君大叫﹐一拳轟出。
“喔﹖”上官怪笑﹐摔在地上﹐小鋼珠帶著鮮血自大腿肌肉彈出﹐右手長刀直指八寶君的猛拳。
“振作啊﹗”聖耀吃力地將阿海與螳螂拖進血池裏﹐然後轉過身﹐看著禁錮著昏迷不醒的吸血鬼各幫首領的大鐵籠。
聖耀使勁力量拉扯堅固的鐵籠柱子﹐卻只略微彎曲了堅實的粗鐵條﹐阿海浸在血池裏虛弱說道﹕“開關……在防衛室。”眼睛看著走道的另一邊。
“放心﹐炸彈其實可以停下來的。”聖耀急忙跑到阿海的耳邊說﹐滿頭大汗指著背包裏炸藥的計時器。
阿海點點頭﹐但聖耀的手伸到背包裏摸著炸藥時﹐心頭陡然一涼。暗藏在炸藥倒數計時器背後的解除裝置居然破碎了﹐一定是剛剛搶進閘門時被守衛擊中的。
難道凶命誰也不放過﹖又一次天誅地滅﹖
“所有人都會活著出去。”聖耀看著螳螂與阿海﹐又看著鐵籠裏的眾幫派首領堅定地說。
防衛室的牆震動﹐裂開一條細縫﹐落下灰砂。
聖耀大腳邁開﹐解下腳脛上的短槍﹐衝向防衛室。
他發誓。
※ ※ ※ ※ ※
長刀深深沒入硬石天花板﹐電視牆魄力十足激盪上張狂血色﹐地板幾無完整的一磚一瓦﹐碎石上釘著四道銀芒﹐冒著紅色的蒸氣。
“跟人家學嗑藥﹖”上官披頭散發低著頭笑著﹐矮身弓手﹐一柄飛刀在右手五根手指頭間奇速翻轉﹐遙遙指著八寶君的眉心。
“有種放下刀再打﹗”八寶君兩腳倒踩著天花板角落﹐雙拳一前一後﹐憎恨地看著盤在地上的上官。
八寶君的胸前插著一柄飛刀﹐身上十多條刀痕滲出鮮血﹐他的呼吸卻未見倉亂。
上官被怪力擰得血肉模糊的左手在肩上搖搖晃晃﹐肋骨也斷了三根﹐他卻沒忘記要笑。
一滴血從八寶君的脣間滴落﹐八寶君一咬牙﹐肌肉賁張﹐銀刀自胸口噴出射向上官﹐上官不閃不避﹐他一向是刀的最好朋友。
上官右手隨意伸出﹐襲來的飛刀自然而然卷上他修長的手指﹐但八寶君閃電翻落﹐沉重拳壓也來到上官的背後。
上官來不及不回頭﹐血肉模糊的左手往後硬接下這絕不簡單的一拳﹐上官的眉頭緊皺﹐整條手臂霎時脆斷﹐但身體也趁勢往前彈出化解拳勁﹐右手兩柄飛刀早已往前射出。
八寶君來不及興奮﹐上官兩柄飛刀竟轉了個大彎衝向八寶君的喉間與下腹﹐八寶君趕忙翻上避開﹐但飛刀像導彈似轟向八寶君﹐擦出兩條血箭﹔八寶君尚未落地前便看見上官的腳印上自己的鼻子﹐將自己重重踢向牆壁﹐牆壁轟咚一聲幾乎崩落。
這一記飛腿使八寶君頭昏腦脹﹑七孔流血﹐但他雙拳緊握﹐看著上官扭曲變形的左手發笑。
面對自己最深沉的恐懼﹐上官﹐強大的羞辱壓力強行將八寶君逼向從未體驗的高手境界﹐那是一萬打興奮劑也無法模擬出的強大自信。
上官也不過如此﹖我竟然真的跟他打到這個地步﹗他被我打到殘廢﹐甚至﹐他抓到最好的時機給了我一腳﹐我的腦袋還是好好掛在脖子上。
我真強﹗
“我會贏﹐這件事我真該早點知道。”八寶君的聲音發顫。
八寶君的雙拳發抖﹐他按捺不住心中決堤的快樂﹐他感覺到體內確確實實存在吞噬宇宙的強大力量﹐那股誇張的力量甚至還在急速膨脹﹐眼前的吸血鬼傳說即將被自己劃上休止符。
只要自己一拳遙遙揮出﹐拳風之強絕對可以將上官真空壓扁。絕對。
此時氣氛急速發燙﹐防衛室破碎的監視電視牆迸冒出火花。
上官凝氣斂神﹐他的機會不多﹐他的腳快抗拒不了麻醉藥的侵襲。
他嗅到八寶君拳頭上危險的焚風﹐右手掌成刀﹔此時多年來千萬次戰役的殘酷畫面急速濃縮成一個點﹐滴進上官沸騰的心中。
結冰。
“想知道自己會怎麼死嗎﹖”氣氛突然急轉直下。
上官冷冷說道﹐放下右手﹐慢慢走向八寶君。
八寶君瞪大眼睛看著上官毫無防衛地走近自己﹐直到兩人之間只剩下半條手臂的距離。
半條手臂的距離﹐上官毫無停下腳步的樣子令八寶君感到強烈的忿恨與羞辱。
八寶君的呼吸靜止了﹐他的背碰到了即將垮下的牆。
這時﹐八寶君才發覺自己竟無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上官也停下腳步。
“會贏的你﹐想知道自己會怎麼死嗎﹖”上官不再笑﹐眼神變得異常冷酷。
八寶君的腦中卻是一片空白﹐不斷重複著一句話﹕“我為什麼要後退﹖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我變得這麼強了還要後退﹖”
他的拳頭變得很沉重﹐突然間﹐八寶君淒厲大吼一聲﹐朝上官揮出猛拳。
然後﹐他感覺世界在一瞬間被撕裂了。
八寶君的臉被上官的手刀一劈﹐鼻樑脆斷﹑左眼受壓爆出﹐腦漿自雙耳魚貫噴出﹐催金斷玉的冷漠快攻。
這一記手刀讓八寶君感到整個腦袋都快炸掉了﹐雙拳狂風暴雨驟出﹐上官在八寶君周圍閃躲招架﹐冷靜尋找奪命的最後一擊。
※ ※ ※ ※ ※
命運的鐘擺﹐一蕩一蕩。
突然﹐黑暗爬出凶煞的魔手﹐將鐘擺推倒。
※ ※ ※ ※ ※
聖耀站在防衛室門口﹐呆呆看著走廊上逐漸遠去的凌亂血跡與屍體﹐張熙熙靠在牆上閉著眼睛﹑一柄鐮刀刺進她的肩膀直沒入牆﹐賽門貓趴在地上不省人事﹐他們的周遭全是支離破碎的屍體﹐還有嗆鼻的瓦斯氣味﹐一顆顆鋼珠在滑膩的地上滾著。
聖耀又朝防衛室裏﹐看了看一觸即發的兩雄。
手掌顫抖。
與其說聖耀的腳被奇妙的氣氛釘在地上﹐不如說﹐命運黏住了聖耀的雙腳。
上官的心揪了一下﹐八寶君趁隙揮出超破音速的猛烈快拳。
“見鬼﹗”上官暗忖。
巨大的力量貫穿上官﹐萬馬奔騰的拳勁將上官飛撞穿牆﹐摔進八寶君的練武室裏﹐破裂的磚石將上官重重蓋住﹐八寶君興奮大叫﹕“看你怎麼死﹗”
“不妙﹗”聖耀終於回神﹐急忙拿起手槍朝八寶君不斷開槍。
子彈全撲了空﹐聖耀根本看不清八寶君的身形﹐直到子彈用罄﹐八寶君得意地站在聖耀平舉的雙臂旁蔑笑﹐左拳將聖耀的雙手打折﹐然後右拳飛快鑽進聖耀的肚子裏﹐將聖耀叉了起來。
聖耀痛的說不出話﹐兩腳懸空抽動。
“起來啊﹗看看你養的狗變成串燒的樣子﹗”八寶君看著躺在瓦礫裏的上官大笑﹐就這樣一拳將聖耀架在空中﹐大步踏進練武室。
上官雖被粗礫石塊壓在地上﹐但八寶君卻不由自主在距離上官四步之處停下來﹐想找把槍遠遠將上官的頭轟爆。
此時﹐他才猛然驚覺上官在他心中永遠都是個忌諱﹐今日如果不把上官除掉﹐往後的數百年他都無法睡得安穩﹐從此將困在自卑的牢籠裏。
上官在石堆下一動不動﹐眼睛卻毫無情感地看著八寶君。
“你一直瞧不起我。”八寶君面目猙獰地說﹐另一手在聖耀的臉上拍拍﹐說﹕“所以你現在躺在我的腳下﹐就跟那時候一樣。”
八寶君說完﹐卻覺得頭昏目眩﹐真想好好躺在血池裏睡個覺﹔上官幾乎將他的腦袋瓜斬裂﹐他甚至嗅到鼻孔中腦漿滴出的腥味﹐他左手將剩下的一隻眼睛用力按住﹐他覺得眼窩腫脹難挨。
上官看著八寶君﹐他的脊椎被那一拳震得暫時失卻知覺﹐但他還信賴唯一還能戰鬥的右手﹐還有正在外面戰鬥的夥伴。
“最後問你﹐你怎麼知道這裏的﹖”八寶君問﹐仔細地觀察上官傷勢的真假﹐如果上官又像上次那樣突然來個“致命一擊”﹐腦漿快煮沸的他可沒有把握逃開。
就次此時﹐八寶君插入聖耀腹部的手感覺到異樣的稠密感﹐他瞥眼一瞧﹐聖耀傷口的微血管居然開始接合﹐肌肉組織也快速地將他的手包合在裏面﹐他罵道﹕“原來你是個怪物﹗”
瀕臨死亡的聖耀搖晃著腦袋﹐看著模模糊糊的八寶君﹐說道﹕“哥……哥……”
八寶君冷道﹕“誰是你哥﹖”
聖耀看著八寶君﹐他感覺到生命的精力正快速地遠離自己﹐他所能做的﹐只有讓八寶君成為他的親人。
八寶君看看上官﹐又看看聖耀﹐說道﹕“不信你殺不死。”
說完﹐八寶君插入聖耀腹腔的手慢慢往上移動﹐刺穿橫隔膜﹐捏著聖耀微弱跳動的心臟。
※ ※ ※ ※ ※
山羊坐在秘警警車蓋上﹐看著後座趴著口吐舌頭﹑眼神萎靡不振的老狗。
手中握著新的遙控追蹤晶片﹐山羊向手下示了個眼色﹐手下將後車門打開﹐老狗看了看山羊一眼﹐懷疑地慢慢跳下警車﹐在輪胎上拉了一泡尿。
“去找你的主人吧。”山羊輕輕踢了老狗的屁股。
老狗的眼睛突然充滿神採﹐毫不遲疑邁開大步﹐朝著城市的中心走去。它太熟悉那味道﹐它更自信那股味道也在尋找著它。
“長官﹐我們現在要怎麼做﹖”一個手下看著手錶﹐秘警車隊早已遠去﹐只留下一把火。
“怎麼做﹖”山羊面無表情﹐端詳著手裏被嚼爛的香煙﹐雨早停了。
山羊看著熊熊大火﹐將煙塞在自己的嘴裏﹐嚼著。
※ ※ ※ ※ ※
聖耀的眼睛閉上﹐他失去了所有的意識﹐除了痛。
也許是解脫的時候了﹖但我為何如此痛苦﹖
八寶君慢慢捏著聖耀的心臟﹐冷冷地看著躺在石塊裏的上官﹐等待上官的亡命一擊。
上官的眼睛一直沒有閉上。
※ ※ ※ ※ ※
“今天我吉他彈得不錯吧﹖”
大頭龍得意地看著臺下的老板﹐全身都是熱汗﹐光影美人空空蕩蕩的。
老板打了個酣欠﹐看著身旁的佳芸﹐說﹕“他進步了不少喔﹐下個月重新開張﹐他可以替你伴奏﹖”
佳芸點點頭﹐但她剛剛根本沒有在聽。
自從今天下午離開魚窩後﹐她的嗓子就一直打不開﹐仿佛有數千斤心事吊在喉嚨。
“你那個恐怖的吸血鬼男友﹐還有聖耀﹐都會再來我們店裏吧﹖”阿忠難得坐著﹐好奇地看著佳芸。
老板微笑摸著杯子﹐大頭龍看著手上的厚繭。
“會的。”佳芸笑著﹐看著桌子上微溫的黑咖啡。
※ ※ ※ ※ ※
“上官﹐你爬不起來嗎﹖”八寶君冷冷看著上官﹐上官不是一個遺棄朋友的人﹐這點誰都知道。可見上官真的被自己那一拳打彎了腰﹖
沒錯的﹐那一拳的確是豁盡全力的完美之作。
我戰勝了上官﹐戰勝了自己內心的恐懼﹗
“跟你的狗說再見吧。”八寶君獰笑﹐右手抓緊聖耀的心臟﹐用力爆破﹗
※ ※ ※ ※ ※
老狗的尾巴垂了下來﹐靜靜看著城市的霓紅燈火﹐還有遙遠記憶裏的溜滑梯。
※ ※ ※ ※ ※
“啊~~~~~~~”聖耀慘叫﹐四肢抽慉。
八寶君跟著驚嚇大叫﹐右手急忙自聖耀腹腔抽出﹐破碎的心臟瓣膜掉落﹐但八寶君的右手掌卻冒著焦煙。
一顆扭曲的銀子彈清脆掉落地面﹐八寶君無法置信看著銀子彈在地上打轉。
吸血鬼的心臟……怎麼可能鑲著一顆銀子彈﹖
八寶君抬起頭來﹐卻什麼也看不到﹐他只覺得有個東西塞在他的眼窩裏﹐甚至埋入他的腦袋﹐他想大叫﹐卻覺得聲音從喉嚨間滲透出去﹐一汩一汩。
聖耀摔倒在地上﹐閉上眼睛﹐癱在血泊裏。
破碎的心臟有氣無力地跳著﹐漸漸的﹐聖耀感到全世界都快散開來了。
“結束了……我終究還是害死了大家……”聖耀心想﹐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冰冷。
※ ※ ※ ※ ※
突然間﹐一股濃稠的堿味流進聖耀的嘴脣。
“起來吧。”上官的聲音。
破碎的心臟微微跳動﹐上官的腕上不斷撒落鮮血。
聖耀緩緩睜開眼睛﹐上官蹲在他的身旁微笑﹐而八寶君跪在地上﹐雙手垂地﹐頭高高地仰著﹐頸骨斷裂只靠一點皮肉黏附﹐堅硬的石塊自後腦隱隱透出。
聖耀眼神呆滯﹐呼吸幾乎要停了。
“不要放棄。”上官扛起聖耀。
但聖耀的身體變得很沉重。
“炸藥……停……停不了……”聖耀迷惘地說﹕“不要救……救我……大家才能……”
上官眼神看著前方﹐說﹕“不要放棄﹐慢慢呼吸。”
聖耀的頭垂得更低了。
“救了我……”聖耀想嘔吐﹐卻覺得最後的一絲力氣都從指縫中流失﹐說﹕“你自己也……會死……”
“我不會讓朋友孤獨﹐也不怕什麼凶命。”上官一字一字慢慢說道﹕“因為我﹐是死神。”
聖耀熱淚盈眶﹐上官的眼睛始終看著前方。
※ ※ ※ ※ ※
炸藥的計時器上﹐只剩三分七秒。
而螳螂與阿海﹐躺在血池裏虛弱地無法動彈﹐只能看著聖耀放在池邊的炸藥繼續讀秒。
張熙熙在睡夢中笑著﹐賽門貓開始打呼。他們就算昏迷了﹐也同樣相信他們的老大最後終能將他們安全地扛出去。
眾位持續昏迷不醒的幫派首領﹐全身綁著鐵煉﹑在特制的鐵籠裏流著口水﹐仿佛定時炸藥跟他們一點關係也沒有。
環繞著血池的鐵籠裏﹐赤裸人群狂暴地騷動著﹐有人抓著鐵欄桿憤怒地咆哮﹐有人盤腿默念佛經祈禱﹐有人將腦袋塞進欄桿﹐試圖從窄小的縫隙中擠出去。
聖耀靠在上官的肩上﹐看著逐漸遠去的夥伴﹐而血池密道的爬梯在眼前高聳彎曲﹐肚破腸流的陳先生躺在腳邊。
炸藥的烈燄即將吞沒眾人﹐毀滅﹑渺無生機的氣息在隧道裏嘶吼著。
“完了。”聖耀疲倦地閉上眼睛﹐上官自信地看著爬梯上空。
“嗶。”
血池秘密基地在兩秒內完全崩壞﹐火燄竄燒到爬梯﹐將鏽蝕的梯子熔解扭曲﹐位於地面上的三溫暖輕輕一震。
※ ※ ※ ※ ※
“我們來得太晚﹐絕非無錯﹐是大錯特錯。”無錯坐在遊覽巴士的車頂上蓋﹐看著快速遠去的三溫暖營業大樓﹐難堪的臉色中﹐卻不禁流露出欽佩之意。
“來得剛剛好。”上官躺在無錯旁微笑﹐在遊覽巴士上看著沒有星星的天空﹐一場大雨已經將鬱悶的空氣稀釋。
※ ※ ※ ※ ※
螳螂透過第二支電子信件﹐用點頭的方式製造摩斯密碼﹐向上官發出兩個重要的訊息﹐一是血池的正確位置﹐二是陳先生其實是八寶君安排的臥底。於是上官假裝毫不知情﹐向陳先生與白發﹑無錯詳細說明提早攻打絕世風華的假計畫﹐讓八寶君完全鬆懈戒心﹐但上官在陳先生離去後﹐隨即讓張熙熙跟蹤陳先生再次確認螳螂所說的血池地點。
隨後上官向白發﹑無錯﹑阿虎發出真正計畫的電子郵件﹐要他們看到信後動身到血池的真正地點援助﹐但阿虎似乎還沒確認電子信件﹐所以並沒有趕到。
之後﹐聖耀更發出信件給山羊﹐要山羊率秘警與獵人﹐將暗伏在絕世風華的牙丸組成員一網打盡。
驚濤駭浪的一夜。
※ ※ ※ ※ ※
聖耀坐臥在遊覽巴士裏﹐看著身旁的阿海睡得很香﹐綠魔幫二十多位幫眾手忙腳亂地為賽門貓﹑張熙熙﹑螳螂緊急包紮﹐一瓶一瓶新鮮的血漿冷凍包吊在置物箱上﹐紅色的養分注入他們酣睡的血管裏。
聖耀進入夢鄉之際﹐想到上官冷峻地看著無錯說道﹕“只要救出我的夥伴跟其他的首領﹐籠子其他的人不要理會。”
無錯說道﹕“當然﹗”隨即與匆匆趕來的白發一行人﹐將眾戰友與各幫首領全扛了出來﹐只留下驚怖張惶的赤裸人類無助地尖叫。
聖耀心裏很清楚﹐把那些人類給放了﹐他們虛弱的身子也來不及逃出即將爆炸的血池﹐就算逃了出來﹐也將成為吸血鬼世界黑暗的見證﹐這是上官所無法容忍的。
而且﹐按照秘警的邏輯﹐這些逃出生天的人也必須加以屠殺。
聖耀為那些蒼白無力的眼神感到愧疚與哀憐﹐但他真的累了﹐他沒法子負荷太多的情緒。
聖耀微微睜開眼睛﹐看了看手掌上殘酷的凶紋﹐靜默。
上官的好意﹐我心領了。
“白發大哥﹐停車好嗎﹖”聖耀看著正為赤爪推宮過血的白發。
白發不明就理地看著聖耀﹐但聖耀既是上官信任的夥伴﹐白發沒有多想便向司機喊道“gost﹐停車。”
遊覽巴士慢慢靠著路邊停了下來﹐上官輕輕嘆了口氣。
門打開﹐聖耀腳步虛浮地走下車子﹐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那是白發給他的。
上官看著剛剛才開始熟撚的小夥伴﹐一步步走進公路旁的草叢裏﹐毫不戀棧。
“好兄弟﹐將來我們還會再碰頭的﹐這個世界就快變了。”上官躺在濕淋淋的車頂上﹐閉上眼睛。
夜晚﹐被迫孤獨的人踏上孤獨之路﹐不曾孤獨的人看著孤獨遠去。
故事﹐才正要開始。
地下道。
日光燈忽明忽滅﹐貼滿尋人啟事的灰牆下﹐紅色鐵簍子裏燒著紙錢﹐沒有風﹐行人兩三人﹐盲眼的吹笛師悲傷地吹著歡樂的曲調。
灰煙從鐵簍子裏裊裊卷出﹐著火的紙錢在地上蹣跚匍匐著﹐來到一隻精神抖擻的老狗腳邊﹐老狗看著紙錢傻傻吐著舌頭。
穿著黑色套頭毛線衣的少年站在老狗身旁﹐眼睛紅紅地看著布滿灰塵的算命攤。
算命攤上除了灰塵什麼也沒有﹐連椅子都給人搬了去。
“謝謝你。”少年看著算命攤後牆上的朱紅字聯﹐心中感念再三。
良善之心藏凶海﹐千裏難揚帆。
凶命長程終靠岸﹐孤獨豈長伴﹖
不論老算命仙留下的話是猜測之言﹐或是安慰之辭﹐少年都心存感激。
少年向算命攤深深一鞠躬﹐老狗的尾巴搖搖﹐少年看著厚重的行囊﹐思索著。
※ ※ ※ ※ ※
光影美人。
重新開張的第三天﹐客人漸漸回籠的熱鬧氣氛中﹐長滿厚繭的手指飛快與吉他弦跳舞﹐滿足地看著臺下一雙雙如癡如醉的眼睛。可愛的女孩站在臺上抓著麥克風﹐一首接一首。
舊面孔﹐新面孔﹐每個人桌上的餐點全冷掉了﹐就跟以前一樣。
但﹐女孩的眼神有些落寞。
臺下一張特地保留的小桌子﹐一直放著“已訂位”牌子﹐三天了。
女孩擔心著心愛的人﹐擔心著他的安危﹐擔心著小桌上的黑咖啡一直都沒有人喝。
眼睛濕濕的﹐淒轉的歌聲教臺下的客人幾乎落淚。
但。
破舊的牛仔褲﹐沾滿油漆顏料的球鞋﹐一個頭發亂得不能再亂的男人慢慢走下樓梯﹐頭低低﹐眼睛卻沒離開過臺上的女孩。
男人吐吐舌頭﹐身後走出一個堆滿笑容的男孩﹐男孩摸摸身邊老狗的脖子﹐老狗乖乖坐在慶賀開幕的花圈旁。
女孩看著男人﹐看著男孩﹐又看了看老狗。
老狗歪著頭﹐眼神靈動看著女孩。
不知怎地﹐女孩的腦中出現好像根本不曾存在的泛黃記憶。一個小男孩背著大書包﹐緊緊抱著一條流浪狗高興大叫﹑閉著眼睛衝下溜滑梯。
瞳孔緊縮﹐然後快速放大。
“麥克﹗”女孩大叫﹐所有客人被女孩突兀的舉動嚇了一跳。
“汪﹗”老狗興奮大叫。
男人坐在老位子上﹐拿起冷掉的黑咖啡笑著﹔男孩坐在男人身旁﹐看著眼睛閃閃發亮的女孩用嶄新的眼神看著他。
今晚是快樂的一夜﹐雖然將以道別結束﹐卻是另一段旅程的起點。
女孩清清喉嚨﹐緊抓著麥克風的手心滲出難以言喻的快樂﹐說﹕“今晚﹐我們來點不一樣的東西吧﹗”
新客人大聲叫好﹐舊客人立刻捂住耳朵﹐老板皺著眉頭﹐阿忠趕緊將手中碗盤放下﹐大頭龍狠狠舉起吉他﹐瞄準舞臺地板。
男人與男孩﹐相視一笑。
從哪裏開始﹐從哪裏結束。
“Let's Rock﹗”女孩開心大叫。
※ ※ ※ ※ ※
原子彈﹐就這麼在光影美人小小的舞臺上﹐再度爆炸﹗
< 臥底首部曲完結﹐但動人的故事﹐永遠不會結束 >
對不起。”
聖耀的槍指著上官﹐他最好﹐也是唯一朋友。
上官的眼睛沒有一絲怨恨﹐他只想知道為什麼。
但聖耀並沒有話要說﹐他手中的槍卻有千言萬語。
窮巷夜雨﹐愁雲慘霧﹐命運彼此牽繫的兩人。
“碰﹗”
死神閉上眼睛﹐凶神露出微笑。
※ ※ ※ ※ ※
“走吧﹐好朋友。”
牙丸千軍滿意地拍拍聖耀的肩膀。
聖耀搖搖頭﹐舉起槍朝上官的胸口補上兩槍。
為什麼這兩人要反目相向﹐性命相殺呢﹖
※ ※ ※ ※ ※
臥底二部曲﹐總有一天我們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