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早晨,涼意隨著晨風滲入皮膚,穆子安在掌心呵了口氣,暖暖的氣息化作了白色的水汽。
今天,是出院日。
在醫院住了十多天,身體各項指標恢複到正常的他終於被允許出院回家。】
也許是受到穆尚仁臨走時那個稱得上詭異邪惡的笑容所影響,在被叮囑安心養病的這十多天裏,穆子安考慮了很多很多。
他知道自己不應該逃避,但是,
如果眞的被強制的戴上戒指,
該怎麽辦?
面對這個問題,即使是長時間的思考,也完全不能得出一個讓人滿意的答案。
感覺夜誘牽著自己的手掌緊了緊,穆子安停止了腳步,疑惑的擡起頭。
「怎麽了?」
「家外面好多黑衣人啊。」
夜誘指了指古宅的方向。
穆子安順著夜誘所指的方向看去,倒吸一口冷氣。
穆家古宅的外圍被一群穿著黑色軍裝的軍人們重重包圍起來,古宅左側,
一輛軍用卡車上還裝了二十多個軍用人形機器人。
這陣勢這規模簡直比圍剿恐怖組織還要令人吃驚。
難道這些人是來抓夜誘的?
穆子安心頭剛閃過這個念頭,想要帶著夜誘轉身逃跑的時候,
已經來不及。
從背後竄出的八個特種兵,
已經團團將他和夜誘圍困。
「有人向軍部舉報,舉報身爲平民的你,私下藏匿娃娃。」
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穆尚仁,果然是你。」
穆子安緩緩轉身,憤怒的瞪視不肯放過自己和夜誘的男人。
「如果你馬上戴上這個戒指,
成爲穆族的宗主,身份就立刻變成了可以擁有娃娃的貴族,那麽這個可憐的娃娃就可以不必被抓入娃娃集中營,
你也不必被送入管教所洗腦。」
穆尚仁雙手環胸,好整以暇的望著眼前必然落網的獵物。
「你說誰可憐!」
夜誘冷笑一聲,如獵豹一般迅捷的竄向穆尚仁所在的位置。
擒賊先擒王。
只要抓住了這個可惡的家夥,主人就不必老是處於被脅迫戴上戒指的陰影之下。
「當然是你可憐。」
穆尚仁輕笑著,打了個響指,
仿佛在極爲短暫的時間內施展了什麽妖術般,夜誘應聲而倒。
「夜誘!」
穆子安慌亂的衝上前,一把抱住身體向下滑落的夜誘。
「你把夜誘怎麽了?」
明明前一刻還活蹦亂跳的夜誘,怎麽突然就昏倒了,
穆尚仁的那個響指一定有什麽古怪。
「想要知道我把他怎麽了也不難,
你把戒指戴上,
我就告訴你。」
穆尚仁優雅的微笑著,恭敬的遞上戒指。
穆子安接過戒指,
沈默半響。
「你不告訴我夜誘到底怎麽了,我是絕對不可能戴它的。」
「其實也沒什麽,只是給他注射了對付娃娃專用的麻藥。」穆尚仁輕擊雙掌,從暗處走出來一排手持特殊狙擊槍的特種兵。「都說了娃娃是天底下最可憐的生物了,不管能力有多強,
都是人爲制造出來的,被制造的時候肯定是留了許多弱點以便控制。現在您可以戴上戒指了吧。」
穆子安緊緊握住手中的戒指,堅硬的戒體,
仿佛被鑲入掌心般,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
穆尚仁見穆子安猶豫不決,嘲諷的輕笑:「沒有絲毫力量的您,是保護不了他的,難道您要眼睜睜的看著他被送入娃娃集中營嗎?在那裏的娃娃可是會被任何想上他的軍人們侵犯的。這點也請您考慮清楚了。」
穆子安聽了穆尚仁的話,身體猛地一顫。
不,
他絕對不會容許夜誘被任何其他人碰的!
那種畫面光是想,他都不能忍受。
看見穆子安臉上浮現出的動搖神情,穆尚仁走近他,
宛如惡魔般在他耳畔低語道:「或者,我該把這個即將失去主人的可憐娃娃奉獻給迷人的皇後,也許可以得到不少珍貴的賞賜。聽說皇後的嗜好可是虐待娃娃,讓娃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呢。保護他,還是毀滅他,可全在您的一念之間。」
穆子安盯著懷中的夜誘,牙齒死死的咬住下唇。
他眞是沒有用!
又笨!又軟弱!又沒用!
從來都是夜誘在保護他,
他從來沒有爲夜誘做過些什麽?
現在是該他爲夜誘做些什麽的時候了。
「好,我戴。但是,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穆子安緩慢而堅定的擡起頭看向穆尚仁,清澈的褐眸中不再迷惘。
戒指,他戴。
他要用自己的力量保護夜誘,他絕對不會讓夜誘再爲他受任何的苦了,他也絕對不會讓夜誘再受到任何的傷害,不讓夜誘再爲他留一滴傷心的眼淚。
「我答應,
只要你肯戴上戒指,不要說一個條件,
就是一百個條件,只要是我穆尚仁做的到。」
穆子安望著眼前狷狂的男人,
內心清楚的知道,不管這個男人此時說的是不是眞話,會不會履行他的承諾,他都只能博這一次。
不!主人,
別離開夜誘!
黑暗中,
夜誘感覺那雙緊緊牽著自己的溫暖雙手,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扯離,心痛的感覺牽扯著五髒六腑。
「啊!啊!啊!」
尖銳的叫喊著,甚至帶著痛苦的哭音,夜誘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睜開眼,松了口氣,原來是在做夢啊。
夢裏有,
好多狼,好多有著奇特褐色眼睛的狼把主人給搶走了。
心悸寒冷的感覺包圍著全身,
所夢見的一切都是那麽的眞實,眞實到讓人覺得恐懼,覺得不寒而栗的程度。
不過,那一切都只是夢吧。
夜誘擡手輕輕拭去因噩夢而汗濕的額角,環顧四周。
粉紅色的房間,
寬敞明亮,
上了白色油漆的家俱一塵不染,裝飾的物品清一色的全部都帶著櫻花的圖案。
咦,他現在是在哪裏?這個房間他從來都沒有見過。
主人呢?主人在哪裏?
終於完全清醒過來的夜誘,
第一時間開始尋找起主人的蹤影。
陌生的白漆木門被輕緩的推開。
「你已經昏睡了三天三夜了,總算醒了。」
穿著粉色櫻花和服,使用近乎於飄著的姿態進門的少女,手中端著一壺茶,她用一種平緩到沒有任何起伏的語氣訴說著夜誘已經昏睡了三天的事實。
「主人呢?主人是不是也在這裏?」
夜誘掀開棉被起身,
才發現自己身上被換上了同樣是櫻花圖案的綿質睡衣。
「這裏沒有什麽主人,這裏只有你一個人。」
少女的頭微微仰起,齊眉的劉海下,雙眼竟然是緊閉著的。
夜誘的大腦中閃過自己被奇特的針擊中之後立刻失去知覺的畫面。
難道,
那一切都不是夢?
「是你救了我?」
「不是,是麥雲把你送到我這裏的。」
麥雲?爲什麽麥雲會把他送到這個地方?
不行,他一定要先找到主人才行。
「能不能告訴夜誘,
主人去了哪裏?」
「你想去找他嗎?他已經戴上了戒指,應該已經不認識你了。」
心口傳來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主人已經戴上了戒指?
這麽說來,主人已經把他忘記了?
夜誘甩了甩頭,
努力的想要把這個讓人發狂的結果甩出大腦。
「尚仁讓我轉告你,你可以去銀之殿找他。」
少女手持茶壺,茶水緩緩注入茶盞之中。
「穆尚仁?」
一提起這個名字,
夜誘胸口就竄出一股無法遏制的恨意,就是這個人,就是這個人奪走了主人。
可爲什麽這個神秘的少女會同時認識麥雲和穆尚仁?
而且她好像什麽都知道的樣子。
「對,
穆尚仁。」
少女遞上暖熱的茶盞,長長的睫毛下,那雙一直處於閉合狀態的眼,對著夜誘緩緩睜開。
血紅的色澤,宛如燎原盛開的一大片血紅罂粟。
「你是誰?」
夜誘的心微微的顫了一下,一種熟悉的感覺彌漫在血液間,那種感覺比見到夜欲他們的時候還要強烈。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
我想告訴你,即使穆子安因爲戒指的力量返祖,因爲戒指的力量而忘了你,但是作爲傳承的戒指,並不是吞噬繼承者靈魂的妖魔,穆子安原始的意念仍然存在。」
明美看著眼前幾乎可以稱得上是同類的可愛少年,冰冷低沈的訴說著她所知道的,
能幫助到他的信息。
「你是說,
你的意思是說其實主人沒有消失,只要夜誘努力,主人就會記起夜誘?」
明美不置可否的彎起了薔薇般豔麗的唇,血紅色的眼再次閉合。
夜誘純黑的瞳仁中顯現出昂然的鬥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