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趙郎中緩過了勁便告了聲退出去了。
村長一直在外面瞅著,見他出來趕忙迎上來,問:“你們說啥了,這白小子也是,咋就這麼能惹事呢,懷了孩子還一天到晚不著消停。”
“你少說兩句,小心哪天腦袋掉了都不知道為啥掉的!”趙郎吹鬍子瞪眼的拉著人趕緊走,心裡想提醒對方小心點,但又不能明說,只能借著脾氣硬來。
其實兩人平常關係不錯,經常聚一起遛彎喝點小酒啥的,就是罵上兩句也不是事兒,但村長現在正為得罪白錦凡的事鬧心呢,當即也上了脾氣,叨咕道:“行行行,我不說了還不成嘛,也不知道那倆小子給你灌了什麼*藥,讓你這麼聽話。”
趙郎中不耐煩的嚷嚷道:“你別管他們給我灌的什麼藥,打今兒個起就是白錦凡鬧翻了天你也得把胳膊肘給我拐向白哥兒他們,還有,這方子你趕緊多抄幾份縣老爺送去,記得要講明白咱這是借了白哥兒和博恩的光,跟其他人半點關係沒有。”
“成,這得罪人的事兒我都接了總行了吧。”村長賭氣似的哼哼著,但卻是默認了對方話裡的意思。
兩人邊走邊說,不一會就回到了村口空房子,早上的藥已經喂完了,方子便是按照沈持方子那個,趙郎中換好衣服例行進去檢查了一圈,在確定眾人真有轉好的跡象後便向大家說明這方子是接著白然和李尚的光從一位高人那得來的。
這救命的事不像其他,等方子傳開瘟疫終於退散的時候,白然和李尚就算不是真正開方子的,照樣也被人記住了幾分好,走到哪都是被人客客氣氣的當成貴賓對待。
瘟疫真正結束其實是在半個月以後,等一切塵埃落定之後,生活便開始逐漸恢復正軌。
只是現在已經入春,瘟疫鬧騰了這麼久,有些人家因為勞動力沒病沒耽誤澆地,苗子已經基本長硬實了,而有些田地因為沒人伺候,新出的苗旱死了不少,明年註定要挨餓,可謂是幾家歡樂幾家愁。
白然如今顧不上別人,這麼長時間下來他的肚子又長了一圈,連蹲下都有些費勁,所以他除了給李尚送飯之外幾乎不怎麼出院子了。
就在他無所事事的時候,一輛馬車停在他家門口,久違的叫駡聲伴隨著砸門的聲音一同傳入屋內。
白然一聽便知道這是白老太太的聲音,看來瘟疫一過去,什麼牛鬼蛇神都開始往外蹦躂了。
“你個小畜生,不懂孝不敬長,占我家的地坑我家的房子,老娘瞎了眼才把你養這麼大,呸,白眼兒狼!”有當官的撐腰就是不一樣,白老太太罵的理直氣壯,終是又找回了以前耀武揚威的場子。
白然還有點佩服這人了,以前被他收拾的竟繞著他走,一轉眼現在卻理直氣壯的跑來他家砸門,這記吃不記打的勁,真以為白錦凡能給她撐的起腰不成?
他出了屋看了看日頭,發現此時剛過正午,李尚下地還沒回來,陳柱回家看他娘去了,整個院子僅有他一個。
“你個沒人要的賠錢貨,掃把星,克死你爹娘不夠還要害我寶貝孫子,出來,老娘跟你沒完!”白老太太再接再厲,那一嗓門喊出來可算是驚天地泣鬼神了。
白然嗤笑一聲,算計了一會李尚過來的時間,走到黑毛的狗窩前,扶著腰慢慢解開了黑毛的鏈子,帶著它往門那去。
如今黑毛已有半人多高,因為常年拴著,性子也烈的狠,除了白然和李尚,其他人一律不得靠近,就連陳柱也不行。
白老太太有過一次砸門的經歷,她也不知道這次白然會多久才開門,所以特地帶了水壺和馬劄,坐在院門旁邊一邊罵一邊使勁的敲。
她沒想到這次和上次不同。
白然抄起扁擔,挑開門閂,門沒有擋頭外面的人一拍就開了,他在一鬆開手牽著鏈子的那只手。
白老太太正巧用力拍了下門,結果門就這麼開了,她還沒來得及高興就對上門裡面的一張狗臉,那黑毛紅眼齜牙的樣子,嚇得她當即“哎呦”一聲直接仰倒地上,恐懼的似乎連動一下都困難了。
黑毛很聰明,知道這人不能真咬,於是一邊吠一邊將自己的腦袋湊到人家身上四處瞎嗅,卻很快被一股子尿騷味熏得退回到白然旁邊。
外面不止白老太太,還有李氏和一個官差裝扮的漢子,想來這兩人大膽的找回來就是因為有這麼一位差爺壯膽。
只不過這位差爺一臉的不甘不願,一看就是推託不開被強行拉過來的,即便剛剛白然拿狗嚇人也沒說一句,就是臉色有點發青,似乎恨不得趕緊帶著這倆娘們回去交差,省得在這丟人現眼。
白然一看這樣也就懂了,只要他不動手傷到人,其他事這位差爺也不會管的太多。
他倚著門淡淡的看著這幾人,裝作不知他們過來的目的,問:“怎麼幾位今兒個有時間到我這串門?”
李氏想去攙扶白老太太,卻最終被那股子失禁留下的味給熏了回去,指著白然的鼻子叫駡道:“你別以為裝傻充愣這事就沒發生過,我們家錦凡可是官,大官!跟縣老爺說句話那是能打你板子的,你個窮頭老百姓誰給你的膽子敢搶我們家錦凡的功勞?你安得什麼心啊你!”
白然摸了摸黑毛的腦袋,黑毛腦袋一抬,李氏頓時嚇得後退一步,然後看了看她旁邊的差爺,又挺胸抬頭的上前兩步,白老太太緩了一會也終於有力氣從地上爬起來,離黑毛遠遠的。
這幾句話的功夫白然算是徹底明白過勁來,這兩人就是因為半月之前白錦凡過來找沈持被李尚踢出去這件事來的。
白然盯著他們冷笑,“那治療瘟疫的方子是我相公的師父留的,不管什麼功勞和他白錦凡都沒半文錢關係,反倒是縣老爺信任他才派他來桃溪村查看狀況,他卻知情不報,欺上瞞下,這頓板子就算要打怕也要可他的屁股先來。”
他和白錦凡再怎麼樣也有血緣關係跟著,白錦凡只要聰明一點就不會把他捅到縣老爺那裡丟他自己的人,所以他只能借這個機會把事情洩露一些給旁邊的差爺,就白錦凡那性格衙門裡的人被他得罪完是遲早的事情,這事就是個把柄,算是罪狀,卻也可大可小。
果然,他話音一落那位差爺立馬眼睛轉了兩圈,問道:“真有此事?”
“他胡扯,冤枉我二孫子!”白老太太不幹了,她現在的好日子可就指望白錦凡呢,哪能讓人真出事,或許是白然大著肚子看起來威脅感驟降,等她徹底恢復力道便竄到前面,不過距離黑毛遠了點。
白然鎮定自若,一下下給黑毛順著毛,“要不咱就去找縣老爺把事情都擺出來說道說道,看看誰胡扯。”
白老太太其實心裡也清楚這事不能捅上去,所以才帶著李氏過來的,“你個沒人要的賠錢貨小畜生,我呸!”
“誰說我媳婦沒人要。”李尚終於趕回來,鋤頭往地上一扔,將自家媳婦摟過來細細檢查一遍,確定沒受傷之後摸了摸黑毛的頭,“晚上給你弄肉骨頭。”
黑毛略嫌棄的把頭一甩,壓根就不想理他。
李尚也習慣了,回頭又看向白老太太二人,“趁我腦子摔出毛病,騙我的銀錢玉佩,你們老白家的人能好到哪去,反正是要去找縣太爺,正好我也寫張狀子,讓縣太爺幫我把銀錢和玉佩都討回來。”
白老太太正驚訝李尚居然不傻了的事實,但一聽到後面,立馬尖聲叫道:“那是聘禮,我的!”四十兩銀子加上值一百多兩的玉佩,讓她再吐出來那就等於要她的命啊。
“聘禮是給我媳婦的,不是給你們這些外人的,給你們一個月時間準備,要不然咱們就衙門裡見,滾!”李尚說道最後一個字的時候將自己身為上位者的氣勢完全釋放出來。
那官差也是個老油條,看到此處用腳趾頭想都知道這個李尚不是個普通人,白錦凡不過一個典史,為了他陪著兩個惹人厭的娘們在把自己丟這,除非他真傻了,當即擺明立場,對李氏和白老太太說道:“差不多就趕緊走了,我還有事情要辦呢!”說著他便將人往車裡趕。
李氏和白老太太也被李尚最後一個字震到了,她們對上好了的李尚那是真心虛,尤其李氏,嫁人騙聘禮的招可是她想的,借著力道灰溜溜的爬上馬車,不一會功夫趕的影子都沒了。
李尚扶著白然回屋,“怎麼樣,沒事吧?”
“我沒事兒,這回多虧了黑毛了,等會你就去程大爺那買些野味,回來我給煮熟了喂它。”白然沒急著往回鎖黑毛,帶著一起進了屋,一邊順著毛一邊說犒勞黑毛的話。
黑毛似乎還真聽懂了,在白然的手上討好的舔了幾下,接著鑽到白然手底下一個勁蹭腦袋。
“行,等會我就去。”李尚也跟著摸了摸黑毛的毛,“對了,這白家人又抽什麼風?”
白然白了他一眼,“還不是你上次把人踢出去的事兒,白錦凡心眼比針尖還小,自然不肯這麼算了,但我和他關係在那擺著,他不敢往上捅,於是就讓白老太太和李氏給他出氣,趕巧前段日子有瘟疫攔著,她們不敢過來,所以一直拖著,直到現在瘟疫沒了才過來‘教訓教訓’我。”
李尚擰了把他的臉蛋,把人抱進懷裡,“老白家的人就是在自作孽,白錦凡的註定做不了多久的官。”
白然笑了,“我知道,所以不著急,咱慢慢看戲就成了。”
兩人嘮著嗑,接下來的日子該怎麼過還做過,然而他們都沒想到,一個意料之外的人正在不斷向他們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