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來到。柳絮滿天飄,飄飄洒洒千萬裡,仿似雪花於暖風中招搖。扶搖直上,遮城廓。掩海光,令得行人掩面疾走。做集體悲痛狀。哪有半分享受感覺。
兩個戴著笠帽地行商,就站在
飛絮之中。很明顯這是兩個外地來的陌生人,一點惱人的柳絮,反而有些陶醉其中。站在馬車之旁欣賞不止。
“真是人間至景。只是可惜把這座天下第一雄城遮住了。看不清楚模……阿訖﹗”年輕一些地笠帽客打了個大大的噴嚏,頓時破壞了他賞春地興致。
他旁邊那位年紀約大一些的笠帽客沒有什麼回應,只是怔怔地望著空中的柳絮。半晌後才醒過神來,淡淡說道︰“那麼大一座城,走近些自然看的清楚,這些柳絮小時候倒經常見,只不過是兩天的功夫便散盡了,少爺你地運氣不錯……不過說到人間至景。這幾日車過春道。你都在睡覺,沒看出是個好賞景地人。”
年輕地笠帽客抬起帽檐,瞇著眼睛看著穿梭的行人行商,以及遠方看不清楚的城池,露出了那張尋常端正地面容,眸子裡閃過一絲笑意。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南慶范閑,不知為何,他冒著風險脫離了使團的大部隊。只帶著身旁那人,來到了東夷城前。
雖然東夷城此時應該不會對范閑動手。但誰知道北齊人在這處布下了怎樣的安排,范閑如此行險本不應該,只是他有種複雜的第六感,似乎自己必須提前來,不然四顧劍說不定便會倒向北邊了。
而且在安全方面。他並不如何擔心。雖說東夷城內九品高手雲集,可是他如今已經是九品上的頂尖強者,加上身邊這一位世間第一刺客。打不過人,逃跑應該不難。
身旁帶著影子,就等若是帶了監察院半個六處。
范閑回頭看了影子一眼,忍不住微微笑了起來,他此行東夷,讓影子現出了身形,就在身邊跟著自己,那些天底下無比了解自己的敵人,想必絕對猜不到。
少小離家老大回,范閑清楚影子為什麼此刻表現出與往常大不同地感慨,以及為什麼會忽然變得如此多話。
五竹叔離開前地話便越來越多了,身為他第一號崇拜者的影子的話也越來越多了,在范閑看來,這是很好的事情。
“難道這么多年,你都沒有回來過?”范閑忽然想到一件事情,驚訝問道。
影子將笠帽的帽檐往下壓了壓,擋著天下落下的飛絮,遮著自己地面孔,冷漠說道︰“我殺不死他,回來做什麼?”
范閑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當年東夷城的滅門慘案太過怪異,除了用四顧劍發瘋白痴來解釋之外,根本說不大通。只是四顧劍身為大宗師,誰也不敢去問他什麼,范閑即便想幫影子解決影響他一生的悲慘往事,也找不到線索。
“你那位白痴大哥馬上就要死了。”他拍了拍影子地肩膀,嘆息說道︰“人死如燈滅,將來黃泉路上一家團聚再去問去。”
影子的肩膀僵了僵,說道︰“他必須死在我地手上。”
范閑心情一緊,有些不知道自己帶著影子回東夷城,這究竟是做對了,還是做錯了。
……
……
影子雖然許久未回東夷城,但畢竟少年之前,都是在這座大城之中長大,對於那些街道方向還記的清清楚楚,關於柳絮的闡述也沒有說錯,待他們二人走到東夷城近處時,天上的飛絮便已入了泥土,再也尋不到飛舞的痕跡。
范閑從車轅上跳了下來,看著周遭地熱鬧市井與行色匆匆地商人們,感慨道︰“果然是一座商城,只是去了飛絮,卻也沒有什麼雄城感覺,實在是有些失望。”
他確實很失望,天下傳聞,東夷城乃天下第一大城,沒有料到待范閑真地看到這座城池時,竟然發現,這座所謂第一大城,竟然沒有城牆,只是無數的市井樓房拼接而成﹗
“東夷城建城極晚。”影子在一旁冷聲說道︰“從一開始的時候就沒有修過城牆。”
范閑看著塞滿視野地灰色樓宇,與層層疊疊的街道,暗自心驚,這東夷城的面積實在是大的有些可怕,聽影子解釋後皺眉說道︰“可是如此大城,沒有城牆,豈不是更容易被外敵所侵?”
“最初的東夷城內,都是些好利商人和愚痴百姓,根本沒有什麼可以抵抗外敵的能力,即便花費無數,修起一座天險般的城牆,也不可能抵抗北齊或是南慶的大軍?有無城牆,對於東夷城的影響並不大。”
影子停頓了片刻後,說道︰“有些人說,大兄就是東夷城的城牆,如果他活著,東夷城沒有城牆,也無外敵敢來進犯,如果他死了,就算東夷城有千仞之牆,也依然是國破家亡的下場。”
范閑沈默許久,明白了東夷城不修高牆的隱義,他的目光投往東夷大城郊外的某處所在,暗想那位藏在劍廬裡的東夷城城牆,在垮塌之前,會做出怎樣的選擇呢?而那個人,是不是已經開始在劍廬裡,試圖修補這座城牆心上的縫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