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卷 陰陽 四五五、咬
他小心翼翼在那片山坳之上盤旋了幾次,果然不見那隻大狗蹤跡,這才慢慢降下去。這回他比起上回來更加小心,心知凡事不可一而再,再而三。那少女雖不見得修行是多麼高深,但十分怪異,若是驚動她的回數多了,再對付她只會更加棘手。
那間小屋又出現在下方,韓一鳴這時自上方下來,才見那屋頂與別的屋頂不同,並沒有屋脊,只是用樹木平平搭成一個平台的樣子。但飛到那平台之上,也不落足在平台之上,只怕自己踏斷樹枝,驚動了屋內的少女。他悄悄點起梵心燭火來,蹲下身子,將那點著梵心燭火的手貼到那平台之上,片刻之後,屋內的景象都透了出來。
那只極肥的黃狗依舊在水槽旁邊的地上呼呼大睡,並且睡得極香,連舌頭都自口中拖了出來,拖在地上。而另一邊那張破床之上,坐著的正是那個少女。她盤膝坐在床上,似乎在等待什麼,韓一鳴便細心看著。
那少女一動不動,韓一鳴在屋頂也不動不動。雖說寒意陣陣透上身來,卻還是一動不動。不知過了多久,那少女伸了個懶腰,又抬起右手來掐指算了幾下,忽然變得越來越大。韓一鳴一愣,立時明白過來,轉身飛開,無聲無息,沒入樹林之中。那少女不是變得越來越大,而是向上飛來了,因而在他眼中變得越來越大。
他剛在屋頂藏好身子,那少女已穿透屋頂,出現在上方。她對著天邊看了看,轉身面向西方恭恭敬敬地行了三個禮,然後在屋頂坐了下來,依舊是面向著西方。韓一鳴心知她與顧師兄一般,來採集天地靈氣來了,便凝神細看。卻見那少女雖是坐著,雙手卻捧著什麼,平抬在胸前。韓一鳴極想飛上去看一看她手中捧的是什麼,卻是不能,只能藏身樹後,看她幹些什麼。
過得一陣,她手中一團綠光輕輕蕩漾開來,與那隻大狗出現之時的綠光相似。只是這團綠光十分濃郁,在她手中,已如火一般燃燒起來,映得那少女面上,也是碧瑩瑩的。她這一坐下來,便是好久,直到天邊已透出一縷金色曙光來,才站起身來。對著四下裡看了看,又冉冉沒入那屋頂之下去了。
韓一鳴見她消失得無影無蹤了,這才悄悄自藏身之處出來。雖說天邊已有了曙光,但這山坳之中還是一片濃黑。韓一鳴又悄悄飛到她屋頂之上去,再次用梵心燭火照看她屋內。只見那少女在下方屋中,先到水槽邊去喝了一瓢水,然後走到那破床邊去,坐了片刻,自腰中解下一個物件來,左手拿著,右手在上面點了幾下,然後手一招,將那水槽之中的半邊葫蘆召在手中,將那個物件放入其中。韓一鳴幾次見大狗出現之前她腰間都有綠光閃爍,先前還見過她雙手捧著一團綠光,心知這個物件說不定便與大狗有些牽連,連忙仔細去看。但說來也怪,無論他怎樣細看,都看不分明是什麼,只有一團綠光在那半邊葫蘆之中微微發亮!
那少女將那半邊葫蘆放在床上,寧定片刻,伸出手腕來,便送到口邊一咬。韓一鳴站得高,看不到她將自己的手腕咬成什麼樣子,但見她將整個手腕都送到口邊去咬,先就有些難受。只見那少女咬著自己手腕,過了一陣,將手腕自口邊拿開,送到那半邊葫蘆之上,她手腕之上便有些暗流向下滴去。韓一鳴不必細看,也知她咬開了自己的手腕,將自己的鮮血注在那半邊葫蘆之內。不知這可是修行的另一種方式,也不便出聲,只是靜心看著。
那少女手腕的傷口流了一陣血,便止住了。少女將另一隻手也送到口邊去用力一咬,然後將那鮮血淋漓的傷口又伸到葫蘆之上去,任這隻手腕上的鮮血也流到那葫蘆之中。韓一鳴看不到她面上神情,卻有些不忍,如若這也是一種修行方式,那不是太過殘忍了麼?自殘自己身軀,修得了什麼呢?
又過得一陣,那隻手腕的傷口鮮血也凝固住了。韓一鳴見那少女自葫蘆之上收回手來,才微微舒了口氣,便見那少女將衣裙下擺撩了起來,解開束住足踝的褲腳,將褲腳挽至膝蓋以上,彎下腰去,伏在自己的膝蓋之上。韓一鳴一直用心盯著那葫蘆之內,鮮血浸泡的物件。本來屋內十分幽暗,但那少女雙手手腕的鮮血都注入到半邊葫蘆之內,那團瑩瑩綠光忽然亮了起來,並且漸漸成為一團明亮的濃綠。只是無論韓一鳴怎樣去看,都看不分明那到底是什麼。
忽然那少女直起身來,明亮的綠光之下,她雪白的膝頭有了一個傷口。韓一鳴大吃一驚,她伏在自己膝蓋之上,竟又將自己的膝蓋咬了一個傷口。並且這個傷口圓圓的,並不小。韓一鳴不禁有些毛骨悚然,她到底要幹什麼?也有些忍不住的噁心。那少女卻是挪動身子,將自己的膝蓋側過來,讓膝頭上的鮮血都流進那半邊葫蘆裡去。
過得一陣,她將另一個膝蓋也咬了開來,又滴了一陣血。看看膝頭上的傷口有些凝結了,用右手在那已凝固的傷口上蘸了蘸,在那團明亮的綠光之中輕輕劃了幾下,輕聲念了幾句話,便將那半邊葫蘆推開,合衣倒在床上。她這一倒下來,韓一鳴又是大吃一驚。先前這個少女不過十三、四歲,身量也小,面容也是十分稚氣,但這時她已然又長大了!她已是一個十八、九歲模樣的女子了!
這時的她,已長得形容姣好,兩道蛾眉濃黑,直探入鬢髮內去,無端將她面上的嬌弱之氣減去了好些。她面上已沒有了先前十三、四歲時少女的青澀之氣,眉頭微微擰著,若有所思的樣子。若不是她的嘴角與嘴邊的面頰之上抹著兩抹乾了的血痕,她的確是個眉目清秀的女子,神氣也十分沉靜,可偏偏就是那兩抹血痕,讓她無端多了些許猙獰之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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