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白然不管嘴上怎麼說,其實心裡已經默認李尚說的,不折騰了,好好守著這一畝三分地兒過日子。
或許是因為李尚徹底好了,也或許是因為他們倆的話終於說開了,這一夜他窩在李尚懷裡竟格外好眠,似乎眼睛一閉一睜就外面就已經天亮了。
這時候時間還早,李尚還沒醒,白然儘量放輕動作從李尚懷裡鑽出來,套上衣服進廚房。
昨天他肚子鬧得最後沒能爬起來烙盒子,今天早上正好給補回來。
他熟練的打了幾個雞蛋煎好,然後摘韭菜剁碎和陷,再和麵先擰成大個餃子,等鍋裡的油熱後才下鍋慢慢拍扁,兩面煎。
這樣弄出來盒子有那麼點像鍋烙,兩面金黃帶脆,又香又好吃。
李尚起床的時候白然剛弄完,整整一大盤,愣是都被人吃了個精光。
當然,碗是李尚洗的,這叫分工明確。
等兩人拾掇完了,李尚便又翻出頂帽子遮傷口,扶著白然出去溜圈消化神。
現在的風還是挺刮臉的,兩人也沒往遠走,僅是挨著家裡的地繞了一圈,再回來的時候白然的臉蛋都凍紅了。
他們剛到門口,就看到村長媳婦從遠處走過來。
村長媳婦的嗓門挺大,看到白然便笑眯眯的奔過來,“博恩,白哥兒,可趕巧了,我正想找你們呢。”
白然把門打開,“外面冷,嬸子先進屋暖和暖和。”
村長媳婦擺了擺手,“不了,我等會還要去別人家,就不進去了,也沒多大事兒,這不是快開春了嘛,各家都張羅買畜生,所以想問問你們要不要,我算算人數。”
白然頓了頓,過了遍記憶,猛然想起確實有這麼回事,村內一些農戶貪圖便宜就多叫些人一起去買,好讓老闆多讓幾分,只不過通常都是買豬仔,其他的差著。
“成,算我們家一份。”他家院子大,空落落的,養些東西也挺好。
“那明兒個早上你去村口等著,到時會有牛車接大家一起過去,記得把你家博恩也帶上,你這肚子不方便。”村長媳婦把該囑咐的都說了一遍,又看了看白然的肚子,樂道:“我瞅你這肚型,這胎保准是個大胖小子,你們家博恩雖然腦子不好使,卻是個福氣重的,這是有後了啊。”
白然微微一笑,“只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兒子閨女我都稀罕。”
“也對,咱這一輩子不就是求個平安順遂嘛,我先去別人家問了,你們可別忘了。”村長媳婦又說了這麼一句,揮揮手又往下一家走去。
人一沒影,李尚立馬攬住白然的腰表示:“不管兒子女兒,只要你生的我就稀罕。”
白然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廢話,你要是敢嫌棄我女兒,我就先廢了你那二兩肉,然後踹出去守門。”
李尚的身子一僵,乾脆用自己那“二兩肉”去蹭了蹭自家媳婦,笑的很討好,說出的話卻格外欠揍,“沒這二兩肉怎麼要老二老三老四呢。”
白然抽了抽嘴角,抬腿就踹,“你丫的當我是豬嗎!”
李尚咧著嘴一邊笑一邊站扶著白然讓他踹,直到人踹累了才抱起來往屋走。
白然折騰一會就老實了,他算是懂了,這李尚傻的時候克他,現在好了更特麼克他了。
兩人剛坐了一會他家門便又被人敲響了。
李尚出去開門,進來的是一位平常和王蘭關係不錯的婦人。
這人白然也認識,叫杜蘭花,歲數不到三十,嫁的也是村裡的王姓人。
杜蘭花也不是空手來的,胳膊上挎著的籃子裡大約有十六七枚雞蛋,一進屋就先把籃子放到桌上,話裡話外帶了點討好,“白哥兒,前些日子就聽王蘭念叨你有孕了,我一直念叨著要過來瞧瞧,但那時候實在太忙抽不出空來,現在你也別嫌姐姐我來得晚,這些雞蛋你留著補身體。”
白然已經將杜蘭花的心思猜了個八成,無非就是昨兒個他佃地給阮林的事傳開了,今天過來想跟跟風,“哪能呢,大姐你能來就是有心,我高興還來不及哪會嫌棄。”客套話說著,他直接把那籃雞蛋不客氣的收了,這杜蘭花的漢子種地也是好手,雖說是有點小聰明,但不礙大事。
“呵呵,一點心意而已。”杜蘭花猶豫了一會,張嘴接著說道:“白哥兒,其實這次過來還有點別的事兒,咱們相鄰相鄰認識這麼久我也就不拐彎了,實話說我家婆婆和那白老太太一樣,都是個天生歪肘子的,啥好處都知道往老大家撈,我漢子排行老么,那是爹不疼娘不愛,分家出來只給了那麼幾畝下等田地,每年交了稅剩不下多少,有吃的沒穿的,日子太緊吧,前幾天我聽說你正在佃地,不知道能不能佃給我家幾畝,租金保准少不了你的。”
白然直接問道:“大姐你想租多少?”
杜蘭花也不客氣,她昨天已經打聽到阮林租了多少,“二十畝吧,我爹娘去得早,家裡就剩下一個弟弟跟著我過呢,加上我們兩口子,種的過來。”
白然巴不得這樣,省事,“成,那咱就去寫字據吧。”
“不就是張字據嗎,我來寫,等著。”不過一張紙幾個字,李尚哪能讓白然挺著個大肚子走那麼遠,於是將人按回去重新坐下,說完話便跑去借紙筆。
桃溪村沒有私塾,識字的少,平常大家寫點啥都是找村長,李尚忽然來這麼一出白然這還好,杜蘭花卻是給嚇到了,“你家博恩這是好了?還識字了?”
白然下意識抽搐了幾下嘴角,模棱兩可的說道:“誰知道呢,或許吧。”
杜蘭花心思活絡的轉了兩圈,暫時沒提這個話題,而是說起別的,“白哥兒,你聽說了沒,你那個二堂兄白錦凡後天要成親了。”
白然還真沒聽說,“後天?我記得年前沒入冬的時候就聽到有人說他要成親了,怎麼拖這麼久?”
杜蘭花神神秘秘的看了他一眼,“這事兒說起來也是他們老白家的大笑話了,本來白錦凡和那家姑娘的親事確實是去年入冬前就該結的,但我聽說那姑娘的肚子裡不知道有了誰的種,那時候都四個多月了,肚子鼓得根本蓋不住,哪能上花轎呢。”
白然給自己倒了杯水,冷笑著撇撇嘴,他記得白正寶談這門親事的時候好像還沒立秋,那姑娘的肚子若是真有四個月,算算日子白正寶和白錦凡過去說親的時候應該是還沒顯懷,就這麼被忽悠過去了,怪不得那家會放出給女婿買官的話,這還沒過門就先當爹了。
杜蘭花平常也愛跟人嘮嗑說點各家的閒話,說了這麼久也算是說到興頭上了,嘴有點把不住門,又道:“我家漢子和你那二伯還能說上兩句話,聽他說一開始老白家壓根就不知道姑娘有孕的事,直到對方要求推遲親事才知道,只不過那時候已經晚了,想退親也退不了,只能打碎牙往肚子裡吞,就盼著早點把官撈到手再說,正巧前兩天那姑娘走路時跌了一跤,生了,是個兒子,這月子還沒出就被拉出來要上花轎了。”
“這是又要鬧騰了。”白然嗤笑出聲,那姑娘家不像是個好惹的,白家想過河拆橋哪有那麼容易。
“不止如此,白老太太見誰都叨咕說她給三女兒也去了信,到時回來給親事撐門面,這話說的好聽,她也不想想村裡人現在有幾個不知道她那個三女兒是被休回來的。”杜蘭花說到白正彤的時候一臉鄙夷,仿佛就是看到另一個張蘭一樣。
白然沒吱聲,這時候跑出去借紙的李尚回來了,他隨手抹了把頭上的汗水,“附近人家都沒這些東西,我到村長大兒子他家借的。”
“跑那麼遠還不如去趟村長家了。”白然嘴上說著,把布巾遞給他,然後把紙往桌上一撲,隨手拿了倆茶杯壓著。
李尚拿布巾又抹了把臉,然後熟練的研墨提筆,想了想,下筆便寫,幾乎一氣呵成。
白然就在旁邊看著,不得不說,李尚的字工整大氣,鐵畫銀鉤,一絲不苟,先前他見過字跡好看的也就是醉仙樓的周掌櫃,可現在拿出來和李尚的一比對,卻是完全不夠看的。
等雙方按完手印,杜蘭花拿著字據看了又看,也不知是真心還是假意,誇讚起李尚來,“雖然我不識字,不過瞧這紙上寫的就跟一朵花似的,真俊啊。”
聽完這話李尚的臉瞬間僵硬的往面癱發展,白然噗嗤一聲就樂了,拿起字據故作嚴肅的看了一遍,順著杜蘭花的意思頗為調侃的說下去,“別說,還真就是挺像花的,這一排排的,野花遍地。”
事辦完了,杜蘭花收起字據,又客套了兩句便走了,屋裡剩下他們兩個,李尚關好門,直接把人抱到炕上撲倒,那叫一個咬牙切齒,他自小便習武識字,連文人都沒說他的字醜,到這了就……“野花遍地?”
白然一推六二五,“又不是我誇的,趕緊起來,沉。”
沉?李尚四肢撐著,特地照顧對方凸起來的肚子,“放心,我鐵定不能壓著孩子,而且這三個月穩胎期也過了,咱做點別的。”
“滾!”白然面色微紅,偏偏拿這人一點辦法也沒有。
天遂不人願,就在李尚想要付諸於行動的時候,外面又有人敲門了。
白然推了推他,“開門去。”
任誰這時候被打斷心情都不會太好,李尚的臉當場就黑了,一百個不願意卻不得不走向院門口。
門外站著的是個五六十歲的漢子,叫劉水,這會過來目的和之前的杜蘭花一樣,不過他還沒開口,就看到那個傳聞中得了失魂症的傻子夫婿一臉殺意的瞪著他。
遇上傻子誰也不知道他下一步會做啥,劉水被對方眼神凍的直打哆嗦,心裡都能掉冰碴了,二話不說,立馬退散,只恨不得多生兩條腿再跑快點,免得真把小命給丟了。
李尚也不介意繼續被人當傻子看,見人沒影便拿起門鎖出門鎖上,拔下鑰匙後又從牆上跳進來,進屋,鎖門,接著繼續剛才被打斷的事,對自己把人嚇跑的事情一字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