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暴露的隱私
好不容易把楊朔這個一米八多的漢子拖進房間,陳墨已經被他折騰出一身的汗。這人,喝多了就不老實,動手動腳不說,話也多了,從他參軍到轉業,亂七八糟的破事都說出來,不但說,還拉著陳墨的胳膊不停的問是不是啊?對不對啊?哎呀你怎麼不說話啊……之類的。陳墨被他囧的直想撞牆。
進了房間,陳墨七手八腳的扒楊朔外套:「你洗澡不?我去燒水。」
「你咋這賢惠呢?」楊朔手下沒輕沒重的捏著陳墨的臉蛋左右晃。
陳墨不耐煩了,一巴掌拍過去:「要不要洗澡?」
「要要要!」楊朔推開陳墨,自己開始脫衣服。陳墨走進衛生間,打開熱水器,把沐浴露洗髮水都準備好,一扭頭,看見楊朔光著屁股,赤條條的走進來:「嘻嘻,墨墨也一起洗吧?」
陳墨的臉瞬間紅了個通透:「我等你洗完再說。」說完側著身子避過楊朔的裸體,逃難一樣竄進了客廳。
楊朔打開水龍頭,嘩啦嘩啦的開始洗,一邊洗一邊唱:「我有一頭小毛驢我從來也不騎,有一天我心血來潮騎它去趕集,」然後調子一轉:「樹上的鳥兒成雙對,綠水青山帶笑顏……」
陳墨納悶,這麼個撒酒瘋的人咋還能是個警察?咋以前還能是個特種兵?太奇特了!
楊朔的衣服撒了一地,陳墨一件一件的撿起來,抖順了,搭在臂彎裡。毛衣毛褲疊好放在楊朔床頭,秋衣秋褲和內衣則團成一團放在浴室外面的洗衣機裡面。洗衣機一打開,一股濃郁的怪味撲面而來,陳墨捂著鼻子往裡看:居然是一堆襪子……
他伸出兩根手指把襪子一根一根拎出來,二十四隻,十二雙……陳墨瞅著那堆襪子表情扭曲:幸虧這是冬天,要是夏天,還不得招蛆啊!
襪子被泡進水盆,撒上洗衣粉,陳墨打算等一會兒洗完澡出來把它們解決掉。
正忙乎著呢,楊朔出來了。
楊朔的酒勁來的猛去的快,一個澡洗下來,倆眼已經明亮了不少。他一推浴室門,看見陳墨在外面洗漱間正給他泡襪子,浴室笑嘻嘻的用腳趾頭踢了踢陳墨的屁股:「小媳婦……」
陳墨羞憤的回頭,差點沒背過氣去,楊朔渾身上下就手裡那著條毛巾,還蓋在頭上不停的擦,胯下黑漆漆的草叢內,一根肉腸隨著擦頭髮的動作而左右搖晃著。
陳墨尖叫:「你怎麼不去死!」
楊朔得逞的嘎嘎大笑,擦著頭髮進了客廳:「我給你收拾那件客房去,你慢慢洗哈。」
陳墨真想把一盆臭襪子扣在那個囂張的人頭上,這叫什麼人啊!!!就算這是他家,可是也有自己這個外人不是?居然堂而皇之的遛鳥,還不以為恥,反以為榮了!
他關上洗漱間的門,開始脫衣服。因為剛才過分激動,現在手指一個勁的顫抖。陳墨想起剛才楊朔露出來的勁瘦的腰和修長的腿,有些口乾舌燥。如果天天被這麼刺激,估計他離見閻王的日子不遠了。
熱水沖刷著連日來疲憊的身體,陳墨扶著牆緩緩的嘆氣。自從他來到北京,就沒好好的洗過澡,每次都是燒一壺熱水,跟打仗一樣用毛巾沾著淨一下身,凍的直哆嗦。頭髮也是,洗完沒一會兒就能結上冰渣,那裡冷的要死。
楊朔在外面敲門:「陳墨陳墨?」
陳墨差點跳起來:「幹嘛?」
「我這裡沒睡衣,我給你拿了條大褲衩放在洗衣機上了,你一會兒換上吧……」楊朔在門外說。
大褲衩?陳墨腦子中浮現那堆臭襪子,嘴角有些抽搐。
「新的!」楊朔也看見那堆襪子了,一點沒不好意思:「新開封的,我還沒穿過呢!」他強調。
「好,好的。」陳墨答應著。
楊朔給陳墨收拾的那間屋子本來他是做書房用的,可惜他本身也不是什麼讀書的人,覺得倆屋來回折騰麻煩,於是又把那一櫃子書折騰到自己臥室去了,於是這件屋子就空了下來,只有一張雙人床,一個衣櫃和一張寫字檯一把椅子。
他從櫃子裡面拖出一床許久不用的被子,也是一股子樟腦丸味兒,他抓住被子的兩個角抖摟半天,見實在是去不掉那個氣味了只好作罷。
樟腦丸味兒的枕頭,樟腦丸味兒的被子,樟腦丸味兒的褥子床單,楊朔覺得自己像只蛀蟲。
他把衣櫃騰出一些空間,開始放陳墨包裡面的東西:穿的走形了的秋衣秋褲、被水洗的有些撐不住了的毛衣毛褲、塑料袋裡面的幾團襪子和內褲、用報紙包著的一雙假牌子旅遊鞋、摸起來像塊砂紙的毛巾、劣質的香皂、還有那個盒子。
楊朔對陳墨寶貝的這個盒子很是好奇,不過是一個普通的鞋盒子,沉甸甸的。他看陳墨還在洗,於是打開看了眼:一盒子光盤。
好傢伙,這小子居然自己有存貨!楊朔不滿,深深的感覺到自己被欺瞞了。他坐在地上翻看那些光盤:什麼春光乍洩、霸王別姬,什麼斷背山、十七歲的天空,什麼盛夏光年、藍宇、暹羅之戀、費城故事、王的男人……還好,看上去都是正版的光盤,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楊朔翻看著,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他把光盤攤開看,發現光盤的封面,居然都是男人!而且有不少是摟抱在一起的男人!
這對楊朔這個活了二十八年的直男來說有點震驚,雖然他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同性戀這麼一說,但是他一直樂觀的認為自己與那些人不是生活在一個空間的。他想到秦越,想到姚洋,又想到陳墨,突然發現自己有些接受不了那個文文靜靜秀秀氣氣的男孩子,居然是同性戀!想到自己對他動手動腳還喊他小媳婦的鏡頭,楊朔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陳墨洗完澡,又把那盆臭襪子也洗乾淨,然後掛在浴室的橫桿上,他把自己換下來的衣服一股腦丟進洗衣機,倒進洗衣粉。洗衣機是全自動的,陳墨按照上面的指示定好時間,然後套上那條大褲衩。
褲衩果然很大,鬆鬆垮垮的掛在陳墨細瘦的胯骨上,搖搖欲墜。他一手拽著褲衩的腰,一手拿著毛巾擦頭髮。推開洗漱間的門,他赫然發現楊朔居然在擺弄自己的光盤!
陳墨蹬蹬的跑過去:「你在幹嘛!」他拋下毛巾,推開楊朔,把光盤都撿起來排進盒子。
楊朔表情複雜:「你……你是同……」
陳墨的背僵了一下,然後默默的收拾自己的東西。他把盒子裝進旅行包,被拿出來的毛巾香皂衣服,也統統塞進旅行包。
「你這是干嘛?」楊朔被推的差點躺地上,他爬起來拽住陳墨的胳膊,驚覺他的胳膊真的好細,自己的手居然把他小臂圈了一圈。
陳墨沒說話,倔強的甩開楊朔的手,繼續包裡塞自己的東西。
楊朔明白了,這是因為自己侵犯了陳墨的隱私,小孩犯倔呢。他抓住小孩肩膀,倆手使出小擒拿,把陳墨卷吧卷吧就塞被窩去了:「你幹嘛啊幹嘛啊?想生病不是?」
陳墨抓著被角看著他,眼睛瞪得大大的,滿滿的一泡淚硬是忍著不流下來。
楊朔嘆了口氣,彎下腰把包裡的東西又都拽了出來,一一放進衣櫃,然後把那個盒子放到櫃頂上,空了的旅行包癟癟的癱在那裡。楊朔拎起來:「你趕緊睡覺吧啊,別窮折騰了……這個包我放進洗漱間了,趕明起來你自己刷了它,髒了吧唧的。」說完關燈出了門,隨手把門帶上。
黑暗中,陳墨的淚水終於忍不住溢了出來,他有些害怕,怕楊朔會因為他是個「噁心的,恐怖的」同性戀而趕走他。
門刷的又開了,楊朔探進頭:「你好好睡,別胡思亂想哈。」說完見陳墨沒動靜,只好又嘆了口氣,默默的關上門。
楊朔進了自己房間,打開電腦,然後在百度上找關於同性戀的文章,他覺得,明明跟自己沒有什麼交叉的事情,突然間進入了自己的生活,非常的不可思議……而這件事,還是自己主動招惹的……
洗漱間的洗衣機定的時間到了,發出了滴滴的提示音把楊朔嚇了一跳。他走進洗漱間,打開洗衣機,發現裡面是自己跟陳墨替換下來的衣服。
甩乾了的衣服被攪成一團,分不清誰的是誰的。
他把衣服一件件揪出來使勁的甩開,一抬頭,發現了自己那二十四隻襪子,在浴室的暖氣管子上排成一排。
他有些發愣,不知道自己撿到這個孩子,對自己的生活來說,是幸福的開始,還是災難的預兆。
楊朔在睡覺,可是突然被不輸於自己房間裡的細微的聲音驚醒了。因為訓練的緣故,他們這種人,哪怕睡著了,都是在戒備狀態,渾身的毛細孔都極力的張開,探查著周圍的一切波動。
那個聲音很細微,有點像打字一樣咔咔的聲音。楊朔靜下心,發現聲音是從隔壁傳來的……隔壁,睡著陳墨。
他掀開被子穿上鞋,來到客房門口,果然,聲音變得清晰了很多,他敲門:「陳墨?墨墨?」沒有人答應。
他推開門進去,黑暗中的陳墨在被子裡面圈成一個球,聲音就是在被子裡面發出的。楊朔疑惑的走上前,探手去碰觸陳墨,卻在摸到陳墨的額頭時停住了手:這孩子,在發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