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卷 離開(下) 七八一、探問
沈若復道:「你們四個誅魔弟子,真是眾生相。明晰師兄是氣宇軒昂,光明磊落,著實一個君子。元慧師兄呢,則是我見過最為善變之人,並且他的機變,往往在出人意料,總是讓人意想不到,這也是他最為出色之處。說到他的聰明,我倒不看好,從前的四師叔的聰明與他的相比,那真是另一種境界。無名倒好,全然是個不知世事之人,也不知他這些年是如何活過來的。要說他沒甚修為呢,他該當不會活到如今,並且活得這樣自在。」韓一鳴道:「是,師兄說的是,他的確活得自在,世事不知,自己的事也不知。所有的事,他皆不在意中。也與他無關,沾染不到他身上。」沈若復道:「而你,卻是最努力的誅魔弟子。師弟,我說了你不要惱。」韓一鳴道:「師兄請說,我不會惱。」沈若復道:「你沒有明晰師兄那樣的氣宇天成,也沒有元慧的善變、狡猾。更沒有無名的萬事不縈懷。我想我是沒有說錯的,無名並不是傻子,他只是智光未明、智慧未啟。機緣到了,自然會與眾不同。而師弟你,你是這許多人中最不出色的。沒有一點出色。」
韓一鳴不禁慚愧:「是,師兄說的是,我自己知曉。」沈若復道:「但你卻與我們一般無二,我們都是這樣的弟子,世間哪有許多出類拔萃的弟子,倒是似我們這樣的人極多。不過師弟,你比我們努力多了。這一點跟許多師兄類似,比如大師兄司馬凌逸。他是出色,但他的出色是努力得來的,小師弟,你的努力不比大師兄差。但你比大師兄平和,這樣很好,混在我們中間,大家都一樣。」韓一鳴道:「我本來便是個再尋常不過的人,不必出色,只須努力便可。這個時節,我不努力也容不得了,再不努力,連命都保不住了。」
沈若復搖了搖頭:「你倒不會。有誅魔弟子的頭銜,平波是不會為難你的,他也不敢為難你。你信麼?他只要一為難你,就有無數同道出來了。實則咱們現下是最為平安的,再過幾日,估計這平安的日子便沒了。」韓一鳴道:「這日子還不平安麼?」沈若復道:「不平安,卻也是最平安的。你可知我們為何會是這樣的平安?」韓一鳴搖了搖頭。沈若復道:「那是因有許多人不願意將我們的行蹤透露出來。」
韓一鳴道:「有人不願麼?」沈若復道:「有許多人不願意咱們的行蹤暴露出來的。」韓一鳴道:「是因平波道人麼?」沈若復道:「那是當然!咱們這個時節要是與別人有過什麼交道,比如是大打出手,平波道人便會知曉。他身邊有從前萬法玄門的寶物,萬法玄門與咱們靈山有著千絲萬縷的過往,有了動靜只怕瞞他不過。咱們走了這些天,為何同道中人遇上的少而又少,並不是沒人發現咱們。」韓一鳴道:「他們不願在這個時節與咱們有過節,讓平波知曉。是了,平波能有多少門人,能廣散到哪裡?可那許多人呢,來沒來靈山的,未必都不想下手,只不過不想在這個時候下手,顧慮著得不到什麼好處。」沈若復道:「是了,你說的沒錯。因此咱們要先找個於咱們有利之處藏身。哪怕不能藏身,也要準備好,讓他們誰也得不著好處。他們的好處,於咱們來說無異於滅頂之災。我沒有離開的師兄們那麼美好的想法,靈山塌了,咱們這個時候沒有依靠,落於他們手中,是定要任人宰割的。」
晚間,韓一鳴與幾位師兄說明要去尋丁師兄,請師兄師姐在此間等候。連羅姑都清醒著,只有無名,躺在一邊呼呼大睡,睡得鼾聲四起。韓一鳴查看左右,無人在身邊,便起身來,悄悄向北而去。他躡空之法極是純熟了,邊跑邊在心中道:「丁師兄,你在何方?」說來也怪,他與丁五從前也有過在心中悄悄交談,但這時卻是無論說了多少回,也不曾聽到丁五的絲毫回音。韓一鳴行動極快,不擔心自己追趕不上他們,只擔心自己與丁師兄他們錯過了。自己平安那丁師兄就平安,沒人會將靈山掌門這樣交到平波手中的。他越是想得到,丁師兄就越是平安,沒人會給他通風報信的。
不知跑了多久,前方已有了撲面寒風,腳下已看到了茫茫白霜,韓一鳴抬頭看看空中,青黑色的空中,一枚鉤月已到了頭頂,差不多該交子時了。韓一鳴歎了口氣,忽然聽到心中丁五的聲音道:「師弟,你來,我等著你。」韓一鳴四週一望,遠遠的身後,有著朦朦朧朧的一點光暈,一時間鼓足了勁,向著那邊奔去。
不多時,已跑到了那光暈之處,丁五站在黃色的光暈之中,對著韓一鳴招手。韓一鳴見他安好,心中安定下來,雖說明知他不會不安好,但總是有些擔心。落在丁五身邊,道:「師兄,你們可好?」隨即將自己遇上馮師兄等說與丁五聽。丁五道:「好,還好,馮師兄還在。我們這邊,嗯,師弟,我們遇上了顧清泉師弟,他也還好。他武修大有進展了,居然一人與平波門下周旋了這許久未落在他們手中。」
此時聽到還有師兄活著,尤其是與自己同居一室的顧清泉,韓一鳴十分欣喜,道:「我總以為還要些時候才能尋到顧師兄,不料他先尋到了掌門師兄。」二人寒暄幾句,韓一鳴將遇上司馬凌逸等事又說與丁五,丁五歎了口氣道:「大師兄,嗯,事已至此,我總望他是好的。不料他也……」韓一鳴與司馬凌逸的交往不如這些年長師兄們多,但看見司馬凌逸時,也很是意外與難過,丁五與大師兄的交往便更深了,難過也是常情。道:「丁師兄,咱們,咱們還要向北去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