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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請休了臣妾》第165章
【164】你是飽漢不知餓漢饑

 白鷹也走到窗口,瞪著二人重重地咳了幾聲。

 莫問離微微擰眉,手指在茶碗裡輕輕一攪,再一彈,指尖那碧色茶水化成凌厲暗器,從窗子裡打出去,不偏不倚地打在白鷹的喉嚨上,硬生生打出三朵淤青。

 莫問離的內功和暗器,就連禦璃驍也不敢輕視,更不是白鷹能打得過的。

 唸安嚇到了,掩著嘴沖十月擠眼睛,想讓這傢夥把漁嫣搶出來。

 「吵什麼呢,不長進的東西,還學不會看人臉色。趕緊去,買點酒菜迴來,我和你們主子喝幾杯。」莫問離不痛不癢地罵了唸安幾句。

 唸安磨蹭著不想走開,怕莫問離把漁嫣真柺跑了,可莫問離一看她,她又嚇得連連後退。再好看的男人,若想宰了她,她也是不敢喜歡的幻。

 「去吧。」漁嫣走到窗口,吩咐唸安去辦事,「多買點菜,牛肉羊肉雞肉都多買一些,酒就罷了,不讓他喝。還有平日的用具……全都要置辦,白鷹你讓兩個人跟著唸安,用馬車去拖,趕緊地去辦好。」

 見她無意走,唸安這纔不情願地帶人離開。

 「就住我爹以前那間吧,旁邊是書房,現在還有些書呢。」

 漁嫣轉迴來,給他擦幹腿上的水,拉下他的袍子。現在他腿傷著,寒水宮也有事,還是在天子腳下更安全,等他好了再做打算。

 若羌在外麵守了會兒,主動去院子裡打掃。枯枝要剪,雜草要除,房子要掃要擦,爛傢私要丟出去……

 太陽越發大了,明晃晃地照在院子裡。

 漁嫣讓侍衛把莫問離從散發著黴味的屋子裡擡出來,讓他坐在屋簷下曬太陽,自己和若羌一起幹活。侍衛們當然不敢隻看著,有人去叫了人過來,三十多個太監宮女,以打仗的速度,把院子給收拾出來了。

 漁嫣在一邊幫些小忙,跑來跑去,也累出一身大汗。

 莫問離歪在椅上看著忙忙碌碌的她,驀地就生出一種錯覺,似乎這就是莫傢的鏢局,他是鏢局主人,漁嫣是他伕人,他們守著這鏢局,賺來銀兩,富足度日……人生若真能如廝,那纔叫有滋有味。

 脣角情不自禁地揚著,

 若羌機靈,已經煮了茶,端來給莫問離續上,溫柔地說:「問離大人喝茶。」

 莫問離端起茶碗吹了好一會兒,淡淡地問:「你沒在她麵前亂說話吧?」

 若羌趕緊搖頭,猶豫了一下,輕聲說:「可她今天說,要你負責,我不懂……」

 莫問離卻懂,那晚上若羌給他縫閤傷口,被漁嫣撞到了,還以為他在和若羌行燕好之事。他不想解釋,漁嫣應該過更安定的日子,禦璃驍也算磊落之人,待漁嫣也是真情實意,他這忘蝶隻怕會拖累他了,就不必再讓漁嫣繼續過擔驚受怕的日子。

 「你就留我這裡吧。」他又吹了吹茶上的浮沫,低聲說。

 若羌頓時滿眼亮光,脣角含喜。

 「去,我已經吹涼了些,給她喝去。」他把茶遞給若羌,又端起另一碗輕輕地吹。

 若羌捧著碗就往漁嫣麵前跑,能留在莫問離身邊,於她來說已是一件圓滿的事了,她又如何能和漁嫣這樣尊貴的人物比呢。

 「王妃,你看,我買了這麼多東西。」

 唸安買東西迴來了,從馬車上跳下來,讓人把東西往房間裡搬。

 「我看看。」漁嫣接了若羌的茶,仰頭一口喝盡,道了謝,大步跑到馬車邊一瞧,不由得擰起了眉,輕聲問:「怎麼隻置辦一套?」

 「銀子不夠,明兒再補。」唸安咧嘴一笑,分明是不想讓漁嫣留在這裡。

 「不行,現在就去!」漁嫣說完,抱下一張被褥,從正在釘門的白鷹身邊擠過,走進了父親曾經住過的房間。

 白鷹放下小錘,瞪了唸安一眼,輕聲說:「笨丫頭,兩套當然比一套對!」

 唸安怔了片刻,用力一拍額頭,「哎呀,我真笨!我現在就去。」

 若漁嫣固執不肯迴去,到時候一人一間屋子也好,她隻買一套,那兩個人擠一堆去了怎麼辦?

 白鷹連連搖頭,繼續揮舞起了小錘。

 莫問離隻當聽不到這邊的聲音,眼角牽著笑意,視線追隨著漁嫣。

 十多年了,又有了傢的感覺。

 我是一整行饑餓的分界線

 已是日落,朝臣們還在崇恩殿中議事,大殿兩側擺了幾條溜的小幾,朝臣們坐在幾後,麵前都堆滿了各種要事的摺子。

 所有的衙門都要重新選任官員、城中要盡早恢復秩序,商鋪不能關著,通商要繼續、鄉民們要種地,糧食得運進來、禦奉孝要重建汰州、還有不肯降的老臣們也得早早做出決斷、犧牲的將士們要撫恤、各封地的王爺們也不是省油的燈……

 一樁樁一件件,件件都是大事,件件都得趕緊辦。

暗金色的龍椅上,禦璃驍神情沉靜,安靜地聽著大臣們的上奏,隻偶爾問幾句,繼續往下聽。

 他從來都是這樣的人,擅進、也懂退,能指揮、也能傾聽。經歷了戰火的國傢要恢復生機,龐大的國傢要運轉起來,這些事,一點都不比打仗輕鬆。

 禦清沈擡起頭來,大聲說:「還有國庫的事,國庫已經空了,如今辦事件件需要銀子,夜傢錢莊耗此一戰,所餘不多,所以開源節流之事,現在也要趕緊拿出法子來。」

 禦璃驍微微擰眉,什麼事都好辦,銀子的事最難辦,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打仗是最耗銀子的事。

 「嗯,大傢都好好想想,有什麼好的法子。」

 「玄泠國最富,夙蘭祺找王上要了鎖骨山挖寶石礦,總要交納一點吧?」有人不滿地說了句。

 禦璃驍掃了他一眼,那是鞦玄靈的父親,鞦懷山。

 見禦璃驍看自己,他趕緊站起來,抱拳說:「王上恕罪,臣並無他意,這籌銀一事還是交給臣來辦。臣做了這麼多年的工部侍郎,也有些辦法的。」

 「那就鞦大人去辦,記住,不得加稅,不得找老百姓們強要,不然朕先要你腦袋。」禦璃驍盯著他,嚴肅地說。

 「臣領旨,請王上放心。」

 又有人起身,大聲說:「王上,別的事都可以省,唯祭祖一事,不能省。」

 禦璃驍稍一沉吟,點點頭。

 「皇上,今兒晚了,不如明天再議?宴蓆已準備好了。」傅總管小聲提醒。

 禦璃驍往殿外看了眼,天色已沉,不知不覺已是戍時,這些人跟著他勞苦奔波,午膳也是在這殿中,匆匆用了幾樣小菜而已,總不能讓他們繼續餓著。

 見他手掌輕輕揮了揮,傅總管立刻上前一步,聲音微揚,「王上請各位王爺、大人去儲荷殿用晚膳,同賀今日入主之喜,各位,移步吧。」

 「謝皇上。」大傢從椅上起來,三五一群,往殿外走去。

 郝海也在殿中,此時就在殿門口等著禦璃驍。整整一天,他隻聽,並沒有出聲。此次出山,他要建一個醫藥局,重振郝傢先祖聖手之名,也為朝廷培養年輕的大伕,去各地的軍營裡效力。好的大伕,能挽救很多將士的性命,禦璃驍很看中這一點。

 「穀主有心事?」禦璃驍慢步走近了,看著他問。

 這是他的救命恩人,沒有郝海,他也活不到今天,因此對郝海又多了幾分敬重。

 「瑤兒之事。」郝海抱拳,微微彎腰。

 「若說此事,確實是朕失信於穀主。當日答應穀主,給晨瑤最尊貴的身份。但情勢有變,我有正妃在室,她也無錯無罪,我不能讓她受委屈,所以我隻有失信穀主你了。」

 他頓了頓,繼續說:「還有一件,晨瑤冒犯王後,朕本來要治她的罪,但你父女二人對我有恩,加上莫問離也打過了她,我暫且不作計較,願她今後好自為之。另則,宏郡王已向朕求親,朕要問問你的意思。」禦璃驍擡步出了大殿,慢聲說。

 郝海輕輕點頭,略一沉吟,低聲道:

 「瑤兒的性子,我最了解。她心繫於你,你有妻子,她多少心中有怨,會發些小脾氣。但若說是她做了出格害人的事,我還是不信的。請王上給個期限,容我查明此事,若真是她,我也不會護短,我神醫穀,不留這樣醫手蛇心的人。至於親事麼,等我查出真與她無關,讓她再嫁。按說,她年紀也不小了,又給王上做過妃子,若宏郡王真心,那也算是美事一件。」

 「穀主通情達理,朕很欣慰,穀主要建藥局,我會讓錦程協助你。」禦璃驍拍拍他的肩,笑了笑。

 正說話時,突然間聶雙城神色匆匆地跑過來了,到了二人麵前,一抱拳,低聲說:「王上,天漠國主遣使臣來了。」

 「這麼快。」禦璃驍點點頭,擡眼看向前方。

 幾名身材高大的男子正快步過來,所穿都是天漠國帛錦,深紫色,袍上繡著利爪白豹。向禦璃驍行了大禮,其中一人拿出一麵由花豹皮包著的鎏金圓筒,恭敬地交到了禦璃驍的手中。

 「你們國主可好?」禦璃驍去掉圓筒上的火印,低聲問幾人。

 「謝陛下掛唸,國主甚好,很想與陛下見麵,再痛飲幾杯。」

 禦璃驍笑笑,從圓筒裡取出國書,這是一種特製的帛錦上,揹麵是花豹紋。即墨陵也是文武雙全之人,長年與後青國交手,精通後青文字,國書就是以後青文字所書。

 匆匆看著,禦璃驍微微鎖眉,「他怎麼也想著和親這一事了?」

 「國主說,唯有婚姻,纔能讓彼此更加親厚。」使者不緊不慢地說。

 「你們迴去吧,告訴他,這裡沒有什麼安溪人。」禦璃驍隨口說著,繼續往下看,臉色驟然一沉。

 「有沒有,一見便知。」使者向身邊人使了個眼色,那人摸出一捲畫來,抖開,泛黃的畫捲上畫著一名女子,長發垂地,頭戴花冠,笑臉

 明媚,一看就覺得眼熟。

 幾人一楞,不約而同的想到了漁嫣。

 「這個是安溪族長的妹妹,姬姒。陛下,我們想見見王妃。」

 「放肆,王妃豈是你們想見就見的!」聶雙城一聲低斥。

 「不見也可,國主說,王上曾與他有約定,希望王上不要忘了。」使者不以為然,笑笑,把畫交給了聶雙城。

 「幾位使者,請去儲荷殿赴宴吧。」傅總管笑瞇瞇地作揖,讓小太監引著幾名使者往前。

 禦璃驍又展開了畫,盯著畫上女子看了半晌,沉聲道:「王妃之事,有人通報即墨陵,這人固執,很難讓他改變主意,得想個辦法,滅了他這心思。」

 傅總管伸長脖子看了眼,眼中暗光閃閃,笑著說:「不難。」

 「嗯?你這老小子又有主意?」禦璃驍扭頭看他。

 「這畫是假的。」傅總管又嘻嘻地一笑。

 「你怎麼知道是假的?」禦璃驍驚訝地看著他。

 傅總管食指在嘴裡一吮,往畫上用力抹了幾抹,指尖沾了一些暗褐的顏色,舉到幾人麵前給大傢看,笑得眼角都堆滿了褶子。

 「古物作舊,後青國的古董商人極擅長,那古玩鋪子裡全是這些東西,奴纔上過一些當,賠了不少銀子,所以略懂一二。這副畫兒的技巧還不過關,瞞不住奴纔。這分明是有人要挑拔離間呢,王上隻管迴過去就是,再且,王妃是莫尊主的親妹妹,我們這裡的人都知道,他兄妹二人分別這麼多年纔重逢,血是能相融的,這一點誰都造不了謠。」

 眾人又看畫,被他口水沾過的地方,果然紙張顏色泛黃,再看傅總,那眼神不免有些變了。

 莫問離曾大張旗鼓帶走漁嫣,傅總管這話圓得太好了,既給禦璃驍留了十足的麵子,又給漁嫣以臺階下。可到底是不是妹妹,隻有他們幾個人知道了。

 郝海眼中精光閃閃,盯著傅總管深深一眼,抱拳笑道:「傅總管果然八麵玲瓏。」

 「為人奴纔者,自當想主子所想,急主子所急,不怕主子和各位大人笑話,打小兒,奴纔在宮裡就看這個,學這上……」傅總笑容不減,不慌不忙。

 禦璃驍沒管他們話鋒裡的深意,獨自往前走去。

 即墨陵與他在黃沙之中交手數十迴閤,各有勝負,卻因為輕敵,被禦璃驍擊退,一潰韆裡。

 若如此迴去,即墨陵難以交差,準備集十萬鐵騎捲土撲來,禦璃驍把天漠國王最寵的妃子姒錦的弟弟捉住,故意讓即墨陵來救,給二人製造了和談的機會。辯了兩天兩夜,誰也沒有說服誰,但卻腥腥相惜,約好退兵。禦璃驍班迴去途中被心腹陷害,直到出穀之後,他再去見了即墨陵。

 禦璃驍與他結盟聯手,助他奪後青九城,重掌兵符,登上帝位。作為迴報,即墨陵把九城還於禦璃驍,約定二人有生之年不再兵戈相見。

 如今即墨陵突然要和親,到底是什麼心思?

 一名小太監匆匆過來,貼在傅總管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傅總管臉色一沉,立刻走到禦璃驍身邊。

 「王上,王妃今晚不迴來,白城安也在那裡,莫問離的傷有點難辦。」

 「哦?」禦璃驍轉頭看了他一眼。

 「還有,跟去的侍衛說,寒水宮出事了。」傅總管猶豫一會,低聲說:「王上,寒水宮不能落在外人手裡,莫問離在,孃孃就在……」

 「何意?」禦璃驍眸色一沉,神情凌厲起來。

 傅總管略慌了一下,趕緊說:「不能讓莫問離把孃孃柺跑了啊……據說,今天就想柺跑……」

 話音纔落,禦璃驍人已經往前走了。

 「備馬。」

 「晚宴?」傅總管伸長脖子問。

 「自己去吃,不許跟著。」禦璃驍頭也不迴。

 傅總管拿出一方帕子,往額上抹了把汗,轉身往儲荷殿走。

 「傅公公,對古畫古玩很有研究。」郝海跟過來,慢條斯理地說。

 傅總管神祕地笑笑,左右看看,小聲說:「穀主若想造點什麼,找我便是。」

 他拈拈手指,做拋銀子狀,笑瞇瞇地踱著方步走了。

 郝海濃眉緊鎖,眼中精光一沉,慢步跟在了眾人身後。

 我是不能吃\肉的分界線

 小院子裡飯菜正香。

 月好,星亮,八仙小桌就支在院子裡,桌上擺滿了牛肉羊肉,肉膩膩的菜。

 白城安一瞧,連連搖起了頭,把一盤子還未炒的白蘿卜往莫問離麵前放了,指著說:「尊主的腿好之前,隻能吃這個。」

 「什麼?」莫問離臉一黑,把蘿卜推開,「本尊主不能喝酒就罷了,連肉也不能吃,那活著還有什麼趣味,我不吃。」

 「那麼,還能吃這個。」白城安又把一盤新

 炒的青菜推到他麵前。

 他是不苟言笑的人,明明是認真說的一句話,此時聽起來就像揶揄,讓莫問離的臉色更加難看。

 「你吃就吃吧,在穀裡還沒吃這個呢。」漁嫣悄悄拿了塊肉,用菜葉子包了往他嘴裡塞。

 莫問離嚼了兩口,眸子彎了起來,「問塵就是懂我心。」

 漁嫣笑瞇瞇地看著他,有一鍋肉是沒放辣子的,讓他過過癮,他瘦得太厲害了,臉色也不好看,白得很,此時坐在椅上,風一掀錦袍,就像要把他帶走一樣,漁嫣多看一眼,就要多心疼一分。

 「還沒用飯。」

 禦璃驍的聲音突然從幾人身後傳來。

 「啊,你來了。」

 漁嫣看到他,輕輕點頭,沒有多餘的親密。

 其餘人趕緊下跪請安,然後自覺退下。

 「白城安,他的腿怎麼樣?」禦璃驍叫住白城安,低聲問。

 「這種馬蜂很毒,有些毒刺進了血裡,慢慢排出來吧。」白城安低聲說。

 禦璃驍點點頭,看著莫問離說:「寒水宮的事,我已經讓人去處理了,你就在這裡好好養傷。」

 「怎麼這麼積極地討好本尊?」莫問離手指在身下嶄新的梨木椅上輕輕地敲,笑吟吟地看他。

 「討好大舅子,未嘗不可。」禦璃驍輕輕掀了錦袍,在桌邊坐下。

 二人對望片刻,莫問離纔譏笑道:「每迴我見她,你都急巴巴地來,怎麼,這麼沒信心?」

 「不是沒信心,是覺得三人行,別有其樂。曾經承諾過她,她喜歡什麼,我都奉陪。」禦璃驍淡淡地說著,轉臉看向漁嫣。

 「呵,若她想與我……」莫問離把魚水之歡四字吞下。

 禦璃驍卻明白,隻一笑,沉聲道:「你也是君子。」

 「少釦高帽子,除去身份尊卑,大傢都是男人。你是飽了,哪知我這餓著的人在想什麼?」莫問離伸手拿酒杯。

 漁嫣眼疾手快,一筷子狠狠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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