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卷 立足 第一零五二 待旦(下)
沈若復笑道:“是!我想師兄師姐們,只怕也不能安歇。再者,最不能安歇的,就是平波了!靈山重現世間,在此立足,他怎能不氣!我只要一想到這里,我就覺得揚眉吐氣得很。師父那榮寵不驚的淡泊,我此生是不會去學了,壓抑心性的事,我絕不做。我想師父一定不會怪我,我不認為寧靜淡泊就是好事。我倒認為隨心而為,率性而為,以直報直,才是真修為。”
他看了看四周,道:“師弟,反正你也睡不著了,咱們就閑聊罷。”韓一鳴道:“我是絕不能睡著的。今日我心里如沸如煮,遠比當日得知我成為靈山掌門,更加激動。那時我沒什么見識,當上靈山掌門,我只覺手足無措。我真佩服丁師兄,能那樣的穩如泰山。現下我激動,是因我才明白,靈山掌門,就是要讓靈山這么傳承下去。看著平波使盡手段,而靈山如今又重新立足,我怎能不激動。”
沈若復道:“對了,師弟,我們這回廣發結緣貼,可不止發給了有門派的同道,還有許多散修的同道,我們也發了。”韓一鳴:“哦!”了一聲,沈若復道:“發的時候,師兄師姐們沒跟你說。”韓一鳴道:“這也沒什么。”沈若復道:“我們私下里談過,靈山如今弟子太少,應當廣開門路才是。本來各個門派,一是為了弟子們能有個安身之地,二就是為了讓本派的法術不外傳。咱們這個時刻,說不上外傳不外傳。靈山的法術,人人可學,但要靈山弟子才能領悟得了。因此,同道可以入靈山,但是是否真的能成為靈山弟子,則是另一回事。但有些時候,他們能有靈山這個名頭掛著,也就滿意了。從前靈山收徒太嚴,如今收些不緊要,于靈山沒什么害的弟子,未嘗不可。”韓一鳴心知他說的沒錯,點頭道:“師兄所說不錯,就按師兄的意思辦。”沈若復道:“我們就是知曉師弟不是固執到底的,因此,我們先就散了些散貼子出去。有緣的同道,會接到這些貼子,也會于明天來到。師弟到時看著辦,看得順眼的,就收下來,看不順眼了,就不收。”
韓一鳴微微一笑:“看得順眼與否,并不緊要了。青竹標我也看不順眼,但他著實是靈山弟子,掌門秘書上有他的名字。但是虞衛佑那樣的,就不要入靈山了。”沈若復笑道:“師弟,你是靈山掌門,你看著辦。師兄師姐們,是絕對相信你的。”韓一鳴道:“師兄,我問你個事,你有沒有嫂子的消息?”沈若復輕輕嘆了口氣:“我沒有。她會找我,她說得很明白,若是有事,她一定會找我。讓我按捺住性子。不過,師弟,你不必擔心,平波應該沒在她身上下手。我們既為夫婦,自然是心心相通的。平波若是真的對她下毒手,或是用什么法子折磨她,我是一定會知曉的。依我看,平波是一定不會對她下手的!平波來這一趟,提都沒提過她,也沒她出來威脅我們。可見她著實做到她說的,平波不敢對她怎樣,不敢拿她來威脅我,也不敢拿我去威脅她。他必定有求于羅姑。”韓一鳴道:“師兄說的沒錯,只是嫂子也是我們靈山的,我怎能不擔心?”沈若復道:“師弟,果真是沒什么事的。平波若是膽敢為難她,我是第一個知曉的。我修為不濟,但靈山可不止只有我一人。”聽他這么說,韓一鳴略略放下了心。兩人隨意說話,有一搭沒一搭的,一直看著窗欞發白,天邊微曙。
日出東方,窗外濃霧彌漫開來,深深淺淺的紫色點綴在濃霧中,越發如夢似幻。那邊屋門一響,韓一鳴探頭一看,兩位師姐走了出來。彭師姐與譚師姐穿著素衣,全身上下,就只一色,頭發如從前一般挽在頭頂,潔凈素雅,晨風將她們的衣裳輕輕拂動,韓一鳴瞬間覺得仿佛還是從前在靈山。沈若復道:“師姐們果真是修為深湛,經歷如許,看上去,還是一塵不變,還如從前一般。”韓一鳴道:“師兄,我們也把衣服換了罷。二位師姐做衣裳的功夫,也與從前劉師姐一樣。”
韓一鳴拿起昨日晚間師姐送來的衣裳輕輕抖開,輕輕撣了撣,仔細穿上。他的衣裳一如從前做弟子時的衣裳,沒什么花巧,樸素如昔。沈若復也換了衣裳,二人走出屋來,洗漱干凈。再出來,只見師兄們也起來了。
韓一鳴忽然看見花田之中,有一片光亮。定睛一看,沒了。收回眼來,卻又隱約看見。但定晴過去看,卻依舊什么都看不到。靜心而看,那里就是一片亮光,并沒異樣。這里是紫裳與靈芯靈佑之地,只是這個靈佑之地忽然有了光亮,到底是指的什么?忽然聽沈若復的聲音道:“咱們的碧玉竹種在哪兒好?”韓一鳴道:“我們的碧玉竹在么?”沈若復道:“怎會不在?碧玉竹只有我們寂滅時會消失,現下這碧玉竹就在你身上!”韓一鳴愣了一愣,先前有亮光之處,亮光閃動,他立時脫口而出:“就種那邊,那邊有亮光。”沈若復愣了一愣,道:“哪兒?師弟,你說哪兒?”韓一鳴伸手一指,那片亮光消失,那方依舊是花田,白霧之中,隱隱的紫色。
韓一鳴走近去,這里就是靈氣護佑之地么?正想細看,掌心一癢,似乎有什么正從他掌心用力要鉆出來。韓一鳴愣了一愣,抬起手來,果然見掌心肌膚涌動,一個尖角突了出來,片刻之后,掌心肌膚破開,一只碧瑩瑩的竹竿,一寸長短,自他掌心鉆了出來。這只竹竿碧綠晶瑩,隱隱透明,寶光流動,就如上好的碧玉雕成一般。這就是靈山掌門的印信!韓一鳴久不見這只印信,乍然看見,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