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昨夜我在睡夢中，有個夢真美麗，站在古都耶路撒冷……」

　　悠揚歌聲回蕩，孩童們正放聲歡唱聖歌，為他們敬愛的亞瑟神父慶祝生日。

　　這一天，也是與家人歡欣團聚、共用溫暖的聖誕夜。

　　正專心聆聽學生歌唱的男性，擁有一頭柔順的黑色短髮，和同樣深邃溫暖的黑色瞳孔，襯得臉龐和頸部的肌膚更加雪白。

　　儘管包裹在黑色聖袍下的身軀略嫌纖瘦，總是挺直的背脊仍呈現優雅站姿，散發一股獨特的迷人風采。

　　明明是充滿禁欲氣息的聖職者，卻擁有令人驚豔的惑人美貌。

　　不只是校內的師生，就連前來參加報佳音活動的鎮民，無論男女，眼光常不由自主地朝他飄去，再面紅耳赤地移開視線。

　　「迪恩，你不覺得亞瑟神父變得更美了？」一位受邀回到母校的大學生，以手肘頂了頂身旁的同齡好友。以前他們倆都曾是唱詩班的學生。

　　名為迪恩的大男生立即點頭表示贊同，「算一算，這已經是他三十歲的生日了吧！可是他好像妖怪，都不會變老，反而看起來更豔麗。」

　　「什麼妖怪，你別亂說！」

　　「就算是妖怪也無所謂，只要能見到亞瑟神父，我就覺得身心都被治癒了。」

　　「喂！你可不能迷上他喔！」

　　「嘿嘿！山米小弟，你在吃醋喔？」迪恩親昵地伸手勾住本名為山姆的好友，促狹一笑，「別擔心，你永遠是我最好的朋友。」

　　「笨蛋，誰吃你的醋啊！」山姆紅著臉推開他，輕咳一聲，「我的意思是，總覺得亞瑟神父的危險氣息越來越濃厚了……」

　　「嗯？危險氣息？沒有啊！」迪恩疑惑。

　　「我不是說他本人啦！是說感覺如果跟他太親密的話，好像會遇到什麼可怕的事情，我就是有這種預感……」

　　雖然這麼說，但當報佳音活動結束，他們目送亞瑟神父遠去的身影時，還是有志一同地感歎，「真的好美啊。」

　　至於眾人所注目的物件，絲毫沒有察覺他人愛慕的眼光，依然在活動結束後，走回學校的教堂。

　　亞瑟仰望教堂上方的鐘樓，確認時分針在十二的數位相疊，嘴角不禁漾起一抹微笑。

　　「今年沒有下雪啊……」他打開上鎖的大門，推開厚重的門扉，走進肅穆莊嚴的教堂，在聖壇前跪下，虔誠禱告。「……我們在天上的父，願你的名尊為聖，願你的國降臨……請赦免我們的罪，因為我們也赦免虧欠我們的人……」

　　禱告沒有持續多久，頭頂上方便傳來奇異的聲響，那是宛如鳥兒振翅的聲音。

　　他抬起頭，就見一對閃爍金色光芒的黑色羽翼在半空中大大展開，而羽翼的主人，擁有絕塵美貌和挺拔身軀的男性，正以高貴傲慢的姿態從天而降。

　　他知道那是自己的守護天使，承諾會永生永世保護他、與他相伴的天使。

　　亞瑟的臉上綻放一抹笑靨，呼喚他的守護者，「路西法……」

　　「好慢。」一見到他，路西法立即將他抱了個滿懷，嘴上抱怨著，「為什麼每一年都這麼久？才過了五年而已。」

　　「你不是曾經說過，人類的五年對你來說只是很短的時間嗎？」想起路西法過去幾年的聖誕夜都在抱怨相同的事情，亞瑟暗自覺得好笑。

　　「我就是覺得時間過得很慢！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和我一起待在地獄？」

　　在旁人聽起來可能是毛骨悚然的約定，亞瑟卻不以為忤，反而覺得他的墮天使就算在耍性子，也可愛得不行。

　　剛認識路西法時，他只覺得這個惡魔個性惡劣又惹人厭，直到自己挖掘出他不為人知的一面，才漸漸發覺，對表達感情笨拙的路西法其實可愛得惹人憐惜。

　　當然，這和路西法常對他軟語呢喃的「可愛」又截然不同。

　　「你知道，我不能為了見你而結束生命，不然就違反當初的約定了。」

　　「我記得那個約定啦！我只希望你能早點屬於我，不然那些小鬼一個個好色地盯著你看，真令人火大！」

　　聽路西法不悅地咕噥著「早知道當初就不要救他們了」，亞瑟忍不住苦笑。

　　又在鬧彆扭，他從不覺得學生對他有非分之想，偏偏路西法總愛亂吃飛醋。

　　以前他對此提出反駁，路西法反而罵他遲鈍，所以之後他便學會不和他爭辯。

　　「還有那個寇帝斯，我看他根本還在暗戀你，就算消除他的記憶，那份情感八成還是無法抹除……」

　　提起寇帝斯這禁忌的話題，令亞瑟想起不願再回想起的痛苦，他用力抱住路西法。

　　戀人突如其來的舉動，怔住了路西法，「亞瑟？」

　　「你何必在意他們呢？」將面頰貼上他厚實的胸膛，亞瑟以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呢喃著，「我的一切，早就屬於你了……」

　　他的身體和靈魂，早就屬於他衷心愛慕的墮天使，其他什麼也不剩了。

　　他的低喃，終究還是被敏銳的路西法聽見了。俊美的惡魔嘴角浮起微笑，將他擁得更緊，愛憐地親吻他的發頂，說了一句，「我知道。」

　　「無論我身在人間還是地獄，這個事實都不會改變。」

　　「我知道，對不起嘛！」坦率道歉的路西法捧起亞瑟的臉，親吻他的唇，接著狡黠一笑，「所以，我今晚可要好好向你學習『愛的真義』。」

　　「什……」亞瑟瞬間漲紅了臉。五年前，他直到每天和這個墮天使交合到失神昏厥，才終於明白對方口中「愛的真義」，是指他在情交中忘我吐露愛意的姿態。

　　「這一陣子忙著處理其他事情，根本沒時間碰你，我快要憋死了，今晚我要一次連本帶利討回來。」

　　「你不要太過份！」亞瑟羞憤的推開他，但隨即又被拉回，以吻封緘。

　　太狡猾了……這個惡魔太狡猾了……

　　但即便如此，亞瑟還是屈服於甜膩的熱吻之下，軟化所有防備。

　　他聰慧的戀人發覺他已放棄反抗，才暫停了纏綿悱惻的親吻，以迷人微笑說道：「差點忘了，我要跟我親愛的亞瑟說一聲，生日快樂。」

　　「還有聖誕快樂。」

　　「那種事怎樣都無所謂！」一提起耶誕節，路西法便蹙起英挺的眉，制裁般地深深吻住他。

　　不過亞瑟知道，這是他的天使愛他的方式，他再也不會引以為苦，而是全心接納這份濃烈的愛意。

　　象徵耶誕節來臨的鐘聲，在這時敲響第一下。

　　聆聽莊嚴的鐘聲，亞瑟在心中祈禱，明年他們也能這樣幸福地共同渡過生日、迎接耶誕節，漸漸的，離他們的永恆更近一步。

　　我若能說萬人和天使的方言，卻沒有愛，我就成了鳴的鑼，響的鈸。

　　我若有先知講道的天賦，也明白一切奧秘和一切知識，並具有全備的信，以致能夠移動群山，卻沒有愛，那我就算不得什麼。

　　我若將自己的所有賑濟窮人，又舍己身被焚燒，卻沒有愛，仍然與我無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