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出院

　　顧青不知道本該在B市的秦力揚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C市的暗巷裡，他也似乎沒資格去過問對方的行蹤，他更不願肆意地假想男人是因為擔心自己而來，這個答案對他來說太不真實、太過虛妄，兩個認識不到兩月的人，還都是男人，能分泌出奇妙的荷爾蒙，繼而在沒有任何徵兆的情況下相愛，顧青是打心裡不願去承認的，他倒寧可相信對方是來追債或是視察業務。

　　但顧青還是留了秦力揚在家過夜。

　　一打開屋門，裡面是漆黑的一片。

　　顧青從懷裡掏出手機，打開閃過燈，往屋裡照去，就見地上鋪滿了大大小小陳列的紙盒和行李包，顯得擁擠而凌亂，兩人踮著腳才終於跨過。

　　“怎麼不開燈？”秦力揚問。

　　“電被停了。”在桌上找到一根用了一半的蠟燭，顧青點了火，屋內瞬時發出微黃的光。從紙箱裡抽出一個玻璃杯，用熱水燙了一遍後，倒了杯開水遞給正端坐在木床上的秦力揚，

　　“外面的路燈……”

　　“工地要施工，總不能斷了所有的電。不好意思，今晚可能要委屈你了，我正在收拾東西，屋子有些亂。你先喝杯水吧。”

　　秦力揚沒再問話，他也是生意人，這種切斷電源來迫使居民搬離拆遷樓的手段，他自然是清楚的。想著這些日子，顧青都是一個人在這間黑暗的小屋裡生活，他心裡又是一陣緊縮。也不知道是故意還是意外，在接過顧青遞來的水杯時，秦力揚的手指滑過了對方的手背，感受指尖的滑膩。

　　手一顫，顧青險些脫了杯子，而後假裝平靜地轉過身，耳根處一片滾燙。

　　咕咕……

　　屋內驟然響起一陣怪異聲。

　　顧青難以置信地轉過身直盯著秦力揚的肚子，後者訕笑，臉上是難得尷尬之相，嘴皮卻不肯忍氣吞聲，被人冤枉，“晚上沒吃飯就過來了。”

　　言外之意很是明顯。

　　秦力揚是絕對的工作狂，不定時飲食的習慣更是惡劣，結果弄得自己腸胃脆弱不堪，想到對方可能因為自己而再次引發胃病，顧青心裡就覺得愧疚，“我去給你下碗麵條，這裡有面包，你先填著肚子。”

　　說完，顧青就從桌上拿了一包面條和另一根蠟燭後往門外走去。

　　“嗯。”秦力揚笑著點了頭，目光掃視了一圈狹窄簡陋的屋子。

　　顧青的聲音這時從走廊裡傳來。

　　“你要是悶的話，房裡有書。”後來想起停電的事，又補充了句，“還是別看書了，屋裡暗，傷眼睛。”

　　“能洗澡嗎？”

　　秦力揚決定還是趁顧青煮麵的這段間隙先去沖個澡，連續開了幾個小時的車，身上總感覺黏濕難忍，這對每天臨睡前都要洗澡的他來說實在難受。

　　顧青從門外探進了半個身子，手裡還拿著鍋鏟。

　　“現在就要洗嗎？”顧青蹙眉，問話裡帶著一絲難辨的為難。

　　秦力揚狠拍腦袋，這停電都幹得出來，斷水還不是順理成章的，估計這會兒家裡也只剩下煮飯洗菜的水了，不想讓人麻煩，他趕緊說道：“算了，也不打緊。”

　　顧青很久都沒有再回話，靜謐的樓道里只傳來鍋鏟不停翻炒的聲音和愈加濃郁的鮮香味。

　　面很快就做好了。

　　桌上的燭光閃爍，發出淡淡的朦朧，縈繞在四周，襯著漆黑的暗夜，愈發顯得曖昧。

　　圓潤的棕色木碗，一縷熱煙向上飛起，飄蕩在空氣裡，散出一陣陣鮮美的香氣。褐色的臘肉、綠色的青菜葉子、小段的蔥花加上白黃的雞蛋，賣相漂亮，引人食指大動，更何況是餓了一晚上的秦力揚，更是猶如餓狼撲虎，毫不顧及自己秦氏總裁的身份。

　　顧青站在一旁，看著吃得正酣暢的秦力揚，眉眼帶著一絲不可察覺的淺笑。

　　“這肉是？”秦力揚捻起黃裡透紅的肉片，這臘肉味道醇香，肥不膩口，瘦不塞牙。

　　“那是我媽做的，自家調的料醃製。”

　　“你母親？”

　　“嗯，旁邊碟子裡的泡菜也是她弄的，平日下飯倒是可口。”顧青推了一旁小菜放在秦力揚碗前。

　　秦力揚看著發紅的蘿蔔，夾起一筷子，放入口中，清脆爽口，略帶甜香，確實開胃，就舔了臉，開口求道，“這趟回去，你讓媽也捎點給我。”

　　一聽這話，轟得，顧青果真臉紅成一片，便是在這昏黃的房內，秦力揚也能看得出來，嘴角彎得更厲害了，這言語上的便宜秦大總裁倒是佔得歡暢。

　　多虧樓道里傳來了水壺沸騰的聲音，找到藉口，顧青趕緊逃開了。

　　“怎麼煮水了？”秦力揚三兩下解決一大碗麵條，抬頭只見顧青手裡提著三個熱水瓶進了狹小的浴室。

　　“反正明早就要搬家，桶裡剩下不少水，想著也別浪費，就燒了，只是不多，怕是不能沖澡了，只能擦洗一下身子。”顧青倒水進大塑料盆裡，又添了冷水調溫後，起身朝門外走去，對秦力揚說，“夜裡氣溫涼，你快些擦洗，不然水很快就該冷了。毛巾和香皂我都擱這兒了。”

　　秦力揚筆直地站著，沒抬腳，只是看著眼前的顧青。

　　“怎麼……”

　　話未問完，顧青就感覺自己落入了一個結實的胸膛，男人似乎用足了勁，勒得他有些生疼，便伸手想要推開兩人的距離。

　　秦力揚加足力道，摟緊了懷裡的人，努力呼吸著，汲取對方身上讓他迷戀的甘甜清新的味道。就是懷裡的這個溫柔的男人，讓他——秦力揚失去了自以為傲的理智和一切過往的原則，為他擔憂，為他心疼，為他悸動，為他深情。

　　決定了，這輩子，心既然早已認定了，那就永遠都不要放手，他決不允許幸福在自己手中滑走，他會鎖住懷中的男人，牢牢地，一輩子！

　　“別推開我！”

　　溫柔繾綣卻又帶著秦力揚式的霸道的男聲滑過顧青的心湖，恣意徜徉，蕩起圈圈漣漪，不能平靜。

　　顧青一愣，雙手滯住，許久後，終於任命地垂下。

　　愛了，罷了……

　　（補充如下：）☆☆☆☆☆☆☆☆☆☆☆☆☆☆☆☆

　　第二天一大早顧青感到醫院的時候，顧媽媽已經收拾好了行李，坐在病床沿上正與隔壁床的汪老太聊著天。

　　“喲，是顧青小子來了。”

　　汪老太的病床朝著病房門口，所以看得真切。

　　聞言，顧媽媽忙轉了身子，“怎麼這麼快？”

　　“嗯，坐車來的，快些。”走進病房，放下手裡裝了青菜粥的保溫桶，顧青轉頭向汪老太笑道：“汪奶奶，早。”

　　“早，今兒個又帶什麼好吃的來了？”一頭灰髮，臉上發白，但看起來精神矍鑠的汪老太眼睛直直地隨著顧青手裡的動作旋轉，看到濃稠滑膩的青菜粥，雙唇緊抿，喉嚨滾動。

　　像往常一樣，顧青先盛了一碗遞給了汪老太，然後才端給母親，“媽，小心燙。”

　　“嗯。”顧媽媽點頭。

　　“哎喲，我家那倆不孝子要是有你家顧青一半的好，我就該偷笑死了。”汪老太一臉感慨。

　　雖是帶著羨慕抱怨的口氣，但汪老太家其實也算得上是非常幸福的了，她和她家老伴都是高中教師，生了兩孩子，女兒留洋歸來做了大學講師，兒子則是和顧青一樣都是法律專業，畢業後和同學一起開了家律所，做得有聲有色。兩人都是孝順的，隔幾天就跑醫院一趟，只是平日實在太忙，不能貼身照顧，就請了一個護理。但汪老太偏是雞蛋裡挑石頭的主，加上有個顧青作比，嘴裡便時常愛說上兩三句。

　　“媽，和著我和大姐在外辛苦賺錢養您，您卻是對著外人又編排我和大姐納。”

　　門外突然響起一個溫潤的男聲。

　　病房內三人聞聲同時轉了頭。

　　男子身材修長，一襲深藍的西裝，白皙的臉上駕著一幅金邊眼鏡，斯文端正。

　　“哼，我不要你們養！”汪老太佯裝生氣地扭頭。

　　“汪晨哥好。”顧青朝汪晨禮貌地點了點頭。

　　“顧阿姨早，”汪晨向顧媽媽問好後，轉頭又和顧青點了頭，並不突出的容貌，卻在綻開那抹猶如春風的淡笑後，霎時融化了四周，沁人心脾，令人覺得舒服之極，“您這是要出院了？”

　　“嗯，待會兒等醫生過來說了情況，就該走了。”

　　“那真是恭喜您了。對了，這是我的名片，顧青你拿著，等需要實習了就打電話給我。”汪晨笑道。

　　“謝謝汪晨哥。”顧青本來還在煩惱下學期的暑期實習，這下到解決了，心裡對汪晨哥很是感激。

　　“謝他做什麼，他該的。顧青啊，哎喲，我啥時才能再吃到你做的飯哦？”汪老太捶胸頓足狀，雙眼微眯，帶著一絲狡猾。

　　“呃……”顧青顯得為難，只能訕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

　　“都收拾好了嗎？”秦力揚從門外進來，手裡拿著出院手續單和一塑料袋的藥品，身旁站著顧媽媽的主治大夫。

　　“這是？”除顧青外，其他幾人都是一臉疑惑。

　　“伯母，您好，我是……”

　　“媽，這是我老闆。”顧青趕緊接了話，深怕聽到駭人的回答。

　　秦力揚微轉頭看了一眼顧青後，嘴角扯開一抹笑。

　　顧媽媽是聽顧青提過他在一個有錢人家裡做飯的，可她沒想到眼前這個風衣加身、年輕俊朗、舉止優雅、謙和有禮的俊朗男子，就是阿仔的老闆。顧媽媽心喜，兒子遇到了好人。

　　“您好，老闆，常聽我家阿仔提起您，沒想到……”

　　“顧青跟您經常提到我？”抓住關鍵信息，秦大老闆直接問話，面上雖無太多驚喜的表情，可發光的眼眸還是出賣了他的內心。

　　顧青站在一旁扯了臉，面部抽搐；顧媽媽則是身子一滯，完全接不上話，心裡琢磨：自己那說的不是最常用的客套話嗎，怎麼老闆就當真了呢？

　　女大夫的出聲化解了一場無聲的尷尬。

　　“恭喜您，檢查報告出來顯示您一切健康，出院後多休息，注意保養身子，別太操心勞累就成了。”

　　自從聽到上次母親和女大夫的對話，顧青心裡就有陰影，不敢過於相信對方，直到看到了完整的檢查報告，心中的石頭才終於沉穩落地。

　　與大夫道謝，和汪氏母子道別後，三人坐上秦力揚的車離開了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