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跳樓（下）

　　樓下的學生全部聚集在一起，不肯進入教學樓。有幾個膽子比較小的女生直接嚇得哭了起來，還有一些人跑進教學樓找老師。

　　賀飛抬頭向上望了望，因為視線的問題根本看不清上面站著的是誰。林琦走過他聲旁說：「走吧，快到點了。」

　　說完林琦就帶著劉宇率先走進去，何景陽從賀飛身旁走過時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老師應該很快就會將這件事情解決。」

　　賀飛收回視線，看著已經走進教學樓裡的林琦的背影。

　　他無法去說林琦這樣的做法很冷血，因為面對這種事情誰的無能為力，他們只是一群學生，難道還真的要充當超人去救人嗎？

　　賀飛歎了一口氣，抬腳從前面的人群中擠了進去。

　　第一節課是自習，學生們的心全部都是飄著的，極少有人認真看書。大部分人都光明正大的討論著，有人要跳樓的事。

　　沒過一會門被撞開，一個黝黑瘦小的男孩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喘著粗氣的說：「大新聞！大新聞！據說要跳樓的是李明達！！所有老師都到天台上去了。」

　　班裡的學生討論的更加熱鬧，做桌子踩椅子，恨不得將房蓋都掀翻。剛才進來的那個男孩，歇息夠了大聲提議道：「咱們要不然出去看看去？」

　　此話一出，班裡一瞬間靜了下來，同學們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不願做那個最挑頭的。最終坐在牆角裡的一個男孩站了起來，說：「靠都不敢去？我去看！」

　　說著就跨步走了出去，那種感覺還真有點要去當英雄的意思。

　　林琦坐在座位上笑著看著向外走的趙悅，小聲罵了一句。賀飛扭頭看了眼林琦，這是他第二次聽到這個少年吐髒字，他覺得林琦罵的好像不只是去看熱鬧逞英雄的趙悅，似乎還有另一種意義……

　　賀飛回頭淡漠的看著聲後空蕩蕩的座位，然後回過頭接著看書。林琦有些疑惑的看這旁邊一場平靜的賀飛，他還以為賀飛會去多管閒事呢。

　　趙悅還沒來得及走出教室，就被從外面進來的李小鳳給堵個正著。李小鳳一臉怒氣的衝了進來，看著亂糟糟的教室，吼道：「都給我回到座位上去！」

　　趙悅一臉不耐煩的走著外八字回到了座位，其他同學也都紛紛的壓下心中的好奇，不情不願的坐在位置上。

　　李小鳳用目光掃視了一遍，將所有人做好後說：「所有同學都不能去天台，別給我出去看熱鬧！聽見了嗎？」

　　「聽見了。」學生們寥寥無幾的回答。

　　李小鳳聽著沒精神的回答，也沒有多說什麼，然後目光複雜的看著賀飛說：「賀飛你出來一下。」

　　賀飛一愣，抬頭看向李小鳳問道：「什麼事？」

　　李小鳳抑制著心中的怒氣，心想你捅出來這麼大的事現在還來裝無辜，李小鳳瞪了賀飛一眼說：「出來就告訴你。」

　　賀飛不為所動，繼續低頭看書說：「老師現在是上課時間，有事情下課再說。」

　　賀飛的不服管教的態度似乎激怒了李小鳳，她怒哼道：「上課，要不是你說李明達誣陷你，讓所有同學排擠他，他會想不開嗎？現在李明達指明要見你！你都捅了這麼大的事還有臉在這裡呆著？！」

　　聽完此話後，賀飛啪的一聲合上了課本，微微瞇起眼睛，冷冷地看著李小鳳說：「你以為自己是神嗎？！什麼都知道嗎？！不清楚的事情就別從這裡咧咧！」

　　李小鳳被賀飛的凜冽目光一看，猶如掉入冰洞裡，渾身所有的氣焰全都消失不見。好半天才緩過勁來，氣得渾身發抖指著賀飛說：「好，好這就是你和老師說話的態度，李明達要是真跳下去，你等著被退學吧！」

　　李小鳳說的沒錯，李明達如果真的跳下去，學校一定會找一個背黑鍋的。賀飛就是最佳人選，到時候他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賀飛將書放進桌兜裡，站起身，渾身散發著冷氣說：「我和你去。」

　　林琦抬頭看了看賀飛，心中沒來由的生出一股怒起來，林奇冷笑著說：「逞什麼能，當自己是超人嗎？你要解救全人類？！」

　　賀飛看著林琦，他感覺到這個少年彆扭的關心，賀飛回答道：「我不是要去做英雄解救別人，我是在解救自己！」

　　說完就和李小鳳走了出去。

　　林琦看著走遠的人，覺得自己一片好意被別人糟蹋了，憤恨的用拳頭在桌子上砸了一下，咚的一聲嚇得教室裡所有人一驚，頓時沒有一個人敢說話。

　　何景陽看了看劉宇，疑惑的問：「李明達誣陷賀飛的消息是你傳出去的？」

　　劉宇縮了縮脖子，點了點頭。何景陽無力的用手撫著額頭……

　　剛才林琦的話很是讓李小鳳下不來台，她很詫異林琦這孩子雖然張揚，可是向來都是一個很尊重老師的，今天怎麼突然這麼反常。一定是讓這個賀飛給帶壞了，再加上李明達的事。李小鳳心中暗罵這個賀飛真是惹禍精，就因為李明達跳樓，這次她的職稱肯定是評不上了，李小鳳開始琢磨是不是應該讓他轉班了……

　　穿過走廊，通往天台的樓梯是鐵製的。咚咚咚，一聲聲沉悶的聲音在狹窄的樓道裡迴盪，壓抑得人喘不過起來。

　　李小鳳帶著賀飛推開天台的大門，瞬間明亮的陽光照進幽暗的小走廊裡，賀飛微微瞇了瞇眼睛。

　　天台上老師們紛紛回過頭，看到賀飛後舒了一口氣。一個體育老師直接一把將賀飛拽到了眾人前面，說：「快和李明達道歉！」

　　說著體育老師還用手死死的壓住賀飛的頭，一個勁往下按。那架勢大有讓賀飛跪下磕頭贖罪的意思，其他老師也都怒視著賀飛。

　　賀飛將頭輕輕一歪，一個巧勁掙脫了束縛，他冷眼看著站在天台邊上李明達。

　　李明達滿臉傷痕和淚水，目光迷茫的看著他們，一股絕望的氣息在天台上漂浮，李明達雙腿正卡在圍欄上。

　　賀飛看見李明達的雙手有些顫抖地握著欄杆，他看出他還有一絲猶豫，一絲想活下去的希望。

　　賀飛向前走了兩步，李明達立刻大聲喊道：「你在過來我就跳下去！」

　　李明達一喊下的所有老師連忙說：「別！有事慢慢說……」

　　然後又有幾名老師想上前來拉走賀飛。賀飛將手一揮，回頭冰冷的瞪著想拉他的老師們。那些老師不自覺的渾身打了個冷顫，動作一僵有些訕訕的收回手。

　　不知怎麼回事，那些老師沒來由得害怕了。那種怕是從精神上傳來的，刻入骨髓的怕。

　　賀飛看著李明達，聲線平淡的說：「跳呀！有本事你現在就跳下去呀？！等你摔成肉醬後，所有人就會更加嘲笑你的懦弱！」

　　雖然賀飛的聲線很平淡，可是他所說的每個字都打在了李明達的心上。其他老師都捏了一把汗，生怕李明達聽完賀飛的話後跳下去。

　　李小鳳呵斥賀飛道：「你在瞎說什麼？！」

　　賀飛不理李小鳳，繼續對著沉默，沒有一點動作的李明達說：「每個人都要為自己做過的事負責，你一定在埋怨所有的人，為什麼排斥你，為什麼欺負你。」

　　說著賀飛又向前走了兩步。「但是你要明白別人怎麼對你，那都是你教他們的。」

　　李明達淒涼的看著賀飛，滿臉不可置信的問：「你是說，是我教他們欺負我？！！」

　　賀飛淡漠地說：「是的，因為你寧願自己懦弱的接受他們的欺負，而不肯抬起頭來向他們宣戰，所以才導致今天的局面。」

　　李明達抬頭看著賀飛，突然像是宣洩的吼道：「一切都是我的錯嗎？難道你們就一點錯都沒有嗎？！」

　　賀飛一臉平靜的看著李明達，李明達眼圈通紅的盯著賀飛。一群有一群的老師們，不敢出一點聲音，他們被這緊張的氣氛弄得大氣不敢喘一口。

　　良久過後賀飛點了點頭說：「有，欺負你的人有錯，冷眼旁觀的人有錯。可是這就是遊戲規則，這就是這個腐敗社會的規則！它不能成為你自甘被欺的理由，更不能成為你走到今天這步的最終原由。」

　　所有人一時間陷入寂靜，那些老師眼神突然有一陣茫然，隨後像是陷入沉思。

　　李明達無助的望著賀飛：「那我該怎麼做？能怎麼做？」

　　賀飛平靜的臉上，出現一絲笑容，他笑著說：「你要挺起胸膛，向前看！想辦法去解決，而不是逃避。勇敢一點，你才能找到屬於你的世界。」

　　李明達突然一陣大笑：「不可能的，哪有你說的那麼簡單，你只不過是怕自己受牽連所以才這樣說。如果你真的像你說的話那樣偉大，你為什麼會將事情說出去！為什麼要讓他們排斥我？！「

　　看著情緒激動的李明達，老師們慌張地不知如何是好，一陣手忙腳亂。賀飛一臉平淡的說：「這件事情不是我說出去的。」

　　李明達留著眼淚笑著說：「不可能，一定是你，我不信……」

　　「我一直都在等著你，等你自己將真想說出來，我相信你能辦到。」

　　李明達愣愣的停住了一切的動作，就像是沒電了木偶般。他慢慢的轉向賀飛問道：「你相信我？真的不是你……」

　　賀飛看著李明達點了點頭，然後慢慢將手伸出去。李明達伸出一隻手蓋在賀飛的手上，其實他自從爬上天台後，看著腳下的猶如螞蟻般來來往往的人。突然就猶豫了，再加上剛才賀飛的話他也是聽進去了，所以他想要試一試，改變一下，勇敢一點……

　　在大家鬆了一口氣時，李明達因為長時間站立所以雙腿已經麻了，一腿沒邁過去，磕在欄杆上，身體慣性的向後一仰，李明達滿臉驚恐，他本能拉緊賀飛的手。

　　而賀飛也因為慣性被狠狠的向前一拽，兩個人拉著手從天台上的護欄翻了過去。

　　在老師們吃驚害怕的目光中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