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叢林奔逃
“頭兒,我說對了吧!”天使張揚地笑著,緊張了一夜的臉上都是鬆了一口氣後的疲憊,他拍著郝運的後背說,“鬼才命硬著呢,哪兒有那麼容易去見上帝?要不你去休息一下?”
郝運捏了鼻梁,眼底都是血絲,看著床上的男人,搖頭:“准備一下吧,今天我們就要換地方,鬼才需要更好的環境養傷。”
“也是。”天使的視線再次落回到了床上,微弱的燈光下躺著的是已經大半只腳已經邁進地獄的男人,腹部正中一槍,腸子斷了兩節,換了別人說不定就去和上帝喝咖啡了,沒想到這平日裡看著弱不禁風的臭小子竟然扛了過來。人體真神奇!
“嗯?”郝運扭頭看人,意思是你還不走?
天使笑開了牙,大力拍打著郝運的肩膀:“行了行了,我走。”說著他撩開帳篷簾,站定腳回頭看,欲言又止,“頭兒,我算是見識了,你們中國人表現親情的方式真是讓我害怕……”
郝運有氣無力地瞪了天使一眼,可是眼底的神情確實比昨夜快瘋了的時候好了太多,還牽起嘴角笑了一下,懶洋洋的用食指一劃,是軍事手語的“滾!”
帳篷被天使輕輕地放下,光線一暗,郝運盤膝坐在男人的身邊,眼眸垂下,一動不動,看起來就像是睡著了一樣,靜謐無比。
被妥善安置的男人睫毛眨了眨,不動聲色地開啟打量四周,眼底的光芒是絕對的明亮,顯然已經醒了有些時候了。
“小三金……郝鑫……”郝運嘀咕了一句,肩膀晃了一下,睜開眼的瞬間有些茫然,卻第一時間落在了男人的臉上。
男人嚇得狠狠地閉上了眼,心跳如雷。
看著昏睡的男人,郝運突然怒氣橫升:“臭小子!你真……他媽的!算你狠!”他咬牙切齒地伸手掐住了男人的鼻子,兩秒後,捨不得的又把手移到了頭髮上,輕輕揉了揉,用著壓低後,柔柔的氣聲說,“行,叔答應你,你醒了,好了,叔就答應你,那任務咱們不接了,日本那群王八蛋愛咋地咋地吧,呵呵……你說的對,靖國茅廁這種東西就他媽是違章建築,該拆!派他一連的中國城管和發改委!”
一口氣說完這些話,郝運又沉默了一會,聲音像是染了水汽一樣,突然沉悶了很多:“你說你沖出來干嘛?你要是真走了才是不孝!留我一個孤家寡人的有意思嗎?得,也不是,我還能生兒子,回頭兒再整個孫子,百子千孫什麼的……可你爸怎麼辦?我哥可就你一個兒子啊!你要死這兒,他不得半夜從墳裡跳出來掐死我啊?”
“唉……你說,我這風華正茂青春洋溢的大好時光帶你這麼一個拖油瓶,虧啊!虧不虧!你咋還不孝順點兒呢?”郝運搖著頭,卻掀開了蓋著男人的被褥。入眼是被緊緊包裹的腹部,層層疊在一起的繃帶很刺眼,就像針一樣,扎得郝運的心髒一抽抽的痛。
他的手指在腹部的繃帶上劃過,落在一處停留許久,眼底的擔憂幾乎要溢出一般,喃喃低語:“你會沒事的,郝鑫,你會沒事的……我會幫你報仇!”
說到這裡,郝運臉上戾氣一顯,最後把被褥放下,大步流星地走出帳篷,吼道:“鐵塔,那個人死的還是活的……給我救活他!必須救活!我要活扒了他的皮!我要掀了他的天靈蓋……”
……
帳篷裡安靜了下來……
躺在床上的男人悄無聲息地睜開了眼,墨黑的眸子閃爍著驚恐和不安。
剛剛那個人,如果沒有看錯的話應該是Shadow,“銀之戰爭”傭兵團第一小隊的隊長,他的生死仇人!
怎麼回事?
郝鑫抬手,看著自己空空的手腕,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沒有被捆綁,甚至……還得到了很好的治療環境?是篤定了自己逃不掉嗎?難道已經被關在監獄裡了?
郝鑫扯掉手背上的針,捂著肚子掙扎著坐起了身,腦海裡一瞬間閃過的是“轟隆”的巨響和地動山搖的顛簸。很顯然昏迷前的那次的伏擊他輸了,Shadow的人在視線外向他發射了一枚導彈,區域的攻擊絕對是狙擊手的天敵,他能活下來已經是一件奇跡。
不過現在,郝鑫希望自己再發生一個奇跡,讓他能夠安全的從這裡逃離出去。
忍耐著腹部的疼痛,郝鑫走到帳篷邊小心地撩開門簾看了一眼,一秒鍾的時間,外界環境盡收眼底,讓他的眉心瞬間疑惑地蹙緊。
奇怪了?竟然沒在喀麥隆政府軍的基地裡?Shadow和他的人為什麼在戰後和遇襲後還停留在叢林裡?
這樣的念頭一閃而過,郝鑫的眼眸色澤沉下,一道銳利的光芒一閃而過,透出了刺骨的冰意。無論如何這是一個好機會,現在自己只要離開這個營地進入叢林就安全了。
這麼想,郝鑫走回到帳篷裡快速翻找了一圈,沒找到食物,但是吊瓶裡的葡萄糖還剩下大半瓶,在將吊瓶背在身後時,郝鑫還嘀咕了一句,真奢侈!在野外行軍,醫療用品雖然必不可少,但是負重有限,基本單兵攜帶一些軍用膠布和抗生素之類的便攜藥物就夠了,對俘虜使用這類的藥已經是足夠好的待遇了,沒想到自己今天竟然享受了一次超級服務,如果能夠逃出去,日後應該是一件好笑的趣事談資。
只要能逃出去……
最後郝鑫在床腳下翻出了一把軍刀,全長33CM,刀寬2.5CM,背脊是鋸齒狀,刀身開了三道血槽,堅硬鋒利。他把匕首握在手裡的時候眉梢揚了數下,總覺得自己好運得不可思議。
帳篷外的薄霧已經消散,朝陽爬上了樹梢,空氣潮濕悶熱,粘附在裸露的肌膚上就像是包裹了一層保鮮膜般的難受,除此以外就是安靜,營地裡除了一個正蹲在地上的傭兵外,連個看守都沒有。
郝鑫思考數秒,繞過病床走到帳篷深處,揮刀在結實的迷彩布料上隔開一條一米長的豁口,矮身鑽出。
帳篷的背面就是空地的邊緣,只需幾步就可以躲進樹林裡,郝鑫腳步加快,捂著腹部矮身快跑,數息間已經沒了蹤影。
逃出來了?
十分鍾後,腹痛達到極限的郝鑫不得不停下來,扶著大樹喘息,一邊頻頻看著身後,不相信自己竟然跑的那麼輕松?不相信那個以謹慎狡詐,睿智冷酷聞名於世的第一隊長Shadow會這麼粗心大意,要知道,昏迷前的他差點殺了那個睚眥必報的男人。
郝鑫不是多疑的性格,可是這一次的奇跡讓他不得不去思考自己是否進入了某個圈套?或者Shadow和他的人正遠遠跟在自己身後,企圖通過自己追蹤到雇主的基地?
或許……自己不應該回去,擅自行動本就已經破壞了紀律,如果再把敵人引過去,“利劍傭兵團”就徹底失去了誠信,更對不起那些陣亡在戰場上的兄弟們。
郝鑫舉目眺望,茂密的叢林,濕熱的空氣,陽光斑駁地落下,遠處是峰巒疊嶂的大山,無處不在的泥潭和毒物……
“呵……”郝鑫忍不住自嘲一笑,以自己的傷勢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下前進,看來是死定了。
再次邁步,郝鑫選擇了與自己傭兵團不同的方向……
兩個小時後,天上開始飄雨,郝鑫的衣服濕漉漉地貼在身上,風吹在身上像是刀片在刮一樣,可是腹部的傷口卻熱的像是在火苗上烘烤,極致的冷和熱迅速地消耗著他的體力,不光步履蹣跚舉步維艱,眼前的景物甚至已經出現重影,頭暈目眩。
快到達極限了,郝鑫用舌頭舔了舔嘴唇,仰頭張開嘴接了一點雨水,嘴角上崩裂的傷口流淌出的鮮血也躺進了喉嚨,是鐵銹的味道,杯水車薪的量遠遠不夠。
郝鑫分辨了一會方向,又走了百米遠,灌木叢一撥開,一條平緩的小溪赫然出現在了眼前,“嘩啦啦”的水聲提醒著他干裂得要冒煙的喉嚨。郝鑫吞了口口水,從後背取下吊瓶,無視一條盤踞在樹杈上的烏黑毒蛇,彎腰接水。
下一秒,他的動作停止了,看著水中的倒影驚恐地瞪大了眼。
“嚇!”這是……?
郝鑫下意識地往後看,腳下踩著的石頭滾動,身體瞬間失去了平衡,直直的向溪水裡摔了進去,“嘩啦”一聲響,打破了平靜有如鏡子的湖面,跌入水中,冰冷侵襲。
這是誰?是誰?
不斷在心裡質問著,郝鑫手忙腳亂的向岸邊爬去,手腳像是被溪水凍得顫抖,好幾次才抓穩石頭爬上岸,可是才一上岸,一條手腕粗烏黑的蛇迎面游來,被郝鑫驚得人立而起,扁平的腦袋吐著蛇性,蓄勢待發的甚至可以感受到流淌在身體和毒牙裡的毒液。
郝鑫的身體肌肉猛地一緊,僵直不動,瞪大了眼睛與毒蛇對視……
呼……吸……
呼……吸……
兩個呼吸間,郝鑫撐在地上的手臂猛地用力,身體靈活的騰躍而起,可卻沒有往側面躲開,而是一把抓住了毒蛇的尾巴,在起身的同時手臂大力一輪,毒蛇的腦袋被重重砸在了石頭上,“啪”的一聲蛇頭險些砸成一攤爛泥,郝鑫也不停手,又用全力甩了三四下,直到確認毒蛇徹底死亡,這才氣喘吁吁地停手。
無論自己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活著才最重要,到嘴的食物沒有錯過的道理。
郝鑫拎著蛇尾喘息著笑,還在思索著自己的傷勢是不是可以生吃蛇肉的時候,腳上突然一軟,“啪”的一聲,身體不受控制直直地跪在了地上,胸口的繃帶溢出了大片的鮮紅血液,眼前迅速模糊,意識像是被一隻大手拉扯著一樣,即便他極力掙扎,可是卻連咬舌尖的力氣都沒有,就那麼摔在岸邊,暈了過去。
“咕咕咕……”溪水流淌著,恆古自今一般從南到北。
雨停了,冰冷的叢林再次散發出襲人的熱量,奏響了蟲鳴鳥叫的樂章。
躺倒在溪邊的男人抓住蛇尾一動不動,緊蹙的眉心似乎極力掙扎著想要從夢魘中逃離出來,身體甚至偶爾痙攣抽搐。
“沙沙沙”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灌木叢搖晃著,三個身影從後面走出,他們穿著叢林作戰的迷彩軍裝,手上拿著槍,黝黑的皮膚代表了他們的人種,而臂章上面的圖案則代表了他們是政府軍軍人的身份。
他們用槍口對著郝鑫的腦袋,低聲交談,有人將郝鑫從頭摸到了腳,順便扯走了手裡緊捏不放的蛇尾,將有如一灘爛泥的黑蛇丟進了溪中,最後合力一翻身,這才清楚看到了郝鑫腹部上的傷口和那張臉。
有人驚呼了一聲,快速用著本國的語言說了一長段話,很快,他們將郝鑫粗魯地背起,消失在了叢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