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卷小蒼龍 四九零、夜與晝
韓一鳴道:「已然說了,他師兄好或不好,都要尋我算帳呢!」沈若復笑道:「再沒見過這樣胡攪蠻纏的,嗯,真是得他們的師父真傳。他們門中,凡是他們,都是對的,好的。凡是別人,都是錯的,壞的。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會這樣想的!」
陸敬新看了看天色道:「嗯,咱們走罷,現下已是傍晚了。咱們向前走一走,也好尋個地方歇息。」韓一鳴與沈若復到底年輕,頗想等平波道人的弟子追趕上來熱鬧一番。但師兄發了話,便不好再自作主張,跟著師兄一同繞過那小鎮,向前走去。
又走了一陣,天色漸漸黑了下來。只不過走出去二、三里地,卻已走到了人煙少見之處。陸敬新道:「此處人少,就在此處歇息下罷。羅姑你雖已有了陽火,卻還是陰氣甚重,不便在人多之處過夜。省得遊魂四處出沒,嚇壞了世人。」羅姑道:「嗯,這裡甚好。不過我有句話要說在前頭。」
她頓了一頓道:「白天是我隨著你們,無論何事,都是你們幫我,我絕不插手。但到了晚間,你們便當凡事都順隨我的意了!」韓一鳴雖說沒見過幾個女子,但也認為羅姑是十分通情達理了。她從不提要求,也不說什麼,與他們同路,白天專心背著沈若復的寶劍,似乎那也是一樣修行。晚間總是在天將明未明之時做她的引路人,偶爾在路上說點什麼,她也是有問有答,卻全然不會說要這邊三人順她之意,因而這話說出來,這邊三人都有些意外。
羅姑道:「你們三人背的寶劍,除了這柄罡銳寶劍在我手中,不會妨礙我指點迷途遊魂之外,另兩把劍都是遊魂驚怕的。若是你們晚間亮劍,便會令它們四散逃躥,只怕會引起些不便。因而要你們聽我的,你們白天都保我無虞,我晚間便能保你們無虞。」韓一鳴已知她是說平波道人弟子若在晚間追上來,她會出手料理,不讓他們插手,免得他們壞她的好事。
雖知羅姑並非是尋常人等,但還是有些擔心,正在遲疑,沈若復已道:「他們都算得上是修行略有小成,比我們強得多啦,我們不出手,他們會否……」他不說後面,韓一鳴已知意思是問羅姑是否他們對手。羅姑微微一笑:「我也有幾十年修為,雖說大家修行方式不一般,但不見得便擋不住他們。再說,我若有個失手,狂飆自然會出來相助。它雖說也只是獒王的遊魂,可全然與你們見過的遊魂不相似。再者,我還不必動用到它,怎麼,你們不信麼?」
她話說到了這一步,這邊三人也不便說出「不信」二字來,狂飆的厲害,他們也是識得的。只不過用狂飆來對付平波道人門下弟子,只會令他們將來更加胡說八道。但若是雙方真的亮劍對戰,平波道人門下弟子用的都是桃木劍,桃木劍本來就是驅鬼的,定會給等待羅姑引路的孤魂野鬼帶來莫大的驚嚇,令她的努力功敗垂成。羅姑似是知道了他們的心思:「他們用的是桃木劍,只要你們不出手,我就有法子讓他們的桃木劍全然失去靈力!」三人明知此舉有些不妥,但兩權其害取其輕的道理還是很明白的,只得點頭。羅姑道:「嗯,那就一言為定,這一年之中,晚間只要我在,有什麼意外,只管交與我便是了。」
吃過乾糧,羅姑將手中的木棍往地上一插,將右手食指送入口中一咬,伸出帶著血跡的手指輕輕在木棍頂上點了一點,便道:「嗯,你們早些歇息罷!」說罷將背上背著的罡銳寶劍解下來,如平時一般讓它浮在空中,自己躺了上去。
這邊三人也只得走開些去,尋了個背風的地方歇息。羅姑不畏寒冷,因而她挑的地方都是涼風能肆意吹拂之地,夜晚的涼風有時是刺骨的寒涼,羅姑卻全然不畏,當風而臥。她吃乾糧吃得雖不多,但比起前些日子那捏了一點兒放在口中,已是大有改觀。陸敬新道:「她陰氣太重,因而吃煙火之物要循日漸進,慢慢增多,不然火氣過盛,她的修為便會大受影響。」
羅姑睡下沒一會兒,已有幾條遊魂慢慢飄了過來。韓一鳴早已見慣不怪了,它們要麼是心有殘念,要麼是進入輪迴之時在迷津之中迷了路,來求羅姑出手相助的。羅姑看上去與常人一般無異,但挨得近些,就有覺得不對了。她身上永遠有一種寒意,到了晚間,就更加明顯,她所在之地,總有遊魂找得到,它們都自附近趕來,有的想得她指路,通嚮往生。有的則殘念不滅,期圖自她得到能讓自己滿意的結果。
不論它們做何想法,羅姑都只做她的陰陽指路人,之外的事,她全然不做。總讓大部分前來尋她的遊魂滿意而去。卻也有遊魂殘念不能消除,並不依羅姑的指點而去,要麼轉身離去,期望在不可知的等待之中,等到能夠達成自己殘念的機會。也有的就那樣伏在羅姑前面,想要等她回心轉意,大發惻隱之心,改變先前的主張。韓一鳴雖不知羅姑的年歲,但她字裡行間透出來,她已有了年紀,不易心思浮動了。她對企圖讓她改變心意的遊魂從未變更過自己的主意。
夜越發深了,羅姑也老得白髮蒼蒼了,她躺在沈若復的寶劍之上,一動不動。如同懸浮在空中一般。到來的遊魂依舊繞開這邊三人,在她前方的空地上等候。時日久了,韓一鳴也看得出來,有的遊魂想要完全自己殘念,因而一來便跪在地上,伏低身子,等待著她醒來。而只是求羅姑指引方向的遊魂,大多只是靜靜候在一邊,並不挨近來。它們離韓一鳴三人這邊,也是遠遠的,韓一鳴與陸敬新記著羅姑的話,都將寶劍收好,不露出來,不至於傷害它們,它們飄飄蕩蕩的樣子,只令人覺得心酸的淒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