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七三、傷
這日下午,何三思前來看他。韓一鳴動彈不得,躺在床上,看著他進來。何三思看上去也沒好到哪兒去,他之前面色紅潤,這時再見,顏色蠟黃,走路時微微含胸。他走進來,對韓一鳴仔細端詳片刻,才道:「師弟,你總算沒出什麼大礙!」韓一鳴想要起身來,卻是動彈不得,何三思走到他床前椅上坐下,道:「師弟,你不必掙紮著起來,你能活下來已然要算運氣好了。平波差點沒要了你的命,你就好生躺著先養一養傷,待傷好了,咱們再圖後計。」
實則何三思也沒好到了哪裡去,韓一鳴看他坐下來坐了一陣,眉頭微皺,似是忍痛,片刻之後,才又說話,便問道:「師兄,你怎麼樣?」何三思道:「平波著實厲害,他那一抓,破了我的法術不說,還將我身上的骨頭捏碎了不少。若不是此間這位前輩妙手回春,我現下也是起不來的。」韓一鳴不意平波那看似平常的一抓,竟如此厲害!何三思又道:「好在這位前輩著實厲害,我雖是斷了數根骨頭,經他妙手一接,已然接上,只是要好起來,尚需時日。」這老者醫術著實了得,只是韓一鳴師門之中曾有過出類拔萃的謝子敏師兄,因此對於這老者的醫術,他並不覺得奇異。只是他著實想問何三思這位老者是否魔道中人,話到了口邊,卻又忍了回去。何三思甚是聰明,看他神色,微微一頓,輕輕點了一下頭,卻又輕輕搖了搖頭。韓一鳴知他也不能確認,便不出聲。
忽然聽門上有人輕敲,二人都向門口望去,只見那老者站在門前,韓一鳴動彈不得,何三思站起身來,老者道:「你們都不要如此拘束,我是個隨性的人。」何三思道:「多謝前輩救了我與我師弟。救命大恩,沒齒難忘。」老者走入屋來,淡淡地道:「總不至於看著你們二人見死不救罷。」他走入屋來,道:「你也不要太多走動,這傷筋動骨一百天,你少說也要躺個十天半月的。」
他走近來看了看韓一鳴道:「我是沒法子救你的,我能救你的命,卻只能讓你這樣殘喘。這樣罷,我正好有事,出門三天,路上看是否能尋得人來救你。」韓一鳴想要欠身起來,卻是起不了身,只得躺著道:「多謝前輩。前輩已救了我的命,再這樣為我操勞……」才說到這裡,那老者已道:「你不必如此。我並非是專為你而去的。我另有事要出門,正好說不定會遇上這樣的機緣,若能請得人來救你,我自當請來。」
他轉頭看了何三思一眼道:「你已躺了八日,再躺幾日也就好了。不要這樣心急,急於這兩日,過後你必會後悔無及。」何三思道:「前輩說的是,我幾日不見師弟了,因此前來看看,看他好些了沒。現下看見,也安心得多了。」老者道:「我離開三日,你們好生靜養,此處就只有我一人,再沒別人來的。我給你們留幾樣物事,你們吃了又當了飯又當了藥,幾日之後我便回轉來了。」
他本是空手進來,這時手中多了一個小瓶,他將小瓶放在床頭案上,手中又多了一個碗,碗中放了一枚餅,他對何三思道:「你每日來給你師弟吃這個餅,一次只須掐一塊下來便可。喝就喝這瓶中之水。」何三思一一應了。老者又道:「你也吃的與他一般無二,你們同時吃。再有,你別挪動他,他心脈全斷,我只能給他畫了個陣法,壓在他背上,挪動了,我的陣法,可就不靈了。到時也我也拿他沒法子的。」何三思道:「好!」老者又道:「你也不要太多走動,回去躺著罷。你也不宜走動的,靜躺些日子,把自己的傷養好。」他說一句,何三思應個是字,老者看他很是明白,點了點頭,道:「那你們這幾日就自行照拂自己。我現下就要去了。有話,咱們回來再說。」他說完便走,只剩了韓一鳴與何三思在屋內。
待得他出去了,韓一鳴這才問道:「師兄,這位長者尊姓?」何三思道:「我也不知曉,他救了我後,我能起身了,就請教長者尊姓。長者卻對我道:我姓名不必言說了,姓甚名誰對我早就無關緊要了。」韓一鳴道:「這位長者也是不貴派的師長,咱們在此間老是打擾,總是不好。只是我實在是動彈不得。」何三思道:「我師父也不知有沒接到我的消息?不過師弟,急也不能成事。你先安心養幾日。到時我們再做計較。」
他說畢,對著韓一鳴身上的床鋪看了半日,道:「我看不到他的陣法,但師弟,這位長者卻不一定是魔教中人。魔教中人,我也見過不少。他們大多行事怪異,這位長者,卻未怪異到這一步。咱們也不必想那麼多了,我們先養一養,養得好些了,再圖後計。」他四周看了一看,道:「師弟,我也搬來你這裡躺著罷,這屋裡雖不寬敞,但再放下一張躺榻,是不難的。」他說著施法弄了一張躺榻過來,就橫在那邊窗下,道:「此處雖是安靜,但到底咱們都是有傷在身的。若是有個意外,皆不能互相呼應,可就大事不妙了。」
這日晚間,何三思先弄了些餅給韓一鳴吃了,又給他喝了幾口水,自己也吃了些,吃完之後,便神思倦怠,自去窗下木榻上躺著,不多時,已發出鼾聲來。韓一鳴躺著,卻是睡不著。兩眼看著屋頂,這老者三日後回來,若無人能救自己,自己又能怎樣?還是這樣躺著麼?那要躺到什麼時候去?這樣一想,心裡不禁有些煩躁起來。
忽然聽有人在一邊叫道:「掌門。」這聲音十分稚嫩,有些耳熟,韓一鳴偏頭一看,一個小小童子,粉雕玉琢般的童子,推門進來。韓一鳴一凜,這童子正是那瞬間長大,屠了藍龍的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