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種族進化‧王國建立
睿智德布和一個土地精走進了科魔機。土地精是睿智德布的貼身僕人,最近,找個聰明的土地精做貼身僕從在地下是一件十分時尚的事,連驕傲的睿智德布也不能免俗。
「蘭斯大人。我們在附近抓到了一個人類,人類魔法師。」
「他安全嗎?把他帶進來。」一貫從容淡定的蘭斯竟顯得略有一點緊張。這是不無緣由的。最近,終于有一個法師之眼清楚的捕捉到法爾考的身影。影像中老妖術師衣衫襤褸,面容枯黃,亦步亦趨的跟隨在一伙穴居人身後。看外形,法爾考在地底顯然混得不如蘭斯好。但法爾考只要沒餓死,就跟之前一樣危險。
然而,蘭斯雖然明確知道法爾考的存在,卻又奈何不了對方。要殺死一個隱藏在暗處的頂級魔法師很難。當然,法爾考要對付幾萬人各個種族各個職業的混和部隊,更是沒可能。因此蘭斯和法爾考便只能僵持不下了。如果沒有三個十二級以上的強者保護,蘭斯一步都不肯踏出科魔機。法爾考也有耐心等,反正蘭斯的隊伍補給品多,跟著大隊走,法爾考多半能吃胖呢。
睿智德布看了正在和蘭斯哥哥下棋的雅希蕾娜一眼,又說︰「他安全。但是,他不干淨。他髒極了。犀牛蟲都不會象他那樣。」
雅希蕾娜和小雅都怕髒。要是那個人類真像犀牛蟲一樣髒,只怕神聖帝國號接下來要進行一個星期的大掃除。那可食蘭斯不想看到的。蘭斯只好答應道︰「好。把卡賓、安切洛蒂和謝玲叫來,讓他們在四周巡視。哦,再叫二十個灰矮人的精英斥候。還有,西隆呢,今天有沒有看到他?」
「西隆遵從大人的吩咐,仍然潛行在暗處。除非他找到我們,我們不可能找到他。」睿智德布道。看來,通過聖冠城戰役的表現,西隆已經贏得了這位高傲的灰矮人智者的尊敬。
「很好,很好。」蘭斯連連點頭,像是在教自己安心似的說︰「希望在法爾考那老東西偷吃的時候,西隆能給他背上來那麼一下子,就用他從女人們偷的那把毒匕首。睿智德布,我們走,去見見那個地底的流浪者。」
如睿智德布所說,流浪者髒得厲害,全身披著厚厚的污泥,只有雙眼雪亮,活像芬頓南方山地里的黑野人。那流浪者一見到蘭斯便又蹦又跳的大叫起來,還撲過來想給蘭斯一個熱情的擁抱,被有潔癖的謝玲一腳狠狠踢在胸口上,跌個四腳朝天。
「你是誰?會講芬頓話嗎?」蘭斯問那個流浪者。
那人被謝玲踢得岔了氣,激烈的咳嗽著,額頭上的泥巴掉落了一大塊,露出花白的頭發,布滿皺紋的皮膚,和一叢雜草般的眉毛。不等他把臉上的泥都扒下來,蘭斯已經認出了這個人。居然是個老相識,黑衣法師會的老苦修法師,桑德拉奇。
若說蘭斯在地底是一段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發跡史,那苦修法師桑德拉奇在地底的經歷則堪稱苦修界的一段佳話。吃了一塊干淨的蟲蜜薄餅後,眼含熱淚的老魔法師講述了自己在地底的淒慘經歷。
故事是從紅蕈毒氣造成的暴亂開始的︰桑德拉奇從一片混亂中醒來時,身旁是一片魔法對轟造成的焦土和七零八落的不知屬于那個魔法學派的尸塊︱︱
此時桑德拉奇頭腦混亂,失去了記憶,把自己當成一個地底的逃犯,避著人類和侏儒在荒脊哨所中流浪。等他清醒過來,找到一只西國佣兵隊伍加入時,已是侏儒城淪陷,眾人分贓的時候,黑衣法師會的兄弟們早跟著蘭斯的侏儒孩子們一起到地上去了,老桑德拉奇只好跟西方的魔法師們混在一塊。
不久後,荒脊哨所大爆炸。桑德拉奇僥幸趕上了最後一班傳送法陣,不料魔法師們爭搶位子,起了內斗,把傳送裝置也炸壞了。傳送法陣失控,魔法師們被胡亂傳送到地底各處,大多在泥土中窒息而死。桑德拉奇運氣好,被傳送到地底叢林中。
在叢林中,筋疲力盡的桑德拉奇又被穴居人俘虜。此地穴居人沒見過人類,把桑德拉奇當作地底叢林中的新型蟲子。穴居人為了如何烹飪桑德拉奇發生了激烈的爭吵,還打斗起來,結果引來了附近的灰矮人。灰矮人打穴居人,高下立判,桑德拉奇又成了灰矮人的俘虜。
灰矮人知道什麼是人類,不想吃桑德拉奇,把他作為奴隸使用。桑德拉奇每天只吃一頓飯,睡兩三個小時,不停的做這做那,連集中精神記憶魔法的機會都沒有。桑德拉奇苦熬了幾個星期,終于成功記憶了幾個逃命魔法,才脫出灰矮人的魔掌,恢復自由之身。
之後,自由的桑德拉奇就在叢林中獨行,靠采摘野果,生食蟲肉維生,又混了十天之久,直到今天被雲達的灰矮人斥候俘獲,艱苦卓絕的苦修經歷才走到盡頭。
眾人听得感慨不已,再參照桑德拉奇慘不忍睹的外形,深感自己在地底的生活幸福。老桑德拉奇雖然渾身是泥,但人類和魔法師的尊嚴使他沒有放棄衣裳。可惜的是最珍貴的苦修帶卻在勒死灰矮人守衛的時候丟失了,現在用堅硬多次的地熱藤暫代。蘭斯讓灰矮人好好照顧桑德拉奇,等他身體恢復再帶來見自己,給他也安排個職位。
一天後,納瓦什和麥克斯韋決定了挖掘隧道的方向。雖說已做出了決定,兩個學究卻也說不清那個方向上有什麼,到達地面要多長時間。蘭斯也只能听之任之,反正有幾萬人跟從他,衣食無憂,每天叫幾個人背一段神聖教的經文,傳教士的職份也算盡了,更不要說還有三個各擅勝場的頂級美少女圍在左右。地底沒有陽光,卻跟傳說中的樂土相仿。
最不放心的還是法爾考的事。那妖術師被發現一次之後,變得更加謹小慎微,蘭斯再怎麼加派人手都無法找到他的蹤跡。
執行任務的西隆始終不回來也是一個麻煩。倒不怕西隆走失,可隊伍里物品失竊的現象屢有發生,謝玲三天兩頭往神聖帝國號跑,蘭斯已經不厭其煩了。
然而,地道重新開始動工後,很多新的麻煩就出來了。而且來勢洶洶,使得蘭斯不能不優先處理。這些麻煩不是來自高智商、要求多多的地上人和雲達部落,而是來自那些原始笨拙的地底種族,土地精和穴居人。
土地精和穴居人的進化速度遠超眾人想像,只一個世代就發生了突變。由于蘭斯是把途經城市的生物全數充軍,里面也有大著肚子的孕婦,這段時間內,已有幾百名土地精嬰兒和幾十個穴居人嬰兒誕生。地底生活環境酷烈,嬰兒一生下來就能跑能跳,況且跟著蘭斯,比留在城里吃的還飽,這批嬰兒倒是大多活了下來。
里面有普通的嬰兒,卻也有不少智力、體力超常的異類。有的一生下來就能牙牙學語,有的生下來幾天就長到成年身高。對比他們愚笨無敵、泥人木偶一般的父輩,真叫人瞠目結舌。
對此,安切洛蒂和納瓦什做了個解釋,土地精和穴居人本來就不是這麼笨的生物,只是許多世代定居在死環境里,本來的才能被惰性壓制。新生兒在動蕩里出生,為了生存,那些埋藏在他們血統中的天賦就爆發出來了。
話雖如此,可跟父輩比起來,這批新生兒的能力也強得過分了點。隨著嬰兒長大成幼兒,土地精的新生兒們參照矮人語和芬頓話制造了一種新的語言,而穴居人新生兒之間則交流著一種怪異的能力,使手中的木棍發出各式各樣的光,這毫無疑問是一種魔法了!
不只如此,一個月之後,土地精幼兒和穴居人幼兒之間已經形成了新的社交圈,他們一邊向那些高智慧種族學習知識、技能,一邊在自己的圈子里研究,把這些學來的東西消化成適合本族使用的,甚至還嘗試交給大人們。
卡賓最先發現了新生兒們的小社會,立刻向蘭斯做了匯報。起初蘭斯沒怎麼在意,就給新生兒發了幾張破爛的聖神教教典,偶爾也叫他們派代表來听自己講道。
沒過多長時間,更驚人的事件出現了︰一個穴居人小孩子居然可以倚靠一頁教典施展治療神術!神術的強度雖然不高,卻實實在在的有效。
這件事當然引起了蘭斯的關注。蘭斯叫來納瓦什和安切洛蒂對那個穴居人孩子作研究,但穴居人和人類差別太大,交流極之困難。研究沒有進展,能使用神術的穴居人卻漸漸多了起來。蘭斯想,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也罷,反正這些穴居人孩子可作為「真神感化異類」的活生生的實例,以後在地上的教堂里也少不了穴居人的位子。
接觸多了,蘭斯越來越喜歡這批小孩子。有的土地精孩子聰明過人,一看就是未來的麥克斯韋。穴居人的發光棍子用來照明挺不錯的。盡管這些地上人此時都學會了夜視,可看到光還是禁不住高興。在新地道開工半個月的時候,穴居人和土地精的政治代表來到蘭斯面前︱︱是蘭斯最喜歡的兩個孩子,也是他們種群里最聰明的︱︱向蘭斯要求下放部分政治權力,要求更多的、系統的教育,針對兩個種族中的新生兒和部分成人,要求對遷徙決策的參與權。
教育權沒什麼,可以交給學究們去做,反正他們也喜歡對地底族群做實驗。遷徙決策權不能給。蘭斯以其無與倫比的詭辯、勸服才華,讓土地精和穴居人深信他們才是隊伍的決策者,是自己的主人,讓他們產生了強烈的榮譽感和責任心,甘願為遷徙隊拋頭顱灑熱血,輕松把這些小東西們打發了。但這件事著實也讓蘭斯吃驚不小。
第二天,幾個雙眼通紅的小土地精求見蘭斯,向蘭斯宣讀了一份奇怪的公文。文書措辭語句很多不通順之處,意思倒是很清楚,大意是要求遷徙隊更名為,人類、高山矮人、灰矮人、土地精、穴居人、侏儒、獸人、精靈和貓聯合王國。他們甚至還寫好了建國宣言和一首七拼八湊保證沒有發聲能力的種族都能參與演唱的國歌。
這次蘭斯實在不知如何應付是好,看看左右幕僚,鐵錘布朗和城牆愛德瓦都是瞪著牛大的眼楮發傻,蘭斯索性答應。反正第一任人類、高山矮人、灰矮人、土地精、穴居人、侏儒、獸人、精靈和貓聯合王國國王就是他自己,鬧也鬧不出什麼事。
土地精和穴居人的小孩們立刻聒噪起來,大聲歡呼,還把早就準備好的魔法焰火到處投放。起初聲音一片混亂,後來不知由哪個機靈的土地精帶頭,喊起了什麼「人類、高山矮人、灰矮人、土地精、穴居人、侏儒、獸人、精靈和貓聯合王國萬萬歲,蘭斯大帝萬萬歲」。這話古古怪怪,也不知從哪里搜來到,真是莫名其妙。以土地精和穴居人短暫的壽命,知道什麼叫「萬萬歲」呢。但那些地底生物卻喊得異常起勁,起初只有幾十個人迎合,到後來,卻成了數萬人齊聲呼喊,聲浪如海潮一般漫過整個地底,無止無休。小雅和雅希蕾娜也跟著摻和進來,夏菲雖然制止了,卻沒什麼用處,小女孩就愛熱鬧。最後弄得納瓦什開始擔心地底隧道會因共鳴而塌陷,要求蘭斯喝止。
又過了兩天,這些妖怪似的小土地精和穴居人不知從哪里抄來了一份法典,要求蘭斯通過。法典不但包括針對王國臣民一些日常行為的獎懲措施,也有政體建立的相關制度。首先就是要給隊伍中真正管事的人相應的名號。
比如城牆愛德瓦成了聯合王國右宰相,鐵錘布朗做了聯合王國左宰相,西隆是王國騎士團團長︱︱雖然一個騎士都沒有,全是步軍,安切洛蒂做了王國文事顧問等等。甚至膽小道格也弄了個情報部長當。
除個人爵位、封號外,各個種族也有了自己的新稱號。大多是模仿芬頓的貴族制度,如雲達部落改成了雲達家族。
看著厚厚的一摞政事建議,蘭斯頭都大了,但又不好辜負孩子們殷切的目光,只能硬著頭皮批完。
經此一事,懶惰的蘭斯深切的感受到,給你一萬個敵人,你會頭疼個三五日;給你一萬個盟友,你要頭疼三五個月;要是給了你一萬個手下,天,麻煩永遠斷不了,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往哪個方向走了。
亂歸亂,聯合王國成立的事情對隧道工程沒有實際的影響。
這一天,蘭斯國王好不容易從幾個激奮愛國主義地精中間脫身,回到「帝宮•神聖帝國號」科魔機里,便見到了整裝一新、干干淨淨的桑德拉奇。老頭身穿穴居人設計的帝國軍服,腿上系著地熱藤苦修帶,要多奇怪有多奇怪。
「陛下……」桑德拉奇剛吐出這個稱呼,就被蘭斯丟過來的地熱藤編的王冠止住了。
「別叫我陛下。不然把你發配到蜜蟲營去。」蘭斯惱火的說道。
「是、是。蘭斯大人。據我人類、高山矮人、灰矮人、土地精、穴居人、侏儒、獸人、精靈和貓聯合王國情報部長兼第一偵察團首席騎士,雲達家族膽小道格爵士回報……」
蘭斯不耐煩的擺手︰「住嘴。把那些稱號全省了。往簡短說。」
桑德拉奇道︰「我們發現了法爾考的蹤跡。」
蘭斯吃了一驚,急忙問道︰「在哪里?已經確認了嗎?」
老苦修法師慢條斯理的答道︰「在穴居人采食營,偷食未凝固的蟲蜜原漿。三天前一個穴居人小孩向鐵錘布朗大人報告了蟲蜜原漿經常離奇減少的事件。于是魔法師們在那里安插了更多的觀察之眼,由幾個土地精日夜守候。第二天就兩次發現有隱性人進入采食營偷吃。他用的是一種特別的隱身術,以火元素的能量改變身體表面空氣的密度,使光形成奇怪的折射,因此普通的反隱形魔法是看不到他的。昨天我們在蟲蜜原漿的容器上安插了觀察之眼,近距離看到他偷吃蟲蜜的場面,初步確認他的身份為老年人類男性,聯系他操縱火元素的事實,可以斷定他的身份正是蘭斯大人所說的妖術師,法爾考。」
「你說法爾考現在就在穴居人采食營?」
「是的。我們已經派出人手,將采食營秘密包圍了。營外地面撒上了閃光粉,等他一出來,我們就能捉到他。」桑德拉奇看起來很有把握的樣子。
蘭斯激動得左手握拳,能抓到法爾考就太好了。可是,一旦抓不到,法爾考就會變得更加危險。考慮到法爾考高強的魔法能力,再加上近乎無敵的火元素傀儡,還是將法爾考擊斃更為妥當。想到此處,蘭斯立刻命令道︰「趕快聯系城牆愛德瓦,把十二級以上的人都集中過去。法爾考一出現,格殺勿論。」
又轉過身對房間里的兩個高等魔法師安切洛蒂和萊森格道︰「你們也過去。準備最高階的殺傷魔法。有魔法杖或符咒也不要吝嗇,盡管使用!哦,等下,萊森格你去開那台中型科魔機。科魔機的能量炮說不定能對付法爾考的元素傀儡。不要驚動英仙的那些女人。女人太吵,派不上用場,沒必要讓她們知道。」
「是。」兩個魔法師走出了神聖帝國號。
桑德拉奇往科魔機里面看了一眼,兩個小女孩,小雅和雅希蕾娜各自拿著一本魔法書,正趴在桌子上睡覺,夏菲不在科魔機里,「大人,你身邊沒有人保護太危險,我去把卡賓叫過來。」
蘭斯想了一下就答應了︰「也好。」
桑德拉奇也離開了。蘭斯把兩個小妹妹抱起來,安頓到里間。兩個小女孩睡得好熟,居然象小貓一樣吊住了蘭斯的手臂,當然,也沒忘了在他袖子上涂幾滴口水。
蘭斯回到控制室,用左手拂過神聖帝國號一顆動力水晶球的表面,開啟了觀測屏幕。影像出現在外觀跟蟻巢很相似的穴居人采食營門口。兩個灰矮人首領,城牆愛德瓦和睿智德布剛剛趕到埋伏地點,隱藏起來。旁邊一名高山矮人正在手駑中搭上一枚閃著綠光的毒箭︱︱跟蘭斯久了,連天生騎士性格的高山矮人也很自然的開始使用各種卑劣的技巧。
看到城牆愛德瓦,蘭斯的心情安定了不少。這位地底的祭祀能夠召喚出強大的魔法守護,蘭斯還沒發現有什麼魔法能傷到他。說不定法爾考的火元素也不例外。
畫面一轉,金色的中型科魔機張開光翼,忽忽悠悠的飛往穴居人采食營。科魔機頂上坐著一個半透明的小老頭虛像,依稀是負責輔助觀察的安切洛蒂。
「可惜西隆不在。」蘭斯自言自語道。「否則以西隆的盜賊技能,法爾考必死無疑。不知那混蛋在哪里,難道又在偷謝玲她們的衣物嗎?」
桑德拉奇和卡賓來了,一左一右站在蘭斯身側。
這時,科魔機正前的影像傳來一陣波動,又轉到采食營的正門口。那些閃光粉正四散飛起,發出灼灼的光芒,閃光粉中間呈現出一個人類的輪廓,好像正在用胳膊捂住眼楮。沒有聲音,一枚綠色的箭矢帶著淺淺的光跡飛向那輪廓,在左腿的位置消失。那輪廓顫抖著伏在地面上,閃光粉更多的紛飛起來,好像被一陣旋風吹起的灰塵。隱形術失效了,一個滿身灰塵的灰袍老頭出現在原地,掙扎著想要站起來。但隨即有兩枚骷髏炸彈擊中了他的雙腿,將它們炸得粉碎。那人的嘴巴長成了一個顯眼的黑洞,被爆炸的波動拋進了身後的建築里。他身上正彈起一道淡藍色的魔法護盾,但已經沒用了,他已經受了重傷。
蘭斯判斷那護盾是法爾考常用的意外術法術序列。每次蘭斯偷襲法爾考,都是被這個魔法擋住。今次之所以能得手,可能是城牆愛德瓦使用了禁魔作用的神術,延緩了法術序列的作用時間,這才一擊得手。果然人多就是力量大,法爾考這下完蛋了。
眼見五色魔光閃動,隨著一道紫白色的連鎖閃電,無數高階殺傷魔法,摻雜著箭矢、飛錘、斧頭飛進了采食營破碎的牆壁中,入位都非常準,從法爾考撞在牆上的地方一直到地面。那牆壁頓時被轟得千瘡百孔、搖搖欲墜。但在牆壁將倒未倒之時,屋頂卻騰的燃起沖天的烈焰,將昏暗的地底照得如一片熔岩地獄。火元素巨大的身軀撐破了屋頂,那屋頂是用地熱藤編的,此時整塊整塊剝落,燃燒著飛向空中,砸落下來。一大塊屋頂正砸向鐵錘布朗埋伏的地方,熔爐之子反應迅速,一個就地翻滾,象皮球一樣從石頭堆里蹦了出來,逃脫了變成椒鹽矮人的命運。
可能是由于法爾考的暴怒,此前從來沒見過這麼大的火元素。法爾考物像轉移後形成的人形幻影從火元素腳底緩緩升起,表情暴怒而扭曲,雙腿自膝蓋以下的部分沒有了,向下噴灑著血滴狀的火焰。蘭斯的手下們驚駭之余,也沒忘了把更多的魔法和武器投向火元素,可是武器都被火元素體表的高溫熔成滾燙的汁液,魔法都穿堂而過,不能對它造成一點傷害。
火元素舉起巨臂,向幾個埋伏者遙遙一揮,一顆巨大的白熾火球便飛了過去。看外形象一顆延遲火球魔法,飛行速度卻快了幾倍,落處頓時騰起一道火柱,沖到岩石頂壁,又沿著頂壁向四方擴散,猶如一棵焰火大樹。法爾考的幻影仰天長號。
但一道看不見的魔法波踫的擊中了火元素的胸口,差點把這個巨人掀倒,法爾考的幻影也突然一散,象被風吹走的煙,再聚合時,嘴角處流出了一絲鮮血,滿臉難以置信的表情。
「是科魔機的能量波!這個對他有用!該死的!」蘭斯叫道。神聖帝國號的主影像隨著他的意念轉動,調整到金螞蟻的畫面,但不知誰在這時放了個沒用的冰風暴魔法,影像中一片藍白的光,什麼也看不到了。
「他們殺不死他了。」桑德拉奇說,語調不可思議的冷靜,甚至帶了點威嚴之氣,「太古文明的武器可以打擊純精神體。如果是巨型科魔機的主炮,或許能將法爾考一擊致命。可如今,他會逃跑。」
蘭斯詫異的轉身,看著桑德拉奇︰「你怎麼知道這些?」
老魔法師眼角微彎,現出一絲笑意。更令人吃驚的事情發生了,桑德拉奇那身不倫不類的穴居人制服象冰雕一樣溶化了,露出下面一塵不染的黑袍。他臉上的灰塵與瘀傷也消失不見,轉瞬之間,桑德拉奇又變回了蘭斯在費倫鎮第一次見到他時那個和藹而無能的老苦修法師,容顏沒有一絲改變,衣衫沒有一絲改變,仿佛在地底這幾個月的時間只是虛空的一夢,醒來又回到費倫的廣場。
「是幻術!」蘭斯明白了。一切都是幻術。桑德拉奇欺騙了眾人的眼楮。
蘭斯再沒有一秒鐘猶豫,飛快的從椅子上跳起來,他的意志與科魔機斷開,科魔機的主影像同時消失。蘭斯一邊施展防護魔法,一邊叫道︰「卡賓,抓住他!」
卡賓站在原處沒動,手里卻多了一根魔法杖,指著蘭斯︰「蘭斯大人,停止。別抵抗。我不想殺你。」說著,卻把魔法杖轉向,指向了科魔機的里間。威脅之意畢現。
蘭斯看了看里間的方向。那里毫無動靜,兩個小妹妹都還在睡覺。她們怎能睡得如此沉?該死。抱雅希蕾娜的時候就該想到,精靈少女永遠不可能睡得這樣深。解釋只有一個,她們中了催眠術。
夏菲被提前支走,其他人又都到穴居人那邊圍攻法爾考,安切洛蒂和萊森格去開科魔機。自己身邊的唯一一個保鏢是卡賓,卡賓卻是一個叛徒,桑德拉奇叫來的。一切都是一個陰謀。從攻打荒脊哨所的時候就開始了。不,比那更早。至少在費倫鎮。
此刻連蘭斯的雙眼都一片惘然,失去了偽裝的自信。卡賓是叛徒,桑德拉奇是超強的幻術師,但這許多天來,自己不知多少次觀察過卡賓的精神體,他為什麼沒有暴露呢?
桑德拉奇微笑著,毫不在意的當著蘭斯的面轉身,提了一把椅子坐下。「別怪卡賓,蘭斯大人。卡賓本來就是北風會的成員。在你出生之前就是了。但如果我不找到他,他就永遠是一個普通的游歷魔法師。他對你是沒有惡意的,直到此刻。」
「那麼,你又是誰?」蘭斯冷冷的看著桑德拉奇。「桑德拉奇︱︱」
突然間,蘭斯眼中的桑德拉奇的面容褪去了顏色,像一塊死黑的岩石。蘭斯頭腦深處的一塊記憶碎片瞬息侵佔了整個視野︰幽暗的地底空穴,一個黑衣的魔法師像穴居人般弓著身子,一塊塊扒開岩壁角的石頭。他身旁堆了一尺高的土石,圍成半圓。
那個人是克魯索,是中了紅蕈的毒氣而瘋狂的克魯索。
「人。」克魯索回過頭,望著蘭斯,「一個人沒有了。倏的一下鑽進石頭里。就在這兒。」
「人。是認識的人……不,不是認識的。是在溫沙遇到的故友。嗯。故友。」
「不是認識的人。︱︱可是一見到他,就覺得認識。奇妙啊,還有以往的記憶……」
「他是一個老頭!這些天來我們一直在一起。很久很久以前我們就認識。他告訴我我們認識,他是對的。他說他是同伴,他當然是同伴……」
記憶碎片倏地收縮回去,在桑德拉奇眉骨的陰影中消失。蘭斯明白了。克魯索那時在找的人就是桑德拉奇。克魯索中了精神毒氣,即將混亂的時候,桑德拉奇使用傳送魔法離開了克魯索,也許他認為克魯索必死,已失去了利用價值吧。
蘭斯眯著眼楮,仿佛想看透眼前的人︰「你不是黑衣法師會的法師。你在費倫鎮找到苦修法師們,用你的魔法修改了他們每個人的記憶,使他們認為你是他們中的一員。你做這一切就是為了接近我。」
「我?呵呵。我是桑德拉奇,一個不足為道的小人物。入不得你的法眼,我的地底世界的新陛下。」桑德拉奇又像個佝僂老人一樣的笑,剛剛那種銳利的威嚴已全然消失,但他的笑容蘭斯再也不會忽視。那個虛弱怕事的老苦修法師,一直以來,都是蘭斯眼中最沒有威脅的人物,一個無能的和事佬,免費的情報來源。可現在他卻搖身一變,變成比蘭斯更奸詐更狡猾的陰謀家。「︱︱他在看著你,而我只是他的眼楮。他喜歡你,我的好孩子,這是毫無疑問的,他想要看看你能走多遠。你象一場瘟疫一樣,輕而易舉的毀掉了我們幾百年才造起來的秩序。而後,新的秩序又象野草從雨後的平原里長出來。他一定高興壞了,以為你就是他要找的。」
桑德拉奇停了一下,目光一散,失去了焦點,「可是我知道你不是。你太危險了,危險到︱︱」
蘭斯毫不客氣的打斷了桑德拉奇的話︰「是瓦勒。你是瓦勒的又一只走狗。你是北風會的議員,比法爾考,不,是比西米塔爾更高階的議員。如果瓦勒真的像傳聞中一樣聰明,你肯定是那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角色。」
「不。」桑德拉奇連連搖頭,「我只是他的影子。瓦勒大人的影子。陽光出來了,影子就會消逝。但陽光照不到的地方,便是影子的王國。比如此處、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