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一二、蠱
他遲疑片刻,走上前去,那物事卻沒有光澤,只是黑沉沉的,韓一鳴低頭看了片刻,彎腰拾在手中,乃是一個小小的葫蘆。那葫蘆到了手中,便微有動靜。其中似有什麼爬動,韓一鳴一捏,葫蘆乃是封緊的,不會有什麼漏出來,便揣入懷中。轉回身來,一個人已憑空出現,一身青袍,手持桃木劍,對他道:「這可是你自己撞上門來的,小兔崽子!」韓一鳴只聽他說了一個字,已招出碧水寶劍來,橫在身前。來的就是萬虛觀的觀主,他恨之入骨的平波道人!
平波下手極快,桃木劍上靈光閃動,道道劍光已向韓一鳴砍來。韓一鳴卻也不慢,如影追風劍一連砍出去幾十道劍光,道道都是又快又急,將平波的劍光都蕩了開去。只是韓一鳴知曉今日是在平波的地頭上,不可戀戰,一氣砍出幾十道劍光,御劍就走。青霜寶劍用起來也頗為得心應手,手上一涼,已急速飛了出去。只聽平波大罵:「想跑?做夢!讓你見識下道爺的厲害!」也直追過來。
他御劍也極快,只是韓一鳴飛了一陣,卻覺自己慢下來了,不知為何,碧水寶劍漸漸慢下來了,平波轉眼已經趕上來,對他獰笑道:「小兔崽子,你那點小把式,也想要逃脫?告訴你罷,你能活到今日,實屬不易。」他左手捏了個口訣,對著韓一鳴一指,韓一鳴心知不妙,收住去勢,轉身要跑,卻已不是那麼靈便。平波冷笑:「你才修行了幾年?想跟我比?可笑!我若要你死,你可是別想活!」韓一鳴知曉他對自己下了符咒,只是自己對符咒並不精通,學得也不多,要如何脫了這個符咒,卻是一無所知。
平波見他不能逃走,狂笑起來,兩眼之中全是獰惡。忽然一道紫光一閃,一個紫色人影出現在眼前。靈芯不知從何而來,輕輕巧巧便出現在了他與平波當中。她紫發紫衣紫眸,兩手空空,卻是臨風而立,流金碎玉在她身周輕輕舞動翅膀。她一現身,平波便停了一停,便是這一停,靈芯輕輕一吹,一道花雨憑障已將平波和韓一鳴隔開。那花雨全是紫色花瓣,在平波身周輕輕旋轉,韓一鳴這裡得了空,本就怒氣上衝,回過身來,只想揮劍去砍平波,靈芯已一把抓住韓一鳴的手臂,向空中一躍。從來不曾想過靈芯會有這樣強的靈力,韓一鳴憑空就被她帶著飛入空中,平波這裡揮開花雨,大喝:「哪裡走?」如莘已回頭手一揮,韓一鳴也回頭去看,只見碎玉雙翅旋舞,一片片手掌般的冰雹已對著平波劈蓋臉砸過去。平波大罵:「什麼妖術,也敢來我面前賣弄?」他手中桃木劍揮舞,將砸到面前的冰雹都揮開了,卻有一陣閃爍金光的旋風也撲到了面前,再避了開去,靈芯和韓一鳴早就不知所蹤了。
靈芯並不御劍,她就是輕盈如風,伸手在面前一劃,韓一鳴已覺一陣寒風撲面而來,靈芯一把拖了他,轉眼,已進了一片空虛之中。靈芯這才放開手,轉回身來,韓一鳴也轉回身來,卻見平波正四處張望。靈芯看了平波片刻,小聲道:「他找不到我們。一會兒就會走的。」韓一鳴道:「靈芯,你這樣強的靈力,我們……」靈芯道:「我借了靈悟的靈力,沈師兄告訴我,一定不能讓你跟平波打起來。」自然是沈若復讓靈芯來的了,韓一鳴道:「我也時時警惕,可有時還是有些忍不住。」靈芯道:「沈師兄擔心平波發現你會對你下手,因此讓我來。我早來了,就在你們旁邊。你若是沒事,我就不現身了,你這裡被他為難,我就出來幫你。靈悟的靈力果然很強。」
外面平波四周尋找了一陣,不見韓一鳴的影子,這氣非同小可,跳了腳大罵。韓一鳴這時卻冷靜下來了,只是看著他罵,反正他也看不到自己在何處,總不會被他激將了出去送死。平波罵了一陣,不見動靜,只得悻悻離去。他去得也快,轉眼已不在了。靈芯這裡收了法術,和韓一鳴趕回黃松濤處來。此時正是黎明之前,一路上只覺晨風清涼,挨得近了,韓一鳴一眼看到的便是靈骨,靈骨自來到這裡,便在一處定住,再不走動。韓一鳴每看見靈骨,心中都一陣刺痛,他那丰神俊朗的師父,就這樣成了一具靈骨,認定靈山弟子所在,跟在後面不離不棄。此時靈骨是定著不動,但人人皆知,只要有個風吹草動,靈骨必定會跳出來,碧水寶劍也會如從前那般凌厲。只是越是如此,看在眼中越是難過。
他們來去都極輕巧,不會驚動黃松濤,也不會驚動他的弟子。韓一鳴卻知,即便黃松濤知曉了,也不會出聲,他只在意無名,至於靈山的事,他是絕不想涉足的。寧可裝個不知道,也不會前來詢問。這便是黃松濤的精明之處了,他不過是感激韓一鳴將無名帶回他派中,所以給他們一個下處,至於靈山的一切,與他無關。便是將來有人問起,他也是這樣回答。
除去羅姑、青竹標與帶了風雲的二位師姐不在,沈若復與師兄們都不曾去歇息,只在韓一鳴屋內等他回來。韓一鳴一回到住處,人人都鬆了口氣。韓一鳴將自己所見都講了一遍,包括那個女子。說到那個女子,他想起自己揀到的小小葫蘆,便伸手拿了出來,放在桌上。
一時間眾人都圍了上來,對著細看,涂師兄伸出手來,似是想要拿在手中細看,卻又止住了。沈若復道:「我沒那麼多見識,不曾見過這個,哪位師兄見過,前來細看看。」馮玉藻對著細看,片刻之後,有些拿不準地道:「這個,這個像是個防身的,只不過我覺得這色澤,還有上面有隱約的青氣,我也不敢拿。」韓一鳴道:「應該不會有什麼,我拿過的,我總覺這個葫蘆很輕很薄,裡面一直有什麼在爬動。」
馮玉藻道:「金蠶!」韓一鳴沒聽到過什麼叫「金蠶」,便向沈若復看去,沈若復道:「蠱!金蠶蠱!」韓一鳴一聽這話,立時便想了起來,從前二師伯對自己說過蠱的,也說過如何修煉,只是自己也僅僅是聽說過,沒見過,甚而在書上都沒見過。卻也恍然大悟:「啊,這就是平波的異樣修行麼?那個女子是個養蠱的?」沈若復道:「是的,平波真歹毒。他弄了這樣一個女子來,必定是對如莘有所圖的。這個女子要是在如莘身上養上了蠱,將來我們奪回來也沒什麼用了,說不定還會反而禍害自身。」
韓一鳴吃了一驚,這種異樣的修行有這樣厲害麼?馮玉藻道:「這個,只怕不必這樣操心。這個蠱如果真是金蠶蠱,又是這樣的,便該是她極重要的物事,她怎麼會扔給韓師弟呢?這樣簡單的便扔給韓師弟,她的修為會大大損傷的。並且她也膽大,這樣便扔出來,也不怕師弟被金蠶蠱傷害。再者,若是師弟不揀起來,這個金蠶蠱被平波揀拾去了,她就受制於平波了。真是太冒險了。」韓一鳴不知金蠶蠱有這般厲害,對著那葫蘆細看了半晌,才道:「不知為何,我總覺得我好似見過這個。可我卻想不起來了。」他向來記性不錯,對著這葫蘆看了半晌,猛然間覺得有點似曾相識,但細想,卻什麼都想不起來,這也是說不出來的奇怪。
馮玉藻道:「師弟,你認識那個女子麼?」韓一鳴搖了搖頭,沈若復道:「你再想想。」韓一鳴道:「我都不曾看到她是怎生模樣,我如何認得她呢?我只見她趴著,因平波門下沒有女弟子,我很奇異,便是這時,她就將這個葫蘆丟過來了。」沈若復道:「那就更要細想了,師弟,這個金蠶蠱對她而言,極其要緊,就如同你的鳴淵寶劍一般,你會將你的鳴淵寶劍遞隨意給人麼?」韓一鳴道:「可我著實想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