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卷 離開(上) 六六零、囑咐
看著明晰轉身離去,韓一鳴不禁在心底將他與丁五相互比較。丁師兄也是如此,他的面容還是靈山最為醜陋的,身形也是靈山弟子中最為粗壯的,還是從事靈山的庖廚,但他身上也透出堅韌、寬廣,他也是掌門,與明晰一樣擔當掌門。但卻是全然不同的修行,唯一相同的是他們都是那樣乾淨,因內而外的純淨。
兩個不同的掌門,卻都是全然為他折服的掌門。明晰與丁五告別之後,也御劍而去。韓一鳴輕輕歎了口氣,自天際收回目光來,另一位掌門遙遙向著他走來。元慧,他一襲灰衣,被風拂得輕輕飄動。轉眼已來到面前,韓一鳴也有許久不曾見他了,雖說他並不如明晰那樣讓自己心折,但他也是極厲害的角色。從前韓一鳴與元慧的交道也不少,只覺他善變,機靈,如今經歷多了,已知曉那正是他的厲害之處,能夠在瞬間便將自己變一個模樣之人,絕非平凡之輩。
元慧來到他面前,道:「師弟,許久不見了,你這些時候經歷頗多呀!」韓一鳴驚異於他的眼力精準,他對元慧不似對明晰,是自心內佩服,為明晰身上的磊落之氣折服。但跟元慧在一起,卻會將他所有的思緒都集中起來,十分精細。元慧是最為年輕的掌門,也是這許多掌門中最令人難以捉摸的一個。元慧笑道:「咱們時刻的時候並不長久,但師弟面上卻全然變了一個人了。可見師弟經歷了許多。很好,師弟,若不是你靈山有事,我真要請你到塵溪山去,咱們再抵足清談,讓我也能聽聽師弟這些時候經歷了什麼。」
元慧這番話說出來,宛如二人是極好的朋友一般。韓一鳴道:「元慧師兄,別來無恙,劉師兄可回到貴派了?」元慧「啊」了一聲,道:「說起此事來,我還要向師弟陪個不是。」韓一鳴道:「師兄,劉師兄安然無恙便好。」元慧道:「本來劉師兄是親眼目睹了謝師兄與杜師兄的事,趕著回來知會我的。但路途之中,出了點意外,他前幾日才回到塵溪山,說著實對不住靈山幾位師弟的囑托,要我來靈山時,向師弟致歉。」韓一鳴看了他兩眼,此時劉晨星便是親自前來致歉,又有何益?平波道人豈是個吃素的?那梁子結得當真不小,他不是也叫自己去他派內住了一月有餘,想要讓自己背棄靈山,投入他的門下,以牙還牙麼?但當著元慧,卻是不露出這話來,那杜師兄便是不跟了謝子敏師兄去,平波道人也是一樣怨恨靈山的。只是微微一笑:「師兄說的哪裡話,劉師兄為了此事,出力不少,何須致歉?倒是我要謝謝劉師兄為我們思慮甚多才對。」
元慧道:「師弟,此刻你們靈山事多,我也不便叫你隨我去作客了。過些時日,再請你去作客罷。」韓一鳴心道:「他這話是什麼意思?這個時節,他便是請我去他塵溪作客,我都不能前去的。何況他不請呢?」口中卻道:「師兄說的是,過些時候再去貴派討擾罷。」忽然見元慧對著自己身後細看,回頭一看,司馬凌逸遙遙站在身後,並不過來。正想請大師兄也過來,只聽元慧道:「韓師弟,凡事你多多思慮。遇事我或許幫你不上,但這句話我卻是要送你的。你從前遇事不肯琢磨,但如今已會琢磨,不妨多琢磨些。沒有壞處。事到臨頭,越要沉穩。」說畢,遙遙對著司馬凌逸拱了拱手,告辭去了。
他去得無影無蹤了,司馬凌逸才走上前來道:「小師弟,元慧掌門與你說了什麼?我看他一直看我,我又不便過來,竟不知他與你說的什麼。」韓一鳴道:「大師兄,他不曾與我說什麼,無非客套罷了。元慧師兄最是機靈,又是一派掌門,靈山當此時刻,他是不會與我說什麼的。不過讓我遇事不要著急,沉穩些罷了。也是些尋常言語罷了,無關緊要的。」司馬凌逸道:「我只當他要對你說什麼,我來了只會不便,便不過來。」
二人正說著,只見翠薇堂內走出一個人來,卻是白櫻。韓一鳴自始至終都不曾聽到白櫻的聲息,不知她也在堂內,但想她也是師叔,如今大師伯、二師伯都不再管靈山之事了,她與五師叔怎會對靈山之事袖手旁觀?白櫻對這邊看了兩眼,道:「你來。」韓一鳴看了看大師兄,司馬凌逸對著白櫻看了兩眼,道:「師弟,六師叔叫你。」白櫻只叫「你來」韓一鳴不知她叫的是大師兄還是自身,看了看大師兄,司馬凌逸已道:「你快些去罷。」韓一鳴回過頭來,才見白櫻對著自己輕輕點了點頭,便走上前去。
白櫻待他走到面前,對他看了一眼,便轉身向堂內走去。韓一鳴有些摸不著頭腦,雖說白櫻救過他兩次了,但他與白櫻師叔卻是少有往來。回頭望了一眼,只見司馬凌逸看著這邊,示意他跟著師叔進去,便抬腿也跨入堂內。趙浩洋坐在他慣常坐的椅上,兩道劍眉微微蹙起,眉心糾結,丁五卻站在一邊。趙浩洋見他進來,便道:「丁五,你且先回你處去。」丁五對他施了一禮,轉身便走出堂去了。趙浩洋又道:「師妹,你也先回去罷。」白櫻看了他一眼,也轉身離去。不知不覺之中,韓一鳴便覺堂內凝重起來,連呼吸都有些凝住了。
趙浩洋坐在椅上,一動不動,翠微堂的門早已關上了。過得片刻,堂內暗了下來,懸掛在堂內正中的那副師祖題字發出淡淡金光,卻讓堂內顯得越發寂靜了。趙浩洋道:「一鳴,你是我靈山第三代的最後一名弟子,也是靈山第三代關門弟子了,如今我有兩句話要問你,你仔細想了,再回答我。」韓一鳴道:「師叔請問。」趙浩洋道:「你入了靈山派,後悔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