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你不要說了！我都知道了！”貝芬哆嗦了一下，頭也不回地往碼頭跑了。

　　卡路亞滿意地拍拍手掌，分辨好方向，朝藥材店的位置走去。他心知肚明，不論現在他和貝芬有沒有引起懷疑，都必須小心再小心。要扮演一位合格的商人，就得按商人的原則行事。何況在藥材店轉一轉，知道目前的行情，也能對接下來的行程有幫助。

　　因為他沒有停頓就立刻轉身離開了，所以並沒有看到貝芬跑到一半就止住腳步，然後回頭望了過來。

　　怔忡地抬起手，貝芬碰了碰剛才被卡路亞舌尖舔過的位置。其他的地方好像都失去了知覺，只剩下這小小的一塊要灼傷人一般火辣辣的，一直滲進身體的最裏層。明明……明明那應該是涼絲絲的觸感啊……

　　卡路亞到達碼頭時，一眼就看到了貝芬。

　　犬族少年正滿頭大汗地在碰壁。四周的商人三三兩兩站在一起，可是就連裏面的人類都只在勉為其難時才和他說幾句，犬族在萊恩獅族領地裏的地位可想而知。

　　卡路亞當然沒有什麼過意不去的感覺，他又不是貝芬的保姆。既然貝芬來了，總得有些事落到他頭上要他去做的。

　　“卡……”卡路亞走到跟前貝芬才注意到，他剛一張嘴，語聲就被截斷了。

　　“噓——”伸出手指按在貝芬的嘴上，順勢撫過飽滿的唇瓣。一如所料看到少年眼中泛起怒氣，卡路亞手臂一伸，將他攬在身前。

　　“卡……”

　　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讓貝芬發不出聲來，卡路亞將腦袋擱在了他的肩頭，濕乎乎的熱氣故意噴在頸側。他看到貝芬的耳朵警惕的豎起，才笑瞇瞇的說：“真是不聽話的小鬼，忘了該怎麼稱呼我了？你要叫我主人。”

　　用不著正面相對，卡路亞也能捕捉到他臉色白了白的痕跡，心知肚明他的不甘願，“怎麼？不想叫嗎？”

　　手指順著臉頰一路劃到頸項上，屬於少年的皮膚充滿了青春的彈性，卡路亞沒有催促貝芬，只壓低了嗓音問，“大人也這樣……做過嗎？”果然感受到貝芬身體的緊繃，他笑得越加愉悅，“不聽話的小奴隸……”

　　“住口！”貝芬忍不住叫出來，頓了頓又低下頭，“主人。”怎麼會覺得剛才卡路亞笑得很甜蜜呢，明明就再陰險不過了！他的指尖撫觸在臉上就像冰冷的蛇信！

　　“真乖。”卡路亞翹起嘴角。

　　小鬼的表情真是太精彩了——被強迫的不甘與憤怒，卻又不得不隱忍不發……嘖，以前怎麼沒發現貝芬這麼好玩？更讓卡路亞得意的是，貝芬喊他主人了！不得不說這兩個字從貝芬口中說出就是和其他人叫出來不一樣啊！

　　……卡路亞絕對不會承認，自己在兩人身份的安排上有什麼別的用意。

　　在其他的商人們意味深長的目光中，貝芬被卡路亞半攬半抱的帶離人群。他剛想掙開卡路亞手臂的束縛，卻發現卡路亞已經先一步鬆開了手。

　　將貝芬的憤憤不平盡收眼底，卡路亞語氣淡淡的，“只不過是演戲而已，別忘了我們在這裏的目的。說說看，你都有什麼收穫。”

　　貝芬別開臉，嘴上卻老老實實回答：“有好幾艘船看起來都還不錯。”他一五一十的將打聽到的船隻指給卡路亞看，“那艘大的叫比利號，那一艘叫泰坦號，那是雪豹號，另外那只叫範德澤號……”說了一圈他最後指向一艘中型的航船，“我想這艘傑米尼號最合適。更豪華的大船要麼需要預定，要麼要高價才能乘坐。雖然能夠避免麻煩，但遇到精明人的可能性更大。小船恐怕不夠安全，風浪和海裏的魔獸都不是好惹的。而傑米尼號不大不小，它的船主是要到羅倫德販賣貨物的商人。根據我的觀察，他似乎沒什麼特別背景，其他客人的身份看起來也很普通。”

　　卡路亞挑了挑眉，這個小鬼在牙塔那兒果然學到了不少東西，做起事情雖然談不上滴水不漏，倒也有了分寸。

　　在這些船隻裏，他也看中了那艘傑米尼號。其實剛才在瞭解貨物的信息時，他就聽人提起過這艘船。傑米尼號是艘信譽良好的中型商船，船主本身也是萊恩獅族的一員，與赫爾頓港的下層軍官有些交情。

　　傑米尼號在中午準時起航。從房間走出來，甲板上空蕩蕩的，卡路亞瞇著眼注視被船頭切開的波浪，思緒萬千。

　　從赫爾頓港到羅倫德附近的港口需要用掉五天，就算羅倫德的事情不那麼緊急，在路上花費的時間也夠久了。到羅倫德之後，是先聯繫送出消息的情報點，還是先找一找貓熊族的下落，還是靜觀其變？

　　唔……還是靜觀其變吧，多花些時間也比傻乎乎的撞進圈套好。

　　“主人。”

　　貝芬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卡路亞回神，側著臉斜睨過去，“親愛的班尼路，你現在終於投入到角色裏了。”

　　“……哼。”貝芬咬牙切齒的問，“午餐！需要我幫您端過來嗎？”

　　看到他明明不想做卻限於身份不得不不做的樣子，氣鼓鼓的臉簡直像發酵的麵包，卡路亞很難忍住笑意，“去吧。”

　　“……我馬上就回來。”

　　目送貝芬噔噔噔踩著重重的腳步離開，卡路亞身後再一次傳來了語聲，“那是你的僕人嗎？一位斯內克蛇族竟然找了個犬族的僕人，真是件有趣的事。”

　　是剛剛才出現還是早就在附近……

　　卡路亞不動聲色的思索著轉身，瞳孔因為逆光猛的一縮。面前的男人半長的黑髮束在腦後，漂亮又銳利的眼卻一點也沒有他的頭髮那樣循規蹈矩。俊朗的臉上有很顯眼的潘瑟豹族獸紋，單單只往那裏一站，就讓周遭的空氣都仿佛被壓迫住了一樣。

　　這個豹族實力很強，好在剛才沒說漏嘴……“不過是個奴隸罷了。”卡路亞糾正了對方話語中的錯誤，露出一抹輕佻的笑，“奴隸，你明白嗎？”

　　對面的男人立即就明瞭了：“蛇族就是蛇族，果然名不虛傳。”

　　卡路亞微微一笑，蛇族似乎有種與生俱來的天賦，就是讓自己顯得危險而嫵媚，“認識一下，我是蘭德爾。”說完他恍惚了一下，這個名字，真是有太長時間沒用過了。

　　“海因。”豹族男人向前一步，七道豹族獸紋在陽光下像是能發光一般，格外威武，“很高興認識你，親愛的蘭德爾。”

　　“我也一樣。”卡路亞言不由衷。

　　他一點也不高興，對面前潘瑟豹族的這個男人，他只有濃濃的戒心。能在自己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出現，雖然同為七紋職業者，卡路亞相信對方有他的獨到之處——豹族的刺客和遊俠可都是鼎鼎大名的。而且豹族向來以實力和精明出名，一個不小心，很可能就會被發現疑點，前功盡棄。

　　當然東扯西拉的說笑還是沒問題的，卡路亞心分二用的同海因交談，面上沒有流露出分毫猶疑。尤其當話題刻意的朝“怎麼調教出可口的奴隸”發展後，他和海因著實可以算相談甚歡了。

　　於是當貝芬端著午餐回來時，映入眼簾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

　　中午的陽光稍稍有些強烈，給幾乎只隔了一小步的兩個人勾勒出淡金的輪廓。他們的臉孔差一點就挨到一起了，還都有頭相似的黑髮。卡路亞的更長一些，散落在身後，偶爾卻能與另一個人束起的頭髮混在一塊。

　　很和諧……才怪！貝芬哼了一聲，一轉眼又發現蛇族男人近乎蒼白的皮膚上染了一絲淺淺的紅，與唇邊微微的笑意互相映襯。

　　心臟又漏跳一拍，他沒來由的想調轉視線，最後卻止住了動作，對在前方談笑風生的兩人怒目而視。

　　感覺到他有如實質的目光，卡路亞轉過頭來，“啊呀！我的小奴隸來了。”見貝芬好像腳下生根了似的一動不動，他勾了勾手指，“過來，班尼路。”

　　貝芬慢吞吞的挪上前，把盤子塞過去，“你的午餐。”

　　海因饒有興致地打量著他們，眸光幽深，不知在想什麼，這個時候插話說：“蘭迪，你的奴隸果然還沒馴服，要不要我幫你？”

　　貝芬渾身一僵。

　　卡路亞擺了擺手，借著這個動作將他掩在身後，“用不著麻煩你，海因。自己的奴隸當然要親手馴服，那樣才有意思。”

　　他和海因繼續他們的交談，直到甲板另一頭的聲音把海因喊走。等豹族男人消失在視線盡頭，貝芬才把憋在鼻子裏的冷哼給哼出來，“蘭迪？才多久你就和他勾搭上了？你果然是不折不扣的蛇族人！”

　　“當然。”小鬼以為這點諷刺就能讓他難過？卡路亞拈了一塊烤肉送進嘴裏，眼睛瞇起來，“我本來就是蛇族人。”

　　貝芬撇了撇嘴，卻冷不防聽到一句，“小鬼，你在嫉妒海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