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卷 歧黃 五二九、辯經
他語氣一如既往的平和,面上的笑容也從未消失過。韓一鳴似乎就從未見過劉晨星有心緒浮動的時刻。似乎所有的事,在他眼前,他都能置身事外,平和看待。陸敬新歎了口氣:「劉師兄,你說的道理,我焉有不明白的?唉!」韓一鳴一聽這話,便知陸師兄被他說動了,向沈若復看了一眼,沈若復道:「劉師兄的意思,我也能明白,只是我修為淺薄,還不能將過往都視作過眼雲煙,全然不放在心上!」劉晨星道:「沈師弟,你也親歷了屠龍,那是何等大事?各門各派都傷損不少,但有哪一派過不去麼?到了如今,還不是一樣成為了過眼雲煙。你若是不認同我的說法,我也不勉強你。但事實不是如此麼?凡事盡可以記在心中,但該做的事,卻不應不做。」
韓一鳴不禁有些佩服此人了,真是與眾不同。連這樣的話都可以說出來,並且說得這樣有理有節。沈若復歎了口氣道:「是,師兄說的是。」劉晨星道:「嗯,既然三位師弟不與門外這些師弟們一般計較,那就要有勞三位師弟了。」韓一鳴與沈若復都脫口而出:「劉師兄,我們可不通醫道,勞我們什麼呢?」劉晨星笑道:「這個我自然也是知曉的,說是有勞你們,並非是要你們施行醫道,而是要你們去尋找一個精通此道之人!」
沈若復道:「哦,要我們去找麼?我們不過三人,他們門下現今可有十多人在此,他們不去找麼?我聽師兄你的意思,可是只要我們去找尋的!」劉晨星道:「是,我便是要請三位師弟前去找尋此人,而道長門下弟子可是不能去找尋的,不為別的,只為他們根本找尋不到,他們也不識得此人,若是他們找尋得到,何須勞煩你們呢?」
停了一停,劉晨星見三人都不言語,又道:「此人二位小師弟識不得,但想必陸師弟卻是聽過他的名字的。」陸敬新「哦」了一聲,看著劉晨星,劉晨星道:「嗯,靈山曾有一位師弟,於我來說是師弟,於你們來說,是年長的師兄了。這位師弟姓謝,名字喚作子敏。是靈山前十位弟子之一,我記得是靈山大弟子之中的第九位。」他停了一停,韓一鳴已道:「劉師兄,你的意思是我們的這位謝師兄能夠救那方,方師兄麼?」劉晨星笑道:「韓師弟很聰明呀!我一說你就明白了!」陸敬新眉頭深鎖了一陣,道:「嗯,我想起來了,我確實聽師兄們提起過這謝師兄的,只不過次數極少。也只說他在幾百年前就下了靈山,四方奔走去了。我這百年間也不曾見他回靈山來過,再加之極少有師兄提起,若不是劉師兄這會兒說起來,我都想不起來自己有這樣一位師兄呢!」
劉晨星笑道:「嗯,別說是你,我也差點沒想起他來。還是門外的錢師弟一句話提醒了我,才想起他來的。錢師弟說百年之前,有遊方郎中將此地一個被青花小蒼龍咬了的人皮肉攤開,將毒液都自他攤開的皮肉上引了出來,因此這人能夠活了下來。我一聽這種醫術,便已是異術修行之中的一種,立時想到的便是你們的謝子敏師兄了。」
韓一鳴愣了一愣,他聽說這種醫術之時那個郎中一再說此乃瘋子所為,加之是百年之前的事情,真偽難辨,因此聽過便算完了,不曾放在心上。卻不料這瘋子居然是自己同門師兄!劉晨星道:「謝子敏師弟呢,早在入靈山之前,就已十分醉心醫道,入了貴派之後,據我所知,也還是浸淫此道之中。別的我不知曉,但我從前聽說他可是將這世間所有能搜羅到的醫書都看得再熟不過了,說是精細鑽研,那是一點都不為過。大約是三百年前,他下靈山四方遊走去了,因而靈山年輕些的師弟,都沒見過他!」陸敬新道:「何止是沒見過,簡直聽都沒聽過。同門師兄們也極少提及,我聽說這個名字,也只是一回兩回,是先前劉師兄說起,我覺得耳熟,仔細想過,這才想起來的。」
沈若復忽然道:「劉師兄,你見過我們謝師兄的手段麼?我們謝師兄果真能救得了他麼?」劉晨星道:「嗯,我不曾見過你們謝師兄的手段,但我派之中,也有人曾細研過醫道,卻全然與謝子敏師弟是兩樣的。三位師弟,修行到了一定的時候,就會遇上知障。這個知障便是因自身所學越來越精深,而自身的領悟有限形成的,一個人的所知,始終是有限的。這時若是遇上一個同樣修行的同道中人,便會將自己的知障拿出來與他一同研究。經過一番辯論,都會在一定的時刻或是某些看法上對智障有破解之功修為較低的人雖看不透這個知障,卻會有無心之語對對方形成點撥。而修為較高的人的言談對修為較低的人來說,也是一種啟發。也不乏修為較高的人因自己的所想局限而看不透知障,但修為較低的人卻能一語參透這個知障的先例。因此遇上了知障,常常有人就會找同行進行辯論,有的門派也稱此其為辯經。」
「我那位喜好醫術的師弟,極為喜好的就是脈理,說其中奧妙無窮。他遇上知障,自然找尋同好之人辯論,以打破自己的知限。他與謝子敏師弟,就極談得來。謝師弟與他不同,謝師弟於醫術一道,算得上是個雜家,博采眾家之長。只要是與醫道有關的,他都會看,不止脈理。我師弟曾說起過,不知謝師弟自何處尋到一本叫什麼,嗯,我也不太記得了,只記得兩個字,什麼醫典來著。幾位師弟不要笑話,於此道,我是一竅不通的。據說其中什麼法子都無所不用其及,攤開皮肉算得了什麼?開膛破肚在其中都常常出現。並且據我所知,謝師弟十分謹慎,那時並不敢將此些法子都用於人身上,但卻用過在鳥獸身上,並且收效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