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情之啼鶯(父子3P) 34-35
每日天才濛濛亮,就被一陣吆喝叫起,起床幹活了。“哎……”聶子鶯站在西院內,拿著把掃帚,抬頭望瞭望天,不知道第幾次唉聲歎氣。
這裏是西翼庭園,正房五間,東西廂房各五間,一共十五間。
“子墨,去給我打盆水來。”房內的人吩咐道。
聶子鶯忙回過神來,又歎了口氣,明明大夥就是同一條船上的,進漠北之前,雁荇谷主還好生吩咐過,彼此要互相照應,怎麼現下他們吆喝起他來了?
打了水,聶子鶯一進房裏,就見所有的雁荇谷弟子都聚在一起,像在討論著什麼事情。原先的十一名弟子,現在只剩下七名。
來到漠北算算也有十幾天了,聶子鶯也漸漸發現了一些規律,比如每三日,所有人裏就會被選出一個帶走,然後從此人間蒸發。剩下的人終日惶恐不安,誰也不知道下一個輪到誰。聶子鶯心下慶倖道,還好自己只是個打雜的,這些事兒跟自己無關。
突然有人開口道,“昨天小師弟被帶走了!”
一名坐在榻上的藍衣少年道,“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夜探漠北,你們誰願意跟我去?”
在場的幾個人紛紛附和,一致表示同意。
聶子鶯將手上的臉盆放下,就打算退出房間,對他們的話題他可沒興趣,他的首要任務是來找小雙的。當然,因為聶子鶯不會武功,所以大夥自然將他無視在外,也沒打算帶著他一道去。
出了房間,走到牆角聶子鶯把身子託付給牆壁,伸手遮在額頭前的太陽。
“喵……”一隻花色的小貓在聶子鶯的腳畔磨蹭。
聶子鶯抱起腳邊的小貓,撓撓它的下巴。“墨……”
“……喵喵……”小貓享受著聶子鶯的撫摸有一下沒一下地叫著。
“不是和你說,白天不能出來嗎?”聶子鶯略帶懲罰性的輕扯了一下小貓的鬍鬚兒,惹來小貓小爪亂揮。
這只貓兒不知從哪個角落裏鑽進漠北,聶子鶯見它柔軟可愛,就留下它與自己做伴,不過漠北本身是不允許養寵物的。墨是他為小貓取的名字。
“墨,再亂跑,當然變一鍋貓肉哦。”將小貓抱回房,聶子鶯也不管它是否聽的懂,嚇唬它道。
小貓從聶子鶯的手上跳下,踹到床上,窩了個舒服的姿勢,眯眼蜷縮起來。
聶子鶯步出房,將房門關好,以免小貓又胡亂跑出去。
走出西院,聶子鶯走走停停,漠北內的樓閣亭台,盡顯精緻,這裏太大了,而且他又不熟悉,想找一個人實在困難。聶子鶯就這麼東張張西望望,一路上,也遇上好幾個教眾,不過他們根本就無暇搭理他,而他也不可能直接冒失的上前去問話。
漫無目地的走了多時,聶子鶯赫然發現一扇位於個不起眼角落的大門,大門是黑色木制的,頹委地開著,明明是一片明媚的天氣,大門裏頭卻透著陰暗,似乎陽光終年無法照到裏面的樣子。偶爾有風揚起,吹動殘敗的大門,發出咯吱的聲響。
聶子鶯朝裏探了探頭,裏面的模樣如同在外瞧見的一樣,陰沉的可怕。不過聶子鶯很是好奇,處處盡顯精緻輝煌的漠北怎麼會有這樣一處地方。
聶子鶯才剛走進去幾步,映入眼簾的,不再是陰鬱的氣息的,而是滿園的花香四益,是一個若大的花庭。
看著滿庭的繁花,聶子鶯忽然定住了腳步,因為他聽到自己的身後有腳步聲,背後有人。
聶子鶯站了良久,不敢回頭。聶子鶯突然意識到自己進了不該進的地方。
“你是誰?”一隻手輕輕搭上聶子鶯的肩膀,那人聲音輕柔,並帶著疑惑。“怎麼進來的?”
感覺到肩膀上的力道,聶子鶯慢慢轉過身,看清了立於自己身後的人。那人五官平凡,膚色微黑,一副下人的打扮。
原來只是一場虛驚,聶子鶯解釋道,“我是西院的下人,經過這裏胡亂走進來的。”
“哦,原來是這樣。”那人朝聶子鶯笑笑,“我叫百里惜,是這裏的花匠,你呢?”
見百里惜笑的憨厚,聶子鶯換上副輕鬆的表情道,“別人都喊我子墨。”
“沒事就快走吧,被人發現了就不好了。”百里惜說著拽起聶子鶯朝外頭走。
“為什麼?這裏面有什麼嗎?”聶子鶯跟著百里惜的步伐出了花庭。
百里惜粲齒一笑。“不知道呢。”
聶子鶯走到一棵樹下,坐在石頭上,“你不是裏面的花匠嗎?為什麼會不知道?”
“因為好奇心害死貓。”百里惜依舊一副笑顏,溫聲道,“所以我從不去好奇什麼,上頭吩咐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聶子鶯聽出百里惜話中的弦外之音,他是在提醒自己。“我知道了。”
“嗯。”百里惜繼續與聶子鶯攀談道,“子墨,你為何會進漠北,人人都對漠北近而遠之,如同蛇蠍,若非實在無處可去,沒人會願意進來為奴。”
聶子鶯般出已背的滾瓜爛熟的理由道,“我是誤打誤撞被抓進來的,百里惜你呢?又是為什麼會在這裏呢?”
“你總是對陌生人這麼有問必答嗎?”百里惜微動嘴角道,“我爹那輩就是漠北的花匠了。”
“當然不是。”聶子鶯反狡百里惜的話,說道,“那是因為百里惜你實在不像壞人。再說我只是一個小小的下人,有什麼好被人騙的。”百里惜憨厚的面龐,無害的笑,下人的身份,以及剛才好心提醒他,都讓聶子鶯將他歸在為好人一類。
“是嗎?”百里惜笑道,“看來你我的想法不謀而合,我也覺得子墨不像是壞人,也許這就是一見如故吧。”
兩人就這麼你一言我一句,聊到甚晚,才互相道別,回到各自的院落。
用過晚膳,聶子鶯拿著一些吃剩的食物,回到房間準備喂貓兒。將手上的小碗隨手朝桌上一放,來到床前,找著小貓的身影。
“墨?”聶子鶯在房內找了一圈,不見小貓的蹤跡。聶子鶯開始有些急了,他不是把門關好才出去的嗎?怎麼會不見了呢?
聶子鶯來到房外,開始在北院內尋覓著愛貓的蹤影。
“墨,你在哪裡?”回答他的只有周圍草叢內一片蟲兒細鳴聲。
夜晚,明月皎潔的高掛天際,聶抒墨走在廊道上,身前由兩名隨從掌著燈籠開路,身後亦跟隨著兩名侍衛。他剛看完‘聶子鶯’出來,聶抒墨深邃的眸子露著古怪的表情,為什麼‘聶子鶯’在很多方面都和從前大不一樣了?不過很快,聶抒墨心下自嘲的想,自己太多心了,自己不也是在五年裏改變了很多嗎?
“墨,你在哪裡?”
經過北院時,一道輕幽的聲音傳入聶抒墨的耳裏。
是誰在叫他?
“喵……”草叢中的一處傳來一聲細微的貓叫。
聶子鶯耳尖的聞聲,探進草叢,彎下腰趴在草地裏,伸手逮住發出聲響的小東西。
“墨,原來你在這裏。”
忽然間,又是一道若有似無的聲音傳進聶抒墨的耳裏,耳力極好的聶抒墨駐足於北院門口,“是誰在說話?”
跟隨在聶抒墨身邊的隨從互相看了一眼,回道,“回教主,屬下什麼聲音都沒聽見。”
“墨……”聶子鶯將小貓舉到眼前,小貓漂亮的綠眸在黑夜中瑩出淡淡的綠光,他也不知為何,突然朝小貓喃喃低喚出一聲,“抒墨……”
夜風將聶子鶯的輕語聲再次吹進聶抒墨的耳中。聽見隨從的回答,聶抒墨微微皺起眉,他不可能聽錯。
“墨,該休息了。”聶子鶯抱著小貓朝房間的方向走去。
風中不斷飄來聲音扣住了聶抒墨的心弦,究竟是誰在叫他?聶抒墨跨進北院,放眼梭巡四周,四周空蕩蕩的,連半個人影都沒有。
“你們真的沒聽到有聲音嗎?”
“回教主,沒有。”隨從的回答依然如初。
良久,聶抒墨不禁懷疑也許真的是自己聽錯了,只是那道輕軟的聲音恍恍惚惚在耳邊回蕩。突然聶抒墨似乎有些明白了,這道聲音只不過是聶子鶯在被自己趕出聶家時,站在階梯上,對自己的那聲叫喚罷了,並非是他真的聽見了。
聶子鶯那張臉幼時的面龐似乎隱隱浮現在他的眼前,不過,沒有人可以給他一個正確的答案。
聶子鶯回到房裏,今夜雁荇谷那夥人要夜探漠北,所以他也不用晚上去服侍他們,早早褪了鞋襪爬上床,睡了過去。
翌日,同往常一樣,聶子鶯起了一個大早,梳洗了一翻後,便去打了水,準備給那些個少年起床用。
站在門外,聶子鶯叩了叩,回應他的是一片死寂。再次叩了叩門,裏面依舊沒動靜。聶子鶯在房外站了好一會,久到熱水都快要冷掉時,北院跑進一個下人,朝聶子鶯道,“總管吩咐說,從今日開始,你到廚房去幫忙。”說完,那人就走了。
一開始聶子鶯不明白,自己在北院好好的怎麼就被調到廚房去了呢?過了許久,聶子鶯才想明白,因為雁荇谷的弟子定是夜探失敗了,北院裏不再有人需要他服侍。
此刻,聶子鶯正坐在廚房外,削著土豆皮,身邊放著一個籃子,裏面都是聶子鶯削好的土豆,每個土豆都被削的慘不人睹,有的沒削乾淨,有的連皮帶土豆一起削去了一大半,他的手上也被劃破出了好幾道口子。
於是廚房的大嬸大著嗓門朝聶子鶯道:“你削的什麼東西?”
看了眼自己削的東西,聶子鶯也知道自己削的並不好,“等下我一定會注意的。”
廚房的大嬸一副很難相信聶子鶯話的樣子,“算了,你去廚房裏負責灶火,不要讓它熄滅。灶火吹旺會嗎?”
“會。”其實聶子鶯不是很會,但是他不敢說,連忙放下手中未削完的土豆,濕露露的手朝衣服上隨意擦了擦幹,轉身走進廚房。
廚房裏,聶子鶯蹲下身子打開灶門,看了看裏面的火,裏面的火光很微弱,隨時都會有熄滅的可能性,聶子鶯趕忙往裏面加著柴火,卻嗆了一身煙灰。
“咳,咳……”忍著嗆人的煙氣,聶子鶯拼命的把火吹旺,半晌後,終於燃起的熊熊的火光。
外頭不知誰高喊了一聲可以吃飯了,聶子鶯高興的用袖子拭了拭被煙熏黑的臉,終於可以休息了。
可憐聶子鶯削了一上午的土豆,吹了大半天的火,看了眼手上的饅頭與稀飯。聶子鶯心下不禁抱怨起漠北的伙食,在北院時吃的還要比現在好上幾分,邊啃著饅頭,聶子鶯邊瞅了眼廚房內堆放的美味菜肴,階級差別麼?回想起以前的錦衣玉食,聶子鶯從來沒感受這麼深刻過。
一口不剩地將饅頭和稀飯吃完,聶子鶯又開始繼續幹活了,這回廚房大嫂讓他把午時送來的碗筷洗了,漠北那麼多號人,每個人吃完的碗筷都要他洗嗎?
坐在水缸旁,手上被劃開的口子,遇到水,變的生疼。聶子鶯突然想自己恐怕還沒找到小雙就要先累死了。這一堆像小山一般高的碗快,要洗到什麼時候?
“子墨,你過來幫忙把這筐白菜抬進廚房。”那個討厭的的大嗓門再次傳來。
“是。”停下手中的活,聶子鶯無奈的走到一旁的菜筐旁。
聶子鶯試著抬手移動著菜筐,除了很重還是很重,不一會兒,他困難的抬著菜筐移動起來,一個蹌踉,竟撞上身邊洗好的碗筷。
聶子鶯不知所措的看著碎了一地碗,怎麼辦?
火冒三丈的大嗓門立刻聞聲傳來,呵斥道,“你看你幹的好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笨手笨腳的!這麼多碗,你來賠嗎?”
不就是些不值錢的碗嗎?至於嗎?聶子鶯愣住了。
“怎麼了?”一道輕和的聲音插了進來,與廚房大嬸那道大嗓門形成鮮明的對比。
“百里惜。”見到相識的人,聶子鶯興沖沖叫道。
路過廚房的百里惜聽到一陣大聲的呵斥,下意識地停下腳步,就瞧見現下這個情形。
廚房大嬸見百里惜也同樣一副下人模樣,沒好氣地說道。“他把碗摔碎了。”
“摔都摔了,你還想怎麼樣?”百里惜依舊掛著招牌性的笑容。
“還能怎麼樣!”廚房大嬸朝聶子鶯提高音量道,“你一個人迅速把這些碎片都收拾乾淨,然後把剩下的碗都洗乾淨,另外你……”還未說完,她立刻收到百里惜一道冷然的視線。百里惜臉上依舊是笑眯眯的,可是那眸裏的目光卻是讓人不寒而慄的。清清喉嚨,移開視線,馬上改口道,“算了,這邊不用你收拾了,你去把剩下的碗筷洗乾淨。”
“哦。”聶子鶯重新坐回水缸旁,剛想把手伸進水裏,卻被百里惜一把抓手腕。“嗯?”聶子鶯抬眼困惑的看著。“百里惜?”
百里惜笑了笑,眉眼彎彎的,“你手受傷了,我來幫你。”
廚房大嬸喚來人收拾著一地的殘局,看了聶子鶯和百里惜一眼,心裏有些莫名其妙,不就是個和自己一樣的下人?自己剛才為什麼要怕他?
聶子鶯安靜的看著百里惜洗碗時專注的神情,百里惜的手指,骨節分明,修長, 指腹上有些細繭。看他洗碗時,聶子鶯覺得他雙手靈巧並且舉止乾淨舒緩。
百里惜拿起個碗,浸進水裏擦拭,“以前沒幹過粗活?”
聶子鶯搖頭據實說道,“沒有”
“這樣啊。”百里惜微笑道,“這樣的話,你留在廚房幹活,不是有苦頭吃了?”
“算是吧。”一想到這件事,聶子鶯露出無奈的表情。
百里惜帶著笑意道,“那不如來花庭幫忙吧?”
聶子鶯有些小小的驚訝,“可以嗎?可你不也是個下人嗎?這事你能說的算?”
百里惜抿嘴笑道,“我說身邊少個幫手。”
要是這樣,那真是太好了,聶子鶯欣喜道,“那就麻煩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