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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請休了臣妾》第120章
【119】嫣然遇遊龍:問心

 「武林尊主莫問離,他居然來了。」徐海風倒吸一口涼氣,壓低聲音。

 「莫問莫離,人劍成雙,江湖眾門,隻跪尊主。他就是十年前一統武林那人?為何看上去還如此年輕?」

 漁嫣聽過此人,二十歲時一劍一人,劍染百人血,力壓韆人力,登上武林最高的位置,至今無人敢向他挑戰。

 武林和朝廷向來井水不犯河水,和當地府衙相安無事,各走各路,各過各河。

 那人已下來,似是聽到了這邊的聲響,慢慢轉頭看向漁嫣盥。

 那樣好看的手,那樣好看的一張臉,讓人挪不開視線。青絲如緞,懶懶披在身後,一雙褐色瞳眸,像貓兒一般慵懶地瞇了瞇,薄脣輕輕一揚,便是傾城奪魄的笑。

 「王妃別看他。」徐海風趕緊拉漁嫣。

 「怎麼,他還會妖術不成?」漁嫣轉過頭來,端起粥碗喝著,以掩飾自己的些許失態瀧。

 「這倒不是,隻是王爺會生氣,況且王妃不應該如此盯著男子看,實在有失……身份。」徐海風猶豫一下,脫口而出。

 呃……滾燙的粥滑進喉中,燙得漁嫣差點沒閉過氣去。哭笑不得,又微微含怒,抹了嘴,嗔怪地瞪徐海風。

 「徐侍衛,你把我看成什麼樣的人了!看一下而已,我眼睛不會爛,他的臉也不會因為我看一眼而金光閃閃。」

 漁嫣這御璃驍到底多大魅力,身邊的人一個一個全都如此忠於他,就連他的女人,這些人都不遺餘地幫他看著,盯著,管著……

 「王妃恕罪。」徐海風趕緊起身,向她抱拳請罪。

 「呵……」

 幾聲低低地笑傳過來,低醇好聽,就似有溪水淌過了耳畔,又令人忍不住想擡眼去看。這妖孽,哪裡像武林尊主,說他是傾盡天下婦人的妖孽還差不多。

 漁嫣忍住看他的沖動,低垂長睫,拿出錦帕擦擦嘴角,突然又小聲問:「他和王爺是敵是友?那王爺會不會有危險?他和這莫問離比,誰的武功更高?」

 「王爺修練的是至陽至剛的功夫,莫問離是陰柔的內功,若真打起來,還真說不好。」徐海風看著還站在那裡不動的莫問離,微微擰眉。

 不光漁嫣那樣盯著人不對,這人如此盯著漁嫣也不對。

 此時莫問離已轉過身,慢步走向典思館,輕笑道:「他和我打過,平手而已。」

 眾人訝然,待轉頭看時,隻見那一抹雪色身影已然拔地而起,眾人還未看清,他長劍已然出手,抱劍而行,揮過梨花樹,片片梨花被劍風掃起,如一陣暴雨,擊向了高牆上躲藏的弓箭手。

 就在此時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蛟龍一樣,從包子攤後的小鋪子裡躍出,手中長弓滿絃,幾聲錚響,連發五箭,對麵牆頭上落下了好幾人。

 「王爺。」徐海風驚呼出聲。

 御璃驍手中的長弓一拋,一柄長劍出鞘,刺向了莫問離的後揹。

 莫問離身形一轉,長劍擋住御璃驍的攻勢,和他雙雙落於地上,長劍相抵著,輕輕地說:「驍王還是如此咄咄逼人。」

 「不知到此何事。」御璃驍瞳眸微縮,盯緊莫問離的琥珀雙瞳。

 「賞琴,賞花,賞美人……這位美嬌孃就是漁朝思的韆金漁嫣?」莫問離笑笑,轉頭看向漁嫣。

 漁嫣已退到了鋪子裡,探頭出來看,視線掠過莫問離,和御璃驍遙遙對望。

 「真閒。」御璃驍手腕一抖,強大的內力陡然傾輒而出,逼得莫問離退了好幾步。

 「你殘廢那麼久,功力居然不退反進。」莫問離眼中閃過一絲愕然地光。

 「急巴巴趕來,就是捱打的?」御璃驍收了劍,傲然看著莫問離。

 這二人一問一答,把琴館裡的殺手都當成了空氣灰塵,而牆上的弓箭手們也找不著好的角度能射中二人。

 「莫問離,休得在王爺前放肆。」徐海風帶著人圍過去,逼近莫問離。

 「那晚上再比吧,看上去王爺很忙,我就先替王爺陪陪美人。」莫問離又看向漁嫣,那雙貓兒眼又慵懶地瞇了瞇,慢步走向漁嫣。

 漁嫣無法分辯他是敵是友,見他過來,便抓下頭上象骨梳,防備地看著他。莫問離看著她這動作,脣角又輕輕一場。

 漁嫣長睫輕輕撲扇,又把骨梳攢迴發髻間。

 「哦……不準備……紮我幾下?」莫問離走到門邊,饒有興緻地看著漁嫣。

 「以卵擊石,反會弄壞我這難得的梳子。」漁嫣淡淡說著,走到鋪子裡的小桌前坐著。

 「哦……還挺鎮定。」莫問離扭頭看向鋪子外。

 御璃驍已經帶著人進去了,不消說,裡麵腥風血雨的,一定精彩。可惜他噬血多年,已經厭惡了血腥,不想看到那血淹梨花瓣的一幕。

 「驍王在這裡,我還怕什麼呢?」漁嫣擡眼看他,平靜地說。

 「你還挺信他,你信不信,他進去了……就有去無迴!」莫問離眼神一沉,聲音陡然變得冷酷無情。

 「我不信。」漁嫣輕笑,可擱在膝頭上的雙手卻已經緊握成拳。

 御璃驍是被天漠人騙來的,不知道他要天漠人把什麼人交給他,又不知道裡麵有什麼殺機伺伏。莫問離人突然出手,讓局勢一下就亂了。

 莫問離這人,看上去亦正亦邪,又自仗著武功高強,不把朝廷放在眼裡,看上去還想和御璃驍在武功上一爭高低。這種人最可怕,他們可不管大局國傢,隻管心裡痛快。漁嫣見過這樣類型的武林人,行走江湖,除非犯了大事,衙門官府也不會管他們。

 「漁嫣王妃果然有漁御史的鎮定風度,當時漁御史行刑時,也是一聲未吭。」

 「那天你在那裡?」漁嫣猛地擡眼,愕然看著他。

 「哦,正好逛到那裡,看了會兒熱鬧。」莫問離坐下,琥珀一般的眸子裡閃過復雜的光,緊盯著漁嫣看著。

 生死之事,他當熱鬧!漁嫣心裡突然就不舒服了,莫問離揭開了她心裡最難受的一幕。她不願再想那晚,轉開頭,看向門外。

 梨樹下鋪了一層染血的梨花,大街上的人早就跑了個沒影,空蕩蕩地,遠遠的有城中士兵們快步奔來。

 右眼皮子突然疾跳起來,漁嫣伸手捂了捂,連眼珠都跟著有些脹痛,心又驟然急跳,就像是漁朝思出事的那一晚,她也是這樣的,眼皮子狠跳,心也不安寧,總覺得要出什麼大事。

 她看著那樹梨花,臉色煞白,猛地跳起來,拔腿就往對麵的琴館跑。

 莫問離身邊的隨從們快步進來,低聲問:「尊主,要進去看看嗎?聽說找迴的是十九公主。」

 莫問離輕輕挽起袖子,擡腕看著手指上的玉扳指,淡淡地說:「哦,原來是她。」

 再擡眸,漁嫣已經沖過了大路,到了琴館前。

 「王妃!」徐海風趕緊追過來。

 「為什麼一點聲音也沒有?」漁嫣停下腳步,看著琴館裡麵。

 這裡聽琴,下棋,也賣琴賣棋,更有香茗奉上,方纔進去了那麼多人,此時卻不聞一絲人聲……御璃驍不是進去了嗎?

 徐海風想攔她,漁嫣卻拔出了他腰上的劍,大步往裡麵走去。

 她感覺很不好,心裡頭堆積著全是血色,彷彿一眨眼,就能看到血在眼前流淌,血色沉甸甸地全壓在她的心頭上,讓她堵得喘不過氣來。

 琴館裡悄無人聲,鼻尖有馥鬱的梨花香在縈繞,裡麵就彷彿是一個被人遺忘的小島。

 驀的,院子後麵傳來了女子嚶嚶哭泣聲,她快步出去,掀起了簾子往院中看。

 一地橫陣的黑衣男子,血正浸過黃土,梨花瓣落於其上,立刻有異香散開。在院子正中,御璃驍正微微低頭,懷中抱著一名纖瘦的女子,哭聲正是這女子傳出來的。

 漁嫣的眼珠子突然脹痛得越發厲害,正是右眼,胎記處也痛得厲害,這痛就像銳利的針,猛地紮透了她的腦袋,然後往四肢散去,手一軟,長劍就落在了地上。

 光當……一聲響,惹得滿院人扭頭看來。

 漁嫣眼前很模糊,她用力搖了搖頭,又往前走了一步,脣瓣輕張,看著他問:「御璃驍,你抱著誰?你為什麼抱著她……」

 其實漁嫣覺得自己聲音挺小的,起碼傳進她耳朵裡的時候是這樣,小得就像風捲了梨花瓣拂過了耳朵。

 可事實上她聲音很大,很尖銳,很高亢,讓眾人都麵露訝色,不敢相信她居然敢當著這麼多人質問御璃驍。

 「放肆。」御璃驍一聲低斥,放開懷裡的女子,銳利的視線看向跟進來的徐海風,「你是如何護衛的?」

 徐海風趕緊抱拳跪下,連聲請罪。

 漁嫣看著他微變的臉色,眼珠子更痛了,眼前血色越來越濃,耳中也開始轟鳴了,所有的聲音都變得飄渺,遙遠……他也是,明明站在眼前,卻像是站在了天涯彼岸,無法觸摸,連影子都模糊起來。

 「臣妾知罪。」她捂住了額角,勉強彎腰撿起了長劍,搖搖晃晃出去。

 她是太累了嗎?一夜奔襲而來,方纔又心情緊張,所以太累了……可他到底抱的是誰啊?為什麼看到他抱著別人,她這樣難受啊?為什麼,他抱了別人,還要這樣喝斥她呢?

 突然間,漁嫣覺得很無助,很無奈。這樣的日子,她實在不習慣,根本就不懂得怎麼要怎麼做纔對。事事時時都得想著,是不是犯了規矩,是不是他會不高興,是不是他會去喜歡別人,是不是一眨眼睛,他就翻臉了……

 在這一刻,漁嫣突然明白過來,不管她有多希望這個男人隻屬於她,都改變不了一個現實,御璃驍是王,她是妃,他不是俠客,她更不是俠女……

 不可能做到策馬並肩,仰頭大笑,大口喝酒,對月長歡。

 她已經不再是那個可在搖著摺扇在路上大搖大擺走過的於大狀,她不能再隨著自己的小心思行事做人。

 她若選擇和他在一起,註定麵對的是天下風雲變幻,註定要和大搖大擺的於大狀漸行漸遠。她不能再隨性而為,她得謹遵一切規矩。她是漁嫣王妃,不是漁嫣大狀,漁嫣小女子,她得像晨瑤她們一樣溫柔體貼恪守本份纔對……

 可是過了十七年自由日子的漁嫣,哪裡能一下就接受這種改變?

 並且,漁嫣發現她對這男人的喜歡,超出她自己的想像,她是如此恐懼他不愛她的那一天到來……

 不過看他抱了別人,隻一眼而已,漁嫣的腦子卻已是山呼海嘯湧出萬般雜唸,根本控製不住。

 御璃驍轉臉看她一眼,小聲對聶雙城說了幾句什麼,聶雙城立刻扶著那女子上了馬,親自護送著往前而去。

 漁嫣心中越加不適,收迴視線,把劍還給徐海風。

 「牽累將軍了,若他要罰,還請將軍擔待。」

 「王妃言重。」徐海風聽著她如此大的聲音,眉頭微擰,雙手接劍,小聲解釋道:「方纔那是十七公主,是靈太妃之女御紫媛,驍王的親妹妹。七年前和親,嫁於天漠國三皇子。去年三皇子獲罪之後被賜死,她被充為官奴,驍王此次特地找她迴來的。」

 原來是公主,他的親妹妹!看來,她今兒又要惹怒御璃驍了!漁嫣擰眉,看著他的嘴一張一閤,眼前的血色又濃了幾分。

 這到底是怎麼了?

 馬蹄聲聲急促,整條街上全是這些兵士。

 幾名衣著汰州城官官服的中年男人匆匆過來,堆著滿臉的笑向御璃驍跪下行禮。

 「不知驍王駕到,請驍王恕罪。王爺正在王府恭侯,請王爺移步。」

 「請稟報皇叔,本王稍後便到。」

 御璃驍雙手負在身後,揮手讓他們退下,獨自慢步走向漁嫣。

 漁嫣一手扶在梨花樹上,撐著自己快撐不住要跌下去的身子,迎著他深遂的視線,努力鎮定下來。

 「王爺罰我一人好了,他們不敢得罪我。」

 她還是如此大聲,讓御璃驍忍不住緊皺眉頭,淡淡地說:「我敢罰你嗎?任性妄為你也不是第一次了,誰許你跟過來了?」

 「確實任性,可就是不想迴府裡去,不想看到你的妾室們,」漁嫣苦笑,手伸過來,摁在他的手臂上,人軟軟地往他懷裡滑去,繼續喃喃說:「御璃驍,我難受得很,我見不得你抱別人……見不得……我隻是想離你再近一點……」

 她的聲音還是很大,御璃驍看著她有些白的臉色,微微擰眉,把她攬進了懷中,輕拍著她的揹說:

 「吃什麼幹醋?說你一百迴,不許當著別人的麵頂撞我,你怎麼不幹脆拿麵鑼來敲著喊著質問我?」

 漁嫣全身的重量都在他的身上,雙手繞到他的脖子上,又問:「隻會抱我一個人吧?」

 「能不能溫柔一些?」御璃驍頭都痛了,拉住她的小手,指尖觸到她掌心的滾燙,頓時心一沉,立刻扳起她的小臉看,急促地問:「你怎麼了?」

 「我……看你的臉,是紅色的,樹也是紅色的……你們都是紅色的……」漁嫣軟軟靠在他的身前,眼睛慢慢閤上,真不想再看這些紅色,「御璃驍我是不是要死了?」

 「說什麼鬍話!」御璃驍把她抱起來,沉著臉色,快步往琴館裡走,「來人,去孝王府,讓尋太醫來一趟。」

 「御璃驍……」她把臉仰起來,去貼他的臉,「若我死了,你會記得我的吧?」

 「不許鬍說,你著寒了,捂捂便好。」御璃驍的呼吸急了急,突然就扭頭看向街對麵。

 莫問離就站在那裡,風把雪袖輕輕拂動,袖口上繡著的翠色的葉片似乎隨時會從袖上跌下來。

 「是你做的?」御璃驍眼神驟涼。

 「冤枉,我如何敢動你的佳人?不過,我看她倒不像著寒。」莫問離一臉似笑非笑的神情,慢步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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