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銀河紀年929年，萊納耶發生叛亂，機甲戰神盤古在戰鬥中壯烈殉國，它的駕駛員，聯盟首席數據師菲利普·塞特利也因此重傷，被宣佈腦死亡，至今仍被冰凍在母星泰達爾國王的宮邸裡。

　盤古的智能芯片在此戰之後消失了蹤跡，泰達爾國王一直沒有放棄過尋找芯片。

　幾個月後，國王收到了一封匿名郵件，郵件的發來者聲稱盤古的芯片在他手中，要國王用一筆巨額現金買回芯片。在試圖通過郵件發來地搜尋對方信息未果之後，國王無奈支付了這筆金錢，對方倒也信守諾言，很快便把芯片交給了國王。

　可是，離開機甲超過半年的盤古芯片已經進入了休眠。

　國王的御用數據師團隊在試過數種方法之後，始終無法使芯片復甦，最後，一位有著上百年芯片修復經驗的數據師提出了一個大膽的提議，讓盤古的芯片汲取人類最純淨的精神力。

　純淨的精神力對於機甲芯片來說，是最高級的養料。

　擁有純淨精神力的人類，萬中無一。

　但也並不是沒有。

　比如說，泰達爾國王自己。

　可把芯片置入國王的大腦，又不太可行。一來他身份尊貴且當時還沒有繼承人，做這種有極大風險的事，王室和議會都不會同意；二來盤古是3S級機甲，用精神力來養到它的芯片復甦，並不是短期內就能成功的事，沒有人能保證國王的精神力在一年、兩年甚至更久之後還能夠保持純淨，畢竟成年人的世界太過複雜，一旦他的精神力不再具有飼養芯片的能力，國王會受到芯片反輻射的傷害不說，芯片的復甦也會被迫終止，前功盡棄。

　御用數據師團隊在研究了大量資料卷宗，也和腦科醫生、神經科醫生等等有關的專業人士進行過商討之後，交給了泰達爾國王最可行的辦法——做芯片培養皿的人體最好是個具有純淨精神力的嬰兒。

　「所以，我被選中了？」喬舒亞愣愣道，「我的精神力倒是很純淨，很多機甲都那麼說過。」

　肖恩眼神複雜的看著他。

　喬舒亞笑了一下，臉色卻很難看，他問：「我父親知道嗎？他同意了？」

　肖恩把他抱進懷裡，柔聲哄道：「別這樣，寶貝兒，我無法輕易開口告訴你，就是怕你會難過。」

　喬舒亞掙開他，紅著眼圈，固執的問：「我父親知道嗎？他知道嗎？」

　肖恩的眉毛皺在了一起，他的嘴唇動了動，卻沒有回答。

　「他知道，」喬舒亞的聲音哽咽了起來，說道，「他和國王關係那麼好，怎麼會不知道……他竟然是知道的。」

　肖恩低聲道：「傑弗裡很愛你……」

　喬舒亞搖頭，惶然道：「不要替他欺騙我，他根本就不愛我，他是我的父親，怎麼可以同意那種事。」

　肖恩用拇指擦掉他眼角滾出的淚珠，道：「這些年裡他一定在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相信我，他真的很愛你。」

　「想辦法解決？」喬舒亞啞聲道，「是為了彌補嗎？」

　肖恩沉默良久，才道：「傑弗裡沒有什麼需要彌補的……他開始做你父親的時候，那枚芯片已經在你的大腦裡。」

　喬舒亞茫然道：「這是什麼意思？」

　「傑弗裡……不是你的親生父親，」肖恩有些艱澀的說出事實，「你的父親，是泰達爾國王。」

　泰達爾國王在拿到數據師團隊給他的報告以後，很快便決定用自己的DNA培育胚胎，因為這樣誕育的嬰兒一定會繼承他純淨的精神力。

　在胚胎慢慢長成一個男嬰的雛形時，數據師們便和醫生們共同將芯片置入了他小小的大腦裡。

　幾個月後，喬舒亞誕生了，他和國王所期望的一樣，精神力純度極高，也和國王所要求的一樣，是個omega——他的兒子如果是個可以繼承王位的alpha，議會絕對不可能同意小王子來接受這項人體實驗。

　但是為了更加安全穩妥，喬舒亞出生之後，泰達爾國王便把他送到了首都，交給了好友傑弗裡·肯特，拜託他照顧喬舒亞，看著他長大……直到芯片復甦的那一天。

　「所以他能剝奪我對你的監護權，」肖恩語速緩慢的說道，「只要他拿出你我沒有血緣關係以及你身上流淌著王室血脈的證明，我就不能再像這樣保護你，我急著要結婚，就是不想給他這個機會。」

　喬舒亞被剛剛聽到的事實衝擊的幾乎不能思考，半晌才道：「他想怎麼做？切開我的腦袋，把那枚芯片拿出去嗎？」

　肖恩蹙眉道：「……別說的那麼血腥，我被你描述的畫面嚇到了。」

　喬舒亞扯起嘴角想笑一笑，但卻實在是笑不出，他把他的貝雷帽摘了下來，按著自己的額頭，道：「就在這裡面嗎？從我還是個胚胎的時候，它就在了？」

　肖恩抓住他的手拉了下來，五味雜陳道：「別想太多，我說過，我會處理好這些事，你不會

　受到傷害。」

　「可我現在就很受傷，」喬舒亞眨了眨眼睛，小聲道，「肖恩，我快喘不過氣來了，為什麼會有這種事？我會來到這個世界，居然是為了養著一枚芯片……」

　肖恩低頭吻住了他，他用力閉上了眼睛，眼淚撲簌撲簌的向下掉，胸口起伏的十分激烈。

　他很傷心。

　他以為深愛他的父親只是受人托付養大他，而他的人生意義，就是一個機甲芯片的培養皿。

　伏羲和后羿面面相覷，它們也沒想到事情會有這樣急轉直下的發展。

　肖恩卻一早預想到了在告訴他實情之後，他一定會有這樣的反應，所以才一直在用拖字訣。

　他用右手輕輕的撫摸著小伯爵的後背，有一下沒一下的親吻著他的額頭，輕聲道：「傑弗裡是在木已成舟時才做了你的養父，他一直很疼愛你，他把你當做親生兒子，把他能給的、最好的，都給了你。如果他沒有這麼早就過世，他會像我一樣保護你，不讓你被任何人傷害。」

　喬舒亞用力抱緊了他，臉埋在他的胸口，聲音悶悶的：「他是愛我的，對嗎？」

　「他當然愛你。」肖恩道，「他說過，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難過的樣子，你還記得嗎？」

　喬舒亞抬起頭，眼角還濕漉漉的，但是眼睛裡卻重新閃動起了光芒，他問道：「你怎麼知道？他也對你說過嗎？」

　肖恩微微笑起，說道：「對，我的哥哥對所有人說過，他愛他的兒子喬舒亞，勝過一切。」

　喬舒亞的眼眶裡再次蓄滿了淚水，他咬了咬下唇，也勉強笑了起來，說：「我不該質疑他，他是個好父親。」

　「你不要再哭了，」肖恩抵著他的額頭，輕聲道，「傑弗裡不想看到你的眼淚，我也不想。」

　喬舒亞用手臂環住了肖恩的頸項，忽閃著琥珀色的眼睛，認真的說道：「謝謝我深愛的你們，也在愛著我。我不會再難過了，父親不想看到我難過的樣子。」

　肖恩悄悄鬆了口氣。

　沒有人比他更瞭解喬舒亞，他知道喬舒亞在這件事中最在意的不會是芯片帶來的傷害，而是傑弗裡在這件事中扮演了怎樣的角色。

　他在喬舒亞嘴唇上吻了一下，淺笑道：「怎麼辦呢？你這麼可愛，我只會越來越愛你，幾乎無法自拔。」

　喬舒亞眨眼道：「我沒說過嗎？我早就愛你到無法自拔了。」

　肖恩打了個響指，伏羲立刻把那束從林賽帶回來的仿真玫瑰拿出來，上將抽了一枝給喬舒亞，柔情滿滿道：「這種時候，最適合送花。」

　喬舒亞接了過去，道：「所以呢？國王到底想怎麼處置我？」

　肖恩扶額懊喪道：「喔，你可真是破壞氣氛的小能手，這可是我們的新婚之夜。」

　喬舒亞隨手把那朵花丟在床單上，無所謂道：「新婚之夜就是搬來和你同住一間房？之前的幾個晚上我們也是這樣過來的，並沒有什麼不一樣。」

　「在你的發情期再次到來之前，」肖恩攤手道，「我會忍住的，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國王想做的事當然不會像喬舒亞剛才設想的那麼血腥，只是要通過貼片設備把他的大腦和菲利普的連接在一起而已。

　只不過，這樣的數據連接，很有可能會使大腦已經和芯片幾乎融為一體的喬舒亞，也被宣佈腦死亡。

　「他之所以會費盡心思喚醒盤古的芯片，就是為了能讓我父親活過來。」肖恩的語氣有些沉重的無奈，「他篤信我父親一定能醒過來，在這件事上，他很瘋狂。」

　喬舒亞想了想，小心的問道：「你難道不希望他醒過來嗎？」

　肖恩遲滯了片刻才道：「我當然也希望他能醒過來，但我不希望你來冒這種險，他受傷和你毫無關係，你本來就沒有責任去做那種事。」

　「肖恩，」喬舒亞道，「你還在為他受傷而責怪自己嗎？」

　肖恩苦笑道：「……如果可以的話，我倒希望芯片在我的腦袋裡。」

　喬舒亞慢慢抱住他，安慰道：「我們會找到辦法的，既然芯片在我這裡……啊，它是已經復甦了嗎？」

　「似乎是這樣。國王誘拐你接受人體冰凍，就是為了讓你的意識休眠，他的數據師團隊在那段時間裡對芯片進行了激活測試。」肖恩輕撫著小伯爵的頭髮，語氣裡對國王的做法顯然耿耿於懷，「這不是第一次，在你五歲那年，我和你道別回到了軍隊，他的團隊就已經對你做過一次測試，我想，這也是為什麼你從前會不記得我們曾經有過約定。不過這兩次測試都沒有什麼成果，你從冰凍中甦醒了過來，記憶再次發生了錯亂，他把你送回了首都，打算神不知鬼不覺的瞞天過海，如果不是安東尼奧帶你去參觀機甲展列會，我大概真的會像個傻瓜一樣，等到戰爭結束之後才去母星接你。」

　喬舒亞撒嬌般的在他胸口蹭了蹭，感慨道：「你看，命運多麼眷顧我們。」

　肖恩笑起來，繼續講道：「就是那次機甲展列會，你操縱了后羿……」

　后羿昏昏欲睡中聽到了自己的名字，砰一下彈了起來：「什麼事？誰叫我？」

　伏羲一邊歎氣，一邊用短了一截的前腿拍拍后羿的腦袋，道：「怎麼會有你這麼蠢的高級機甲！？」

　兩隻機甲又扭打到了一起。

　被打斷的肯特上將一臉無語，繼續道：「你操縱了它之後，國王意識到芯片可能已經復甦了，然後他就把你送來了前線。」

　「既然芯片復甦，」喬舒亞有些費解的問道，「他不急著去把你父親叫醒，反而把我送來了前線？」

　肖恩神情有一瞬間的錯雜，說道：「他沒有說這麼做的原因，但我想……大概是想送你來和我做最後的告別。」

　喬舒亞：「……」

　肖恩舔了舔嘴唇，說道：「他也許不是個好父親，但他也不是一個壞人。」

　喬舒亞垂下視線，道：「你說的不對，他是個好父親，他對安東尼奧很好。他只是，沒有把我當做他的孩子。」

　他和國王只有為數不多的接觸，他回想他們的每次見面，國王從未表現出一星半點父親的樣子，不是公事公辦，就是假惺惺的關懷。

　喬舒亞想，他在國王的眼裡，就是一個能夠使菲利普活過來的人形培養皿，僅此而已。

　他不想再談這個問題，直接道：「現在國王已經通過首都高等法院解除了我們的監護關係，接下來呢？他會派人來抓我回去嗎？」

　「這個，」肖恩皺眉道，「我無法判斷他下一步要怎麼做，那天他在通訊中告訴我關於芯片在你大腦中的事，我當然很生氣，之後我們便吵了起來，他說會解除我們的合法監護關係，我才懶得理他，直接切斷了通訊……我有的是辦法讓我們的關係合法起來，你瞧，現在我們不就合法了嗎？甚至比之前更合法。」

　喬舒亞笑起來，道：「等他知道我們結婚了，一定會被氣爆的。」他的臉色忽然變了幾分，遲疑道：「我們已經結婚了，如果我死掉的話，你要怎麼辦？」

　肖恩凝目看著他，鄭重道：「有我在，不可能發生那種事。」

　喬舒亞回望著他，眼睛裡盛滿了愛慕，說道：「雖然我不覺得我是需要雄性保護的弱者，但我喜歡聽你這樣說。你說這句話的時候，非常帥。」

　肖恩抬手摸著他的唇角，心裡湧動著熱烈的情愫。

　后羿和伏羲打了一架，正在中場休息，看到肖恩和喬舒亞又抱在一起接吻，歎了口氣，小聲道：「親親摸摸什麼的，我都已經看煩了。」

　伏羲瞥它，不屑道：「你也就只看過這個，小可愛的衣褲都被肖恩撕成碎片，你看過嗎？我看過！」

　后羿回道：「你還沒搞清楚狀況？現在他倆已經結婚了，以後我能看到的你就能看到，我看不到的，你也別想。」

　伏羲有些沮喪：「小可愛什麼時候才會發情？真著急啊，要是發情了……」

　它突然跳了起來，兩條前腿抓著后羿用力晃，一邊晃一邊大笑：「哈哈哈哈哈哈肖恩不是他的叔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倆不是叔侄！小可愛能給肖恩生一大堆小寶寶！」

　正被肖恩親吻的喬舒亞聽到這一句，臉一下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