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混亂魔鏡

　　「對，往側邊搖一點……怎麼了，哈利？」格林德沃依舊在指示攝影，結果卻從屏幕上看到了哈利彷彿觸電一樣的動作。

　　「我看到這鏡子裡面真的冒出了不屬於我自己的影像，你們看到了沒有？」哈利急促地說。然而他的心很快地沉下去，因為所有人都對他露出了一副納悶又擔心的神色。

　　大多數人是納悶多於擔心，而擔心多於納悶的則是赫敏：「呃，哈利，你是不是精神太緊張了？」她本在一邊看著哈利的動作，所以十分清楚。就和昨天那樣，哈利執意宣稱看到自己的手機變成了粉末，他的黑莓也的確消失了，但是她和羅恩都沒有看到任何痕跡，所以一致認為是哈利自己的錯覺。這也很有可能，畢竟輿論壓力太大了，是不是？她本以為哈利休息好就沒有問題了，難道直到現在，他還沒從那種陰影裡走出來嗎？

　　格林德沃的想法和赫敏差不多。他掃了一眼鄧布利多，後者湛藍的眼睛裡已經露出了不是很明顯的擔憂之意。「哈利……」他剛想讓哈利休息幾分鐘再上，就有人打斷了他的話。

　　「怎麼了？」

　　眾人回頭，只見伏地魔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專用休息室走了出來，正站在邊上。他的方向側對著鏡子，正對著哈利。眾人都覺得他是在擔心哈利，但是哈利覺得他的目光直直地落在了鏡子上。

　　「我……鏡子……呃，大概是我太緊張了。」哈利張了好幾次嘴都沒能再說一遍，再看到伏地魔毫無變化的表情，不由得垂頭喪氣。因為他剛剛又摸了一下鏡面，那些人還在，只是又換了動作。所有人都注目在他這邊，卻沒人注意到。這也就意味著，就算他說得再清楚也沒用，沒人能看到他能看見的東西。這次似乎不像是伏地魔的影響，而且到底是不是伏地魔的影響也都說不定呢……到底是怎麼回事？

　　格林德沃覺得他的表情十分沮喪，不由得問道：「你需要調整一下情緒嗎，哈利？」怎麼好像有哪裡不對勁的樣子？

　　「不，」哈利搖頭，用手揉了揉自己的臉頰，「繼續吧。我很抱歉，剛剛出了問題。」然後他走回道具門後，帶上門，等著再一次的開始。

　　鄧布利多目送他走回去，然後目光也落到了鏡面上。他聽懂了哈利的話，但是沒有理解。什麼叫裡面有其他人？哈利一向不會說謊，剛剛那表情十分真實。但鏡子裡明明除了他自己的影子之外空空如也，不是嗎？

　　伏地魔往後退了幾步，身形半掩在陰影裡。前頭的燈光打不到他身上，又正好能聽見後面幾個工作人員的低聲討論。

　　「太好笑了，那鏡子裡怎麼會有別人的影子？我和丹一起搬過來的，什麼異常也沒有！」這個說話的人顯然是道具組的。

　　「這可說不好，波特大概太入戲了……」這是另一個聲音，雖然已經竭力掩飾，但仍聽得出裡頭的幸災樂禍。

　　這時候第三個人插-進話來。「別說了，等一下被格林德沃導演聽見了，又該害得所有人倒霉。」

　　聲音消失了。

　　伏地魔一動不動。有反射的光線偶爾掃過他，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一座沉默的大理石雕塑。他剛才只能看見鏡子的余角側面，但這並不意味著他認不出裡面的影像。厄裡斯魔鏡的作用是反射出那個時刻人內心深處的渴望，而他的渴望這幾年來從未變過。他相信救世主肯定也看到了他內心的想法，只是他們互相不知道對方看到了什麼而已。但是明明就在之前，這鏡子也是沒問題的……難道是被救世主觸碰到的原因嗎？

　　啊，這簡直太可笑了！難道所有道具被救世主碰到都會產生劇本裡該有的魔力嗎？伏地魔臉上毫無表情，但是心裡咬牙切齒。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他一定得看緊救世主，誰知道接下來是不是碰到的人也會擁有魔力呢？這就和那個該死的阿瓦達索命咒一樣，完全不知道怎麼起的作用！

　　此刻的哈利當然不會知道伏地魔的想法。他按照劇本進行，不小心又卡了一條。因為就在他把手放到鏡面上、準備坐下來的時候，鏡子裡的圖像變了。只有兩個人，他和伏地魔。兩個人在爭執著什麼——確切地說，是他自己正在質問對方。噢，這個當然沒有錯，他的確很想問問伏地魔，沙發、手機、還有這個鏡子，到底是怎麼回事。而實際上，哈利暫時還沒有足夠的勇氣——噢，不，是足夠的證據——去質問伏地魔。

　　不過只是這樣的話，還不足以嚇到哈利。但就在他坐在鏡子前的地上、雙手抱膝時，那景象又變了。這回出現的人也很眼熟，是他自己和伏地魔扮演的湯姆。他們身上都穿著劇本裡格蘭芬多學院的院袍，他自己一手正拉著對方的領帶。

　　天啊，他怎麼可能這麼粗魯！這是哈利的第一反應。然後鏡子裡的自己就著這個姿勢微微墊腳，抬頭的時候唇碰上了對方的唇……原諒他用「碰上」這個詞，因為哈利不想用「吻」，而且實在想不出為什麼他自己會這麼做。雖然伏地魔的確很英俊，很有才能，沒錯……

　　哈利從地上跳了起來，臉頰不由自主地紅了。然後他馬上回過神(大家都詫異地盯著他)，急忙趕在格林德沃和鄧布利多開口前道了歉，就轉回了道具門後。

　　這一系列動作快得就好像他背後正有一頭餓熊追趕似的。鄧布利多和格林德沃面面相覷，都不知道哈利到底是怎麼了。

　　赫敏坐在另一邊，完全乾瞪眼。她和羅恩是不是該勸哈利再休息兩天的？

　　而伏地魔站在後頭，把一切盡收眼底。他這個位置不偏不倚，哈利道歉完轉身時眼角餘光一定能注意到，所以之前每次卡掉都會有一個心虛的目光飄過來，但這次沒有。那種彷彿落荒而逃的感覺……他微微勾起嘴角，救世主男孩是在鏡子裡看到了什麼不該看的嗎？

　　哈利站在門後，看不到伏地魔對他來說壓力可以減輕一點。這圖像要叫他以後怎麼面對伏地魔啊？還有這鏡子，上次明明還是正常的！就算它突然擁有了和劇本裡一樣的功能，按理來說不應該完全停留在他質問伏地魔的那個鏡頭上嗎？為什麼畫面總是變來變去的，難道道具組買了個劣質產品？在心裡惡狠狠詛咒的哈利忘記了，那面鏡子經過他的手之後才變成那個樣子的。

　　接下來的事實證明，這面魔鏡——姑且就稱呼它魔鏡吧——的確是個劣質產品。那裡面閃過的畫面除了之前提到的之外，程度還愈演愈烈。直到最後，哈利臉紅耳赤，就像是被放進水裡煮熟的螃蟹似的。他現在無比慶幸，只有他一個人能看得到，如果被所有人看到……後果想都不敢想。而開拍的時候，他只能先衝去盥洗室用冷水洗一遍臉，然後回來兩眼放空地盯著鏡子，催眠自己什麼也沒看到，最後用一種夢遊般的語氣背台詞。

　　不得不說在這點上哈利的運氣不錯，至少比上一次好。因為劇本就是要求他用一種神遊回過去的態度，最後再清醒過來離開。他的確神遊了，但不是神遊到劇本要求的報仇大計那邊，而是些別的什麼東西。

　　這一條鏡頭卡了三四遍，終於過了。鄧布利多開了口，讓哈利再回去睡一會兒。他語氣輕柔，但是態度顯然是毋庸置疑地強硬。哈利覺得他快被那面善變的鏡子弄得精神衰弱了，答應的聲音也相當有氣無力。而且他離開時，總覺得有些人在對他指指點點。他完全說不出口，但他深信，換做是誰看到裡面各種變來變去的姿勢時，表現都不可能比他更好。

　　今天哈利休息得比所有人都早。他一邊往外走，一邊尋思著自己最好回去睡個覺。對，睡覺之前一定還得洗個冷水澡。相比於其他可能，他更願意相信是他自己勞累過度產生了幻覺。肯定是幻覺！雖然伏地魔的確是他偶像，但他絕對沒有想過超越他之外的任何事！

　　哈利走到劇組門口，這才想起來他的補習，一時間猶豫不決。

　　剛剛鄧布利多說的時候，伏地魔也在一邊吧？而且你之前的表現也應該看到了吧？伏地魔沒有說的話，那你顯然可以自動默認對方也知道你休息啊！一個小人在哈利的腦袋裡說。

　　可是你一早就答應了，就連麗塔?斯基特那個瘋女人都沒讓你退縮，現在就只是一面不知所云的鏡子而已！另一個小人反駁道。

　　好吧，就算只是一面不知所云的鏡子，你敢承認那些畫面對你一點影響都沒有嗎？第一個小人不依不撓。

　　那都是幻覺，幻覺！忘記它們！你還記得你的目標嗎？怎麼可以半途而廢？另一個小人據理力爭。

　　哈利覺得他從沒這麼頭痛過。就在他遲疑的當兒，有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幻影悄無聲息地停在了他的面前。哈利一看，頓時覺得頭皮發麻。這車子太眼熟了，不用看車牌號就知道是誰，因為整個劇組就只有伏地魔喜歡這個牌子，而且買得起。他的官網論壇還曾為這個問題吵得天翻地覆，一派認為張揚的跑車更適合伏地魔的風格，另一派認為勞斯萊斯才能配得上伏地魔的氣質。而哈利這麼清楚的原因是，他就是勞斯萊斯的堅定支持者。

　　就在他愣住的當兒，後車窗緩緩地滑了下來，露出一張哈利再熟悉不過的臉。「上車。」伏地魔言簡意賅地說。

　　哈利左右看了看，不知道多希望能看到小天狼星的那輛黑色甲殼蟲、或者是白色蓮花、又或者是火紅法拉利。但是很遺憾，一輛都沒有。他找不到任何理由拒絕伏地魔，只能硬著頭皮上了車，祈禱今天不要再出什麼意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