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大刑前的熱飯菜
陳墨眼淚吧嗒吧嗒就掉下來了,砸在地上摔成八瓣:「我……我沒朋友……也沒手機……真的,你們……你們拘留我吧……我不吃飯……」
小張差點沒被米飯粒嗆死,狂咳嗽了一陣:「你這孩子,簡直了!」
楊朔吭哧吭哧又啃了個雞腿,看著那小孩上下滾動的喉結,湧上了一種莫名的喜感。就如同你在一隻困在籠子裡的小兔子面前大嚼鮮嫩多汁的胡蘿蔔一樣的感覺。好吧,身為人民警察的他不該這麼欺負人,他決定發發善心,畢竟這孩子看上去忒有意思了。
他拽了把衛生紙擦了擦手,咳嗽一聲:「這樣吧,我看你這孩子也不壞,就給你個將功贖罪的機會怎麼樣?」
陳墨睜著水汪汪的眼睛看著他,鼻頭紅彤彤的不停地抽動。
「東西是一定要扣下的,你呢,帶我去找你鄰居,我要知道他是從哪裡進貨,居然這麼明目張膽的流動淫穢光盤……你不用擔心,我也不會對你那個鄰居怎麼樣。人嘛,都是出來打工的,要走正途,別成天價光想著歪門邪道一步登天的,哪裡會有這麼簡單的事情?我看你也挺懂事的,我說的話你明白吧?」
陳墨低著頭,過了一會兒:「你真的不會找我鄰居麻煩吧?」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具體事宜,要看你鄰居合作不合作了,你看這大冷天的,我也真不想難為你,怎麼樣?」楊朔循循善誘,旁邊小張吃完了飯不說話,默默得收拾撒了一地的光盤。他這個隊長,腦子裡面不知道都是什麼,想起一出是一出,反正白隊不在,就讓他自己折騰去吧。
楊朔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我先回去,小張啊,你給他找個座,別整的我們跟虐待犯人一樣。等會我把車開過來順便送你回家,哎小孩,你還沒吃飯吧?先湊合湊合吃點這個。」他把自己的飯缸子遞了過去:「瞅你那可憐樣,真是……怎麼就能二十三了呢。」
陳墨看著戳到自己跟前的飯缸子不敢接,雖然他從昨天晚上就喝了杯水一直到現在什麼都沒吃,可是……這可是抓他的那個警察的飯啊,他吃了,會不會被揍?
楊朔把飯缸子從陳墨面前來回移動:「豆角燒肉,紅燒雞塊,熱騰騰的大米飯啊……」
陳墨的晶亮的眼珠子隨著飯缸的移動而左右晃動,最後終於禁不住誘惑,伸手摟過熱騰騰香噴噴的飯缸。
楊朔失笑,小張白了一眼過來:「嘿我說,那可是我辛苦打回來的,要吃就給我吃乾淨點,如果剩下了,小心我扭斷你的脖子。」
小鵪鶉瑟縮了一下,然後抄起勺子開始狼吞虎嚥。
楊朔逗完小動物,跟小張和其他民警打了個招呼,就回家開車去了。
小張收拾完一堆亂七八糟,又給陳墨倒了杯熱水:「你慢點,沒人跟你搶,餓死鬼投胎啊你。」
陳墨不理他,只是狠狠的嚼著炒的過火的肉片。
小張討了個沒趣,跟旁邊的民警打哈哈:「瞧見沒,咱楊隊多仁慈的一人啊,想當初他從上面剛退下來的時候,那叫一個面目猙獰,見到壞人立馬能讓他血濺三尺的……事實證明,生活是可以磨練人的心智滴,楊隊從咱這充滿人情味的地方呆時間長了,自然也就變的像個人了。」
「哦?這麼說他以前不像人?」有人搭茬。
「呵,你可沒見他當初剛轉過來那會兒,跟沒訓熟的狼似的……」小張搖晃著腦袋笑嘻嘻的回頭看,刷的起立:「白……白隊,秦隊!」
白知先擺擺手,瞅了一眼在角落悶頭苦吃的小孩:「這誰家孩子啊?咋拐帶這這裡來了?」
小張正對剛才聊天的民警擠眉弄眼,忽然聽這麼一問,立馬回答:「楊隊拐來的,這小孩倒賣黃盤,被楊隊給拎回來了。」
秦越瞅著那小孩面無表情的說:「你們治安組待遇不錯啊?還管飯?」
白知先切了一聲:「還不是你家那個寶貝疙瘩楊朔同志,時不時的腦抽風,淨給我找事。話說,你趕緊把他弄去你們刑偵組吧,我覺得那傢伙天天燃燒著……燃燒著那什麼來著?」他扭頭問小張。
小張一挺脖子:「小宇宙!」
「對,就是那個小宇宙……天天殺氣騰騰的,就連休假都不消停,這不,今兒可是該他倒休,這孩子一準是他閒著沒事出去溜躂的時候弄回來的。」
小張跑去倒了兩杯熱水,諂媚的拍馬屁:「白隊明智啊。」
秦越接過熱水暖了暖手指:「這不挺好麼?有他在,一個頂十個,平時出去晃悠晃悠,犯罪分子都少了。」
「是是是,所以我才說這是人才啊,趕緊調你們組去多好……」白知先苦笑:「張兒,楊子呢?」
「楊隊說要掏販賣黃盤的老窩,回家開車去了,要送那孩子回家,順帶問他鄰居那個盤是從哪裡進的。」小張把知道的都抖摟出來:「本來說是沒收東西罰款了事,可是那小子一個勁的哭,說沒錢沒朋友,連個手機都沒有,寧願拘留,說可以不吃飯,但是沒錢交罰款……哎,白隊,你沒見那可憐樣,往那一抽抽,跟個雞崽子一樣,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啊,差點就把咱所都給沖沒了。」
「行了你,臭貧!」白知先笑罵了一句。
秦越看了一眼一邊吃飯一邊往這裡偷看的小孩,瘦泠泠的,長的挺清秀,可是半大的孩子眉宇間卻凝著一抹苦楚,濃稠的化不開。他心裡一動,覺得這種感覺很熟悉,卻又抓不到。
白知先站起身:「走吧,秦隊,到我那裡喝杯茶怎麼樣?」
秦越搖搖頭:「不去了,我要趕緊回去整理資料,回頭吧……最近要過年了,事兒挺多的。」
白知先也不留他,擺了擺手,就進了自己辦公室了。
秦越拉住小張:「跟你家楊隊說一聲,晚上去我家吃火鍋。」
小張哀怨:「秦隊你偏心……」
秦越嚴肅的臉漾出一抹笑紋:「你想去?沒問題啊。」
小張冷冷的打了個寒顫:「呃,還是算了吧,我媽晚上給我包餃子吃……話我一定帶到!」
秦越滿意的點點頭,走了。
看著那跟桿標槍一樣的警長走出自己的視線,小張淚流滿面,拉過旁邊大資料的民警大劉訴苦:「看了沒看了沒?不愧是當年一個隊裡出來的人,骨頭縫裡面往外冒殺氣啊!」
大劉不耐煩的推開他:「行了吧你,人家是冒殺氣,我看你冒傻氣,自己得瑟著往槍口上撞。」
小張淚奔。
陳墨吃完飯,身上總算是暖和過來,他捧著飯盆發愣,不知道下面該做什麼了。
小張把這個星期所有資料都分門別類的整理出來,餘光瞧見陳墨:「嘿,小孩,你把那個飯缸子放桌子上就行,回頭有人給洗。」
陳墨站起身,把飯缸放在離自己最近的桌子上:「我二十三了,不是小孩。」
「得……」小張巴拉巴拉的捆檔案盒:「別看我只比你大一歲,咱倆站一塊,我都跟你舅舅賽的,你長的忒小巴。」
幾個民警起鬨的哈哈笑:「喲呵,張舅舅,您了才二十四,咋就長這麼老呢?」
「滾蛋吧!」小張一人給一腳:「老子跟你們比,照樣是風華絕代美青年一枚。」
楊朔停了車進來,上下的拋著車鑰匙:「幹嘛呢?開茶話會啊?這麼熱鬧?」
「沒,」大劉嘿嘿笑:「張兒做舅舅了,我們恭喜他一下。」
「喲,什麼時候的事兒啊?」楊朔眯著眼想了想:「我不記得你有姐姐啊?」
又是一陣哄堂大笑,話題主角陳墨坐到一邊,遵守了他一貫的原則:沉默。
李子伏在楊朔耳邊嘰嘰喳喳的說了幾句,捂著嘴笑著走開了。
楊朔皮笑肉不笑:「行啊張兒,早知道你是他舅舅,我還何苦回家開車啊,快著,那幾百塊罰款你掏了吧。」
小張嚎啕著求饒:「楊隊楊隊,您就別拿我打哈哈了,我不就是說走嘴了麼?您趕緊忙您的去,我給您刷飯缸子去了。」說完,拎著飯缸一溜煙的跑了。
楊朔手指頭勾著鑰匙:「行了,我說……你叫什麼來著?走吧,給我帶路。」
陳墨站起來,低著頭搓了搓手:「警察同志,那個包……那個包可以還給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