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卷 離開(下) 六八三、枷鎖
趙浩洋道:「好,你話已出口,從此時刻起,你便不是靈山弟子了。好,由你去罷!」司馬凌逸面上通紅,羞愧難當。他面上這時才有了羞慚,之前一直寧定如恆,韓一鳴也不得不佩服大師兄的心神安定了。若換了是自己,早慚愧得巴不得找一條地縫鑽進去了!司馬凌逸頓了一頓道:「多謝師叔成全。此時靈山有難,弟子,弟子……」
他後面的話還未說出來,趙浩洋已截住他話頭道:「這些想法,你便不必有了。你若是靈山弟子,靈山的危難你自要承擔。但你此時已不是靈山弟子了,凡事不必你再出力承擔。我靈山還有這許多弟子,不必你來出力!」司馬凌逸聽了這話,面上紅變紫,不敢再看趙浩洋,將頭別了開去。趙浩洋道:「你說了這話,與靈山已兩不相欠,從此咱們便是路人了。因此我靈山此刻有難處,不能留你做客,你還是早些離去的好!」這已然是下逐客令了,司馬凌逸低下頭去,向外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看了看。
韓一鳴只當大師兄後悔了,卻見他一語不發,向著本來站在他身邊的靈山年長弟子看了一眼,趙浩洋道:「嗯,你還牽掛著你要與你一同離去的師弟,好!你們也是靈山弟子,當此時刻,我靈山不能再留其心有異的弟子。便是我讓你們和我一起送死,也得你們心甘情願才是。你們心不甘情不願,我讓你們陪我一同送死,你們豈不是怨念多多?因此今日要散,索性便散個乾淨。但凡有要離開靈山弟子,只需如凌逸一般,將寶劍留下,連說三遍不做靈山弟子,便可離開靈山!我一視同仁,不曾為難凌逸,也不會為難後面要離開靈山的弟子!」
平波道人心中暗喜,卻冷笑道:「姓趙的,你有這樣的胸襟?可不要在這裡胡吹!」趙浩洋道:「胡吹?你當我是你麼?還真是以己度人呀,你胡吹得夠多了,因此別人的話,你也當是胡吹了。」停了一停道:「你們這些弟子,可有要跟隨凌逸去的?有就快走。再不離去,我便當你們什麼都沒說過!到時候果真打起來,你們夾在中間左右為難,猶豫不絕,那第一個向你們你們下手的,便是我!」平波道人冷笑一聲,韓一鳴知曉他恨極了師父,聽見師父說要下手,自然冷笑了。趙浩洋道:「男子漢當做便做,何必畏縮?想要離去,何不乾脆爽快些?欲留不留,欲走不走,最沒意思。等禍事臨頭了,兩相矛盾,不知該往何處去,有何意思?我向來見不得性命相博之時猶豫不絕。若是不離去,便當以自己是靈山弟子看待。靈山之外,我管不到。但是靈山弟子在緊要當口猶豫不絕,可就不要怪我狠毒,不留情面了!與其讓別人來殺,不如讓我來殺!」
韓一鳴此時方知曉師父也是極為狠辣的一個人,只不過到了這個時節,不狠辣也說不過去了,師兄們在時節搖擺不定,比平波道人更為可恨!只見那二十來位年長師兄都慢慢將背上的寶劍解下來,放在腳邊地上,只是那句話,卻是不敢這樣輕易喊出來。但放下了寶劍,便是他們要離開靈山了,真不知司馬凌逸是如何串了這許多師兄同聲同氣的!趙浩洋道:「快著些,劍已放下了,不如也喊出來罷。早些了了些事,我們也好另做他事!」只聽一名弟子道:「師叔,我們可否一同喊出此話來?」
趙浩洋微有些詫異:「為何要一同喊這話呢?難不成你們是同時入我靈山門下的麼?」那二十來名年長弟子都不言語,趙浩洋兩道劍眉高高挑起,眉宇間怒氣顯現,但片刻之後,他怒容消散,對他們道:「也罷,省了你們拖延此事,那便一同喊罷,三聲喊畢了,你們都離去罷,此地須不是你們的留處!」只聽那二十多名弟子參差不齊地道:「自此時起我不再是靈山弟子了。」他們二十來個人,倒沒有司馬凌逸一人聲音宏亮,反而還稀稀拉拉的。想來是他們心地沒有司馬凌逸那樣堅定,故而底氣不壯,聲色也不壯。
這邊年輕弟子都看著這些年長師兄們,這邊弟子越是年輕,那邊年長弟子越發不好意思,聲音也越發低了下去。到了最後一聲,二十來名弟子,聲音低得若有若無了,韓一鳴看每位師兄都是面帶慚愧之色,知他們要離開靈山卻還是心中難過,心道:「原來離開也是這樣難。」不過也不得不佩服師兄們,若是換了自己,早就愧疚得跪地請師父懲處自己的不是了。趙浩洋待這些弟子都說完不再是靈山弟子的話來,對司馬凌逸道:「凌逸,你不是要帶他們一同離去麼,那便帶他們一同離去罷。」他語氣不溫不火,平波道人卻在一旁道:「姓趙的,你還真的讓他們走呀?」
趙浩洋道:「我不讓他們走,難不成當著你的面殺了他們?你是想看我殺了他們麼?那我今天可不能讓你趁心如意了。我是不會殺他們的,他們若還是我靈山弟子,我說不定會他們計較計較,如今他們已不是靈山弟子了,有何可計較的?讓你看不成熱鬧,你要失望了!」平波道人被他這話頂得說不出來,別開頭去。趙浩洋道:「你極想看到的便是我靈山同門相殘、內裡起火,可我偏不。若是凌逸真有本事,遇上神機,開山立派,成為一代掌門,那還是我靈山之幸呢。我派師父已是獨自一人立了靈山,成別人之所不能,已足以令我們這些弟子誇耀仰慕了。若是弟子中再出這樣一位異人,我可是歡喜無限呢!凌逸,你離開了靈山,可要努力去做你想做的事。縱然我看不見,你的師弟師妹們可是看得見的!」
一時之間,韓一鳴只覺心酸,師父說到這一步,絕不是氣話了,他是真要放大師兄離去了。並且絕沒有留難他的意思。如他所說,一派之中能出這樣一位弟子,也是極為榮耀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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