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卷 離開 八二一、不速之客
旁邊那伙計也道︰這小哥想是記錯了,要不,便是……他們矢口否認,韓一鳴一時百口莫辯,那小二言下之意他自然是明白的,說他詐吃詐喝來了。一時氣往上沖,他們執意不認,自己身上帶的信物卻也沒了,再在這里耗下去,也不過就是耗下去罷了,不如早些離開的好。站起身來,抱起凌風雲,轉身就走。
這一出來,韓一鳴才覺天大地大無處可去!他走的地方已不少了,從未覺得無處可去,但這個時節,抱了凌風雲,竟覺得不知該往哪里去?雖知那李掌櫃不是涼薄之人,但抱了凌出來,多少有些氣塞胸臆。回頭看了一眼李掌櫃的客棧,只覺心中不快。他不是個心硬之人,也絕無法將凌風雲一扔了事,看看手中這個粉嫩似乎一用力就會碎掉的孩童,嘆了口氣,他是絕做不到不管這個孩童的,可他管這個孩童,又能怎樣呢?但先不論別的,他管這個孩童,這個孩童就不會死去。至少,不會無助死去。
雖說韓一鳴深知這許多人同時不記得自身,必有蹊蹺,只是他想不明白這其中的蹊蹺到底在何處?還有曹天佑一家老小,上上下下那許多人同時消失得無影無蹤,也是讓人萬萬想不到的。其中最為令人意外的,就是玄天道人的死,那是韓一鳴怎麼樣也想不到的,玄天道人絕不是一個神棍之流,韓一鳴知他平日定然也有混吃混喝,胡說八道的所為,但他絕不是一個真正的神棍。他的死與他的奇異之處,定然有著不可分割的原因,與後來的這一切,也有說不出的,千絲萬縷的關聯,但韓一鳴卻是怎麼也想不通,想不透,這後面到底是有些什麼自己看不到的緣故。
這個時節,他就頗有些羨慕沈師兄的聰明了,以沈師兄的聰明,必然想得明白其中有些什麼。可惜自己是沒有這份聰明的,便是自己想破了頭,只怕也沒有結果。現下欲寄養凌風雲不成,只能再回四海莊院去,韓一鳴嘆了口氣,邊向來處走去,邊在心中期盼,到了四海莊院,能夠看到曹家一家人安寧平定,能夠將凌風雲交托出去。這個連話都似還不會說的孩童,自己怎能帶得好呢?還是交還他的父母家人,才能夠讓人放心。
他一路想,一路向著四海莊院而去。出了城,看看左右無人,便用躡空法,躡空而去。這下去得快,不多時,已遠遠看見四海莊院座落于那無人之處。韓一鳴心中不安起來,不知為何,他總覺這四海莊院內無人,即便是自己再來多少回,這里也沒有人。但心底總有一絲期翼,畢竟不希望曹氏家人有什麼意外。還是盼望他們平安無事。一個人無緣無故自這個世間消失無蹤,絕不是什麼好事,這許多人同時消失,也不會好到哪里去。何況他們拋下了曹天佑愛如珍寶的獨子,曹天佑對這個獨生兒子,那是愛到了極致。韓一鳴自凌風雲身上的衣裳講究,得知此事。一個才兩周歲的孩童,穿得如此周正,用料舒適考究,可不是尋常人家能夠做到的。須知小兒長得最快,往往一身合適的衣裳,只能穿個幾日,再想多穿幾日,那是萬萬不能了。許多人家這時的小兒,穿的都是舊衣,只求棉軟,孩童舒適便可,絕不講究的。但凌風雲的衣物,卻是處處透出他父母的講究與家境的富裕。
來到四海莊院門外,韓一鳴落下地來,對著四周一看,院門如自己離去時掩著。他走前將阿土留在這里,這時卻不見了阿土的蹤跡,莫非有人來了麼?韓一鳴走到門前,猶豫了片刻,依舊伸手拍門。連拍了幾下,他雖不是捶門,但動靜也頗大,院內有人,該不會听不到的。院內依舊無聲,韓一鳴不由得嘆了口氣,看來凌風雲是不能留在此處了,留下他不打緊,別送了他的性命才是。但要帶他離去,總得收拾點他的物事,哪怕隨身衣裳也要拿幾件,一個黃口小兒,冷不得熱不得的,韓一鳴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只知帶在自己身邊著實不便,自己不會照顧小兒。但放在此間,更是不妥,萬一他的父母不回來呢?他豈不是要死在此處?那倒成了自己害了他了,這事真是萬萬做不得的。想一想都覺不可思議,哪里肯這樣將一個小兒送在死路之上?
推開院門入內,果然院內靜悄悄的,並無一點聲息,院內幾張桌椅散放著,依舊是歪三斜四,桌上放著涼透的酒菜,玄天道人僵硬的尸身躺在地上,韓一鳴盡力不去看玄天道人的尸身,環看院內,除去正屋似是曹家待客之處,兩邊廂房都是曹家下人居所,至于後院,或許曾是曹家人自居之處,但那日來了這許多賀客,都住在後院,後院內的曹家的物事,只怕早已收拾出來放在那正屋的內室里了。韓一鳴猶豫片刻,抬腳走上正屋前的台階,正要入屋,忽然听身後微有腳步聲,正匆匆而來,回頭一看,院外走進一個人來。
听見人聲,韓一鳴先是一喜,接著便是怒上心頭。來的人他不只認得,還極熟,身形笨拙,一雙牛眼,正是平波門下弟子宋出群!韓一鳴看著宋出群,戒備起來,宋出群卻是一氣直撞進門來,口中嚷道︰師兄,你……忽然抬頭看見韓一鳴,禁不住收住了口,愕然道︰咦,你怎地在此?韓一鳴冷冷地道︰我還沒問你,你倒來問我了?你怎會在此?宋出群愣了一愣道︰你凶什麼?你小子凶什麼?他自己本就是個凶神惡煞之人,此時反來說韓一鳴凶,真是令人啼笑皆非。韓一鳴道︰你又凶什麼?宋出群跳起來道︰幾日不見,你小子長本事了是吧?凶起我來了,我告訴你,今日我可不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