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心之所向

　在做出這個動作之後，伏地魔才意識到他自己在做什麼。救世主想走，而他不想他離開——幾乎不受他理智控制，完全是本能的反應。這讓他在這一瞬間茅塞頓開。他一早來的時候為什麼心情不好(因為那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和男孩很親密的傢伙)，在休息室裡的時候為什麼度日如年(因為用魔法聽見了男孩談論女朋友)，正式上場的時候為什麼看著德思禮夫婦非常不舒服(因為男孩正和一個討厭的傢伙坐在一起)……

　伏地魔閉了閉眼睛。很好，非常好。他自嘲地對自己說，你好像對這個遊戲過於上心了，這可不是一個好的發展方向。他一手撐在牆上，身體微微彎下去，正好直視哈利的眼睛。對方的瞳孔碧綠清澈，透著一股子堅定不移的信念。

　剛才男孩問他什麼？身體不舒服？哈，也只有救世主這樣的腦筋才會想到那個方面吧？而且真要說起來，他兩輩子似乎就只有救世主對他這麼說。他並不覺得這是一種失敗，但這也能證明救世主與眾不同，至少在態度上……

　哈利的背緊貼著牆壁，雙手側放在身邊，已經微微握成了拳頭。他一開始有點驚訝，但後面就毫不畏懼地與伏地魔對視。他在心裡對自己說，伏地魔敢在大庭廣眾下做些什麼的話，他也至少可以賞對方一拳頭——伏地魔這回沒定住他。但是他實在想不通，為什麼好好的局勢就變成這樣了……他明明沒說什麼，不是嗎？

　兩人的呼吸在狹小的空間裡交錯。有熟悉的氣息撲在哈利臉頰上，他感覺自己的臉正在條件反射性地升溫。再看對方黑玉般的眼睛，卻是完全無波無瀾。這樣下去，他可就要先敗下陣去了……

　哈利決定在自己的臉紅透之前把這種半尷不尬的局面解決。然而他還沒開口，伏地魔就已經直起了身，轉身大步走開了。

　「……你到底在做什麼啊？」哈利愣了愣，然後衝著對方的背影喊。他可不覺得是他準備的拳頭起了作用，所以完全一頭霧水。對方又一次耍著他玩嗎？

　伏地魔的腳步停了停，但沒有回頭。「你不就是想知道電腦爆炸的真相嗎？」他用一種輕描淡寫的口氣說，「不用再懷疑了，是我做的。」然後他沒再多做停留，大步地離開了。

　哈利完全愣住了。

　果然，就算有大腦封閉術，對方還是能猜出他的很多想法。說句實話，剛才的那種情況是在他和伏地魔關係最差的時候發生的話，那他說不定會衝動地拎著對方的脖子讓對方去給姨父姨媽道歉。現在他還沒有這麼做，只是因為他知道，這裡面肯定有些別的什麼原因。當然，劇本的作用很大，但更重要的是他自己的判斷。

　所以說，就算伏地魔知道他想問這個，之前也不用做出那樣令人誤解的動作吧？那種距離，他幾乎以為下一秒對方就會吻上來……停，打住！哈利懊惱地發現自己居然覺得失落，而對方甚至什麼話都沒說。

　這種沮喪的情緒困擾了哈利好一會兒。然後他想到，伏地魔剛才親口承認了，那個偷拍的傢伙是他解決的。

　果然是他！天底下哪裡有那麼巧合的事情？哈利的第一反應是這個。

　第二反應則是，不愧是黑魔王，下手果然好狠。小手指暫且不說，雙目失明和精神崩潰……無論是哪個正常人都不會希望變成那樣子。

　第三也是最後一個反應是，照伏地魔第一個發現攝像頭的情況來看，他肯定是在第一時間就解決了那些偷拍記錄。但是那攝像頭明明只拍到了自己，為什麼他要出手呢？放任它流露出去，對他沒有任何影響，不是嗎？

　哈利覺得自己的心跳瞬間快了好幾拍。因為這種狀況讓人無法不聯想到某種可能，雖然那種可能很小。但是伏地魔既然清楚地告訴了他這個結論，就是不要讓他想太多的意思吧？

　沒錯，肯定就是這樣。哈利站在原地，把這件事的前因後果梳理了一遍，覺得自己的想法沒有任何問題。不管原因是什麼，在這件事上伏地魔幫了他一個大忙，這無可否認。哈利對這種轉變有相當大的不適應，但仍然壓不住心裡的竊喜。就算他依然只是單戀，事情也朝著好的方向發展而去了，不是嗎？

　這麼想著的哈利往回走。結果他一推開側門就發現，在他在外頭思考的時間裡，伏地魔已經乾淨利落地讓那條戲通過了。而這種進度意味著他的戲份也要提前，他趕緊去找化妝師。而在他化妝的時候，塞德裡克在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他說話。塞德裡克人緣一向不錯，不一會兒，哈利身邊就圍起來一堵人牆，從場務到其他演員都有。

　「都讓讓，我有點事情要和哈利說。」格林德沃的聲音成功驅散了人群。等到他們各就各位之後，他才繼續告訴哈利：「明晚出發去蘇格蘭，拍完後直飛馬爾代夫。做好一次艱苦的長途旅行的準備了嗎，哈利？」

　化妝師的手正在他臉上撲粉，哈利不能擺出任何表情。於是他僵著臉回答道：「沒問題。」格林德沃對他和伏地魔的對手戲花費時間抱有很大信任，從這麼趕的時間安排就能看出來。他的行李倒是沒多大問題，隨便卷幾件就好了，但是設置組的工作量不會很大嗎？畢竟光攝影器材就夠他們受的了。哈利這麼想著，也問出來了。

　「這些留給阿不思拍攝其他場景。」格林德沃手一揮，毫不在意地道。「湯姆答應給我們在當地準備需要的一切東西，所以就看他的了。」他和鄧布利多的風格相近，而且後期剪輯的時候肯定是他們兩人一起操刀主導的，所以並不擔心影片前後不連貫的問題。而伏地魔既然說他包辦，也就是準備提供一切和現在一樣的拍攝條件，就更不用他擔心了。

　又是伏地魔？哈利剛想問為什麼是格林德沃出外景，注意力瞬間就被後面的句子吸引過去了。也就是說，伏地魔說騎士團娛樂負責這種工作，所以格林德沃才定出了這麼一份時間表嗎？他怎麼有種感覺，伏地魔最近似乎很不想待在不列顛群島？真是越來越奇怪了……

　還沒等哈利想出個所以然來，格林德沃已經在對他眨眼睛了。「好好幹，哈利，然後你就會發現有驚喜在前方等待你。」他意有所指地說。

　哈利點了點頭，他依舊在思考伏地魔的異常表現。在這點上，他覺得他不需要驚喜，只要不是驚嚇就行了。

　接下來的拍攝進展果然如格林德沃預料的一樣順利。在拍到德思禮一家擠在門口目送哈利和伏地魔一起離開的時候，哈利覺得他的姨父姨媽真的在迫不及待——就和劇本裡要求的一樣，令人難以置信。不過也許這是被伏地魔的殺氣嚇到了的正常反應……哈利想。但他同時又覺得，他目中無人的姨父也該知道什麼才叫真正的影帝。

　再接下來的一幕就是哈利和伏地魔的車內交談。不長，幾條台詞就過了。只不過後面有個親額頭的鏡頭，格林德沃特別提出來，一定要溫情。

　哈利有點兒傻眼。他自己還以為很簡單呢，畢竟又是比較暗的背景。格林德沃這麼說，也就是一定要做到他滿意的程度為止。換做是其他還好，但他依舊清楚地記得，伏地魔之前是怎麼卡在那個蜻蜓點水的吻上面的。實話說溫情戲比激情戲還不好把握，因為有時候本能可以超越感情。

　這麼想著的哈利走向那輛準備好的車輛時，目光不由得在伏地魔身上多停留了兩秒。這次真的沒問題？他還是做好多卡幾次的準備吧……

　伏地魔正準備拉開車門，一眼就看到了他的表情。敢懷疑他？他微微挑高了一邊的眉毛。

　這讓哈利猛地回神。伏地魔這種表情顯而易見是猜到了他的想法，他趕緊收回目光，低眉斂目地去開另一側的門。兩人在車裡坐好，外頭場務就開始對他們打手勢，示意可以開始了。

　前面幾句台詞對得非常順利。按照劇本，哈利詢問了伏地魔他出現在女貞路4號的原因——因為時間太巧了。而伏地魔非常輕描淡寫地解釋了他的豪華車隊和其他一些事情，最後看出了哈利隱藏的擔憂——他太高調，而鳳凰社那時還不知道他的假身份。

　「我可以把這個當做你在擔心我嗎？」伏地魔嘴角露出了笑容，身體微微傾近。

　明知道只是一句台詞，哈利卻莫名其妙地想到了之前在走廊末端發生的事情。雖然起因不同，但這回復的確是可以通用的。不過想讓伏地魔在那時那麼說，的確有些奢望了……哈利保持著盯著對方的姿勢走神。因為沒他台詞了，他只需要等著對方親下來。至於臉紅那種反應，根本不是意識能控制的。

　伏地魔在不甚明亮的光線裡注視他。他當然看得出哈利在走神，並為此覺得有點兒惱怒。但奇怪的是，他覺得他完全可以把對方的注意力吸引回來，以一種非常簡單的方式。他發現他在期待劇本的發展，比如說現在——他可以用自己的手按住對方的手，在曾經是閃電形傷疤的地方落下一個親吻。

　在感覺到那種突如其來的暖流時，哈利微微瞪大了眼睛。他的手和額頭都傳來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溫暖感覺，十分舒服。這有點不同尋常，因為哈利清楚地記得，對方身體的溫度就和他的態度一樣冰涼。唯一熱起來的時候是在上一次……哈利無可避免地想到了那些火熱的肢體糾纏，臉色毫不意外地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