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溫柔假象
哈利又一次在一張黑色絲綢大床上醒過來。入目是泛著微微光澤的床單,身體懶洋洋的,骨頭都像是在劇烈運動後的那種酸軟感覺,整個人一動也不想動。尾椎骨附近還殘留著一種麻痺感,但是不痛,渾身都暖洋洋的,似乎正被秋天午後的陽光照著一樣。
這未免也太舒服了一點吧……哈利這麼想著,輕輕動了一下。隨著這個動作,他的視線落了下去——有一隻蒼白的手臂正緊緊圈著他的腰。於此同時,他感到撲到他後脖頸的氣息變得快了一些。哈利這才意識到,他剛才那種暖洋洋的感覺源自於身後的人體溫度——他被人抱著睡著了,而且兩個人都是全光的。
「醒了?」有個聲音在腦後響了起來,然後一個輕吻落在肩胛之上。「還早,再睡會兒吧。」
的確還早,這張床的長邊正好對著別墅裡那三層樓高的落地窗,哈利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面曙色熹微的天空。只是現在的這種情況……他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停頓的大腦終於開始運作,昨天的記憶一幕幕地湧了上來:衝出跑道的賽車,完全失控的啃咬,幾乎骨折的做-愛,心口灼熱的親吻……
哈利又看了看自己身上。一切正常,皮膚上甚至沒有折騰出來的淤青,吻痕倒是隱約有點。他摸了摸脖子,入手光滑,那個咬痕也不見了。這舉動可真令人深思,這種程度的傷口都能完全弄掉,非留著那些曖昧的痕跡……
這說明了什麼?對方非同尋常的佔有慾?哈利這麼想的,也是這麼說的。「你這是新型的圈地運動嗎?」他略有不平。
伏地魔顯然沒想到他會這麼說,半秒鐘之後笑出了聲。「如果你願意這麼理解的話,我也沒問題。」彷彿要證明他的這句話似的,他更用力地收緊了手臂,那輕吻也已經從肩胛慢慢往下。
哈利敏銳地察覺到危險。因為他下面被頂著了,馬上就老實地不動。「別,」他說,「我骨頭快散架了。」話雖然這麼說,但他心裡真覺得這狀態還不錯——僅指剛開始睡醒時的感覺。不過話再說回來,似乎他每次從伏地魔的床上醒過來的時候身體感覺都很舒服……啊,打住!如果他自己都起反應的話,不就是變相告訴對方,可以再來一次嗎?
「你不動就行了。」伏地魔的聲音似乎在忍著一種笑意。其實他早就醒了,就等著看男孩是什麼反應。
昨天的確折騰得狠了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會有那麼強烈的反應。最後哈利昏睡過去,他用袍子裹著男孩幻影移形回了別墅。在給男孩清理身體的時候,身上的淤青和傷口都觸目驚心。尤其是一開始脖子上的那個,血色猙獰。他果然是被氣昏頭了,那時候的第一個想法居然不是魔法,而是身體力行地狠咬了一口。
這種暴怒的情緒他不是沒有過,只是沒有一次是在這種狀態下。對碌碌無為的手下、半路失敗的計劃,他都會產生這樣的情緒;這一次卻是看見接近的死亡而產生了恐慌,進而演變成了滔天的憤怒。
是的,恐慌。
伏地魔終於準確地意識到了被憤怒的表象所掩蓋的東西。在經歷過一次真實的死亡之後,他以為他已經無所畏懼。這種情緒的產生也許不是一朝一夕,但直到最後被一條導火線引發,他才注意到這個。死亡讓他知道一點,人大概不可能永遠無敵;而現在這種情況讓他知道另一點,所謂的弱點——軟弱的感情——也大概會讓人甘之如飴。
回想起來,他可能一直在潛意識裡嚮往他從來沒有經歷過的生活,就像前一個聖誕節的那種感覺——那大概是他一輩子過得最像一個聖誕節的聖誕節。他從來沒有碰到過像救世主這樣對他的人,以後可能也不會再有。不是害怕忌憚,也不是懷疑遠離。不知道這種感覺之前,他能輕易做出高姿態的不屑,這完全沒有問題;但實際上,在真正接觸後,沒有人會輕易放手。
所以就算是難度很高,又或者說他很自私,他都一定要把對方留在身邊。就和鄧布利多所說過的一樣,他不懂得愛情,現在也許依舊不懂;他只知道他想要的東西是什麼,並且會想法設法讓它成為現實。男孩和永恆的長生不同的地方在於,後者是個僅存在於理想中的、虛無縹緲的狀態,而前者是獨立思想的、有血有肉的現實的人。
哈利正思考一些諸如「這算不算正式在一起了」「是不是需要表白」「以後要怎麼辦」這樣的問題,突然感覺到對方的唇貼到了他的頸側。那種感覺很熟悉,至少他對那一口印象深刻,所以身體條件反射地縮了一下。不過那唇並沒有進一步的動作,而是靜靜地停住了。
這又是在做什麼?哈利納悶地想。他想問伏地魔一些問題,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直接問?太快了。而且他做好那種心理準備了嗎?婉轉地來?完全不知道該怎麼旁敲側擊。事實證明,由於問題實在太多,沒等他想好該怎麼進行下一步,就已經又模模糊糊地陷入了夢鄉。他太累了,而這床又真是太舒服了……
空氣中可以聽到男孩發出的均勻呼吸聲,唇下壓著的皮膚傳來隱隱的心跳動靜。還有那種體溫,源源不斷地通過接觸的前胸後背之間傳遞過來。像是陰雨連綿天氣裡出現的第一縷陽光,又像是溺水的人抓到的第一根稻草……
伏地魔緩緩閉上了眼睛。他的目標有所改變,這就使情況變得更加複雜了。但這不是大問題,重點只在他想不想做。
兩個小時之後,一輛路虎和一輛勞斯萊斯先後抵達劇組所在地。按照伏地魔的說法,他不介意順道載哈利一程,但是哈利堅決拒絕了。試想一下,他們同時到達、還從同一輛車裡下來,會給人們留下什麼印象?不就是完全坐實之前的謠言嗎?幸好他只是覺得累了點,自己開車還是完全沒問題的。
既然哈利如此堅持,伏地魔也沒有勉強他。雖然在他看來,這種微弱的掙扎完全是無用的。他已經下定了決心,那男孩就不可能跑掉——無論是不是救世主和黑魔王的關係;也就是說,男孩所擔心的那一幕遲早都會發生。而且,男孩不知道,他背後脖子和肩胛骨交接的地方,還有個很深的吻痕,領子略微歪斜一點就會被看到。
伏地魔控制不住地露出了微笑。不知道其他人發現之後會是什麼反應呢?
今天要拍攝的劇情是吵架之後的魁地奇球賽。這就意味著哈利要在那把固定在地上的掃帚中做出各種搖搖晃晃的動作,還得用水從頭淋到腳,因為這次又是雨中的比賽。哈利估摸著,要不是有暖氣,這麼一來一回地折騰,他又得感冒了。
只不過一開蓮蓬頭,哈利才發現不對。衣服頭髮都濕了,他卻沒覺得他碰到了水——那種熟悉的暖洋洋的感覺又包圍了他。這……他猛地回頭,發現伏地魔正靠在外面好整以暇地盯著他。
哈利走出去,確定整個盥洗室裡只有他們兩個人才開口。「你這是作弊!」他壓低聲音說。
「也許吧。」伏地魔不以為然地回答。他伸手撇開了哈利額前緊貼的頭髮,又整理了一下對方的領口。「當然,你可以站在藝術的真實的高度上來指責我,但我是不會撤掉的。」
他的態度讓哈利完全接不下去了。是他之前對伏地魔的認識太有限了嗎?在拿到魔杖之前,難道一直最敬業的不是對方自己?這種彷彿溫柔的錯覺真是要命……
哈利盯了對方的臉半晌,最終決定不繼續囉嗦,轉身就走。他一直弄不清楚伏地魔的態度,有關別的部分也就罷了,原則性問題肯定要弄清。而這種事情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做好的,他在觀察等待一個更好的時機。反正不管怎麼樣,僅從目前的情況來判斷,從他認識伏地魔以來,他就很少在言語交鋒上佔到上風——這點就足夠他放棄了。而且實話說,他也並不是真心想感冒。
伏地魔看著他的背影,嘴角微微翹了起來。他第一次做這種事情,但不得不說,感覺不壞——尤其救世主的表情看起來十分掙扎的時候。這說明了對方在矛盾(顯然救世主不可能一下子就相信了),也就是說他有機會成功。他最早的時候覺得這是一個不錯的遊戲,但現在覺得弄假成真也沒有什麼不好……不,其實這早已潛移默化成了現實,只是他沒有察覺到而已。而他現在要做的是,解決這種新關係面對的可能問題。好像波特夫婦已經在回英格蘭的飛機上了吧……
哈利完全沒猜到伏地魔的想法。騎在掃帚上的時候,他基本只能想到如何把表情和動作做得再到位一些。這也是他的優點之一——他一旦確定要做某件事情,就會為之拼盡全力。而不得不說,他一直以來的目標都是追隨偶像腳步,甚至超越對方。好吧,雖然現在事情有些不大對,但在新的問題出來之前,他依舊要在這點上做到最好。
這一幕拍攝很順利。哈利從掃帚上下來之後,其他人依次準備。每次觀眾看到他們一群人在空中飛來飛去的情景都是後期製作合成的,從第一部電影開始就是這樣。特效組在魔幻片裡總擔任最重要的部分,依靠第一部影片和今年年末即將上映的第二部影片,他們已經基本能確定獲得明年奧斯卡獎的提名。
下場的哈利捏了捏袖子上滴落的水,覺得魔法真是特別好用。之前他也拍過一次雨中魁地奇比賽,那次還是夏天,水幹得快,結果他還得一遍一遍不停地潑,差點在大熱天裡感冒。而這一次他其實很累,卻在堅持到最後的時候覺得比前一次好受多了。
今天進行的拍攝是格蘭芬多對斯萊特林,所以其他拍攝人員還有伍德、安吉麗娜和對頭的馬爾福等等。哈利戲份最多,所以以他的節奏為主,他先拍,緊接著就是馬爾福。攝像機邊上的鄧布利多正在指揮角度,看見哈利依舊站在場邊上,就囑咐他道:「趕緊去把衣服換了,哈利。」
塞德裡克正站在一邊觀摩,聞言走了過去,一手習慣性地搭上哈利的肩膀。「教授,這就交給我吧!」然後他轉頭對哈利笑道:「還不快去?」他本想推著哈利進更衣室,但是手一用力,哈利濕透的魁地奇長袍就歪到了一邊,露出來脖子上半個鮮艷的吻痕。
這種顏色顯然是剛弄出來的……塞德裡克頓時好奇起來。他知道哈利沒有女朋友,劇組裡唯一關係好的女孩子是赫敏,也不可能,那到底會是誰?而且這種偏向背後的位置是怎麼弄上去的?怎麼想姿勢都很奇怪吧?
「噢,我馬上就去。」哈利還沒察覺到塞德裡克的情緒,對著鄧布利多點點頭。
結果他剛抬腳準備離開,就幾乎是被塞德裡克按著肩膀兩邊拖走了。「教授,我去監督他!」哈利居然有地下情人了?他怎麼一點也不知道?今天他一定得問出來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