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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請休了臣妾》第152章
【151】我能給你的一切

 地上用樹枝勾出的幾行字,筆畫顫抖不成形,一看便知是莫問離握著她的手腕,助她寫下「君莫唸,等君來。」

 禦璃驍大步出來,往四週看,莽莽大山,都掩在如墨般濃的夜色中,風搖枝動,烏雲遮月,哪去尋佳人的身影?病成這樣,這樣離開,不是活生生讓他跌進了十八層地獄嗎?莫唸莫唸,如何纔能莫唸?

 禦璃驍頓時頭痛慾裂,漁嫣的心思他哪會不知,若知曉是要他的血,她一定跑得遠遠的,靜靜而去,不再歸來肇。

 「王上三思,再不出兵,大勢將晚!」眾將士又跪下磕頭,拉著他燒壞的戰袍,不讓他走開。

 「王上,王妃是不想拖累你,王上當贏,纔能護著王妃啊。」禦奉孝捧著頭過來,小聲勸他。

 「王上,王妃姐姐是為了你,如果你還不打起精神來,讓王妃姐姐失望,以後哪裡有我們的容身之處啊?禦天祁一定會讓我們不得安身。」夜明月和鞦玄靈一起跑過來,拉著他的袖子,不讓他抽身走開「王上現在應該奪下江山,再迎姐姐迴來。」

 「閃開!」禦璃驍臉色難看,飛身奔向了青山密林。

 就在此時,隻聽一聲一聲撕心裂肺的痛呼聲從身後傳來。

 飛快轉身,隻見帶著火藥的箭已經將營地團團圍住,那些箭射中了士兵,炸開,血雨漫天…魔…

 禦璃驍又一次被地獄拖了迴去,看著追隨著自己的驍勇將士,一個一個倒在了烈火血泊中,雙拳一握,一聲怒嘯,雙劍出手,蛟行龍飛,疾行於箭雨之中。

 憤怒已經讓他燃燒,化成了滔天的烈焰,反噬迴去。一人雙劍,遊走如龍。血雨紛飛,浸透戰袍。

 見他出手,將士們頓時振奮,緊隨著他反擊迴去,不多會兒,就在原本密不透風的包圍圈上撕出一條血口。

 此時有震耳的馬蹄聲匆匆傳來,前來襲擊的士兵一個一個地倒下。

 「護駕。」一聲怒吼,在這夜空裡格外響亮。

 「是朗將軍!」有人指著馬蹄聲來的方向,欣喜的大呼。

 阿朗奉王旨,駐守池城及附近三城,此時能趕到,足見其奔襲速度有多快。戰馬已經累得無力站穩,到了這裡,紛紛倒下。

 驍勇將士們裡外夾擊,火焰小,河水滔滔,直到天邊捲出魚肚白,不僅把渡過河天祁軍又擊退迴去,驍勇軍甚至打過了河,將驍勇旗立於城門樓上。

 長河接天,星火相交,廝殺聲暫歇。

 禦璃驍戰袍浴血,拎著長劍站於長河畔,扭頭看向籠於月白顏色下的大山,不知莫問離是否帶她迴了寒水宮?

 「王上,你受傷了,先包紮傷口。」白城安拎著藥箱大步過來,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為從火裡搶迴那隻鷹,臉上被灼傷了一塊皮膚,因為憤怒焦急而沒命地廝殺,身上也捱了好幾劍。此時血正流,從他的手腕淌下,再順著長劍,一滴滴地落在泥土裡。

 「我去趟寒水宮,錦程,安鴻,你們駐守軍中,未等我令,不得再上前進攻。令將士原地休整。」

 禦璃驍推開白城安,把劍拋開,大步走向他的戰馬。

 「王上,你現在這樣子怎麼去?」夜明月大步奔來,攔住了戰馬,仰著濺滿血的臉,焦急地說:「你起碼包紮好傷口,就算要用你的血換她的血,也得止住自己的血纔行。」

 「閃開。」禦璃驍已經上了馬,濃眉緊擰,馬鞭揮下,捲住了夜明月的手臂,不輕不重地一揮,把她拖開。

 「我不讓你走。」夜明月又撲過來,抱住了馬的後蹄,「你們過來,把王上拖下來,你們忍心看他為了一個女人送命嗎?不過是要血,我的血給她,把我的血放幹了,救迴了她,你自會開心了……」

 「夜明月,你若不閃開,後果自負。」

 禦璃驍掃她一眼,長鞭又是用力一捲,把夜明月重重丟開,再不看眾人,長鞭在風中甩出凌厲的聲響,徑自疾行遠去。

 十月一身雪色毛皮,也染了血,燒去一半雪色長毛,但並未消減它的雄威,當即就緊跟而去。

 「王上……」夜明月摔得眼前一黑,可又掙紮著起來,想攔住禦璃驍。

 「姐姐隨王上去吧,王上心不在這裡,我們攔有何用?」鞦玄靈抓住了夜明月的手,跪坐在她的身邊,仰頭看著禦璃驍遠去的身影。

 「不,你們不攔,我攔。於你們來說,他隻是王而已,於我夜明月來說,他是我的一切。」夜明月用力推開了鞦玄靈,奪過侍衛手裡的韁繩,拼力爬上去,疾追向前。

 我是有情人你在何方的分界線

 大風從頭頂颳過,攢珠花被樹枝勾掉了,漁嫣的發散落下來,在風裡纏纏繞繞,飄飄揚揚。漁嫣勉強轉頭,廝殺聲漸遠,不知他是否受傷?

 「莫問離,停一會兒。」她在莫問離的肩

上偏了偏頭,輕聲說。

 「不能停,迴了寒水宮再做打算。」莫問離微偏著臉,長眉緊擰。她越來越燙了,他像揹著一塊鐵,燙得心裡都在痛。

 一隻夜鶯停在枝頭,啾鳴晚唱。月光從烏雲後探出半絃麵孔,微灑光芒。有溪水的聲音傳進耳中,潺潺汩汩。

 「莫問離,我想洗洗幹淨,人本潔淨來,也當潔淨去……」漁嫣輕聲說。

 「鬍說什麼,怎麼會去!」莫問離當即斷喝一聲。

 「會去……人總會去,若死於白發蒼蒼,還不如去去韶光正好,你們都喜歡著我的時候,你以為我願意受這樣的摺磨嗎?好痛的,你知不知道?撐什麼撐,撐著大傢都難受。到後來,你們一個一個都會嫌棄我我!」漁嫣的手指摸到他的臉上,順著他的眉眼往下,又輕笑道:「好無趣,隻讓你一個人看著,都摺磨不到他。」

 「知道會受人嫌棄,就趕緊閉嘴,等你閉眼之後,我送他去土裡陪你!」莫問離一咬牙,低聲道。

 「不要……」漁嫣又笑起來,手停在他的眼睛上,十指輕輕濛住,輕聲說:「他萬般辛苦纔能走到今日,我去後,希望你幫他,他是你妹伕……你幫他,等我在下麵混成了小鬼差,一定在閻王麵前為你美言,包你延年益壽,再幫你偷來神藥,助你重振男兒之風。」

 「都要閉眼了,還這麼多話,安靜些吧。」莫問離的鼻子有些塞,突然就有了種無助無望的挫敗感,腳步也慢了下來。

 「不敢安靜,怕安靜了,再也不能說話了,我靠嘴吃飯的,打官司贏了,很痛快。」漁嫣的聲音漸小了,那水聲,卻漸大了。

 二人轉頭,隻見月光下,有瀑佈如白練一般,彷彿從月亮上一洩而下,在幽幽的小潭裡擊打出白色的漩渦。

 「我想喝水。」漁嫣輕聲說。

 莫問離稍一沉吟,揹著她大步過去。

 月光映在小潭上,被瀑佈的水擊打得粉碎。莫問離把她放下來,青草濕潤冰涼,她坐好了,想脫掉鞋襪泡泡腳,卻沒力氣。

 莫問離一見,趕緊蹲下來,一手託著她的腳,替她褪去了長襪,輕託著她滾燙的小腳放進水中,擡眸看她,她正雙瞳微瞇,似乎是很享受。

 「莫問離,你說實話,你聽到那個救我的方法了嗎?並不是心頭肉心頭血對不對,那樣會死人的。」漁嫣慢慢擡眼,看著他小聲說。

 「哦……是……」莫問離聲音有些小。

 「那要什麼辦法,我纔活下去?」漁嫣看著他問。

 「換血。」莫問離擡眼看來,沉沉地說:「以他人之血,換你之血,承你忘蝶,替你捱烈灼之痛。」

 「真殘忍哪,活下來的那個,這一輩子又怎麼能過得下去?還不是活受摺磨?」漁嫣小聲說。

 莫問離猶豫了一下,輕聲道:「活的那個,忘塵忘憂忘情忘去一切……重生了……」

 漁嫣瞇了瞇眼睛,點頭說:「攸兮皇後當年也是想重生的吧,忘蝶繞泉飛,不憶當年人。女子情癡,也是可憐,不如忘情,從此不累。」

 「你想換嗎?我的血給你。」莫問離盯著她的眼睛,小聲說。

 「好啊,給我,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成全我,我和他團聚恩愛去。」漁嫣點頭,隔著胭脂色的雙瞳看他,脣角卻勾著幾絲笑意。

 莫問離知道她是玩笑,但是真的很想給她,從未如此想要一個人活過……

 「也不知道他打贏沒有……若非最近為我分心,也不會被人趁虛而入。」漁嫣微微偏過頭,看著有火光的天空喃喃低語。

 「他是戰神,有這麼多人為他賣命,有什麼好擔心的。」莫問離淡淡地說了句,在她身邊坐下,把她的腳從水裡託出來,用自己的袍擺替她擦水,「好了,休息一下就好,還要趕迴寒水宮。」

 「那你告訴我實話,釵的事,誰告訴你的?」漁嫣看著他問。

 莫問離猶豫一下,低聲說:「傅公公。」

 「他?他和我有什麼關繫嗎?」漁嫣驚訝地問。

 「我請他幫我辦事。」莫問離笑笑。

 漁嫣凝望他了一會兒,輕輕搖頭,「你騙我。」

 「沒有,每幫我辦一件事,我給他一韆兩銀子。」莫問離滿臉認真地說。

 「還挺貴哪。」漁嫣這纔點頭。

 「走吧。」莫問離蹲下來,想把她揹起。

 漁嫣沉默了會兒,小聲說:「莫問離,我不想起了,我很累。就這樣吧,讓我在這裡呆著,這裡風景很好,我不想撐下去了,這裡痛得厲害。」

 她擡起手,輕撫額頭,眼睛瞇成了一條縫。

 這一路上,她還沒呼過痛呢!莫問離跪坐在她的麵前,凝望了她一會兒,正要抱她起來,突然耳朵微微一動,臉色頓時沉下,飛身躍起,擋在了漁嫣麵前。

 從樹林裡鑽出若幹身影,都是刺客。

 「莫尊主,我們皇上無意與你為敵,隻想要

 漁嫣姑孃。」領頭的人並未出手,隻對著莫問離大喝。

 「他算什麼東西,敢說與我為敵?他先保得住自己的命,再來要我的人。」莫問離手中釦滿了暗器,話音纔落,便一揮手掌,將暗器狠擊向對方。

 刺客們見他動手,也不敢再怠慢,藉著密林大樹險險躲過他的暗器,揮刀撲向他。

 按說,這些人絕非莫問離的對手,但為了給漁嫣續氣,讓她多撐些時光,莫問離輸太多的內力給他,因此出手,便遠不如之前那樣狠戾,反倒讓那幾人把他睏在中間,以緻於好幾迴都差點讓漁嫣落進他們的手中。

 「莫問離,皇上隻是想請漁嫣姑孃迴去,為她治病,你不想她好嗎?」刺客的頭領見久不得手,也急了,大聲質問他。

 「他有何能耐能給漁嫣治病?隻怕是滿腹小人之心,想做骯髒打算。」莫問離冷笑,一掌抓住一個撲來的刺客,用力一揮,那人便往潭水中跌去。

 刀跌下來的時候,差點打著漁嫣,嚇得她趕緊縮迴了腳。

 「莫問離,你丟準點。」她抱怨。

 「你趴好點。」莫問離也抱怨。

 正說話時,又有數道身影從樹後竄出,刺客們不得不轉身應付。莫問離也顧不上來者是誰,抱著漁嫣就想走。

 可就在此時,漁嫣聞到了一陣陣的香,這香很奇怪,非花非草,說不出的馥鬱,她看著莫問離,他手揹被劃傷了,那血正從傷口出來,這香,來自他的血。

 漁嫣情不自禁地俯過去,不待莫問離反應,那小丁香舌已經觸在了他的手揹上。他猛地一怔,飛快轉過臉,隻見漁嫣正瞇著眼睛,神情迷茫地看著他。

 「嗯……」他一聲悶吭,肩上刺痛迅速漫延,低眼時,隻見一根細長銀針紮進肩中。

 幾乎就是一眨眼的功伕,在漁嫣又一次吸到他的血的時候,他一聲低吼,抱著她往小潭中躍去。剋製不住的沖動,在血管裡飛快流竄,射中他肩膀的不是毒針,而是性情極猛的藥!此時的漁嫣軟綿綿地靠在他的身上,根本不管是落進了潭中,抓著他的手指,用力咬破,貪心地用力吮了起來。

 莫問離腦子裡開始亂,在漁嫣還是小嬰孩的時候,她也這樣拉著他的手指,吮過他的鮮血。

 冰涼的水包圍著兩個人,他攬著她的纖腰,不讓她沉下,還要剋製自己,不去毀了她的清白。他長眉緊擰,脣角抿成直線,一雙琥珀瞳,被冰涼的月光盈滿。

 她偎在他身前,抓著他的手指,用盡全力去飲這甘甜的泉水。是,在她裡,不是莫問離,隻是一隻流著甘甜泉水的泉眼,隨著鮮血進入她的喉中,五髒六骸中令她難熬的痛楚一點點減輕。

 「當年你飲鎖骨泉,再餵她你的血,讓她多活十七年。你二人早就性命相連,殺你,即殺她。莫尊主,你纔是這世間唯一一個能讓她活下去的人。」低沉暗啞的聲音從岸上傳來。

 莫問離扭頭,隻見那人披著大黑的鬥篷,隻露出一雙波瀾不驚的雙眸,沉靜地看著他。他的身後,站著十數戴著銅麵具的男子,若不是這麵具,和方纔那些刺客沒什麼區別。

 「不要停下來,否則你前功盡棄,她隻得一半命,跟活死人一樣,而你更痛苦。」黑衣人低笑,全是勝券在握的痛快。

 「你是何人?」莫問離盯著他,手掌悄然摸到腰間帶的暗器囊。

 「將死之人,不必問這麼多。」黑衣人笑笑,轉眼看漁嫣,「一個漁嫣,能毀三個霸者,真是一樁好生意,不枉我等待這麼多年。天賜良機,天助我運。莫尊主你救她這一迴,自己睡在這青山之中,將來,我一定會賜封你為開國之大功臣!」

 「開國?你是哪個牆角鑽出來的宵小,連臉都不敢露出來給本尊主看,居然還想要我睡,也要看你有沒有本事。」莫問離笑笑,狹眸微斂,手掌一揮,暗器打向那黑衣人。

 可令他意外的是,暗器在打向那人的時候,居然像定住了一樣,都停在了半空中。再細看,那黑衣人的麵前,居然有一張薄薄密密的絲網攔著,暗器都被絞在了上麵。

 「莫尊主的暗器,天下無雙,我怎敢不做任何準備,就來見尊主呢?」那人得意地笑起來。

 莫問離無法上岸,手指在漁嫣的脣中,而那些沖動,正如烈焰在撕毀他的理智,他就快受不了,想要把漁嫣狠狠推倒了……

 「多難受啊,莫尊主這些年來,何曾受過這樣的委屈,呵呵,死在寒水宮前的人,枯骨可成山。莫尊主有沒有想過今天?」

 「怎麼,你爹孃老子,伕人兒女,全傢都被我殺了?我可讓他們死得痛快?」莫問離也笑起來,又一次出手,暗器尖嘯而去。

 「別費勁了,你傷不到我,還是省著力氣讓她多飲一些血,然後成為我的玩具。能讓你們三個惦唸的女子,一定不錯。」那人還坐著,滿眼的笑意。

 不想這迴莫問離的暗器根本隻是想分散他的註意力,帶著漁嫣往水底一沉,消失在他的眼中。

 他坐了會兒,發

 現潭中沒有動靜,猛地站起來,大步往潭邊走去。瀑佈砸出的水響,掩蓋週圍一切聲音。就在此時,莫問離抱著漁嫣從小潭裡猛地沖出來,腳尖踢在他的額上,藉力躍上大樹,在樹枝上縱躍往前。

 那人額上受了重重地一下,趺在地上,爬起來看時,哪裡還有莫問離的身影。

 —

 莫問離一身冰涼,大汗直湧。那人為了讓漁嫣得血,又要讓他分神,不得全力應對刺殺,所以纔讓他中這樣惡毒不堪的藥物。

 他攬著漁嫣的身體,以血餵她,而身體上的飽漲難受,也讓他痛苦不堪。低眼看她,那臉上的紅斑已經開始退去,他脣角牽出一絲苦笑,低聲說:「難怪這麼多年來唸唸不忘,原來你的小命是我的。你說,我要不要把手指收迴來,把你丟在這山裡算了?」

 腳下一軟,人直直地從樹上墜了下去。

 落下的時候,他翻了個身,讓漁嫣俯在他的身前,用自己的身體給她墊著。

 揹上鈍痛襲來,他悶哼著,看著紅斑縮迴額角的漁嫣,苦笑連連。若此時有人追來,哪怕是個小孩,也能輕而易舉地要了他的命。

 低聲的嗚嚥,咆哮,從耳畔傳來,莫問離輕輕轉頭,隻見幾頭黑熊正盯著他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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