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六一、相見
韓一鳴來到明晰面前,明晰手指相擦,做了結界,道:「師弟,我請你在此間相見,乃是今日清晨貴派的沈師弟告知我師弟要來見我。而我恰好也要找尋師弟,又不便在派中相見,特地請師弟到此間來說話。師弟不要嫌我簡慢。」
他袍袖一拂,一塊大石上的灰土落葉都消失無蹤,明晰道:「請坐。」
韓一鳴坐下,明晰自袖中取出兩隻茶盞,一壺清茶,沏了茶道:「師弟,今回我有話說,師弟也不趕路,便在此間說罷。」
明晰道:「師弟可知如今我派中少說也有三派的弟子在此間等候消息?」
韓一鳴道:「按師兄所說,平波的弟子必定在此間,除此之外還有元慧的弟子麼?」
明晰道:「正是。除卻這二派,清風明月還派了一名弟子在這裡。連從前陳如風前輩的大弟子譚師兄也在我這裡。他們來此爲的正是師弟你。」
韓一鳴嘆了口氣道:「請師兄指教。」
明晰道:「師弟,你這些日子都不在靈山麼?」
韓一鳴道:「我不在靈山?」
明晰想了一想道:「不知師弟可能告知這些時日都去向了何方?」
韓一鳴遲疑片刻道:「不是我隱瞞,實是不便說出。我不願欺瞞師兄,還請師兄見諒。」
明晰點了點頭道:「既然師弟難言,那便我來說罷。」
停了一停,他道:「平波道長派了弟子前來,說靈山已近乎魔道,與邪魔無異。他建議同道一同追剿靈山弟子。」
韓一鳴不禁冷笑道:「他說是邪魔便是邪魔麼?其心不正,妄念纏繞,他又是什麼好人!」
明晰道:「師弟,只是他一派,你自然可以不懼。但要以靈山爲敵的,卻不止他一人。」
韓一鳴淡淡地道:「還有無名,無名自跟在我身後,我就成了黃松濤前輩的仇人。」
明晰嘆息,韓一鳴道:「實則此事與我靈山有何相干?硬要說有何相干,那便是當年我初見無名時,喊了他一聲。從此他便跟在我身後,不論我走到何方,他都會緊隨其後。師兄,我數次想將無名交到黃松濤前輩身邊,卻一直不能。當著黃松濤前輩的面,他都能消失得無影無蹤,拉都拉不住。黃松濤前輩爲此怨恨靈山,可我靈山何其無辜?」
停了一停,韓一鳴道:「黃松濤前輩對我靈山情面上著實對得住了,因此他恨靈山我也不在意。即便是如今,無名也還跟在我靈山。可如今又不同了,黃松濤前輩不在了,他的弟子清風明月容不下無名,無名已將辟獬寶刀歸還他們,依舊不回去。」
明晰嘆道:「此事著實與你們無關,無名不能以常理度之。」
韓一鳴道:「從前我想送他回去,可如今我不能送他回他派中去了,他的靈刃已物歸原主,又不回去,他的師兄弟也不願他回去,那就在靈山也行。師兄,我並不覬覦他的修爲。實則我不知道他有什麼修爲,我只是不忍他死於荒野。他是天外之人,不諳世事,真遇上有壞心的同道,他的後果可不堪去想。」
明晰又嘆了口氣道:「師弟,你說的沒錯。若我是你,我也是這般做法。我知曉無名是什麼樣,他絕不會理會他人。他跟隨你自有他的緣故。只是他的師兄弟現下便是一口咬定你搶了他們的師弟,與平波道長一拍既合,一起要來與靈山爲敵。」
韓一鳴也嘆了口氣道:「師兄,此事我就是滿身長嘴也說不分明。」停了一停,接著道:「無名來到靈山後,黃松濤前輩與靈山都十分難堪。我靈山又不是從前的鼎盛,來此何益?他與別的前來靈山的弟子不同,現下來我靈山的弟子,都是圖一個清靜的清修之地。只有他卻是靈山不認還跟在靈山之後的。」
「我靈山也無奈。他神出鬼沒,我們要尋他是尋不見,他要尋我們卻是一尋一個準。」韓一鳴嘆道:「這也算是我靈山的過錯麼?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明晰也嘆息。停了一停,明晰道:「師弟,那陳如風前輩寂滅與靈山相關麼?」
韓一鳴知曉明晰遲早問到此事,也想過應對,但及至他問出來,自己卻依舊說不出口。
陳如風之死與靈山定有關聯,韓一鳴甚而知曉他就是死在了自己手上。可是那不是他的本意,陳如風不是平波,與靈山沒有刻骨深仇,也沒有那許多情仇糾葛。他的死就更讓人難解。
韓一鳴想不明白他爲何會死,他甚而對靈山弟子無害,怎會死在自己手上?
但經歷如許,韓一鳴也知曉自己對靈山的前塵過往知曉不多,所知的不過九牛之一毛。陳如風一死,他與靈山的許多過往都不知何時才會被翻出來。此時韓一鳴早已淡定,他日這些不爲人所知的過往出來,才會得知陳如風的死因。
明晰兩眼看著韓一鳴,韓一鳴嘆道:「師兄,此事我也不知端底,他日得知了端底,必定全盤告知。」
明晰的眼神明澈,雖不是不信任,卻有著洞察世事的清透,韓一鳴卻在這雙眼睛前背心出汗。
兩人都不言語了,過得片刻,明晰道:「師弟,我不是不信你。此事也很是蹊蹺,將來再說。我還另有件事要說與你。」
韓一鳴正自心虛,巴不得不談此事,聽他換而言之,立時道:「師兄,你有何事只管說來。」
明晰道:「平波道長本有弟子在我派中居住,但昨日他另派了一名弟子來。這弟子告知我他有了從前鶴翔道長被害的線索。」
韓一鳴愣了一愣,道:「鶴翔道長?是當日滿派覆滅的那位前輩?」他已想起那具沒有了骨骼的皮囊來。既便到了如今,想到那輕輕顫動的皮囊,韓一鳴還是渾身起栗。
明晰道:「正是。」
韓一鳴道:「他有何線索?是何人所殺?」
明晰半晌不言語,韓一鳴期待他說出答案來,卻等不來隻言片語,正想問話,忽然一凜,小心翼翼地問道:「師兄,他不會說是我靈山所害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