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聖誕快樂

　　一路上沒有任何意外。等到快到目的地的時候，哈利才想起來，他並不能保證放假了的伏地魔依舊待在別墅裡。要知道，對方有好幾處固定產，而伏地魔最喜歡的那個位於百層高樓之上(這是之前哈利被緋聞時赫敏查出來的)。所以，按照正常的估計，伏地魔此時應該在那兒，而不是在靠近片場的這座房子裡。

　　哈利懊惱地砸了一下方向盤。他徐徐地開過了伏地魔別墅外的公路，那別墅從外面看起來更沒人氣。別墅的落地窗那側正對著他這邊，而他沒有看到任何人影。

　　就算伏地魔在又怎樣呢？去敲門，然後說，祝你聖誕快樂？想想就很傻。哈利在心裡埋怨自己的衝動，開始倒車準備回去。而就在他這麼做的時候，卻發現後視鏡裡冒出來一輛勞斯萊斯幻影。

　　……他偷窺被人發現了？哈利的腦海裡瞬間蹦出這麼一句話。然後他隨即唾棄自己，絕對是被麗塔斯基特整出心理陰影來了——他沒帶望遠鏡也沒帶攝像機，甚至連車都沒下，哪裡是偷窺，只是路過而已！

　　哈利的車沒法倒了，只能往前開了開，給伏地魔的車留出位置。他從後視鏡裡看到那輛勞斯萊斯幻影停住了，有人下來，然後車和之前來的時候一樣迅速而無聲地消失在道路盡頭。

　　那個下來的人當然就是伏地魔。哈利硬著頭皮重新開始他的倒車轉彎的過程，當做沒看見路邊上一動不動的人。被那種面無表情的目光注視著，哈利覺得他壓力很大。而當他終於轉過頭準備開走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車似乎撞上了無形的空氣牆壁，那種壓力就更大了。他只能降下副駕駛那邊的車窗，打招呼道：「你好……嗯，我就是來轉一圈，可以讓我走了嗎？」

　　伏地魔眉毛都沒動一下。雖然救世主空降了大腦封閉術，但是這謊言還是……一看就破。「風景不錯，嗯？隔著玻璃看一定更有美感？」他假笑著說，語氣裡帶著明顯的諷刺。

　　哈利心想，他果然不能指望伏地魔能相信他蹩腳的謊話。看起來，他今天不給對方一個合理解釋的話，大概又要出什麼問題了。那他要說什麼呢？人們在聖誕節一般會做什麼呢？他突然間靈機一動。「唔，其實是這樣的。我今年要獨自過聖誕，所以在想是不是能邀請一個人一起。」這借口比之前的好多了，哈利心想。這邀請半真半假暫且不論，更好的原因是，伏地魔是肯定不會答應的。他望著對方，等著聽到拒絕。

　　伏地魔也盯著他看。準確地說，他用一種極其挑剔的目光在哈利臉上轉了一圈。就在哈利覺得他肯定會吐出一句刻薄話語的時候，他終於開口了：「你會做飯？」語氣裡充滿了懷疑。

　　「……當然！」哈利瞬間覺得自己被小看了。但是伏地魔不問他為什麼邀請他，卻問他會不會做飯是怎麼回事？難道……

　　他不好的預感在下一刻就被驗證了。因為原本站在窗外的人瞬間出現在了副駕駛座上，快得就像是瞬移，根本看不清動作。「這個建議不錯。」他回頭看到哈利震驚的臉，只嘴角揚了揚。

　　哈利瞪著他十分自然地給自己拉安全帶的動作。他只是隨口扯了個謊而已，伏地魔居然順水推舟地就答應了？「你……」不怕我毒死你？這句話哈利沒說，但是對方肯定也已經察覺到了。

　　「救世主做的聖誕大餐，我還沒見過。」伏地魔輕描淡寫地解釋了一句。

　　「……隨便你，只要你別在別人面前叫我這個稱呼。」哈利覺得自己花在瞪視對方身上的時間完全是浪費。他踩下油門，路虎像離弦的箭一樣飛了出去。難道伏地魔敢吃，他還不敢做嗎？

　　一個小時之後。

　　哈利在心裡第一百遍詛咒自己的臨時起意。他那時就該什麼都不說！僵持到最後也比現在的情況好！他正拿著刀對付面前一隻光溜溜的鵝，非常想把它剁成泥，而不是規規矩矩地弄好調料、包起來、放進烤箱裡。

　　「提醒你一下，我喜歡傳統風味的食物。」伏地魔的聲音恰到正好地從客廳裡傳來。哈利差點一刀滑下去，在心裡給伏地魔的印象上又加了一條：得寸進尺！在他家裡待著，玩著他的平板電腦，還要遙控他做菜！他真心懷疑這個伏地魔是被別的什麼人附身了，否則怎麼就輕易地答應了他的邀請、還真的跟到他家來指手畫腳？

　　但是這大概也是一個契機吧，不是說征服一個男人就要先征服他的胃嗎？雖然這在伏地魔身上看不到見效的可能……哈利在心裡無聊地開了一個自己的冷笑話，轉身去拿錫紙。

　　而實際上，這個時候的伏地魔並不在客廳裡。他對電腦遊戲一點興趣也沒有，只隨便拿著搪塞哈利的視線而已。而哈利一進廚房，他就放下了平板，眼神肆無忌憚地到處打量。

　　不得不說，波特家和他家有很大的區別。沙發上的抱枕都是可愛的動物形狀，顏色鮮艷又漂亮；牆上掛著幾幅相框，有畫也有照片，畫裡的花朵盛開，照片裡的人滿是笑容；裝飾性的壁爐上放著很多小玩意兒，從俄羅斯套娃到巴西光明女神蝶的標本，顏色新舊不一，顯然是波特夫婦從世界各地給他們的兒子帶回來的。還有一副黑白照片，上面是個臉圓滾滾的嬰兒。

　　伏地魔直起身，走到壁爐前面打量。這嬰兒顯然是救世主，他的注意力似乎被什麼吸引了，正伸著兩隻小手撲騰。是什麼東西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額頭十分光滑，沒有疤痕——一丁點也沒有。照片下方寫著一排小字，大意就就是這是父母一起給兒子拍的週歲照。

　　波特夫婦號稱娛樂界的「搶錢夫婦」，資產難以估計。房子是獨居小樓，樓下是酒窖，樓上是臥室。雖然照伏地魔的眼光看來，這房子並不算奢華，但毫無疑問地充滿了居家氣息。他打量完客廳，無聲地吐了口氣，轉身朝著樓梯的方向上去了。

　　主臥顯然是波特夫婦的，伏地魔很快地略了過去。其他基本都是客臥，從門把手的顏色上來判斷，造訪波特家並留宿的親戚朋友肯定不少。伏地魔沿著走廊一直往裡走，終於在最後那扇房間門上發現了他想看到的東西——一個精緻的銘牌，上面寫著「哈利的城堡」。救世主顯然很喜歡霍格沃茨的生活，因為下面還有個霍格沃茨城堡的簡筆畫。

　　伏地魔擰開了門把手。門沒鎖，毫無疑問地。裡頭看起來亂糟糟的，完全符合他之前的設想。床上散落著賽車遊戲頭盔、攤開的劇本(邊角被壓皺了)、吃了一半的薯片、幾件衣服；桌子上也和床上一樣亂，只是多了幾本F1方程式賽車和足球方面的雜誌，還有一個沒蓋上的水杯；書架叫人目不忍視，地板也一樣。

　　在這種環境之中，伏地魔很輕易地發現了救世主最重視的東西。一個整潔到和整個房間格格不入的CD架子，伏地魔不用仔細看，就知道那上面全是他主演或者參演過的所有電影和舞台劇光盤。旁邊還有一個大箱子，整整齊齊地堆放著海報、簽名本子、小掛飾等相關周邊。從時間順序來判斷，主人肯定曾把它們都胡亂倒了出來，可是又收拾好了。伏地魔盯著海報上那半新不舊的皺褶，心想這真是個格蘭芬多會做的事情。他又環視了這個房間一眼，掩好門下樓去了。

　　哈利把弄好的鵝推進烤箱，又拿起兩個洋蔥，在這間隔時往外看了一眼。英俊的男人正坐在沙發上，架著他那兩條令人嫉妒的長腿，神情專注，似乎正玩到某個緊要關節。哈利突然覺得這一幕很眼熟——他第一次見到伏地魔的時候，後者也在擺弄手機玩遊戲——現在這種奇怪的居家感是怎麼出來的啊？對伏地魔來說完全異常吧？他搖了搖頭，把自己腦海裡產生的想法甩出去，繼續對付起他的晚餐起來。

　　事實證明，雖然哈利有些時候總會被激得熱血上頭而誇下海口(而且伏地魔認為這些海口總能用救世主奇妙的運氣進行實現)，但是在做飯這點上確實沒有問題——甚至可以說，相當不錯。至少伏地魔喝了一口牛尾濃湯，覺得完全超出他的預期。「原來你說的是真的啊。」他評價道。「真讓人難以置信。」

　　哈利正在喝自己的那份湯，聞言放下手裡的小勺子。「別用你的標準衡量我。」他氣呼呼地說。照伏地魔家裡的擺設來看，讓他做家務顯然難於登天。

　　「是啊。」伏地魔貌似一點也沒在意，但他接著說：「救世主做的食物居然和家養小精靈做的可以一拼。」

　　家養小精靈……哈利深呼吸。今天是聖誕節前夕，他才不跟伏地魔為了這種事情做口舌之爭！「我當讚美收下了。」他乾巴巴地回答道，忍不住用叉子猛戳面前的果盤。「還有，聖誕快樂。」

　　伏地魔揚了揚眉毛。救世主的動作和語氣都充分表明了，他又把對方點成了一隻快要爆炸的炮仗。他突然覺得有一股笑意從心裡冒出來，壓也壓不住。這種情形和他以前經過的所有聖誕節都不一樣。相比於陰沉得要下雪的天空、冰冷堅硬的石階、餓得前胸貼後背的感覺，當然還是他吃著救世主做的聖誕大餐的情形比較值得期待，雖然有點兒詭異。他原先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神使鬼差地答應哈利，但是現在他知道了。救世主總是會有哪裡不同的，不是嗎？

　　聖誕快樂。

　　伏地魔看了一眼哈利沒成功掩飾住的、氣鼓鼓的臉頰，在心裡無聲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