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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寵醫妃》第67章
第067章 仇人見麵分外快活!

 夏初七有些哭笑不得。

 她沒有想到,「神醫」的傳言引出來的人,竟然會是趙綿澤。

 這個男人不一般,分量太重了。

 重得他媽的怎麼拎都拎不起來了。

 於夏楚來說,這個男人是她生命的全部。

 於這個男人來說,夏楚隻是他不屑的記憶。

 於她夏初七來說,這個男人狗屁都他媽不是。

 可即便他不算個狗屁,她也得慢慢地陪著他玩兒。

 心裡繞了九道彎兒,仇人見了麵本應該分外眼紅,可她的臉上卻格外的平靜,隻習慣性的翹了翹脣角,挑高了眉頭,一副風流小騷年的樣兒,沖那馬車裡頭俊氣的男子抱拳施了一個禮。

 「不知這位小哥兒有何見教?」

 「你走上前來。」

 趙綿澤的目光總有那麼一股子暖意,就像映在冰雪裡的太陽似的,雖然很暖,但在夏初七看來,卻比會刺入心髒的冰雪稜子還要尖利得多。

 走過去?憑什麼?

 她笑逐顏開地望了過去,帶著點兒調戲的意味。

 「小哥兒找區區在下不纔我有事兒?生瘡了?害病了?還有傢裡要死人了?」

 語氣客套,麵上恭謙,骨子裡的傲慢,一字字帶著刺兒飆出來,卻沒有一點兒想要走過去的意思。她那言下之意,實在太過嗆人,駭得對麵的人和圍觀的人「嘩啦」一下,有的笑,有的憋,卻沒有一個人不詫異。

 「大膽!」

 一聲兒嬌喝隨即而出。

 自古以來都是這樣兒,「皇帝不急,急死太監」。趙綿澤那張清和溫潤的麵孔隻微微一怔,那侍立在黑漆馬車邊上的小丫頭便忍不住了,氣得一張小臉兒通紅。

 「你這個人好生無禮,我們傢皇……我們傢主子爺好端端與你講話,你懂不懂得何謂禮節?」

 「怪了,我怎麼講話了?難不成區區在下不纔我說的人話,你們都聽不懂麼?我是個醫官,我也是在好生問你們的話呀?我錯了麼我?」

 夏初七斂著眉頭,一本正經地又抱拳作揖,絲毫不以那小丫頭的怒氣為意。她心裡了然,既然趙綿澤沒有挑明自個兒皇長孫的身份,她現在的迴答再不妥,也算是滴水不漏,自然不會輸什麼理。

 扮豬吃老虎,她是祖師爺。

 「你,你氣死我也。你知道這是誰麼?你竟敢這樣大膽!」

 那小丫頭被噎得滿臉兒通紅,一直為主子抱著屈,就連保著馬車的一眾侍衛也紛紛都變了臉色,打主子的臉,便是打奴纔的臉,誰心理能舒坦得了?

 隻可惜,夏初七愣是沒有半絲兒緊張。

 她不理那個丫頭蠻橫的質問,隻脣角噙笑,望嚮趙綿澤。

 「這位小哥兒,在下身為良醫官,路遇有人受傷就施以援助,大傢夥兒可都見著了,那是為‘仁’。在下與你等素不相識,聽聞你們詢問,也以禮相待態度恭謙地詢問是否有疾,那是為‘義’。試問一下,區區在下不纔我仁義皆有,如今卻被您傢這位‘大嘴蟈蟈’惡心惡氣的訓示,是為何故?」

 在程朱理學被定義為正統的時代,她這話很是犀利。

 當然,她為什麼敢說得如此坦然,也是吃準了趙綿澤的心思。

 這廝想在他傢皇爺爺那裡撈了一張「好人卡」,處處表現得溫馴良善,對上恭謙,對下寬厚,人人都說此子仁孝端方,將來可堪大用。所以說,這樣的一個人……渣,又怎麼會為了她這個連底細都還沒有弄清楚的人,破壞了他的優質形象?

 果然。

 趙綿澤眼皮微微一跳,不動聲色地笑了。

 「抱琴,退下。」

 淡淡地喝斥了丫頭,他望嚮夏初七時,微微一笑,話鋒突轉。

 「你不識得我?」

 「我們有見過嗎?」夏初七挑著眉頭,滿臉是笑的反問。

 「自然是見過的,還不止一次。」

 趙綿澤的聲音始終是溫和的,如果不是太過了解這個人的「狠」都刻在了骨頭裡,夏初七真能把他當年一個陽光的漂亮男人,因為他實在長了一張溫潤得如衕白玉一般討喜的臉。

 可惜了啊……

 淡淡地瞇了下眼睛,她假裝好奇地將趙綿澤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好不容易纔壓製住了心裡頭那一萬匹草泥馬呼嘯而過的嘲諷情緒,漫不經心地撣了一下帶著鮮血的衣裳,沖他露出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來。

 「小哥兒生得如此好看,謙謙君子,溫潤而澤,神仙兒一般雍容的人物,區區在下不纔我實在是識不得。呵呵,但凡要見過小哥兒一麵,一定會記憶猶新的。所以呢,抱歉了,小哥兒若是有什麼事兒找我,麻煩你直說。瞧我這一身的邋遢,正尋思著迴去洗洗呢。」

 「可否就近找個茶捨一談?」趙綿澤看著她。

 「茶捨?!」夏初七挑高了眉頭,脣角仍舊帶著笑,「隻怕是不太妥當啊?不瞞小哥兒你說,區區在下不纔我呢,正急著去市場上買蘿卜呢。你們都曉得的,這入冬了菜蔬緊俏,去晚了,好蘿卜都讓人挑走了,剩下一堆黑心的,可怎麼吃得下嘴?」

 趙綿澤麵色微微一變。

 「小先生這是要拂了我的意?」

 夏初七看著他漂亮的眉眼,腦子裡有一些模餬的畫麵在閃動,可很快又被她強大的抵製力給摁壓了下去。隻靜靜地盯視著這個夏楚臨死之前還想著要再看一眼的男人,輕輕勾著脣,擺出一副從前的夏楚絕對不會有的嘲諷臉,一瞬不瞬,淺淺帶笑。

 「小哥兒要如此說,那便當是吧……拜拜……」

 古今結合的擺了一個「再見」的動作,她隨手便拉了一直抿著嘴巴沒有說話的李邈。與她的手相觸時,夏初七這纔發現李邈的掌心裡,不曉得啥時候已經濕透了。

 很顯然,她這位表姐比她還要緊張。

 不過倖好,李邈不足十四歲便被送往了廟庵帶發脩行,再加之,先前在韓國公府邸,她性子清冷,深居簡出,見過她的人原本就不多。更何況,一個小姑孃,四年多的變化還是很大的,即便見過她的人,也根本都認不出來。

 「都站住!」

 一聲吼叫從她們揹後傳來。

 不是趙綿澤的人,而是從應天府衙門方嚮過來的。

 原來就在夏初七與趙綿澤兩個墨跡的當兒,應天府衙門的捕快就聽說這裡發生了砍人案子。天子腳下,這種事兒官府還是要管的。這裡離應天府衙門不遠,這些盡職盡責的捕快,速度還算是相當的快了。

 「地上的血怎麼迴事?人呢?」

 一個從衣著上看像是應天府衙裡刑房典吏的人,按著腰刀走過來,剛剛問了一嘴,那一雙小眼睛便巴巴地落在了趙綿澤的馬車上,再然後,纔慢慢地轉悠到了趙綿澤的臉上。

 天下腳下的官吏,就有這樣的便利。

 隻微微一愣,他麵色突發,「撲通」一聲便當街跪了下來。

 「卑下不知皇長孫殿下在此,還請殿下恕罪。」

 嘩啦一聲,老百姓們傻了眼兒,很快,紛紛學著應天府捕快們的樣子跪在地上請起安來。沒有法子,夏初七當下與李邈也是一跪,隻心裡頭的恨意,卻是飆昇了起來。

 「都起吧。」

 趙綿澤不像趙樽的冷酷外露,他嚮來是一個溫和的人,脣角帶著若有似無的笑意,招呼完了那些老百姓和捕快,又不深不淺的說了幾句案子的事兒,那目光便又望嚮了夏初七。

 「不知如今可否去茶捨一敘了?」

 如今他是皇長孫,她還能說不嗎?

 當然,夏初七本來原本就沒有想過「不」字兒。

 她拋了一堆魚餌出去,正等著魚兒上鉤呢。雖然鉤到的魚兒太肥了一點,好歹也得到了垂釣的樂趣。

 至於她先前之所以拒絕,不過隻應了四個字——慾擒故縱。

 男人天生犯賤,尤其是趙綿澤,那更是賤中之賤。普通的醫官哪能弔著他?

 而且,對於他這樣的渣渣來說,就不能像夏楚那樣兒待他太好。

 她甚至於都可以想象得出來,像他這種賤人,女人要是喜歡得上去給他舔腳,他隻會踹她一腳;女人要是踹了他一腳,說不定他纔會反過來想要給她舔腳。

 這樣的渣渣,就是欠虐。

 當然,在她看來,對付賤男人最殘忍的辦法,不僅要虐他身,還要虐他心。

 總有一天,她得讓他嘗嘗當初夏楚嘗過的銼心滋味兒……

 眉眼彎彎的笑著,她一雙眸子狡黠如狐。

 「與長孫殿下一敘,是區區在下的榮光。」

 ……

 ……

 一個翠閣朱闌的茶捨,就建在秦淮河邊兒上。造了彎彎的小橋引了流水,入耳全是綵簫吹吹的悠揚聲,地方很好,心情也很是閒適。趙綿澤屏退了隨行的下人們,吩咐他們守在了樓道口上,便領了夏初七與李邈往茶捨二樓走去。

 木梯步不長,大約僅二十來級。

 趙綿澤在前麵,夏初七與李邈在後麵。

 看著那個飄然若仙的揹影,她的心裡很是淡定。

 很奇怪的,一直淡定著。

 就像是期待已久的帷幕被拉開了,又或者,就像磨了許久的鋒利刀子,終於能找到地方開砍了,她在淡定的等著趙綿澤為了他那個太子爹,請她前往東宮診治,而她必然會‘盡心盡力’,摸清兩年多前那樁震驚京師的血案始末。

 趙綿澤走得極緩,夏初七的腳步也很慢。

 一陣涼風吹來,她撫了撫不知什麼時候冷冰的臉,心道:「夏楚,你別急。」

 「秋兒,你看看,我給你領誰來了?」三個人還沒有進入茶捨的雅室,趙綿澤便輕暖地喚了一聲兒。

 夏初七微微一愣,隻見雅室裡頭,靜靜地坐了一個女子。

 大概也就十七八歲的光景兒,薄薄的妝容,滿頭的釵玉,身姿娉婷,一襲華貴的紫色團領小葵花衣裳,襯得肌膚雪一樣白皙。

 一道十分熟悉的身影兒。

 她正是夏楚的堂姐,也是皇長孫趙綿澤的側夫人夏問秋。

 這美人兒一露麵,一股子淡淡的香風便掃了過來。

 她看著夏初七緩緩走近,神色微驚。

 「七妹?」

 前魏國公夏廷贛隻得夏廷德一個胞弟,夏氏子女的長幼排序都是一起排的。所以說,夏楚雖說是夏傢的七小姐,人人都叫她七小姐。實際上,她爹夏廷贛除了兒子,就隻生了她這麼一個女兒。到是夏廷德比他老哥更會生養,院子裡侍妾多,通房多,就跟下小豬崽子似的,一窩接一窩的生,足足生了六個女兒,五個兒子。

 昔日故人在前,夏初七心裡波浪翻騰。

 前塵往事像一幕幕黑白電影兒,斷著片兒的在她的腦海裡上演。

 自從上次在巴縣李邈與她對鏡講述之後,關於夏楚的記憶,她腦子裡便有了模餬的一部分。可她知道,那隻是冰山一角。她的麵前就像濛了一塊鮮紅色的帷幕,有一些通透,有一些迷餬,還有一些謎團,如衕塵封在記憶裡的古墓,等待她去挖掘,找出真相來。

 而此時,麵前就有一個疑似真相。

 王公皇族裡的婦人一般不允許輕易拋頭露臉,很顯然,趙綿澤早就安排好了夏問秋先候在了這兒,不用去街上讓人給圍觀了去。可是,這樣子的一個「巧合」,卻讓她有些懷疑,丹鳳街上袁形被人砍殺一事,根本就不是什麼仇傢尋事兒,而是這位皇長孫殿下的有意安排。至於原因麼,很有可能是對她這位晉王府良醫官的考查,想看看她有沒有資格去東宮替太子爺診治?

 「七妹?是你嗎?」

 那夏問秋又試探性地喊了一句,夏初七卻隻佯做不知。

 「這位是……長孫殿下的夫人?」

 像是完全陷入了極大的激動和喜悅之中,夏問秋將她由上到下細細地打量了一番,一雙漂亮的眼圈兒很快就紅了,纖細的手腕伸過來就要拉她的手。

 「你果然是我七妹,你變了,變得三姐都快認不得了。」

 「夫人請自重。」夏初七故作尷尬的縮迴手,又解釋,「夫人您怕是認錯人了。我與您傢七妹長得很像嗎?呵呵,區區在下不纔我走南闖北,有說我長得俊的,有說我長得俏的,也有說我長得玉樹臨風貌賽藩安的,當然,也有說我天生長了一張欠揍臉,見到就想扁的。但是,愣是沒有人說過,我長得像一個女人?」

 她似笑非笑這麼一說,夏問秋便愣住了。

 「七妹你……」

 夏初七的臉兒原本就刻意裝扮過,如今與那夏楚不過就幾分相似。而一個人的樣貌在很多時候,取決於精氣神兒和眼睛。這會子,在她一副表麵恭維,實在不屑的語氣之下,那眉間眸底狐狸一般的狡黠,那眼波瀲灩之間的情態,沉穩卻不失俏皮,含笑卻又略帶嘲諷,一字一字並不尖銳,卻愣是多了一股子難得的凜冽之氣。

 而這些,是先前性子軟弱的夏楚身上,絕對不會看見的。

 夏問秋看得愣了愣,語氣幾度哽嚥。

 「七妹,你可是怪上三姐了?自從兩年前,你大晚上走失了,傢裡頭找你都快要找瘋了,如今我姐妹好不容易得見,你又何苦不認三姐?」

 傢裡?三姐?

 一雙眼兒淺淺瞇著,夏初七嗤的一笑。

 「夫人您真會開玩笑,這談吐,可真是……笑死人了。」

 「七妹?你為何……?」夏問秋像是受不了打擊,柳條似的身姿晃了一下,那趙綿澤伸手擔心地扶了她一把,低聲說,「秋兒,先進屋再說。你身子原就不好,還站在風口上,小心受了風寒。」

 夏問秋溫婉地點了點頭,又望了過來,「七妹,我們屋裡再說。」

 好一個可人心疼的三姐啊!

 輸在這樣兒的女人手上,夏楚也你真夠可憐的。

 為早已魂飛魄散的夏楚默哀了片刻,夏初七纔勾起脣角,目光淡然地邁入佈置精細的雅室,緩緩的笑開。

 「承受皇長孫殿下款待,那什麼,那個武夷山上巖縫洞洞裡頭的大紅袍給來一壺。對了,表哥,你喝什麼茶?殿下款待不要客氣。你不知道啊?那行,跟我一樣好了。」

 拽了一下李邈,她自說自話地入了雅室。

 四個人盤膝對坐,兩兩相望,各有各的想法,隻有夏初七一個人笑得開懷。

 「好了,如今長孫殿下該說說,請在下來所為何事了吧?」

 雅室裡的炭火,燒得很是溫暖。可是,卻不及趙綿澤那眉宇間溫和的笑意。

 「七小姐,明人不說闇話。今日我與秋兒找了你來,確實是有事兒。你兩年前那麼撒手一走,我們找你找得好苦。如今你既然迴來了,我們的事情也該有一個了結了,你又何苦裝著不認故人?」

 好淡定啊!

 給人額頭上黥了個「賤」字,還想毀婚納了人傢的堂姐,現在說得那「了結」兩個字兒,就像吃飯喝水那麼簡單。

 如果不是現在還不到暴露身份的時候,她真的很想掐著脖子問問這廝,他當年麵對一心愛他的夏楚,怎麼就能狠得下心腸。

 想到那些事兒,夏初七條件反射地握緊了雙拳。

 「皇長孫殿下,在下不懂你在說什麼。」

 「你懂。」趙綿澤還是淡淡而溫和的語氣。

 說著,茶便上來了,昇騰的熱氣裡滿是茶香味兒。趙綿澤親手為夏問秋倒了一杯,優異地低頭吹了吹水,等它涼卻些了,纔塞在她的手裡,那目光裡的關切是真真兒的,感情也是真真兒的,可瞧在夏初七的眼睛裡,怎麼瞧便怎麼隔應。

 不是為她,而是為那夏楚不值當。

 可心裡養了一萬頭草他馬,她還是帶著笑。

 「我懂啥?哦,明白了,我忘說了,皇長孫殿下與夫人可真是般配,天生的一對——」狗男女。

 活生生嚥下那三個字,她笑瞇了眼兒,卻聽得趙綿澤又說,「七小姐,今日我與秋兒找你來,不是想要為難於你。當年的事都已經過去了。恨也好,怨也罷,你我都有過失,怪不得誰。隻如今,我與秋兒已結成了夫妻,事已至此,七小姐也應當看得出來,我兩年前就無意於你,現下更是不會中意,你沒有強求的必要。」

 我靠!

 夏初七腦門兒裡像捅了馬蜂窩。

 當年的事兒……

 他說過去了,能過得去嗎?

 再者,丫這拒絕人的自戀姿態,比她前世相親的任何一個拽男都招人恨。

 可恨歸恨,他話裡的意思,卻也真惹了她一頭的霧水。

 先前入茶捨的時候,她一直以為他找她過來,是為了他親爹的病。

 如今看來不是啊?或者說,不全然都是。

 尤其他既然已經與夏問秋滾一起了,找她說這些又有什麼意思?

 見她麵上寫滿了不解,趙綿澤頓了片刻,纔道,「七小姐,我皇爺爺他老人傢唸舊,年紀越大,越是記掛著老臣。雖說你父謀逆伏法,可皇爺爺唸叨著你父當年的功勳,又唸著你傢再無兒孫繼承香火,心裡不落忍,非得讓我尋了你迴來,逼著我與你結親。」

 還有這樣的事兒?

 那老皇帝果真如此有情有義?

 狗屁!真有情有義,會殺了他老爹全傢?

 夏初七眼珠微微一轉,神色裡多出幾分迷惑來。

 「皇長孫殿下,怎麼您越說,區區在下我越餬塗了,不懂,真不懂了。」

 「七小姐,你都懂的。」

 再次肯定了一下,趙綿澤的語氣變得更為溫和。

 「皇爺爺說,除非你願意主動退婚,否則我倆的婚約永世有效,我也永遠不得另娶正妻。可是七小姐,如今的情況你也見到了,當年大傢年紀都小,就算是綿澤對不住你,如今也足夠抵嘗了。」

 抵嘗了?

 真是好笑。

 夏初七想笑,便笑了,「皇長孫殿下好會講故事。」

 不管她什麼反應,趙綿澤猶自說,「你心裡有不平,可我與秋兒也有失意。這兩年來,秋兒終日以淚洗麵,直說對不住你,這鬱氣一結,害得我們三個孩兒都沒有保住,三兩月便滑了胎。兩條人命還不夠嗎?七小姐,你與秋兒姐妹兩個的感情一嚮要好,你又如何忍得,讓秋兒吃這樣的苦頭?」

 苦頭?哎呀他媽的!

 夏初七第一迴感受到了什麼叫著真正的無恥。

 那夏楚都他媽遇見一對神經病了,竟然還會為了這樣無情無義的男人去跳崖?都說上天安排人的命運是公平的,可那夏楚的命運也太苦了吧?

 當然,夏初七不會相信那老皇帝真是唸著她爹的功勳纔這樣兒。

 幾乎下意識的,她便覺得這其中肯定還有別的原因。

 有一個老皇帝不願意讓趙綿澤娶夏問秋為正妻的原因。或者說,有一個老皇帝執意要趙綿澤娶夏楚為正妻的原因。

 不過麼,乍一聽這三次滑胎的「人間悲劇」,她真想說……

 ——老天有眼!

 世間之事,總都有輪迴因果。

 要不然,這夏問秋為什麼生不出孩兒來,為什麼總要滑胎?

 活該啊!誰讓他們那麼賤?一個搶了妹妹男人的狐狸精,還終日以淚洗臉的唸叨她的安危,隻怕是唸叨著她迴來了怎麼說服了去退婚吧?在她有限的記憶裡,那夏楚可是一路被追殺著逃出的應天府,哪裡是什麼為了躲著他們而離開的?

 完全他媽的兩碼事兒。

 最可氣的是,搶了別人的男人,還他媽來裝可憐,好像搞得她如今做不成正室,生孩兒就滑胎,全成了夏楚的不是。

 小三兒成了苦主,賤男來找正主兒討說法的事兒,她還是真心第一迴見到。

 按照常規的情節,她應該生氣的潑她一杯茶水,告訴她。

 「這個賤男老子不稀罕,送給你墊棺材闆兒去。」

 但那樣太傻逼。

 何必做這種讓仇人舒坦的事兒呢?

 她就得讓夏楚的名字霸著那個位置,刻在他們心上,耗著他們,氣死他們。

 這樣一想,她心髒又落迴了實處,翹起脣來,緩緩笑了。

 「長孫殿下與夫人情比金堅,讓區區在下不纔我實在羨慕得緊。如果在下果真是側夫人的七妹,那指定隨了你們去麵聖,成全了二位的百年之好,畢竟君子不奪人所愛嘛。但實在抱歉,我,區區,在下,不纔,鄙人,姓楚,名七,確實不是你們要找的人,太遺憾了,天大的遺憾。」

 「七妹……」

 夏問秋垂下的睫毛上,已有淚水,語氣更是軟得像他媽棉花團兒。

 「三姐我曉得當年的事兒你受了委屈,可我與殿下,那真是兩情相悅纔,纔情難自禁的發生了那件事情……三姐衕為婦道人傢,自然明白你的苦楚,也明白你對我生出來的怨懟……可七妹,你又是何苦不認祖歸宗?雖說你容顏有改,可再什麼說我是你三姐……別人認不得你,三姐我又如何能認不出你來?七妹,往日的事情,都怪三姐我不好,你如今迴來了,我與殿下也已成事實,三姐想過了,我願意做小,咱們姐妹二人,共衕服侍夫君,你看可好?」

 她說了一大串,夏初七隻聽見去了一句。

 情難自禁,發生了那件事兒?

 哪件事兒?

 半裹在被衾之中的女子,渾身無力地癱在那裡,被他身上的男子壓在她新換的褥子上,那男的喘了粗粗的呼吸,那女的嘴裡輕輕的哼著,像是快活,又像是痛苦,一張粉粉白白的臉上,滿是情與慾攪亂的浪潮,一時間,被翻紅浪,薄衾滲水,那一串串嚶嚀聲兒,讓門口的夏楚深深地震驚著。

 她瞪大了雙眼,不敢置頂。

 這是她自己的房間,那張是她的床。

 那男的是她的夫婿,那女的是她的三姐。

 她的身上,是剛剛試穿上的新嫁孃大紅袍服……

 再過一天,隻等吉時一到,她就要嫁給那個男子做他的正妻了,那是她從小就有了婚約的夫婿,也是她心心唸唸想要白頭偕老的夫婿……

 嚶嚀聲,喘氣聲,好像就在耳朵裡。

 被夏問秋這麼一提醒,夏初七的腦子便出現了畫麵。

 身子微微一顫,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多了一抹冷意來。

 為了掩飾那一股子沖天而出的厭惡勁兒,她笑瞇瞇地掏了掏耳朵,歪著腦袋,擺出了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來。

 「皇長孫殿下,側夫人,你們這些貴人們的思想,區區在下不纔我還真是搞不懂。可故事我卻是聽明白了。您那七妹不見了,不是好事兒麼?從此,你們兩個真心相愛的人就在一起啊?雙宿雙飛有什麼不好?既然是真愛,有沒有名分有什麼關繫?生不生孩子又有什麼可在意?」

 她問得好像很中肯,卻句句戳人心窩子。

 那兩個人看著她,抿著嘴不吭聲兒。

 她卻像是口纔大爆發了,又故意歎息著說,「在下在傢鄉的時候,曾聽得村子裡的婦人們說,一般緊張在意這些個虛名兒,要麼就是不愛,要麼就是對感情沒有信心。她們還說串聯,女人最怕什麼?就怕男人的褲腰帶不牢靠,今兒領一個迴來,明兒領一個迴來,那誰受得了啊,是吧?側夫人,說真的,女人啊,是得小心一點自傢爺們兒變心,要不然哪一天被人給踹出窩兒了,孃傢又容不下了,孩兒也沒有一個,那纔是真真兒可憐人呢。不好意思啊,我這個人嘴快,我不是說您和長孫殿下,我隻是說說而已,說說而已,喝茶,喝茶。」

 她到是淡定,隻那夏問秋臉都白了。

 趙綿澤瞄了她一眼,那般溫潤如玉的人,也蹙起了眉頭來。

 「七小姐,你真不肯承認?」

 嗤了一聲,夏初七像看怪物一樣的看她。

 「皇長孫殿下,又何必為難區區在下不纔我?」

 試了試眼圈兒,夏問秋含淚一笑,言辭十分懇切,「七妹,你不要誤會了。三姐我如今不求你別的事兒,但求你迴來……我甘願做小,我早就說過了,隻要你迴來了,我便做小,一輩子服侍你和夫君兩個,替你們置被安床帶孩兒,都沒有關繫。」

 娥皇女英?

 夏初七心裡頭冷笑,直歎這女的可以拿奧斯卡獎。可那趙綿澤卻似乎瞧得有點兒心痛了,輕撫著夏問秋的後揹,替她順著氣兒,又略帶責怪地看了過來,語氣已經隱隱有些不耐煩了。

 「七小姐,我知你怨我頗深。既然如此,過往的事兒,隻當綿澤對不住你。如今隻有一個請求,希望你能與我一起去麵見皇爺爺,親口告訴他,你不樂意再做我的妻室,請他老人傢收迴成命,從此我倆,各自娶嫁,再無相乾。」

 先人闆闆的,真他媽搞笑啊。

 這是夏初七聽過的最惡心的退婚版本。

 「各自娶嫁,再無相乾?」

 夏初七微笑著拿著茶盞,吹了吹上頭的水麵兒,繼續輕嘬慢飲了一口,餘光描著夏問秋越發蒼白的臉時,又歎了一聲,表現得十分無奈。

 「瞧長孫殿下這意思,還非得要在下承認不可?要我是個女人,承認也可以,就當為了你們的真愛犧牲一下。可笑的是,區區在下不纔我是一個男人啊?男人你可懂?帶把兒的!呵,我剛入京師的時候便聽說長孫殿下溫潤君子,最是有禮不過了,沒有想到,竟會誤把男子比做女?實在可笑之極。」

 「七小姐,當真不肯幫綿澤這個小忙?」趙綿澤看著她,慢慢地問。

 「皇長孫殿下,實在是楚某幫不了。」夏初七淡笑迴應。

 趙綿澤的耐性像是徹底沒了,揮起大袖一招手。

 「來人啦!」很快,幾個侍衛丫頭便闖了進來,他隨手指了一個丫頭,便輕聲兒說,「帶她去查驗一下,看看到底是男是女。」

 「是,主子。」

 那丫頭應聲走了過來。

 「做什麼?退下去!」

 有了李邈在,又怎麼可能眼睜睜看著夏初七被人帶走呢?「刺啦」一下抽劍,她冷氣盈盈地看著趙綿澤,聲音冷然道,「皇長孫殿下,今兒出府之時,晉王殿下曾經交代過小的,務必要保護好楚醫官的安全,如果皇長孫殿下要強人所難,那便是不把我傢爺看在眼裡。一旦動了刀槍,要是有個什麼閃失,還請殿下不要怪罪纔是?」

 這話……帶勁兒。

 夏初七瞄她一眼,給了個「真上道」的眼神兒。

 在京師裡,報誰的名號都不如報趙樽的名號來得好使。想不到她這位表姐也是一個懂得狐假虎威的主兒,趙綿澤再猖狂,也不好隨便動趙樽的人,更何況是一個人盡皆知,趙樽打心尖尖上寵著的人。

 不過……

 對於查驗,她早就已經有準備了。

 就算今兒不查,隻要長著那張有幾分相似的臉,總也有查的一天。

 不管如何,總得給趙綿澤一個定心丸纔是。

 「表哥,別急嘛——」

 慢慢地摁下李邈的劍,夏初七笑瞇瞇地說,「既然皇長孫殿下有興趣,我就陪著玩一玩好了。想我一個堂堂的爺們兒,怕什麼美人兒摸身?查便查吧,無關緊要。」

 一擺手,她瀟灑地拉開李邈,便要隨了那兩個姑孃走。

 可世界上的事兒,前麵有螳螂,後麵總會有黃雀。

 夏初七還沒有走幾步,一道極柔極緩,卻又妖冶十足的聲音便傳入了雅室。

 「今兒的深井茶捨,好生熱鬧。」

 夏初七的腳步定住了。

 她怎麼也沒有想到,東方青玄會出現在這裡。

 是一早就盯上她了,還是又算巧合?

 很顯然,巧合的可能性,比哈雷彗星撞擊地球還要低。

 乾嚥了一下唾沫,夏初七差點兒被口水給嗆了。

 有了東方青玄,事情更加難辦了。

 「皇長孫殿下和側夫人,今日好有雅興。」一名絕色妖艷的男子緩緩步入了雅室,一雙斜飛的鳳眸妖治如火,如衕星辰般璀璨,腰間佩著的繡春刀用它流暢的線條,襯託著它主人除了妖媚之外的英氣,一襲大紅色的衣袍上,繡著一個個飛魚圖案,玉帶上的「錦衣衛」腰牌十分奪目。

 不管走到哪兒,東方青玄都是搶眼球的人。

 「大都督是執行公務,還是另有私事?」趙綿澤淡淡帶笑。

 「半公,半私。」東方青玄迴答得巧妙。

 末了,他徐徐轉頭,像是剛剛看見夏初七一樣,鳳眸一瞇。

 「楚小郎,好久不見?」

 在東方青玄麵前裝著不認識,顯然不夠聰明。夏初七閉了閉眼,深呼吸一口氣,索性破罐子破摔地坐了迴去,懶洋洋地喝上一口茶,纔舒服地一歎。

 「好茶。大都督,別來無恙?」

 「本座自然無恙,隻聽說好像楚小郎有恙?」

 乾笑一聲兒,夏初七摸了摸鼻子,「有大都督關照,我想無恙還真不容易。不過,好些日子不見,大都督您好久又美了幾分?」

 「拍馬屁!」

 東方青玄帶著火一般妖媚的紅,徐徐朝她走了過來。那媚而至雅,國色仙姿,人麵浮光紅影動,盈盈一種風流,如衕春風笑野棠一般,狀似親熱的近了她。

 「這些日子,本座可時常唸叨你。」

 「是嗎?」夏初七心裡怦怦跳著,一邊兒猜測著他會用怎樣的方式來拆穿她的身份,一邊兒淡定地與他玩笑,「能得到大都督您的惦記,那真是區區在下不纔我的福分啊,迴頭我便給傢裡祖宗十八袋燒上三柱清香,請他們繼續保佑我,能一如既往的得到大都督您的垂愛。」

 「楚小郎這張油嘴,還是那麼利索。」

 「豈敢,豈敢!小子嘴裡,全是實話。」

 「實話啊?那你說說,還有多少銀子沒賠給晉王殿下?」東方青玄笑著問。

 「呵呵,大都督連這種事兒也曉得?」夏初七的聲音幾乎是從牙縫兒裡擠出來的。

 「實在可憐!以身償債的滋味兒不好受吧?」他又笑。

 「還好還好,兩個人的閨房樂趣,不足為外人道。」她隨口打著哈哈。

 「用不用本座幫忙?」

 「大都督您這麼好,小子有些不習慣也?」

 「本座也不太習慣。」

 「那小子便給你一次做好人的機會如何?」

 「說?」

 「給我介紹一個賣血的地方?」

 東方青玄一愣,夏初七得意的哈哈大笑,兩個人旁若無人的對話,說得那是東一嘴,西一句,東傢的鴨子,西傢的雞仔兒,完全沒有營養也沒有嚼勁兒,可那股子熟稔勁兒,卻像是久別重逢的朋友,在互相打鬧嬉戲。

 趙綿澤微微一怔,瞇了一下眼,終於忍不住插話了。

 「大都督認得她?」

 東方青玄微微一笑,「那是自然,她可是——」

 託長了魅惑的聲音,他一雙鳳眸從趙綿澤的臉上又掃嚮了夏初七。直瞧得她心髒跳得更歡了,他眉頭纔微微一挑,給了她一個風華絕代的笑意,用他獨有的輕柔嗓音兒說。

 「晉王殿下的良醫官。」

 他的迴答,令趙綿澤頗有些意外,「大都督確定?」

 東方青玄淺淺言笑,「皇長孫殿下,我與楚醫官在錦城府時便已經識得了,自然不會認錯。那個時候他還在村子裡做鈴醫,也是機緣巧合,救治過晉王殿下,這纔入了殿下的法眼,入得府中,這檔子事情,青玄全都知情。」

 趙綿澤溫暖的眼睛,蕩出一抹涼涼的光芒來,「他果真姓楚?」

 東方青玄淡定地笑,「果真。」

 趙綿澤審視的目光,再一次投註在夏初七的臉上,好半晌兒卻是一歎。

 「那是我失禮了,楚醫官勿怪。」

 「無事無事,皇長孫殿下客氣了。」

 夏初七笑容滿麵的應對著,心裡頭卻在敲大鼓。

 那東方青玄在搞什麼?

 為什麼要這樣兒變相的幫她?

 她可以肯定東方妖人知道了她的真實身份,前一次想要抓她入京也正是因為這個事兒。所以,她更加不明白,那東方青玄既然是三足鼎立裡的太子一黨,也就是趙綿澤一黨,為什麼他那心眼子卻不是全都嚮著趙綿澤的,為什麼要故意瞞著他?

 幾個人又寒暄了幾句,氣氛似乎緩和了下來。

 東方青玄撐著額頭像是乏了,輕笑著與趙綿澤告辭,又轉頭來看夏初七。

 「楚醫官,青玄送你一程,如何?」

 鮮艷如妖的男人,美艷如火的鳳眸。他看著她,語氣輕柔,可夏初七的心肝兒啊,卻在一陣又一陣的緊縮,好半晌兒,纔淡淡迴答。

 「多謝大都督。」

 該來的事兒,總是跑不了。

 如果東方青玄要整她,剛纔就不會故意替她圓謊。

 「那樣最好。舊人見麵,總得敘上一敘。」

 暖風一般溫柔的聲音入耳,她整個人便被一個大紅的身影給籠罩了。而那東方妖人仗著「熟人」和都是男人的身份,不客氣地拽了她的手腕,緩緩迴頭沖趙綿澤示意一下,腳步便往門口邁去。

 「七妹,留步——」

 夏問秋突然喊了一聲兒,見夏初七便不停步,纔換了口。

 「楚醫官,等一下。」

 心裡冷笑,夏初七這纔轉頭,「不知側夫人有何吩咐?」

 夏問秋滿臉的疑惑,「你果真不是七妹?」

 又來了!夏初七一勾脣,反問一句,「你七妹會醫麼?」

 夏問秋微微一愣,「不會。」

 「那不結了麼?側夫人,您與令妹從小一塊兒長大,她會些什麼東西,你自然再清楚不過了,所以我啊,真不是令妹。」看著她一臉遺憾的小樣子,夏初七勾起脣,心裡突然生出些壞水來兒。態度親熱的走過去,請夏問秋藉一步說話。一直等到兩個人退出了房子,繞到了屋角,她纔語氣輕鬆地告訴她。

 「側夫人,楚某既然與令妹長得如此相似,那也是緣分,少不了便要多叮囑您兩句了。你這孩兒懷上了總滑胎,是病,得治。知道吧?您若瞧得上區區在下不纔我呢?就差了人來晉王府裡找我,開幾劑方子吃了,定能一舉得男。」

 夏問秋歎了一口氣,仍舊像一個大姐姐似的。

 「楚醫官不要見怪,你與我那七妹長得實在太像。一瞧見你的臉,我便想到了我那苦命的七妹,隻如今,也不知她流落在了何方,遭了些什麼樣的罪。想到那時,我姐妹二人朝夕相對,窗下剪花,雪中賞梅,那是何等的逍遙快活?」

 夏初七「哦」了一聲兒,突然不解的皺眉。

 「側夫人如此說,區區在下不纔我卻是有些不解了。既然你與令妹感情如此要好,為何又搶了她的夫婿?」

 她問得直白,夏問秋卻像絲毫沒有察覺她的諷刺,隻淒苦地說。

 「是我做三姐的對不住她,即便是死……」

 「別別別,我就隨口那麼一說。」夏初七笑著安慰,「不過嘛,側夫人,我這個人吧別的本事沒有,在婦女病上頭,卻有些法子的。就是價格上麵,嘿嘿,得物有所值,對吧?」

 「真的要治?」

 「當然了,總滑胎那叫習慣性流產,知道吧?說實在的,今兒我也被你和殿下兩個人的真愛給感動了。如果給您治,我便給您打個八摺,也就是收您八成的銀子,別人一百兩,您隻要八十兩,別人收一千兩,您隻要八百兩。」

 「這麼貴!」

 「喲,大姐,您可是殿下的夫人?哪能缺了這點銀子?再說,你看你倆這成婚兩年了,還沒有得個孩兒承歡膝下,真該治上一治了。要不然,等別的妾室先懷上了,你又沒有搶得那嫡妻的位置,往後在府裡頭,還有什麼地位啊?」

 被她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兒盯得有點兒不自在,夏問秋拿著絹帕試了試紅通通的眼睛。

 「我與綿澤感情甚好,他是不會……再納侍妾的了。」

 「那可不一定……」

 懶懶地抬了抬眼皮兒,夏初七掂量著慢悠悠挑她,「殿下如今便是神仙風採,將來是何許樣的人物,不需要我再說了吧?到時候啊,東宮裡頭,或者皇城裡頭,有的是女子排著隊等著……對吧?」

 夏問秋麵色有些白。

 見挑得差不多了,夏初七又笑,「姐啊,你一個婦道人傢,再怎麼說,也得有一個嫡子傍身纔好,若是這病根兒不去掉,一輩子沒有孩兒,兩年三年殿下能依了你,你能保證十年八年還可以固寵嗎?」

 一蓆話說完,夏問秋的臉色已經由白,變成了蒼白。

 夏初七本就是一個嘴皮子溜的,這樣兒的話換到現代的女人聽了都得心生恐懼,更別說封建時代以夫為天的女子。更有甚者,這夏問秋嫁的還是一個皇長孫,一個將來有可能會繼承大統的人,沒有兒子,她能熬得起麼?

 「側夫人,您好好想想吧。楚某在晉王府裡,等著你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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