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辭行

　“小歌，你在麼？”

　——外面傳來的是林夢言的聲音。

　“進來——”

　歐陽夜歌一邊答應，一邊把黏糊在自己身上的大尾巴狼推開，趕緊整整衣領。

　雲千昊冷不丁地被他這麼一推，差點兒坐在地上，一臉鬱悶……他這是害羞呢？還是害羞呢？

　林夢言推門而入，一進門就看到某個黑著臉的男人，那臉黑的……跟鍋底有的一拼。

　“我們來的不是時候麼？”

　摸摸鼻子……他記得自己有敲門啊！

　“沒有，正是時候，小歌正提到你……有事兒跟你商量呢！”

　——雲千昊心不甘情不願地答話，他能說自己的二人世界被打擾了麼？他可是正準備談談結婚的細節呢！可是他要是敢說，小歌絕對炸毛！

　他只敢偷偷地，沒好氣地掃了一眼跟在林夢言後面的雲書洛，這個臭小子，你過你的二人世界，我過我的二人世界，我都拉著小歌不去騷擾你們了，你就不能看好自己的人麼？

　林子墨是個實心眼兒，他壓根兒就沒發現這個男人眼神裡“百轉千迴”的怨念，再說了……昨天在看守所裡，他可是見識了這個男人的可怕，那麼可怕的男人會有百轉千迴的怨念麼？他只是覺得有點怵這個男人，下意識地繞開，繞到歐陽夜歌的床邊兒另一頭……

　“小歌，你怎麼樣？你怎麼這麼傻啊，那些人我們惹不起的！你要是為了救我有個什麼閃失，你讓我這輩子心裡怎麼過意的去！”

　那不是時候假惺惺的問候，其實林夢言一張開雙眼，自己那股驚恐的勁兒還沒過呢，一聽雲書洛說了歐陽夜歌的事兒，就急巴巴地趕來了。

　他是真著急了……好朋友，就像他們兩個這樣，彼此著急著，擔心著，甚至把對方放到自己的安全前面考慮，為了朋友兩肋插刀的事兒不止是英雄幹的，在那些可怕的惡勢力面前，他們都是弱勢群體，但是自己的朋友出了事兒，卻毫不猶豫地衝出來……性格都有點直，想法都有點傻，但這年頭，能交到這樣的朋友，才是莫大的財富。

　“我這不是沒事兒麼！對了夢言，你的臉怎麼了？也被打了麼？要不要緊？”

　歐陽夜歌盯著林夢言奇怪的臉……臉色紅紅的，說不出哪裡怪怪的，比自己挨了打的臉都紅。

　“呃……沒事兒……”林夢言的臉色很可疑，甚至趕緊轉移話題，“對了，你找我做什麼？我正好也有事兒找你！”

　他實在不想說……剛才醒來的時候，暈暈乎乎，頭重腳輕，結果還尿急，一下床就是一個踉蹌差點兒摔地上，最後還是雲書洛送他去的衛生間，甚至還是雲書洛幫他“扶著”……扶著……太丟臉了！

　他們倆說話的功夫，雲書洛拿了把椅子，還小心地把別的椅子上的坐墊兒也拿過來，把座椅墊得軟乎乎地給他搬過來，扶他坐下……昨天那醫生說的沒錯，夢言這次經過這麼一通折騰，一身傷還又驚又嚇，身體要恢復也不是一天兩天的，現在還虛弱得很……

　只是這個動作讓對面的雲千昊覺得有些驚喜，這孩子還真是長大了，都學會照顧人了……產生這種感想的同時，也萌生了一些詭異的想法——這臭小子，該不會昨晚就把這傷痕累累的林夢言又給上了吧？不然坐墊而已，墊那麼厚幹嘛？可這是不是有點兒太禽獸了？林夢言身上還有那麼多的傷呢！

　這當然是冤枉雲書洛了，他又不是禽獸，至少現在他不是了！

　雲千昊從始至終眼睛裡就只有自己的寶貝，就連昨天救人的時候也是雲書洛衝上去，一把扯了條床單把林夢言裹回來的，他當然不知道林夢言昨天差點兒被暗格大怪獸強暴的時候，那個變態揚著巴掌在那精緻的屁股上玩命地抽打，一整夜的側臥，現在都還沒完全消腫呢！

　反正，雲書洛這個黑鍋是稀裏糊塗地背上了！

　“行，那夢言你先說……”

　看到自己的好朋友現在平安無事，歐陽夜歌的心情本來就很好，現在更是錦上添花。

　可是林夢言的表情卻沒有那麼樂觀，吞吞吐吐了半天，突然一臉嚴肅地來了一句——

　“其實……我是來跟你辭行的！我準備回老家去了，我的老家在呂梁山區的一個很偏僻，很閉塞的村子裡，家裏人前一陣子就一直託人捎信兒，讓我回去結婚……我們那兒也沒有網絡，沒有電視，整個村兒連電話都沒有……所以，我們以後可能都沒機會見面了，歐陽，我很開心，這輩子，能認識你這個朋友！”

　旁邊正準備給他倒杯熱水的雲書洛，手裡的杯子“啪”的一聲掉在地上，碎了！

　“夢言，你什麼意思？”

　雲書洛先急了，他只知道夢言一醒來就急著來見二嫂……可這事兒，他可從沒聽說過！

　……他還沒有來得及變得更強，他還沒有來得及擁有保護林夢言的資格，他的表白還沒有醞釀好……怎麼能這樣！

　“夢言，你不能這樣！夢言……”

　雲書洛急得眼睛有點兒紅，抓著眼前的人單薄的肩膀語無倫次，旁邊的歐陽夜歌有些傻眼，張大了嘴還沒回過神來，雲千昊則是笑而不語，靜觀其變……反正結果他已經描繪好了，至於過程麼，感情動盪一下未必是壞事兒，讓書洛體會一下心疼的感覺吧，學會心疼的男人，才是成熟的男人，才配擁有愛……

　“書洛，你別晃了，暈……”林夢言一臉難受，嚇得雲書洛趕緊鬆手，可是少年眼睛裡的委屈已經快要流淌而出額，林夢言嘆了口氣，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書洛，別任性了！這段時間，我一直想跟你說，過去曾經發生的那件事，我不恨你了，雖然這次從路邊撿到你的時候，當時很糾結，看到你就害怕得想逃，可是又覺得自己不能見死不救……我沒想到這次見到你，你的變化會這麼大，雖然你一開始什麼都不會，可是你那麼努力地成長，每次看著你每天都在努力的樣子，我就發現自己恨不起來了。書洛，你長大了，而且謝謝你這次保護我。”

　雲書洛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淚，被他說得這幾句話弄得直接飆淚了……到底還是個不到二十歲的少年啊。

　雲千昊倒是在旁邊聽的，在心裡連連嘆氣……

　人家根本就把書洛當小孩兒……這臭小子要是真打算追的話，恐怕比他自己還要費勁啊！

　“為什麼？為什麼還要走？”

　我都這麼努力地為你成長了，為什麼不能再等等我長大……雲書洛在這次之後才知道，以前那些朋友都是狗屎，世態炎涼什麼的，只有這個人，有一顆最善良的心，乾淨得讓他從此視若珍寶。

　而面對這樣泣不成聲的質問，林夢言能回以的也只是苦笑而已……

　“行了，別哭了，剛才還說你長大了呢！我本來就是大山裏的孩子，我能在這種根本不屬於自己的貴族學校唸書，全是因為當初我是全省的高考狀元，被破格接納為全額助學金的學生，後來大學畢業的時候，也是全專業第一，學校才會繼續支付我念研究生的……不然，這種學費的學校，我一個普通老百姓，打多少工都不夠啊！這次的事兒雖然過去了，可是頭上頂著那麼個名聲，學校已經取消了我的獎學金，給了我一個大過處分，沒有獎學金，我是念不起的……背著這個大過處分，就算退學，出去也找不到工作，這次維修服務器已經花光了所有的積蓄，做小本買賣也沒有本錢，而且不知道什麼人把這事兒發電報給家裡了，我爹走了二十裏山路，到其他有電話的村裏聯絡我，說是讓我趕緊回去，趁著村裏人不知道這事兒，趕緊回去找個姑娘結婚，如果我這次不回去，他就再也不認我這個丟人現眼的兒子……”

　學校的事兒，雲書洛已經先退學的了，所以不知道；

　老家的電話，是他被銬在那裡逼問的時候接的，雲書洛自然也不知道……能在那種情況下得到這些消息，還能接電話，當然是某些人故意的，為的就是給他壓力。

　就像這次，這消息傳得這麼快到老家……這麼不正常的事情，肯定也是有人在背地裡算計他。

　胳膊到底是擰不過大腿，這次能從看守所裡全身而退，還是託了人家的福，現在，已經山窮水盡了，他也認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