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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盞》第27章
第27章 ch.27

第二十七章

玄襄睜開眼,又回到一片黑暗中,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這裏待了多久。在這樣寂靜無聲的地方,便是時光也放慢了步子,讓他無法分辯。

他又回到那一日,他站在黃泉之上,江水之下鬼尸蘇醒,怒吼著朝他撲過來。他幾近麻木地殺戮著,而鬼尸亦是茫茫然,他們本是堆積在水底的殘肢斷臂,早已失去了知覺,只會不斷地往前沖,直到再次被肢解。

夜忘川在一日之間化爲鮮紅。

他一步一步,來到對岸,血紅的幽冥之花鋪就了輪回之路。

容玉坐在一塊圓石上,白衣黑髮,回首道:“我馬上,就可以成爲一個凡人了。”

“凡人的一輩子便如蜉蝣,淺薄而脆弱,當一個凡人有什麽好?”

“凡人有心,而我沒有。”

“我知道你沒有心。”

容玉動了動唇,想打斷他。

他阻止了她這個想法:“聽我說完,我知道你沒有心。”他笑了一笑:“不過沒有關係,你沒有心,而我有。我有的一切都可以給你,我的心也可以給你。”

終于把未說完的話說完。

即使他未曾來得及,至少也在這個夢裏說了出來。他想看她的反應,看到這個再也無法實現的結局。

容玉一貫的表情破碎了,像是琉璃人。他第一次見到她,便想到一個詞,琉璃美人。這個詞就像是天生爲她而存在的。

可是,他還是醒過來。

什麽都沒有看到,包括他想要的結局。

如此清閑的日子過去一兩年,兩人跟周遭的鄉里鄉親相處融洽。而他們幷非夫妻,甚至還劃分院子而居的事情也再不是秘密。每到了狩獵的季節,門口便時不時會出現新打來的野味。

柳維揚全部都收了進去。

只可惜那個始作俑者幷不知道,她每日都會找很多事來做,忙得不可開交,哪有心思去留心身邊的愛慕者,只是連著幾日桌上有好菜,才想起來多問一句:“柳公子,你近來教書不收銀錢,而改收野味了麽?”

柳維揚淡淡道:“是別人送的。”

“是誰送的?”如此持之以恒,她可想不出緣由來。

“太多了,周圍凡是有年輕男子的家裏都有送來。”柳維揚如實相告,“應當是送給你的。”

容玉嗯了一聲:“這麽說來最近是到了獵期,我們也進山裏去玩玩吧?”

只因戴著人皮面具,他的臉上十分木然:“去玩?”

“現在時機正好,進山采藥也好,打獵也好,都是好時候。等過一陣子,天凉下來,總是下雨,山裏就很難待了。”容玉想到了這件事,便要著手去做,連等下去哪家換面餅乾糧都想好了。

柳維揚點點頭:“等下我去交代一下明日不上課的事。”

他做事一板一眼,雖然有時稍嫌迂腐,却有條有理的,讓容玉十分欣賞。她想,若他肯露出面具下的那張臉,定能迷倒方圓十裏的大小姑娘。

他們準備妥當,便入山了。

路上碰見隔壁村莊的獵戶,瞧見他們搖頭嘆氣:“柳公子啊,山裏野獸出沒,可不是你們讀書人凑熱鬧的地方。”

柳維揚有禮地回道:“無妨,我們會注意的。”

那獵戶見他這般油鹽不進,更是搖頭:“你看看你們,一個是手無縛鶏之力的文弱書生,一個是千嬌百媚的姑娘,進去做什麽?”他雖痛心疾首,却還分給了容玉一根尖頭錐,只有尖頭是鐵打的,杖却是竹制的。

容玉道過謝,隨意接在手中。

他們入了山,越走越深,忽一陣風吹草動,獵戶正色道:“留心,怕有野獸就藏在附近。”

草叢迅速搖動了片刻,一隻體型不算太大的野獸鑽了出來,看樣子像獾。却聽獵戶道:“黃皮子,呵,好大一隻!”

那黃皮子離容玉最近,她拿起手上的尖頭錐,看准黃皮子張嘴的間隙捅了進去,一下把黃皮子給釘了對穿。她頓時有些驚訝,她早已知道這一世她的身上出現了一些問題,却不想有這麽嚴重。這種迅捷的身手,根本不是她應該會有的。

四下寂靜無聲。

容玉回首看著柳維揚,想求助他,她應該如何解釋這樣的事。

柳維揚同她對視一下,竟然別了眼睛。

容玉只得看著那獵戶,不知他會如何,但眼下只有見招拆招,實在隱瞞不下去,他們只好再次舉家搬遷。那獵戶張口結舌了一陣,彎下腰拎起了那只黃皮子:“容姑娘,你運氣真是好,竟直接從它的要害對穿過。”

容玉松了口氣,笑道:“是因爲跟著大叔運氣不錯。”

獵戶被她這樣一捧,也渾身輕飄飄的,將那只黃皮子扔進袋子:“回頭讓媳婦把皮剝下來給你做個手籠。”

容玉忙道:“您太過客氣了,可我怕這東西,這好意心領就足够。”

她同柳維揚又對視了一眼,他的眼睛裏寫著再明白不過的“算你運氣好”,她壓低聲音道:“再不分開走,遲早要露陷。”她跟柳維揚比起來,其實也不算什麽。柳維揚估計能擰死一頭黑熊。

在下一個岔道口,獵戶嘴裏不斷地念叨著:“你們要跟緊,跟緊,小心走丟……”兩人分別找了機會溜了開去。

容玉一路走,但凡看到想要的草藥,便要小心翼翼地連根挖下來,裝進口袋。做完這些,她又將那只麻布口袋背到身上,不倫不類的。

“這草藥很少,如果能帶回去養活了,那就是財源滾滾。”她如是解釋。

柳維揚問:“你要這麽多銀錢做什麽?”

“銀子可以有很多用,既然不是來修行的,自然能享受便要享受。”她原本在九重天庭上一直都不重視這些,現在想來,其實也不是不重視,只是這一切都有人幫忙打理。

柳維揚不敢苟同,但也不出言反駁。

他們越走越深,差不多已到了山腹之中。

那雜草瘋長,有齊膝這麽高。容玉走了幾步,立刻覺察到不太對勁:“該不會又是黃皮子吧?”傳說成精的黃皮子報復心强,眼睛又會給人帶來幻覺,惹上這樣一隻真是永無寧日。柳維揚捏著竹枝,靜待了一會兒,忽然脚邊雜草晃動,好幾隻精悍的野獸撲將過來。他捏碎了手上的竹枝,細碎的竹片嗖嗖地穿透了野獸的咽喉。

容玉看得驚奇。

柳維揚道:“這回真的是獾,先到前面地勢高的地方。”這裏雜草太深,會阻礙到視綫,他的判斷是再準確不過的。

容玉聞言,便往前面高處奔去。突然脚下鬆動了下,她反應甚快,去够前方的一叢灌木,那灌木是野生的,上面帶有密密的小刺,她扶了一下就扶得滿手刺。可惜這地面塌方凹陷的範圍太大,便是身後的柳維揚也一起卷了進去。

她隨著塌方摔了下去,早已換好防護的姿勢,落地時候只是一些輕微地擦傷。容玉等眼睛稍微適應了黑暗,便去找柳維揚,所幸他也落在附近,她剛一伸出手去,還未碰到他,便知道不妥。

柳維揚的防備心太强,哪里會讓她碰到。他斜著身子避開可能存在的攻擊,身體已經如弦一般綳緊,一把捏住她的咽喉,將她摔到石壁上。容玉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只覺得全身都疼,連忙道:“柳公子!”

柳維揚聽見她的聲音,微微一楞,立刻鬆開了手。

容玉咳嗽幾聲,她剛才聽見自己的聲音已經變得不像樣。她抬手去後腦一摸,果然有些粘膩感。不過這也怪不了他,她明明知道他戒備心强,此刻又是漆黑一片,他看不到她,自然會失手。

柳維揚在黑暗中摸到她的手臂:“你……怎麽樣了?”

容玉苦笑:“還好。”

柳維揚坐到她的身邊,低聲道:“很抱歉,我還是不能控制自己。”

“這也不全是你的錯。”容玉按在正握住她手臂的柳維揚的手腕,只覺得他似乎僵硬了一下。她慢慢道:“你先放鬆下來。”

柳維揚嗯了一聲。

容玉又道:“你說我們是在這底下走,還是回剛才掉下來的地方?”

柳維揚抬頭看了看,頭頂有很小的一圈光亮:“往上爬會很難。”

“那就在這裏找找出口,我看這邊的石道不像是天然的。不過這之前讓我休息一下,我現在頭疼。”

她摸到一條手絹,正好手上也有些未幹的血迹,便畫了幾個咒文,按在傷口上,只見一道白光冒出,傷口還是隱隱有愈合的趨勢。現在不比從前,沒有仙力,只好借助外力來施咒。

她緩過一口氣,還有心情說笑:“現在這麽黑,都可以走盲棋。”

柳維揚答道:“你這棋藝實在說不上好。”

“……我其實是在說笑。”

“我也是。”

容玉感覺到傷口開始發癢,想來是在愈合了,便試著站起身來,稍微走動已經無礙:“那就往前走走。”

他們往前走,眼前原本是漆黑一片的,忽然又變得明亮,刺得人睜不開眼。

容玉閉了閉眼,複又睜開,只覺得眼睛發疼,却還是看清眼前的景象:十分難以用言語來形容,如果非要說的話,便是別有洞天。只見洞穴各處,都鑲嵌著幽幽發光的夜明珠,即使這樣也嫌遠遠不够,可以說是燈火通明。

那燈不是尋常的油燈,而是長明燈,裏面燒的油是東海鮫人的,傳說可以千年不滅。

而在這重重的燈影之下,一個灰發的男子正斜躺在洞內那處相對平坦的石臺上,身下墊著一塊老虎皮。他的身邊,圍繞著兩位舞姬,正喂他吃葡萄。

那男子抬眼瞧見他們,微微支起身,眼神在容玉身上繞了一周,笑道:“美人兒,一別經年,別來無恙?”

容玉訝然:“你認得我?”

“我自然不會忘記,但凡長得美貌的姑娘,我都不會忘記。”他話音剛落,身邊的舞姬立刻咯咯笑道:“族長,那我呢?”

他勾了勾她的下巴,笑道:“你也很美。”

容玉恍然道:“原來是狼族的宗主。”

當年他們相遇,是她將半身修爲換給了玄襄、流落凡間之時。沒想到過去多年,居然在這種情况下再相見,只是對方是敵是友,她也一時難以斷定。

元丹揮揮手,屏退身邊的舞姬,支著下巴看她:“我開始還以爲是有不速之客,却不想是你。”

容玉聽出他的話外之音,便道:“原來宗主近來惹上了仇家。”

元丹長嘆一口氣:“美人還是如此聰明,我隨口一句話,你就能猜得透。”他看了看她身邊的柳維揚,揚起下巴:“你以前那個小徒弟呢?怎麽又舊人換新人了?”

容玉不欲回答,便繞開話頭:“宗主現下是又新娶了幾房姬妾?”

元丹聞言笑道:“美人你突然問我這種問題,讓我怎麽不産生遐思?”他臉上的笑意還未完全褪去,又凝結住了,長身站起:“鋣瀾山主到訪,未曾遠迎,真是有點失禮了。”

容玉和柳維揚對視一眼,貼著石壁退開。一股妖氣遠遠傳來,狼族的嗅覺相當靈敏,比他們要更早發現對方。容玉低聲道:“好重的妖氣。”她其實是有點後悔的,如果不貪圖一時新奇進入深山,就不會碰見這些事。當年她根本不會把那些妖精鬼怪放在眼裏,現下仙力盡失,却又無法與之抗衡了。

妖氣過後,那人現身,却是個長身玉立的翩翩公子。他一手抓著元丹身邊的舞姬的肩,臉上帶笑:“元丹族長言重,明明禮數已是如此周全,還將族中美人送到我手中。”他低下頭,作勢吸食了幾縷那舞姬的精氣。

容玉目不轉睛地看了一陣,低聲道:“竟是九鰭,可惜墮落至此。”

柳維揚側過頭,用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道:“九鰭?”

“九鰭是上古遺族,全族最擅布陣蔔算,可惜子息不盛,無法繁衍開來。”九鰭同璇璣族都是擅長蔔算的種族,只是璇璣族人孱弱,九鰭却要强大得多,可最後兩個種族竟是殊途同歸。而這眼前這九鰭竟然自甘墮落爲妖,以吸食別的妖精的精氣來增强妖性。

元丹面上在笑,却進入防備的狀態:“山主這是在說笑了。”

那人鬆開手,放開了那舞姬,她一下子就癱軟在地,瑟瑟發抖:“不識抬舉,白費心機。”他語氣平淡,似對舞姬所言,又似爲元丹道。可是身後的妖氣却成狂波,逐漸形成似龍似魚的形態,呼之欲出。

元丹的臉色更爲嚴峻,在那一瞬間身上忽見狼影,猛然上前。兩人一交手,山洞中頓時妖氣重重。

容玉不忍卒視地轉過頭,這種群妖亂舞的場面,她從前都是不屑看的,現在却淪落到連這個都不如的地步。柳維揚却看得入神,只隔片刻,他突然長身站起,竟在兩人激戰之時徑自闖了過去。三人同時出手,正是地動山搖之勢,山石隱隱開始崩塌。那癱倒在地的舞姬艱難地站起身,想要離開這裏。容玉想了想,便也跟著她走。

柳維揚比現在的她要强大太多,她只要先管好自己的性命就好。

她爬上安全的高地,便見地底的洞穴轟然倒塌,那妖氣又盤旋而起,在雨後濕滑的山石間形成的瀑布落下,水花四濺,即使她已經離得這麽遠,也被淋了個透,爾後又忽騰起火龍,將水流全部烤幹。

容玉避無可避,只得用手指在地面上畫了幾個符咒,做成結界,把自己同外界的變化隔絕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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